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予时常感觉叁十岁的自己,比二十五岁年轻许多,穿着时下青职流行的碎花裙子,谦和地解决每一个投诉,微笑着面对同事,这种淡然麻木的心态,连时间的流逝都凝固了。
大家都有一颗没长眼睛的心灵,只会附和在一起称赞:“我们觉得时间在你身上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直到一个跟踪到她家门口的少年,用猫似的慵懒低沉的声音阐述道:“姐姐,尽管你已经成了真正的阿姨,但是比起你二十五岁的容颜,现在的外貌更让我心驰神往。”
变态的语言和变态的行为并没有让她发出尖叫,她费力地回忆起二十五岁的容貌,人在过了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阶段以后,对外界时光的流逝就会变得恍惚,而她像樱桃一样丰满的年纪只停留在二十岁。
可是少年痴迷的表情,还是让她回忆起了些许。
她从二十一岁考研到二十四岁,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家里多出来几扎同门一样高的参考书,被愤怒的母亲扫地出门自谋生路以后,才意识到那些卖给卖废品的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当然等她理清其中的关窍之时,已经在糕点店当了几个月称糕点的营业员。糕点店不大,除去老板娘和做糕点的后厨,只有她一个称糕点的,还有一个在营业台算账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叫王荷,中专出来就找了这份工作,刚满十八岁,正是嫩的滴水的年纪。
当然倒没有几个人夸过她这么年轻就出来谋生,他们所在的店面,绕过一个胡同就是做皮肉生意的黄色一条街,她之前看到过几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嘻嘻哈哈地从伪装成理发店的风月场所里走出来,叼着烟穿着凉拖,捧着几个小饭盒朝着糕点店的方向走去。塑料袋要一毛钱,她们不如用饭盒装了给客人吃,还显得用心,能让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流连得更久一些,毕竟这是按时收费,几块钱的糕点换起码五十一小时,还是很划算的。
但这七月中旬的正午,谁都不愿踩着滚烫的地面来这里买糕点,老板娘回家里去午睡,王荷偷偷地把她男朋友带来店里坐坐。她男朋友是旁边修车行的职工,午休时只能坐在板凳上休息,空调都没有,就带他在这店里吹吹冷气。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莫星予一看就透,这里女人的脂粉味那么重,她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自己的男朋友,怕被那些蜘蛛精勾了去,让他开开荤。
人又不是狗,狗还有在眼皮子底下偷偷吃屎的呢,何况是人这种大脑发育算是地球奇迹的生物,要是真想去隔壁巷子,怎么管都管不住的,倒不如让他去,直接被抓个现行干脆一刀两断比较舒坦。
然而这个年纪正是为了真爱要死要活的时候,王荷的身体都快长到她男朋友身上了,冷不防有人掀门帘进来,顿时尴尬地坐直身体。
莫星予清清嗓子:“你好姑娘,请问要买些什么?”
来买糕点的也是个同王荷年纪相仿的姑娘,但是穿着打扮比她新潮了许多,具体表现为扎着双马尾,穿着时下热门的jk服,露出光溜溜像竹竿一样的腿,加上光滑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与小巧的嘴唇,是男人见了就会看几眼的标配———王荷的男朋友也不能免俗。
女生的外貌极具观赏性,从莫星予的视角来描述,这种吸引力与诱惑力便减少了大半,她是一个嘴笨的女人,只能实事求是地描绘出她五官各自的特征,至于组合在一起的魅力,也只有当面交流的人才能领略。
那姑娘的声音也娇滴滴的,几乎是哼着将话说出来:“姐姐,请问你们这里卖的比较好的糕点有哪几种,我各称20元。”
莫星予将肉松小贝、蝴蝶酥和奶油小方给她装好,女生接过袋子的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颀长的指骨竟像他的侧颜一样,显现出几分类似于男性的硬朗——女人会有这样的手吗?
