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嗦嗦的说,“如果这是实战,我们的前面是敌人,后面就是我们的家,我们退一步,我们的地和家就要暴露了。我们害怕,可是,我们不能退!”讲到这里,也不知是太累了或者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他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团长,我好害怕,可是,我不能退啊!”
偌大的山间,只剩下小白脸哇哇的哭声,数百人的呼吸都不存在般。
片刻后,团长突然涨红了脸,暴喝一声:“哭个蛋!老兵死绝吗?你看看我是什么!我告诉你一句话,老兵不死!!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给我滚回去练,想上前线,等八百年后!”
说完,团长就踩着重脚闪了。等到了车里,他一个人坐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眼角,喃喃自语道:“妈个巴子,差点让个新兵蛋子给忽悠了,回去非给他们处分不可!”说完,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叹了口气,“真是群新兵蛋子!”
山路上,拉练已经结束,于正安慰着特别班们的小鸭子们,把湿衣服换了,还有人端来了热水。也有人不服气小白脸刚才的话,认为是“哗众取宠”,可是,想到特别班走过的路,就算是“哗众取宠”也配的。至少,其他班新兵们对特别班的妒忌消散了,这一次,他们真心服气。
唯一迷茫的就是捣蛋鬼,在他看来特别班其他的兵都是兵痞,包括败城。可是,突然间,他发现这群“兵痞”已经悄无声息的向着那些伟大的身影靠拢了,尽管容颜稚嫩、能力不足,但这种精神,正是他所渴望与崇拜的。
怎么可能是这帮兵痞呢?讲那些话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吗?击毙敌首的,难道不该是他吗?他会比那个小白脸讲得更有英雄气概,比知乐更勇敢,比谁都做得更好!
可是,为什么不是他呢?
捣蛋鬼一遍遍的问自己,他蓦然发现,同班的战友们已经远远的甩开了他,而他,却根本不知该如何追上去。
55、人人有“分”
拉练后没几天,新兵们就授衔了。那一天,新兵连中一片喜气洋洋:发了帅气的冬常服、有了军衔,而且,很快就要进行射击训练了。相对的,特别班的气氛就不怎么好了,因为知乐和败城各得了一次处分,并且要公开检查,是团长亲自下的指示。
小鸭子们都很气愤,觉得团长骗人,败城把他们狠狠训了一通,命令他们也跟着写检查,名义是“态度不佳”,私下却对于正抱怨“怎么能只有我们爹儿俩写”。
于正无语片刻,反问败城:“其实你那天不说也就没事了。”
“本来就是违反纪律。”败城奋笔疾书中,“瞒着不是事儿,况且,这确实是我管教不力。”
“可是……”于正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要我帮你看看不?”
“帮我看?”败城笑得很无耻,挥了挥手中的信纸,“你觉得我会写不出这种东西?下笔如泉涌啊,老有经验了!”
于正默默吐槽:这不是暗示你以前经常写?
败城写完了检查,转头把小白脸叫来了:“有话要说吗?”
“嗯。”小白脸点了点头,“我那天说的话不好。”
败城面无表情的道:“知道为什么不好吗?”
“犯了错就该罚,尤其是这种生死悠关的大事。”小白脸说得头头是道,“如果养成瞒报的习惯,以后对错误就放松了。”
败城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但是,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糊弄过去的。这里是部队,糊弄来糊弄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当然,你要是准备混两年就复员,当我这话没说。”
小白脸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败城的身份并没人说,但是他从知乐那儿套了一些模糊的情报,这话别人听不觉得,他却听出一丝邀请的味道来。
最初时,小白脸根本不想当兵,他是被方江强拉来的。从小到大,他就是方江身后的跟屁虫,小时候,因为身体差而被打扮成女孩养的他,总是被方江拖着,哇哇大哭得看方江和卫广打架。
那时候的小白脸觉得暴力太可恶了,但又有一丝怪异的羡慕。
他一直认为他是个软弱而无能的人,这种即定印象在败类设计的越野中被击了个粉碎。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强大,他的头脑、那些弯弯绕的细节,并不是没有用的,运用智慧,他可以管住比他强大得多的人。
小白脸陶醉了,他喜欢上了军队,刻板而枯燥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他沉浸于玩弄“权力”中,高兴得有些飘飘然。
然而,又一次,败城让他有了新的认识。
“军人”,这两个意味着危险,再加上“解放军”,就意味着奉献。在尚算安全的河中听见枪声时,小白脸的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这是真的枪怎么办?他的脑中瞬间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字:逃!
