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倘若按你这么说——”
时年的手从按在他的肩头转为按在了他的头顶。
“我瞧着青璇很好,倘若为我弟子更好。青璇母亲已逝,只有一个父亲。那我今日便杀了你,替她斩俗缘,从此为我魔门圣君座下弟子,你看如何?”
反正他自己都觉得这事情合乎情理了,那按照这个说法,时年若是真要收石青璇为徒,石之轩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你……”石之轩没想到会从时年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时语塞,想着若是按照他已是魔门中人来辩驳,她也大可以说,他当年为何不将曹应龙的父母兄长也引入魔门,这岂非是个同时合乎人情,也合乎魔门道义的方法。
他脸色调色盘一般变幻的颜色,和他本身伤势带来的苍白,让在他对面的曹应龙看得一清二楚。
曹应龙当然知道自己走上了邪路。
尽管他可以说,自己实在无力反抗石之轩给他带来的灭顶之灾,魔门教义的熏陶和难报父母兄弟之仇的压抑之中,让他选择了以暴力宣泄,这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在与四大寇中另外三人的合作里找到了平生快意,从此泥足深陷。
但错了就是错了,如今石之轩也落到这步田地,就算不死,也永难回到当年朝堂与江湖中皆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状态,曹应龙能在有生之年得见这一幕,倒是不亏!
他也有今天!
若不是不合时宜,曹应龙甚至想要笑出声来。
“商场主,你我交手数月,这次是曹某技不如人,已知没有活命的机会,若要用来立威,便选个更醒目的地方将曹某给挂上便是。我麾下名号万人,实则大半都是附庸而来说不上效忠之人,贪图跟着烧杀抢掠的乐趣而已。我这个领头的一死,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散了,以飞马牧场的实力要将这些散寇给清剿干净,并非是什么难事。”
商秀珣倒是没想到,曹应龙在死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又紧跟着听到他说道,“只是我有一件事想请求商场主替我去做,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杀了太多无辜的人,现在也要担心这因果会不会报复到我的后辈身上。”
“我曾经暗中背叛师门,顶着所谓的斩俗缘之说,也与我喜欢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两人正在四川境内。我想托商场主替我送一些东西给她们母女,表明我并非是抛弃了她们。”
“我这多年来劫掠回来的宝贝都绘制成了图卷,一共六处藏宝地点,其中的一半便作为请商场主做此事的报酬,另外一半……”
他深深地看了眼石之轩,表情中说不出的复杂。
“我这劫掠之举多少有些受到他的影响,按他让杨少主给我传递的消息,魔门崛起势必需要大量的财富,但如何行事由我自便,那时不择手段的想法早已在我脑中根深蒂固,便选择了为寇。
四方劫掠,人憎鬼厌又如何,还不是有如瓦岗寨一般的势力还是要与我们合作。但现在想来,我被石之轩破坏了这一个家不假,我却破坏了不知多少人的家庭。”
“请商场主和这位……”他抬眼看了看时年,“这位圣君——”
“替我将剩下的一半财富分送给经受战火灾劫之人,或者是作为一方势力平定天下的其中一笔资助。”
说完这些,曹应龙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解脱一般,语气都变得和缓了下来,“这六处宝藏的藏宝图在我袖中的圆筒里,但地图需要颠倒来看,我的妻女的位置也在其中。我话已说完,更没什么好挣扎的……”
他闭上了眼睛。
取代了他说话之声的,是他体内骨节间传出的哔啵作响。
被点中了穴道他确实无力再做出还击,但若只是将自己的功法给尽数废除,对他来说却不是一件做不成的事情。
随着功法的消散,他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上也露出了个喟然的神情,“石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对我唯一的恩惠便是传功于我,现在我将功法都给废了,这恩惠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在地下等你的报应!”
他话音刚落,已经咬碎了自己齿间藏匿的毒囊。
这个恶名远播的四大寇之首终究还是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商秀珣蹲下/身,果然从他的袖中发觉了那个放置藏宝图的圆筒,也不觉露出了几分唏嘘之色。
曹应龙杀了她飞马牧场太多弟兄,商秀珣绝无让他活命的意思。
但他死前说出了这番话,却已经足够让她保留对方的全尸,给他找个下葬的地方了。
她一边想着这些善后的事情,一边将手中的圆筒朝着时年递了过去。
“商场主?”
商秀珣摇了摇头,“这东西给我处置不妥。你也知道如今这天下是什么局势,飞马牧场位于南北方势力的交界处,前来试探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一笔意外的横财对别的势力来说是个宝贝,对飞马牧场来说,却是更加了一份沉重。你既然自襄阳来,便应该清楚这一点。”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商场主确实需要担心这一点。”
时年的目光在沈落雁和李天凡的脸上来回看了看,显然事实已经足够证明这一点了。瓦岗寨现在还忙着的事情不少,他们都想来一出对飞马牧场的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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