王荷对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莫星予诧异地看她,她有严重的起床气,大早上如此情绪激昂,属实让人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居然有一个国家的人用手擦屁股。”
“确实。”
王荷是典型的学渣,每天除了关注各路把脸糊得同墙一样白的杂牌明星,就是视奸各种同自己男朋友打交道的女人,莫星予除外,她是被王荷盖章承认的毫无异性吸引力的女人。
莫星予被这样说也不忿恨,一是她过了那个爱做梦的年纪,知道真命天子看的是对方的金钱地位;二是这条街流淌着罪恶的腥气,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会被拉进淤泥里。
她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那头王荷已经将这段短视频回放了两次,显然觉得非常有趣。
这有什么,你男朋友说不定吃饭和撸管用的还是同一只手。
莫星予在没来到这条街时,还不知道自己如此的腹黑和坏心眼,但是她有时候真觉得王荷有一种从骨子里带出的幸灾乐祸,让自己心里觉得不爽。
这种不爽仅仅是一瞬,她已经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去深究这些。
不过她男朋友能否能抵抗住巷子里小姑娘的诱惑,还真说不准。
不得不说店门口并排站的姑娘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就算是硬勒也能在胸口出挤出一道深沟,配上若隐若现的蕾丝内裤,就恨不得光着身子让人看全部了。
店门口小黑板上的荧光字体也很有诱惑力,同时点两个女人打七折。这种刺激的玩法配上有视觉冲击力的站街女,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男人捂着裤裆小跑着离开,一看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家里老婆还管钱的瘪叁。
店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露肩A字裙的女生跳进来,笑嘻嘻地对着莫星予说了声hi。
王荷看见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佯装自己很忙的样子,哗啦啦地翻着这个月的账单本,那记账本上压根就没几串数字,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支付,哪有几个人用现金,系统自动就能帮你把价格给算出来。
那女生也不以为意,对着莫星予笑道:“到我们店里去玩玩么?”
“不太好吧,他们都在睡觉。”
“我们昨晚店休,大家都睡得早,这会儿应该都起来了。”
“我还在上班。”
“哎,就离开半个小时,芬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莫星予笑笑,拿抹布把柜台上的手印擦干净,心想着做皮肉生意的,其他的不好,就是够自由,顺着自己的性儿做事情,硬生生拗出一种老板的架势,那米袋大的胸在心口上沉甸甸地坠着,腰还能挺得那么直也是一种本事。
王荷用指甲刮了下桌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刺耳声音:“你到底买不买东西啊。”
说完之后又看自己的指甲边缘有没有掉漆,她男朋友前两天刚带她在巷子口做了指甲,小姑娘对这个宝贝得要命。
胸大屁股挺的少女做了个鬼脸,大声道:“哎呀,丑女人就算想吃我们的奶油小方,也没有机会吃啦!”
随即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店门。
莫星予憋笑很费力,但也在疑惑一件事,昨天她也没来买奶油小方啊,前天的早就不能吃了。
空调呼呼地吹着,王荷啪啪地点着手机,估摸着又在和男朋友抱怨惹她生气的人。王荷生气的时候,细长的指甲敲击屏幕的声音也是又快又急。莫星予自从和她接触以后,才知道指甲也能表达一个人的感情。
有人掀起门帘,轻轻地走进来,莫星予和王荷都没有抬头看来人,像他们这种做生意的人,在市井里浸染久了,自然会带着狗眼看人低的眼光去打量别人。
像这种拢帘子的动作和脚步声都很轻的,一般说来都是学生,还在天真地信奉着老师教的要有礼貌,不要打扰别人的那套。这样的顾客,自己都不用费心招待,因为他们会用袋子拿好自己想要的,看着她称好了报出价格。
“一共36元。”莫星予抬头看向来人,微笑却凝固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打了一个蝴蝶结,将袋子递给来人。
戴着银框眼镜,皮肤白皙的男人也在笑着看她:“星予,好久不见了。”
叁年算久吗?不过是大学毕业以后没有见过而已,也没有久到连同他的五官和身上的气味一同忘记。
支付宝的提示音响起,男人轻轻地叩了叩桌面:“有空一起吃饭。”
莫星予用完美的微笑搪塞了过去。
遇到前任就像路上踩到狗屎一样,要使劲地摩擦几下,这堆东西才能够消失不见。
王荷一直在看她,她对于周围人都持有很冷漠的态度,只有遇到八卦的时候,眼神才会灼热起来。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假想情敌其实是个男人,还会像现在一样兴奋吗?
