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叶武叹了口气，凝望着手里手里的烟头，“现在的青榆市其实已经有大部分的地下生意在我手里，但根基不稳，而且前段时间也因为一些整顿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挺过来了，你救下那群人，万一他们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很难应对，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我今天让叶凌带我亲自来找你的原因，山底下有三十个弟兄，我让他们陪你一起去，身上都带了家伙事儿，起码能保你或者出来。”
    叶一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些我心里头都有数，你让弟兄们散了吧，我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抢地盘的，用不着这么紧张。”
    叶武正想劝阻，张子伦便手持扫把从一旁走来，骂骂咧咧的踩死一只蟑螂，说道：“叶武啊叶武，你那些弟兄都是什么货色？哪个不是地痞流氓，打起架来不是靠着人数优势获胜？三十个人能干个屁，你叫一百多个人来，我这徒弟不就认了？”
    “一百多个？”叶武显得有些窘迫，说道，“这一时间叫不来这么多人啊，弟兄们都在看场子，抽不开身。”
    “别听他胡说，。”叶一诺笑了笑，说道，“让弟兄们回去吧，我带着昊子去就行了。”
    叶武看了赵明昊一眼，见叶一诺坚决，也就没有继续劝说的想法，点头道：“我知道这种事警察那边肯定不适合出面，但凡有什么麻烦，一个电话，我就让所有弟兄们赶过去，鹫爷当初让我们来找你我也不知道用意是什么，但他当年救过我，他说要我跟你，我就跟你，他说要保你不死，我断胳膊断腿都要让你好好活着。”
    “谢了。”叶一诺面露感激。
    “还有，那个姑娘的尸体……”叶武停顿了两秒，低声叹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叶一诺神情一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之后，几人在无念观吃了一顿便饭，清一色的素菜斋品，用张子伦的话来说，这叫“清心寡欲餐”，吃了之后心里头就能没有杂念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绝对事半功倍。
    如果不是这家伙吃到一半忍不住点了份油腻无比的卤猪蹄外卖，这句话兴许还能在叶武几人的耳朵里起点作用。
    ……
    离开无念观后，叶一诺和赵明昊驾驶着一辆装载着所有续命药的五菱面包车，来到了黑场。
    这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空气中漂浮着垃圾场制造出来的颗粒物，烟囱里钻出的黑烟不论早晚，都在肆无忌惮的排放着。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足够隐蔽了。
    昏暗的地下走廊里，尸体腐烂后的腥臭裹挟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将那一百多瓶药物依次搬到黑场入口，叶一诺却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斜靠在墙壁上，转过头凝望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
    叶一诺不解问了一句。
    后者没有说话，主动给他拉开了那扇黑漆漆的铁门。
    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
    “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林虎为自己点燃一根烟，不再言语。
    叶一诺深吸了一口气，跨步走了进去。
    一如既往地死气沉沉。
    就像是难民窟里惶惶终生，混吃等死的乞丐，对周遭一切已然绝望到了极点。
    蚊蝇在空中乱飞，试图从那数百具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们身上找点乐子。
    叶一诺摸索着黑暗的墙壁，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打开了灯泡开关。
    啪嗒——
    光线逐渐照亮了黑场里的每个人。
    他们惊慌地捂住眼睛，有的甚至发出了如指甲划墙般的尖锐叫声。
    他们望向了叶一诺，望向了这个当初站在他们面前说要救他们一名的家伙。
    嘎吱——
    张东绍推门走了出来。
    他整张脸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四肢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的蛇皮一样，走起路来双腿颤抖。
    “你来了？”
    他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话。
    叶一诺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对所有人道：“药，我带回来了。”
    短暂的寂静。
    接着，场内所有倒在地上的身躯，都在同一时间爬了起来，朝着叶一诺身后蜂拥而去。
    当死寂的生命重新鲜活振作起来时，那副场景就好像冬天里悬挂在树干上的一尾彩虹。
    叶一诺从口袋里单独拿出一个透明瓶子，递给了张东绍，轻声道：“你的。”
    后者颤颤巍巍伸出手，将那颗药丸拿出，丢进嘴里，几乎用全身的力气，用力嚼烂了去。
    嘎嘣。
    嘎嘣。
    ……
    黑场里尽是嗑药声。
    叶一诺和赵明昊站在正中央，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这些人挺起了伛偻的脊背，直起了垂落的双臂，丢掉了死气沉沉的绝望……
    十多分钟后。
    “好了！真的好了！”
    “我活过来了，我活过来了！”
    “这是真的药，他没有骗我们！”
    “……”
    数百人面面相觑，惊喜交加。
    叶一诺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药瓶，正准备走回走廊，却见到林虎抱着那个满脸苍白，面无血色的男孩走了过来。
    “接着。”
    他把药抛给了他。
    男孩叫虹擎宇，是虹姐的儿子。
    至此，所有药物，散尽一空。
    张东绍眼含泪光，重重朝着叶一诺鞠了一躬。
    “谢谢。”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有样学样。
    “谢谢。”
    “谢谢。”
    “谢谢……”
    给予将死之人活下去的希望并不伟大。
    伟大的是，把这个希望变成实质性的物品摆在他们面前。
    叶一诺神色平静地望着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感谢而倍感荣耀。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见死必救的活菩萨。
    更不觉得自己有必须背负上这些人命的理由。
    他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
    “颜氏集团已经倒台，颜刚也死在了监狱里。”
    “青榆市再也不会有蛇吻尸这个组织的存在了。”
    “能束缚住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为期一年的续命药而已。”
    “这一年时间里，我会尽量想办法研制出解药。”
    “如果你们想要，我只有一个条件，永远不要再犯法。”
    “我知道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不会逼着你们去自首。”
    “但你们得明白，一辈子都躲在这种阴暗的角落里生存，是不可能被这个社会所接纳的。”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明天我就会通知警察把这个地方给端了，你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离开。”
    “至于以后想去做什么，我也管不着，天底下到处都是工作，哪怕是去工地搬砖，想养活自己也容易至极。”
    “散了吧。”
    叶一诺没有再犹豫，转身便要离去。
    但这时，那些刚刚从阎王爷手里头逃出来的蛇吻尸残党们，却纷纷涌在了一起，挡住了出口。
    赵明昊眯起眼，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叶一诺身前，目光冷漠地盯着这些人，从口袋里“刷”地一声掏出了一把闪着光亮的锋锐匕首。
    “叶一诺，你给了我一条命，以后我跟你。”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接着——
    所有人都往前靠了一步。
    “我也是。”
    “我也跟你。”
    “我们都跟你。”
    张东绍艰难走到叶一诺身旁，笑道：“算我一个。”
    后者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些蛇吻尸残党，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只是微微弯起嘴角——
    “好。”
    从这一天开始，叶一诺掌控了整个青榆市的蛇吻尸残党，与颜氏集团的对峙也正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