战友情很重、兄弟情也很重,但是,他想活着!对团长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假的,他确实很害怕!仅仅只是个模拟情形就能把他的胆吓破了,如果是真的呢?他会不会当个逃兵?可是,他很快意识到,就算从战场上逃走,也逃不掉良心的谴责、军事法庭的审判,他没有退路。
对团长说的话令陆启突然意识到,他选择的是一条多么艰难而危险的绝路。比起以前在学校或者家里的任性,在部队里,即使明知是死,却还是要上。
这几天,小白脸一直在反复的想,这值得吗?他应该怎样去选择未来?比同龄人更成熟的他,也有着更加缜密的心思。他可以复员,凭他的家世,就算不复员,当个文书或者警卫员都是很容易的事,又安全又舒服还有发展。
不过,在对团长的“表白”过后,小白脸察觉他的心底多了些东西,那颗幼小的苗芽虽然稚嫩,却顽强的占据了他的思维。
“我想当一个兵!一个好兵!一个真正能上战场杀敌的兵!”
就连做梦,他的脑中都是这些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像魔怔了般,整天恍恍惚惚的他忍不住对知乐抱怨,没想到却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乐乐,你以后想做什么?”
“当兵。”
“为什么?”
“因为小爹要我当。”
小白脸很不满:“你不能永远做排长的跟屁虫,要有自己的想法!”
知乐考虑了片刻道,认真的说:“小爹高兴了,我就高兴,所以,我想这么做。”
小白脸怔了,然后,他的眼前浮现起在那么多人面前,对团长讲话的情形――很快活!很厉害!很自豪!很……高兴!
败城静静听完了小白脸的剖析,说:“所以,你就是为了自个儿高兴,要当一个好兵?”
小白脸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希望能够帮助别人,我想成为别人的依靠,做别人的希望!这种感觉很棒,虽然我的动机不纯,可我是真心的。”
“你想过付出吗?”败城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你可能死了都得不到什么东西。”
小白脸笑起来:“排长,你当我是方江吗?”
败城也跟着笑了起来:“行了,回去给我写检查!”
小白脸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不安的道:“排长,你不批评我吗?”
“没什么好批评的。”败城说,“每个人当兵的动机都不一样,可是,当你付出了鲜血和汗水后,渐渐就会把这份动机转变成一种信仰。现在,你能够这么想,我觉得已经够了。”
小白脸沉默片刻,窃笑起来:“排长,这些话你只会对我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败城笑骂着扔了张纸球,“写检查去,顺便帮知乐也写了!”
赶走了小白脸,败城发了会儿呆,暗叹了一声:如果捣蛋鬼能够想通,也不至于这么低落了,明明是个好兵苗子,可惜了。他收拾了纸笔,刚要回寝室,知乐钻了进来:“小爹,教我写检查。”
“找小白脸去。”
“我不要他。”知乐溜到败城身边,缠满绷带的手环着败城的腰,仰起脸可怜巴巴的说,“小爹,你教我嘛。”
败城瞄了眼知乐,叹了口气:都被小白脸带坏了,撒娇这种事也做的得心应手,以后可怎么“抵挡”?
56、“小爹亲我了。”
不过,人都来了,姿态也放低了,败城看着知乐大眼睛里如珍珠般的反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坐吧。”
败城是在教知乐认字的房间里写检查的,这里基本上没有其他人来,被他拿来当作办公室,经常计划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写“怎样快速亲切提高小白脸的训练成绩计划”时,他就会躲到这里来。写完的纸就往知乐那堆练字贴中一塞,谁也看不出来,知乐看到了也无所谓,反正绝对是他这一边的。
知乐当然不可能写过检查,目前为止,他的字还处于“见不得人”的状态,鉴于这份检查还要被赵斌存档,败城决定替他写。
知乐趴在桌子上,跃过半张四方桌,伸长了脖子看败城用左手写字:“小爹,你两只手都能用?”
“这可我的是独门绝技。”败城又开始得瑟了。
“我也要学。”
“你学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是左撇子,后来改右的。”
知乐沉默了几秒,道:“小爹你好坏,总是骗人。”
这话可是大大刺伤了败城的心,在他的认知中,他在知乐心中的形像应该是高大完美的,这孩子怎么会说他“好坏”!?这绝对不可能!
