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给我遗留的别墅位于秋海市的沿海地区,正好距离金鎏河的入海口不远。随着这船越来越靠近海岸,眼前的风景越来越让我熟悉,我开始意识到,这家伙是想去我的家里。
果不其然,当这小船开到临海区域的时候,那妖魔便弃舟登岸,往孮要居方向走去。
记录着孮要居地址的身份证件就在我兜里,他是妖魔,通晓阴阳,又能和鸟类对话,想找到我家的位置并不困难。
可是,他去孮要居干什么?孮要居虽是个别墅,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世界里别墅千千万万,这妖魔要是想要享受,以他的能力他能去任何一座别墅。他为什么非得要去我家?
带着巨大的疑问,我们一路被那妖魔拖行着向目的地奔去。在海风吹拂中,这妖魔时不时地停下来四处观看,时不时和海上翩飞的鸥鹭密语,不一会儿他就顺利地来到了那海滨别墅孮要居的门口。
潮声阵阵,海风轻柔,在阳光照耀下,白色的孮要居看上去那么宁静,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腥风血雨。可我的内心却波澜起伏。
昨晚奶奶被我关在松枝酒吧后,她自行逃了出来。虽然我们后来没有联系,但按时间推算,现在这会儿她已经回到孮要居。一想到奶奶就要和这妖魔碰面,我顿时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只见那妖魔走到孮要居的门口,从口袋中拿出我的钥匙,一把把地尝试着开门。我家有三层楼高,还有地下室,虽然我只把最重要的房间的钥匙带在身边,但细数起来那串钥匙也有八九把之多。
这妖魔虽然能力极大,但行为举止却好像孩童一样随性。他的耐性显然不是很好,在试了大概三四把钥匙都没能开启别墅大门后,他的表情便烦躁了起来。只见他很干脆地收起了钥匙,粗鲁地拍动门扉,喊门里的人出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细碎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内响起。
这是奶奶特有的脚步声。
“小寻,你回来啦!太好了,我担心死你了。”
听见奶奶来应门,我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头脑一片空白。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孮要居的门扉缓缓开启。在门的背后,露出了奶奶那张温柔而慈祥的面孔。今天的她身穿休闲的灰色长裙,薄藤色的头发松松地在头后挽了一个髻,她的脸上依旧浮现着招牌式的懒洋洋的笑容。
然而当她看见“我”站在孮要居门口的时候,她的眼中却泛出惊讶的神色。
“你……是小寻吧?看衣服和身材我能看出是你……”奶奶绕着我转了几圈,“怎么,你的脸还没变回来?昨晚你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奶奶看着那妖魔,问出了一系列问题。那妖魔看着奶奶,却一下皱起了眉头。
“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问我?”
他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奶奶,大踏步往屋里走去。
奶奶哪里预料到“我”会突然推她,只见她措不及防地撞向一侧的墙壁,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老年人最不禁得摔,看见奶奶跌倒,我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但可笑的是,话虽是喊出来了,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我的灵魂就飘在她头顶三尺的地方,可我的声音对她来说却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根本无法听到。
奶奶只是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疑惑又惊愕的眼神看着那往屋里深处走去的“我”。
我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昨天晚上我还和奶奶吵架,我把她关在松枝酒吧的废墟里,我叫她不要多管闲事,还给她发信息说我什么都能处理好。
这就是我和她最后的对话。现在,她看见那妖魔的这副态度,会不会误认为我还在和她发脾气?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奶奶曾告诉我,她感觉脑子不像过去那么好使,怀疑自己有老年痴呆症的先兆。曾经的她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可是近来她却动不动就忘事。很多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可是一旦细想,那个记忆就立刻从脑子里消失了,再也想不起来。她还告诉我,她总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然而每天早上起来,她都头疼欲裂,忘记自己究竟该干什么。
之前听她这么说,我总是开玩笑调侃,从不放在心上。此时我却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如果我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我一定不会那么和奶奶说话。
就在这时,身边的玩偶殿下却开口了,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刚才喊这女的作奶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说说,你眼里的她是个怎样的存在?”
听见玩偶殿下打听奶奶的情况,我感觉很奇怪,但还是照实说了。
“这个女人是一名全科医生,她从我小时候开始,她便被我父母聘用,一直照顾我的起居和身体,算是我的私人医生吧。她这辈子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为了过一把做长辈的瘾,她便让我喊她奶奶。”我低声说道,“别看她才三四十岁的样子,但她实际上已经五十多了。”
“原来是这样。”玩偶殿下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奶奶,“看起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厚……真是让人羡慕。”
此刻的奶奶正战战兢兢地拍了起来,往那妖魔所在的区域靠近。
我原以为奶奶会契而不舍地追问“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想到,奶奶却一头扎进了厨房里,接着又钻了出来。
“小寻,话说你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外面忙乎,应该很累了吧?要不要来杯饮料解解渴?”
只见奶奶手中托着一个纯白色的托盘站在厨房门边。在那托盘之上,摆了三杯冒着冷气的饮料。原来是奶奶剥了好几串荔枝,把晶莹的荔枝肉投进玻璃杯里,配上雪碧和冰块,制成了三杯透明冒着冷气的荔枝冰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