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小时的睡前阅读,虞越活动着脖子将书放到右边枕上,接着熄灯躺下,拿起左侧床头柜的眼药水滴液。
冰冷的液体一落到眼球她就条件反射的合上眼皮,紧闭的双目充分吸收着药液,本该关闭的光受体却开始翩翩起舞,细小的光斑跳啊蹿啊,连结成一道道彗星尾迹。
嘭——虞越胸口一震,流星在夜空爆裂,无数银光扑簌簌坠落下来。她看呆了,眼见陨石就要打到身上,一眨眼它们又变成了雪花,丝丝凉意漫及全身,冷得虞越一颤一颤,渴望着温热暖流。
渐渐的雪融化成棉花,肌肤都被柔暖包裹着,又痒又舒服,她忍不住都拥到身边。只是掉下的棉花越堆越多,几乎快要把她吞没。虞越喘着粗气不停挥舞着,好想有一把火,将这些挤压自己的棉花全部烧尽。
但这样会让她也葬身火海,化为灰烬。
“吁——”虞越心如擂鼓地坐起,深棕的眸中漆黑瞳仁扩散,潮红遍布全身,仿佛真的经过了烈火的灼烧。
房内还是她闭眼前的样子,虞越只当这突现的生理怪象是压力所致,用纸巾擦过汗,又躺下睡去。
待她沉沉入睡,一双手打开房门,人影闪身而退。
这几天虞越课余就到图书馆翻找资料,虽然要了解的信息网上也能查阅,但她更喜欢被各种摊开的书籍包围着写下笔记。
开学后不久虞越就知道致夐设置了各学科竞赛,优胜者可以获得相应勋章,期末会根据勋章数量提升学分并颁发奖学金。
虽然对奖学金很心动,可虞越清楚自己没有文艺细胞,更是很少接触工程科研活动,实力不足以参加任何项目,就一直没有报名。
直到上次目睹戚况周的试飞,让她生出了一个想法,准备参与设计类比赛。
八点管理员下班,图书馆进入自助运行模式,负责全馆照明的LED板灯尽数关闭,只余阅览室中几盏桌灯还随读书人的眼睛亮着。
不多时那几人都合书关灯,虞越打算看到九点回宿舍,没有在意因越加黑暗的环境而略有刺眼的灯光,专注翻看着《达·芬奇笔记》。
「所有的颜色,当置于阴影之中时,都呈现出相同的黑暗。但所有的颜色,置于光亮之中时,从不改变它的本质颜色。」
正看到这句,忽闻金属坠地声,虞越连忙抬头四望,以为是哪里的机器部件脱落,紧接着一串刺耳噪音连连灌入耳中,吓得她着急忙慌的抱头躲到桌下。
可是周围很平稳,没有地震,物品撞击声却依然此起彼伏。阅览室略高于图书区,虞越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走向噼里啪啦的区域。
落地窗将室外的环境光折射进来,灯影幢幢间一排书架倒下,有人站在暗处,身后一片狼藉。椅子七零八落地翻倒在地,电脑被砸得四分五裂,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踢飞散乱的书籍又推向另一排书架,虞越万万不敢相信会有学生如此猖狂。
应该通知保安,可她不知道联络电话,想去找人又怕肇事者跑了。正踟蹰着又见那人蹲坐到地上,随手捡起一本书撕下纸页,用从兜里掏出的东西引燃,丢到书堆上。
火光映亮了疯子的面庞,是她日夜都在躲避的人。
虞越按住狂跳不息的胸口,跌跌撞撞地从侧门跑出图书馆。
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是那些响声在叫嚣,她一气奔到网球场附近,有人声笑语传来,虞越顿了一下,准备去呼救。
球场入口的铁门半开着,四周泛光灯照得其内有如白昼。五六个人靠在球网边打闹,虞越发现路满也在,立即蹲下藏在围网后的花丛中。
有一个皮肤黑黑的女生站着跳舞,虞越认出那是上次被路满羞辱的文薇……太远了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身体扭成古怪姿势,脑袋一点一点的,围着她的男女们手中夹着卷纸,嘴里吞云吐雾着对文薇吹哨调笑,她抓着头发激烈摇动,仿佛这里正放送着最酣畅的舞曲。
然后她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那些男人举着手机拍下她脱衣自抚的模样,虞越好想让他们住手,更想叫文薇停下,可她只是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在难以名状的眩晕中急急逃开。
她看过许多校内宣传的布告栏上文薇都榜上有名,虞越不相信那么优秀的女孩会与那些流氓为伍,一定是他们胁迫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雨滴掉落在脸上,与冷汗一同淌下。虞越不及抹去满面狼狈,连续刺激下心脏剧烈跳动的要冲破胸膛,路灯照不到的暗影中像有无数魔怪在伺机而动,她没跑多远就迎头撞上一人跌倒在地。
“对不起!”相撞的人立时俯身询问。“你怎么样?能起来吗?”熟悉的和煦嗓音在雨幕中极为关切,虞越望着戚况周,眼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波光。
网球场的那群人跑出来,为首的路满看到二人,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寻衅道:“学生会长不要你的高阳公主啦!躲这儿和贫困生幽会?”
戚况周扶起虞越,剑眉蹙拢地审视着眼前几人。“这么晚了,你们聚在这干什么?”
路满勾起唇角,双手抱臂倾身向前,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先问你的。”
雨不算大,冲不散这群人身上的异味。戚况周见虞越面露担忧地看着文薇,再瞧瞧那几人大多痴笑着身形摇晃,情况不对劲。
他向前一步,伸手厉声道:“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跟我去教导处。”
划破天际的雪亮闪电犹如撕开黑幕的裂口,哪怕稍纵即逝,他们也看到了戚况周不恶而严的凛然之态。
震天响雷轰然怒号,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宗谔望向打在玻璃上的雨注,将最后一瓶灭火器扔掷过去后瘫倒在地。方才反复燃起火堆又及时熄灭让他疲惫不堪,但是很畅快。每次火舌腾起的热焰就像他体内无处宣泄的狂躁,需要暴露在空气中尽情舞动,拼命释放自己的能量波。
钟訚剪下几朵洋金花,潇潇雨声与C小调急板交响齐鸣。他关掉催长鸢尾的灯光,打开了温室的窗,让沉睡的植物们汲取着雨露的滋润。
虞越想起几天前的怪异梦境,那似乎兆见了什么,暗示她快逃,离开这个会窒死的地方。
可无论梦中还是现在,她都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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