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
    赵明昊踢了踢短衫老头的尸体，说道，“看来他们胆子还没这么大，派了个快死的废物过来找你麻烦。”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即便他对于尸体并不畏惧，但这么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暴毙，依旧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他问道：“他刚才说‘昨天还和我一样’，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AQE-1的后遗症。”赵明昊解释道，“那些只经历过‘蛇吻测试’的人可不会这么惨，颜刚却想用一个半成品控制整个青榆市，还是太急躁了。”
    “后遗症？”叶一诺顿时汗毛竖起。
    “猜到了吗？”赵明昊蹲了身子，用手揭开短衫老头的衣服，露出了一片已经干瘪瘪的肚皮，说道，“没有AQE-1续命药的存活者，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衰老，体内器官也会跟着衰竭，你别看他现在的年龄大概五六十岁，实际可能不到三十，即便服用了续命药，也会让脑内去钾肾上腺素、多巴胺和5一羟色胺的含量明显降低，造成神经质传导阻滞，引起记忆力衰退。”
    “也就是说，这种恐怖的副作用会伴随一生？”叶一诺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那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不奋起反抗？”赵明昊讥讽一笑，说道，“你以为我们都有选择的余地吗？叶一诺，不能这么天真。”
    “明白。”叶一诺低头看着那短衫之下干瘪瘪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来往的车辆开始驻足，比起遇见碰瓷，害怕遇见麻烦的他们却并不害怕少见的惊悚。腹部被直接洞穿的交警的血流了一地，短衫老头就躺在他身旁，很难让人相信是后者在短短的几十秒内用一根普通的拐杖造成了这一切。
    叶一诺一边拿起手机发短信给董冰凝，一边低头拾起了拐杖，上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鲜活，仔细打量就能发现手持处有一个镶嵌在木头里的按钮。
    他用力一按。
    咻——
    拐杖底部“刷”的一下露出了尖锐的刀刃。
    “杀人利器啊。”
    叶一诺轻叹了口气，蛇吻尸的人多数都是这样，总能在阴险又黑暗的角落“咬”你一口，让你猝不及防。
    “这不是‘民间神探’叶一诺吗？”
    “天呐，还真是！这怎么出命案了？”
    “是在调查事故吗？可是这个交警刚刚……”
    “……”
    耳边的议论声和惊疑声愈来愈大，叶一诺只好让赵明昊先行上车免得被人认出，自己则脱了衣服，盖在了交警和短衫老头的脸上。
    “请各位不要破坏现场，警察马上就到。”
    叶一诺拦住了试图更进一步观看的群众，但下一秒数十个手机摄像头就对准了自己的脸，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市民。
    这就是明星效应。
    几分钟后，董冰凝驾驶着警车一路呼啸而至。
    她看了一眼现场，并没有着急询问，而是迅速指挥着三名同事，封索了现场，拉起了警戒线。
    “什么情况？”
    “蛇吻尸的人。”
    叶一诺凑到其耳边轻声道，“路边有监控，你回局子里找交管局看一下就明白了，事情不小，我和赵明昊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还有，让那些跟着我的便衣别跟了，我会甩掉他们。”
    “赵明昊也在？”
    董冰凝看了一眼车内，正视着叶一诺，“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让人保护了吗？我记得你刚从局子里离开不久，就遇上一起当着这么多人发生的凶杀案，万一……”
    叶一诺也没停顿，直接拉开车门，发动了引擎。
    董冰凝气的跺了跺脚，望着渐行渐远的旧丰田，无声骂了几句。
    ……
    由于张子伦正在医院修养身体，无念观也有好些时间没有开门营业了，墙壁上的牛皮癣广告明显在原先的基础上少了许多。
    叶一诺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拿出道观的钥匙，把赵明昊带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啪嗒——
    拽动颇有年代感的手拉式灯泡开关，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覆盖上了黄色的灯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腥臭的泥土味。
    “坐这——”
    叶一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赵明昊犹豫了一下，屈腿坐了下去。
    “我需要帮你简单的易容一下——”叶一诺拿起一旁的尺带，对着他的脸部上下量起了尺寸，“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
    赵明昊有些不解。
    “我有个师父，是个神棍，也是这家道观的主人，你跟了颜刚那么久，应该知道一点，前不久我从他那学了点易容。”叶一诺从一旁拿出了石膏，轻声道，“正经的现代化易容方法分为六个步骤，第一，要先按照你的面部比例倒出一个阴模，然后在阴模上翻出人脸的石膏像，再用塑性泥版修正石膏，随后制出最终模型，再吹塑做出面具，进行抛光、上色进一步加工。
    但这种方法太过繁杂，我只学了个皮毛，所以就不弄那么复杂，只是丰富一下你的面部骨骼就好。”
    “我没有想法。”赵明昊淡淡摇头，“见不得光久了，换个样子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那就好。”叶一诺点点头，按照记忆中张子伦的动作开始对赵明昊进行易容。
    这时——
    二人都没发现，随着天气渐阴，道观外停下了一辆又一辆漆黑的面包车，车上冲下来了足足四十几人，几乎将整座道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的身上都有着一道蛇头吞蛇尾的骷髅纹身，眼窝深陷，显得精神萎靡，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见不得光的阴暗腥味。
    其中一名看起来颇为壮硕的高大男子阴沉着脸，从车里拿出了一把把砍刀，分别递给了其他手下。
    “这回，看你怎么跑。”
    ……
    ……
    “好了，你照照镜子。”
    叶一诺拍了拍手，从一旁拿起镜子递给了赵明昊，“正常情况下，人类对于陌生面孔的记忆力通常只停留在三个地方，眼睛的大小、鼻子的塌挺、轮廓的圆方，只要在这三点上添油加醋，就差不多焕然一新了。”
    后者看了几秒，脸色依旧面无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没发现自己帅了？”
    叶一诺打趣道。
    赵明昊似乎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
    “我是干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叶一诺也不再自讨没趣，一边收拾杂乱的房间，一边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身边的助理了，这个身份应该不会让人起疑，至于具体要你做什么，以后再说。”
    赵明昊正准备点头，耳朵却突然一动，他身子一紧，目光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怎么了？”
    察觉到这一变化，叶一诺皱起了眉头。
    “有老鼠跟来了，似乎还不少。”
    “你的直觉很灵敏。”
    叶一诺笑了笑。
    “你先走，我来断后。”
    赵明昊活动了一下手脚，背后的伤痛让他脸色抽搐了一下，但他依然站起身子，走在了叶一诺身前。
    “按照我现在的身体强度，最多可以给你争取三分钟的时间，你熟悉这一带，不用我教你怎么跑了吧？”
    “不需要。”
    叶一诺双手插进口袋，淡淡从其身边走过，“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需要朋友断后，以后这种想法，留给自己吧。”
    “你不想活了？”
    赵明昊不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追问道，“你以为所有蛇吻尸组织成员都是有底线的人？出去跟他们讲道理就能放你一马？”
    “谁说……”叶一诺回头一笑，“我要讲道理了？”
    嘎吱。
    推开了房间的门，叶一诺看了一眼天空，依然有一线刺眼的太阳光穿插在突兀飘来的乌云中。
    他啧了啧嘴，抬头望着前方，大声笑道：“各位兄弟，都别躲了吧，来这么多人，还玩捉迷藏，未免太过胆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