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兴起,在挑着时兴的料子,兴致勃勃的打算做几套秋衣。
迟盈对穿在身上的料子十分讲究,最喜欢穿细棉细锦的料子,每次换季,随国公夫人都要寻来一批顶好的料子重新给迟盈做一批新衣,丝履。
每季下来穿过一次的衣裳再难穿第二次,如此奢靡,估计也只随国公府能养的起这尊祖宗。
随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郦氏,便是迟盈生母。
她并非当下世人喜好的丰盈身姿,身姿偏瘦却姿容极为不俗,鹅蛋脸细长眉,面庞白皙温柔,说起话来更是温声细语。
她正靠着一处紫檀嵌云石小几上绣花样,台面上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布匹,随国公夫人指着其中一条含笑说:这条藕粉红丝绢的,给你做条珠络缝丝花裙,往上配玉色的折枝堆花,到时候做好了你外祖寿宴你穿了过去,我家闺女必定是最好看的。
母女二人选了一个下午的衣裳料子,而后又选起头饰来,不知不觉日头都黑了一半。
就见随国公回府了。
随国公迟清石约莫三十许,身材健壮高挑,面容清正俊朗。
年轻时带过兵立下赫赫战功的,是世家子弟中少有凭武将功勋立足的。
这几年留在京城领北衙禁军大将军的职。
身为皇帝私军,北衙禁军总统领,此位置自古以来都是非皇帝心腹至亲而不能当。
他早年冒着天下大不韪追随龙潜时期的皇帝。
仅凭着这一条,八位开国公府,饶是有出宰相太傅之流,若论受皇帝器重的,恐怕加到一处都比不得一个随国公府。
随国公甫一入内,迟盈最先发现的,顿时笑道:阿爹回来了
随国公夫人唤来侍女给他净手,迟盈又跑下榻,体弱多病、懒得出奇的她亲自递过一盏凉茶给出门回家的老父亲。
随国公府上一家正经主子只有五口。
祖母日日吃斋念佛不理世事,更是奉行过午不食的习惯。
世子迟越正是读书的时候,性子太顽皮,被随国公夫妻盯的严实,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时常在学堂留宿。
这日是一家三口在正院一道用膳的。
随国公回来的晚,且瞧着面色不太好,寻了个借口叫犯了困倦的迟盈先回自己院子去。
迟盈知晓爹娘把自己支走有事,也半点不好奇,乖乖巧巧就走了。
小郦氏看着面容严肃的丈夫,心里惴惴不安:公爷?可是有事?
随国公缓缓道:今日宫中设宴,除了我还有诸多相丞郡公在,陛下竟提起太子来,话里话外想从我们这些臣下府邸选出一位东宫正妃。
自古太子不出京,更不可兵权。
如今他们这位东宫却是反其道而行。
年方十五便随着大将军前往北地,永昭十一年率领八万兵马攻下了据称有二十万铁骑,困扰大魏边境数年的西夏。
近年来却屡屡有顶撞圣意,专权擅势,残害忠良的恶名声传出,受文官弹劾的折子估计能有几丈高了。
太子乃是正宫嫡出,自幼便显现出与众不同来。
连郦相都曾说过,太子有高世之才,东宫在位,可保大魏百年无忧。
据说在陪都更是垂拱而治,邺城如今比皇城也不遑多让。
品行能力,能力足够,品行再差,朝臣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毕竟当今圣上可是杀了兄弟抢来的皇位.......
随国公目光深幽,颇为无力叹道:陛下今日喝了几盏酒,瞧着心情颇好,竟还问起我家盈儿来。
随国公夫人一颗心猛地被提起,当年她生下龙凤胎的事,在皇城权贵间也是极为轰动的,鲜少有人不知,只是想不到圣上竟还记着呢?
我说盈儿体弱,自幼鲜少出门,性子行止由心,胆怯怕人。他这般说自是为了打消圣上的念头,可圣上听完神色莫测,究竟是不是打消念头了,谁也不知。
小郦氏立即坐立难安,惶恐道:要不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郎君,与咱闺女先合了八字再说.......
随国公讽刺一笑,真要看中了,怕是什么借口都不好使。
寻常人家尚且能拿婚事做借口,可是若是天家,便是已经成婚了,圣上叫离,臣子焉有拒绝的权利?
随国公夫人忧心忡忡:那可如何是好?
随国公经历的多,倒是不像妻子这般惊慌失措,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他安慰起来:盈儿那身子骨,恐怕是我想多了,陛下许是顺嘴一问罢了。
这话说的叫小郦氏听了心下安慰了几分,却也紧跟着难受起来。
她忍着心酸,往日坚强的性子,遇到儿女事上不禁眼眶微红: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没给她生一副好身子骨,盈儿这般好的姑娘,却叫她平白无故差了旁人许多......
随国公早已看开,见妻子如此,不禁生了几分怜惜,低声抚着她的肩头宽慰道:你我的掌上明珠,若真想嫁,做父亲的自然能给她找来乘龙快婿。可盈儿瞧着也是个不愿嫁的,养她一辈子罢了,难不成我们这做父母的还能叫孩子在跟前受委屈?日后你我去了,她弟弟还能叫她受委屈?
同是一片疏星淡月。
府外更夫巡回于大街小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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