她的眼神与女生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她的眸子一直是微微眯起的,这也不妨碍她的眼睛比一般人大一倍。
一个女人要是想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同类的眼中如何,只需要研究看她的第一表情就可以明白,那姑娘看自己的表情微笑里带着嘲弄,就知道自己的外表和形象一样失败。
姑娘又对着朝她看了许久的青年点头道:“我有你的微信,上次免费帮我换了自行车轮胎,谢谢你。”
王荷男朋友的耳朵都烧起来了,半响才局促道:“没关系,那只是小事情。”被醋劲大发的王荷给狠狠地掐了一下。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天热,奶油小方很容易变质的。”王荷藏好心里的嫉妒,温和地赶人。
女人有了男朋友之后,总不能免俗地对另外的女人产生敌意,这种嘴脸尽管莫星予能理解,但心里不免还要唏嘘一下,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女孩才是美丽的。
王荷往她微信里发了消息,让她跟着那个姑娘,问同她的男友有什么额外的接触,店里她看着。
莫星予懒得插手小朋友之间的明争暗斗,潜意识里却觉得这个姑娘身上违和的地方太多,还是装模作样地跟两步,再以找不到人为借口敷衍过去。
巷子口空荡荡的,苍蝇围着绿色的敞口垃圾桶嗡嗡直飞,掉头正要回去,有人叫了声姐姐,在拐角口朝她招招手。
莫星予听到那个声音,就知道心中的猜测没有任何问题,从花容月貌的女孩口中发出的,确实是属于少年特有的,低沉带磁性的声音。
少年的脖颈上打了双蝴蝶结,坠了一个小小的,亮闪闪的石头,她原以为这是点缀,这才发现这是挡自己喉结用的。
“这下姐姐相信我同那个哥哥没有什么了吧?”
莫星予哦了一声就想回去,又被少年环住手臂。
“你又想做什么?”她一直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在太阳的曝晒下,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蒸发了。
少年将他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用孱弱的语气哼道:“姐姐,我头有点晕,你能扶我回去吗?”
这里的街道四通八达,居民区混杂其中,他家就是灰扑扑鸽子笼里的其中一个。她也不知道少年是真的中暑,还是只是象征性地想要作一下,知道自己漂亮并且确实漂亮的人大多数都这样,因为他们有骄傲的资本,就像那些有钱人会无意识炫富一样,或许这叫露富比较贴切。
莫星予扶着他,看着楼栋的门牌号,少年年脖颈的飘带掉在地上,她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蹲下身来捡,无意中窥视到了他的裙底。他的安全裤外面鼓鼓的一团,她见过男人的这种生理现象,中暑还能处于这种状态真是神奇。
她将他带到树荫底下:“你先休息一会。”
少年委屈地看她:“可是我想尽快回家。”
“那就用自己的腿走路,我累了,带不动你。”
少年哼哼唧唧地站起来走路,莫星予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脚步沉稳又快,深感自己真是中了小人的诡计。
少年的家住一楼,目送着他开门进去,打了声招呼便想离开,却被他拉住手臂:“姐姐,不进来坐坐吗?”
用成年人的脑袋去想问题,这种邀约既暧昧又危险,她当下直接拒绝:“我下午要上班。”
少年的力道超出她的想象,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正常,但是莫星予的力气和男人一样大,被他钳制得动弹不了,还被像死狗一样拖进来,这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
少年家里铺着大块的纯色毛绒地毯,白色的毛扑扑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倍加燥热。他用膝盖将莫星予压制住,让她的双腿环绕在他的腰侧,俯下身来舔了一口她的脖颈。夏日炎热,屋里没开空调,两人又方从屋外回来,身上都沁着亮晶晶的汗粒。被他这样带有猥亵意图地舔弄着,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觉得进嘴巴里的都是细菌,便用力将这块牛皮糖同自己分开。
少年的下巴同她的胳膊撞了下,发出闷响,莫星予听这声音,估摸着都有可能撞出淤青来,但想到他的恶行,一点关切之心都没有。
少年揉着自己的下巴,显然被撞疼了,但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姐姐热吗?我把空调打开。”
这里的房子都是九十年代建成的,现在外观看起来都是又老又旧,然而位于市中心又是重点中小学的学区房,房价异常昂贵。总而言之在这种背景下,一个少年一个人住在快一百平的房子里,并且这个房子装修新潮,连空调都是中央空调,就和他的外表一样十分违和。
冷气吹起来,莫星予觉得头晕目眩的情况好了许多,她揉着太阳穴疲惫道:“你听着,我不想和你做这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