为“小白脸的亲切训练计划”又增添了几个“轻松”的项目后,败城镇定的道:“别瞎说,以后离小白脸远点。”
“他没说你。”知乐仰着脖子以一个难受的姿势看着败城,“我自己看出来了,你其实一点也没接受我是基的事实。”
败城一用力,签字笔头啪得一声断了,他咬牙切齿的抬起头,道:“你是什么?”
“我是基。”
“你那叫同性恋,基这个词不好,不要用了。”败城决定练死小白脸,换了支笔继续写。
“其实用什么词无所谓,都无法改变我是异类的事实。”知乐把下巴叠在手背上,像条虫子般趴着,“小爹你不用在意。”
“我不是在意这……”败城抬头看了眼,又闭上了嘴,埋头写检查。
知乐无聊的等了会儿,小心翼翼的喊:“小爹。”
“干嘛?”
“你生气了?”
败城含糊不清的哼了声,他不是生气,是心疼,心疼之余又有些酸楚和难言的郁闷。
“小爹,别生气。”知乐往前爬了爬,两只缠着绷带的手摸在检查上,“我以后再不说这些事了。”
败城又哼了下,抬起眼皮冷笑:“撒谎,你以后还会说的。”
知乐怔了下,撇撇嘴:“很明显吗?”
“你撒谎的功力太低了。”败城重新低下了头,“说吧,这次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知乐用手指抠着斑驳的桌面,“我就是想说,但是又怕你生气。”
败城咽下了叹息,他不想在知乐面前流露出他的无力与沮丧,尽管事实上,在这方面,他感受到的挫败与失望几乎是人生最深沉的一次。
“如果想说什么,来和我说,别随便说给别人听。”
“嗯。”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只有败城笔尖在纸面上移动的轻微沙沙声。
知乐仔细端详着败城的面容:深凹下去的眼眶中,眼眸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一口井,要把他吸进去般。败城的轮廓很立体,完全达得上刀削斧劈的标准,平时白天给人的感觉是锐利,但在这只有一个灯泡的屋子里,温暖的昏黄光芒从顶上泄下来,把他的锋利都掩藏了起来,就像是柔软的油画。
“小爹,你真好看。”
败城的笔尖停顿了一秒,又重新动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我想亲亲你。”
啪得一声,签字笔被拍到了桌面上,败城抬起头来,嘴角抿向下,黑忽忽的眼中看不清情绪。
知乐缩了缩脑袋,像是泥鳅般缩回了座位上,低下头,不吱声。
“知乐。”
这么“正式的称呼”令知乐身体一僵,背不由自主的挺得笔直,抬头挺胸,这是二个多月新兵连在他身上留下的军人印记,即使他不想,身体也条件反射的这么做了。
败城很满意知乐的反应,声音柔和了一些:“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我可以容忍你的许多缺点,可是,你不能用这份感情来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明白吗?”
以前,败城觉得对知乐说这“复杂的事”还太早了,可是现在,他觉得知乐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理解他的话了。
果然,知乐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道:“小爹,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的。”
败城没有说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吃得饱喝得足,知乐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瘦弱了,长高了,眼眉长开了,衣领内透出来的肌肉结实而流畅,眼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惶恐和惊慌,而是镇定。此刻此刻,他已经是个少年,经历了风雨与挫折,散发出普通孩子没有的坚毅光彩。
败城一时间很是感慨――亲手塑造了一个人生的感觉太美好,令他不禁有些陶醉。不过,陶醉过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他低下头,继续与那份检查“搏斗”。
一个小时后,败城终于写完了知乐的检查。整个过程中,知乐就这么坐在他对面,以标准的军坐姿一语不发,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般。这股奇怪的气氛并不僵硬,充斥着温暖和谐的质感,这对“父子”面对面坐着,却都安心而平静,一点儿也不难过。
“好了。”败城扔下笔,把检查扔给了知乐,“背去!”