莫星予不是一个能把别人的痛苦兑换成自己的快乐给储藏起来的女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想起这种可能性。
有历史的大城市经常会上演一种有趣的情况,家底富足的人去的场所,往往旁边就是贫民住的地方。从这家花园餐厅的二楼往远处看去,还能够看到鸽子笼里挂着的焦黄的内裤。
“要吃奶酪焗虾吗?”
童铭泽翻开烫金的菜单,侧头看她,莫星予不适应这种端详的目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白鞋,鞋底有些开胶,露出几份狰狞的意味来。
“哦,可以。”
她知道这顿饭不是自己付钱,童铭泽精明的个性,要是同她AA,早就去大排档了,正因为这样,点菜还是他自己点比较好。
童铭泽没有问她在做什么,莫星予也没有同他聊自己工作的打算,上回一个大学同学碰巧来到糕点店买点心,自己打工的事迹大概是随着她的步伐一起出了店门。
她的大学同学们都乐于打听其他人这个阶段在做什么,尽管有几分攀比的味道在里面,更多的还是估量着自己今后能够发展到什么层次,看到别人的事业轨迹总能够从中推敲出一二来。
显然自己是刷新了工作的下限。
这家花园餐厅曾经做过一支MV,口号是“我是职场女性,我有诗意的生活。”在各种营销套路之下,逐渐变成了成功女性青睐的餐厅之一,其实食物做得远没有低价连锁店来得合乎自己的心意。
童铭泽没有对她的东张西望提出异议,因为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他这个专业,读研远没有工作来得轻松,科研的压力加上同导师和同学们的人情世故,让他在入睡的前一秒还在思考问题。
抬头瞥见了莫星予在看他,将手机放下:“抱歉,有些忙。”
莫星予懒得回他客套话,思考半天抛出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你是研二了吗?”
“是的,打算读完研叁去D大读博。”
“D大是全国有名的生物研究基地,恭喜你。”
童铭泽为人内敛,他说能进D大读博,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莫星予笑着恭喜他,想到自己现在的窘境,目光又黯了黯。
“想考研的话,我可以辅导你。”
“不必了,没有这种打算了。”
“你蝴蝶结散了。”
童铭泽站起身,伸手给她系上,他鼻息喷在她的耳侧,莫星予与他的眼神对上了,他迎着她的目光,将额头与她贴在了一起。
莫星予的心砰砰跳着,将他给一把推开:“同你吃饭,是……”
她结巴了半天也不知什么言语表述内心的情感比较妥当,毕竟童铭泽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言语,自己贸然说出来倒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
饭菜这时候被端上来,两人默默吃着,童铭泽没怎么吃,全程都在给她剥虾,澳洲进口的虾肉,结实的筋肉混着芝士,确实非常鲜美。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莫星予把叉子放下来,疑惑地看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童铭泽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我的工作。”
她确实从被父母亲赶出去那日算起,就同他们不再联系,现在想来也有半年多了,日复一日的辛苦劳动之中,居然获得了长久以来从未祈求的安宁。
“别丧失信心,你能考上研的。”
童铭泽认为她是因为求学失利,心灰意冷才委身在这家小店里当营业员。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有着步平青云,想要睥睨一切的傲气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能赚到饭钱,再一个月存一两千块钱,就已经很快乐了。
他理解不了她的乐趣,就像大四提分手一样,两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劝她也只是隔靴搔痒。
“我成年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隔壁那桌的女人,被她言语中的锋芒给惊到了,好奇地转头看她,被莫星予逮了个正着,顿时故作姿态地朝她点点头,扭过头去。
童铭泽低下声音哄她:“别太介意,我这个人想法就是主观性比较强。”
他也知道他的主观性很强啊,莫星予又吃了一口龙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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