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少年似乎不记得自己方才是如何手脚无情的打晕了自己口中所维护的表弟,提起陆眉时语气中还染了一丝他自己都一无所觉的酸味。
只可惜言清漓从未想过裴凌会对她生出男女情意,毕竟他与她相处的几次都闹得十分不快,被他讽刺的一无是处。
不过也不能怪她从未多想,因为在她眼中裴凌仍旧是那个十二叁的孩子,是个没长大的小鬼。
只是她忘了,她眼中的小鬼其实早就长成与她一般的年纪了。
她顿住脚步,冷睨了身旁少年一眼:“既如此,裴小公子还站在这里与我废话什么?就不怕我这种行止不端的女子也连累了你的好名声?”
“好名声”那叁字不掩嘲弄,可裴凌却未曾察觉,他只看到言清漓厌烦的眼神,令他心情倏地更沉了。
又是那种冷漠厌恶的眼神,这一眼仿佛让他回到了在裴府抓心挠看什么都烦躁的那几日。
他不喜她这个眼神,仿佛他对她来说是个多看一眼都多余的存在。
可凭何她看别人就不是这样?不管是只知花天酒地的陆眉,还是草包自大的陈戬都能入她的眼,她偏偏只排斥他。
见裴凌那一张俊脸冷下来,言清漓以为他又要说上几句难听的话,可他却忽然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向花房。
“我有话与你说,叫你的婢子滚远点,若敢进来我便将她脚筋挑了!”
裴凌力气大言清漓挣脱不开,赶忙将跑上来的青果叫住。
她倒不信裴凌真会对青果怎么样,只是这里是苏府,说不定过会儿那些婢子就会带人回来寻陈戬,若叫人瞧见她与裴凌拉拉扯扯的可就真说不清了,只得让青果在外头守着,有人来还能赶紧知会她一声。
花房中摆满了一盆盆新菊,个个花大饱满,案台上还有一些剪下的残枝,应当是送给苏府各院主子房中的菊花被剪剩下的。
这里没有下人,陈戬为了与她独处,早就将菊园里不相干的人都屏退了。
“裴凌,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言清漓后退一步,揉着手腕微微与他拉开了些距离,眼神颇为无奈,似是对他这种蛮横无礼的行径无可奈何。
裴凌被她这动作气的又是胸口一闷——方才还与陈戬走的那样近呢,也不见她躲,对他倒是避如蛇蝎。
且那又是什么眼神?像长辈看着晚辈似的,与他小叔嫌他惹是生非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明明他比她还年长几个月,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胆子用这种眼神看他。
“言清漓,你骂我是土匪养大的土霸王,又打了我一巴掌,你以为可以不了了之?”
进了花房,裴凌反倒又拉不下脸面说那些早于心中想好的话了,也低不下头向她道歉自己叁番两次对她出言不逊,但这难得一见的机会他又不想放人走,便找了个撇脚理由将人留下,可听着却好像是找人算账来了。
言清漓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柳巷那日是裴凌先称她是私生女她才回敬了一句,之后他便总是与她针锋相对,看来这次又记恨上她那一巴掌了。
其实说起来那一巴掌他挨的也是冤,若非他姓裴,又与苏家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他也不至于被她迁怒。
此刻她真是无比懊悔,早知这小子如此难缠,她就该一忍再忍的。
“若你是因这两件事才处处寻我麻烦,那我向你道歉就是了。”言清漓屈身施了一礼。
“那日我情急打了你是我不对,既如此,我让你打回来,可待你打完,日后就莫要再来纠缠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谁也不欠谁。”
说罢,她就仰起头,等着裴凌还回那一巴掌来。
裴凌见她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慷慨赴义的表情,气的更是心肝疼。
她怎么就会冒出这种荒唐想法,还让他打回去?
他又何时寻过她麻烦?
她于人群中晕倒是他抱她出来脱了身,西山时以为她迷路又立即出去寻她,见她方才被陈戬纠缠又出手帮她解了围,几次叁番对她施加援手,若按王甲与刘刚的话来讲,她难道不该对他感激涕零甚至倾心相许吗?
行,就算她蠢笨又没良心不知感恩,可她的身子早都被他摸过了,正常女子不该追着撵着让他负责?
她倒好,反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的,论容貌、论身手、论家世,他难道还及不上陆青时与陈戬?
还要与他划清界限,嫌他纠缠她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嗤笑一声,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是在努力引人家注意,而是恼恨的想着: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被他在胸乳上抓了两把竟还能当做无事发生,让他以为她和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同。
接着又明知自己见不得血光还跑去刑场,他就不信她不清楚那日是由京师卫管持秩序。
之后在他出手相救后又对他客气有礼,略显疏远,若即若离,却在西山时冲他发火还打他。
这么一通下来,将他这些日子的心绪全吊在她身上了,而今日竟还要与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当他是十岁孩童逗着玩呢?
对她又搂又抱、贴脸亲热的陆眉她不讨厌,握着她手与她拉拉扯扯的陈戬她也不抗拒,怎么?她只对与她亲近过的男子才能给个笑脸?
英姿勃勃的少年抿着唇,低头冷眼看着那仰头闭眼等着挨巴掌的明媚少女,一股燥闷和难以抑制的陌生冲动从心口涌出,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捧着人家的脸对着嘴唇就亲了下去。
言清漓浑身一震,倏地睁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