知乐拿过检查逐字逐句看,败城的左手字实在不怎么样,却正好符合他的水平。他正喃喃自语的念时,下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一股力量把他的脑袋往侧边扭,接着,有个温暖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乖儿子。”
知乐发愣了这刹那间,败城起身离开,等他追着转过头,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他坐回桌前,只觉得像是在做梦般,那个吻如同蜻蜓点水,却把暖和渗透进他的心里去。
知乐忍不住傻笑了几声,满足的背起了检查。
57、光明的未来
败城本是看知乐那付有模有样的军坐姿,心里一高兴就奖励了一下,另外则就是想把知乐当儿子对待,把亲情和爱情的区别开来,也好为以后的“矫正”打下基础。只不过后来,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到熄灯时,见知乐一脸志得意满的回来了,立时觉得这其中不对劲,第二天一敲打,知乐就招了,果然又是小白脸出的点子。
这个臭小子!
败城不动声色,开始用各种“亲切的训练计划”折腾小白脸,渐渐的,全班都被卷进这训练中去了,只要有人不满,立刻会被他叫去“单独谈话”。谁也没有说谈了些什么,每个谈话回来的人都是神情恍惚,面容惊悚。
知乐多次想要寻找“单独谈话”的机会,却不幸被识破,不是被打发去打扫卫生,就是去练器械。几次下来,察觉到这点的他脸拉得老长,看见败城就撇嘴,又被小白脸训了一顿,美其名曰“一点城府也没有,怎可成大事”?
在这股训练大潮中,唯一如鱼得水的居然是司马山。身材素质不出色,意志也不是特别坚毅,在“星光熠熠”的特别班从来不显眼,败城之所以会记住他,还是得益于他对知乐的“不轨之心”。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混帐事来,但是败城坚信他终有一天会的,由此,他是小白脸外被败城死盯的第二人。
不幸,或者幸运的是,败城还真猜对了,司马山虽然没有明确的念头,但心中确实模模糊糊觉得知乐和别人不一样。小白脸多精一个人,绝对不会随便对人掏心掏肺的,他自然也得不到“智者”点拨,就这么把知乐当作“重要的战友”过了下去。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捣蛋鬼的转变,以前总是上窜下跳的一个人,现在却整天沉默不语。于正找他谈了几次话都没有成效,想让败城去谈谈,却被一句“谈不通”给堵了回来。
于是,当射击训练终于来临时,小鸭子们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尤其是小白脸,简直是热泪盈眶,抱着方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卫广看了,脱口而出:“老夫老妻了,别闹!”瞬间被小白脸和方江联手打至渣。
败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看了眼乱糟糟的寝室,说:“是不是觉得很轻松呀?”
新兵们立时站得笔直,大声回答:“没有!”
“那很沉重喽?”
“没有!”在小白脸的带领下,败城的话语陷阱越来越不管用了,“排长英明神武,训练量不多不少正正好!”
败城冷笑一声,背着手走人了。于正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只冒出一句话来:地主老爷,您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射击训练前,败城特意把知乐叫去一边,拿出训练用95式,问:“会吗?”
知乐摇了摇头:“不会。”
败城皱了下眉,他不认为知老头会不教知乐用枪,但知乐以前的表现确实不像会的。他正苦思冥想时,于正路过,随口对跟在身边狗腿状的小白脸感叹了一句:“我们连现在新兵都用95式了,以前可是81式,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败城突然灵光一闪,问知乐:“那你用过别的枪吗?”
知乐立时点了点头。
“用过哪些?”
“64,mk9,mp5……”
知乐报了几个名字都不标准,败城猜了下才明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除了老式64,其他都美式德式,几乎没有中国产的,真不知道知老头怎么搞到的,而且,还全是威力小的女士枪。
中国枪械管制,枪都是供“专业人士”用的,自然是威力怎么大怎么来。国外,尤其是美式,考虑到平民,许多军火公司也会推出轻便的枪,就连军用自动武器也会出半自动平民版,倒也适合小孩子用。不然的话,以知乐的力量,给他一杆大威力自动武器,一开火,枪口就朝天了。
“狙击枪用过没?”
“没。”知乐有些困惑,“什么叫狙击枪?”
这个知老头,还真是用不着的一概不教,太懒了。不过,想想对方处于逃亡中,这种能省就省的行为倒也挺正常。况且,用狙击枪?想像了下又矮又小的知乐拖着和他差不多高的狙击枪跌跌撞撞的跟在屁股后面,败城顿时就荡漾了。
“排长。”知乐犹豫的道,“你笑什么?”
“关你什么事!”败城一瞪眼,随即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知乐伤过人?
从感情上来说,败城非常不希望知乐有这样的经历,可是,从现实角度来说,他不太相信知乐没有伤过人。杀人估计没有,知老头没那么狠,但伤人是绝对有的,不说别的,光是近身搏斗时那些狠招,如果以前没伤过人,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败城收起跑远的思绪,把知乐赶回小鸭子群里,开始从武器的历史教起。说话的一个多小时间,小鸭子们一直做着俯卧撑,听到话题已经跑到“猪肉要怎么烧才好吃”上面后,都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终于,败城讲得口干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雷鸣的回答立刻出现了。
“哦?”败城点了点头,“那就开始训练,先做五十个俯卧撑。”
一片哀嚎声响起。
“不爽?平时都做一百的,今天难得减一半,还不快活?”
“没有!”小鸭子们汗如雨下的大喊,“快活极了!”
“好。”
败城满意了,然后,瞄准训练开始时,小鸭子们的手腕都开始抖抖抖,那枪也跟着抖抖抖,跟触电似的。
这时候,知乐那标准的瞄准姿势就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看得败城又得瑟起来,而当操场边出现几个扛着上尉衔的人后,他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58、检查的作用
那几人面生得很,败城并不认识,“营队百事通”于正也不知道哪去了,他只好装作呵斥新兵们,时不时偷偷打量几眼。
军衔都不高,神情很放松,看起来不像是来传达什么命令的。人嘛,至少他这段时间没见过,反正不是“硬骨头连”的。猜来猜去,他只猜到一种可能:挖墙角的!
靠,整个南京军区都是只有我去挖别人的墙角!我就是挖墙角的祖宗!敢来我这儿挖人,关公门前耍大刀啊你们是!
默默在内心狂吼了一通,败城挤出一付笑脸,正要走过去,那几人倒率先警觉过来,一个个像是泥鳅般溜了,只留下个背影给他。他气闷了会儿,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人都走了,他总不能追过去问吧?打草惊蛇啊!
等于正回来了,败城立刻拉长了脸:“你哪去了?”
于正一头雾水,答:“上厕所啊。”
“训练的时候你上什么厕所?耽误事嘛你!”
于正很是莫名其妙,却没有回嘴,琢磨着败城这是又犯什么病了。琢磨了会儿,没头绪,他只好看向小白脸,见那小子眼斜嘴歪的直往操场外比划,还没明白过来这“暗号”是啥意思,败城倒先发现了:“小白脸啊,你这是在暗送秋波呢?要不要我给你加个5公里啊?你可以一边跑一边送!”
“报告排长,不需要!”小白脸立时咆哮一声,二个多月新兵连下来,肌肉长了一层,肺活量和嗓门也涨了一圈,“我没看!谁也没看!”
“没看你眨什么眼!进砂子啊!?”
整整一天,败城臭着个脸,把小鸭子们训得一个个抬不起头来。到了晚上,小鸭子们纷纷对着于正哭天抹泪,个个一脸委屈,就差抱着于正的大腿喊“于娘救我”了。
于正安抚完了新兵,左思右想,见知乐一个人蹲在上铺看书,便凑过去:“知乐。”
“到!”
知乐一挺腰,条件反射想爬起来,动了一半才意识是在上铺。他的身体斜了,前面却没地,匆忙中双手抓着床杆一个翻身,从上铺翻了下来。这样的动作他一天做几遍,早就做得行云流水了,十分漂亮。
于正看着,暗中感叹了番知乐极强的身材协调性后,开门见山地问:“排长最近在生什么气呢?”
知乐眨巴下眼睛,道:“没有啊。”
“怎么没有?”于正扭曲了下表情,“你看他整天那脸挂的,挂了大衣都不着地!”
“小爹挺好的。”知乐认真地道,“他看我还笑呢。”
于正一听,知道这位是没救了,他满眼怜悯地摸了摸知乐的脑袋――娃呀,笑一下你就没辙了,你的要求到底有多低?
“行了,看你的书去。”
“是!”
知乐转身,扒着栏杆,又犹豫了下,转身道:“副班长,有件事。”
“啥?”
“排长把我的检查拿走了,说是要重写。”
于正一愣,想了下没想出个由头来,挥了挥手示意知乐看书去,他干脆去了败城的“办公室”。
总这样不是个事啊,兵头将尾,最忌脾气大,更何况败城这火气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摸不出个规律!
原本空荡荡的宿舍楼里多了另外一排的两个班,热闹了不少,晚间学习和聊天讲话的声音不时传来,总算是让这个地方多了几分人气,不再像鬼屋了。
于正在“排长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头,瞅了会儿,发现败城正埋头奋笔疾书。
他正犹豫要不要打扰间,败城突然头也不抬地道:“有屁快放,忙着呢!”
“排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废话,听见你脚步声了。”
于正震惊了:“你们还能分出人的脚步呀?”
“分个屁!”败城没好气地抬起头,“谁来我都是这么说!有事说话!”
于正尴尬地咳嗽了声,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排长,你这是做啥呢?”
“写检查!”一讲起这个,败城的语气好了些,他把于正招过去,一脸神秘地把检查递过去,“看看,写得怎么样?”
于正接过来匆匆扫了几眼,额头顿时冒出一汪冷汗:“排长,你可不能这么毁人啊!”
“毁什么人!”败城瞪眼,“我这是实事求是!”
“你是实事求是……可是,你这不是乱来吗?这哪能行啊!知乐以后还不怨死你!”
“你懂个屁!”败城抢过检查,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别管了,出去出去!”
于正被赶了出来,破门在他眼前怦得一声关上了。他干瞪了一会儿眼,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败城虽然一直以来都挺不“靠谱”的,可是,这事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他有心去和知乐通下气,可是想到这爹儿俩的关系,又决定不管了。
败城要是真把知乐卖了啊,说不定知乐还帮着数钱呢!这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呀?想到这里,于正不禁有些吃味:他怎么就没捞着一个这样有素质有潜力又听话长得又俊的兵呢!?这知乐要是训出来了,带出去,一提,“这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兵”,多有面子啊!
回到寝室,看着一屋子瞎吵吵的新兵蛋子,于正也火了:“吵什么吵,今天的政治学习看完了吗?”
很快,小鸭子们悲哀的发现,于娘的大腿不好抱了,败城的坏脾气把班副也给传染了!可怕的情绪风暴一直持续到败城和知乐在全连大会上做检查的日子。
败城的检查很普通,中规中矩,不过,他一个少校,在一班子尉官面前做检查,这事确实稀罕,令不少人暗爽了一把。尤其是赵斌,面沉如水,心里早就乐翻了天,盯着败城就不撒眼!
败城读完,就该知乐了。知乐一上台,说了没几句,下面就开始骚动了。
这哪里是做检查啊?这是罪行交待大会吧?这要是不知情的人来听,还以为知乐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呢!而且,这种态度,明摆着的针锋相对吧?部队最讨厌的就是不服管,甭管你有本事没本事,不服管是大忌!
“我不该无组织无纪律,我辜负了祖国和人民的期待,我对不起党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公理对不起……”
“你给我等下!”赵斌终于听不下去了,“你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对不起世界和平了?”
知乐一脸莫名其妙:“是啊,连长你不是知道吗?”
赵斌差点气背过去,一把扯过稿子:“你的稿子怎么和给我的不一样?”
看了一眼,赵斌立时气得眉毛倒竖,嘴一张就要吼,败城恰好凑了过去,才说了几句,他的气就消了。沉默片刻后,他把检查往知乐手里一塞,一边呆着去了。
知乐到底读完了那篇“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检查。几天后,整个军区都知道六连新兵连有个叫知乐的兵,做个检查,还一付委屈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听说团长还为此气得骂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刺头儿兵,还是有名的刺头儿兵,这下子,再也没有其他连长在特别班出操时过来“观摩”了。败城爽了没几天,又被赵斌叫去“谈话”了,他本以为是教训这次检查事件,没想到,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了南默严肃的面容。
59、家与国
败城在看见南默的那一瞬间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南默是他的好友、上司,也是他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南默的出现,令他立刻联想到了许多事。赵斌知趣的出去了,看见门一关,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队长,要召我回去了?”
“不是,我出来办事,经过你这里,顺便来看看。”
败城有些怀疑这说法,却没有多问。
南默把帽子拿下来缓缓地放在桌上,沉默片刻,带着几分疲倦地道:“石鹏牺牲了。”
败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怔之后,心头立刻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