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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逢摇摇头,这两人其实都是倔强的性子,平日里互相迁就着也就罢了,这次做了同样的决定,他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况且凌慕清说的也对,为人子女,这最后的孝道,总是要尽的。
    他亦站起身来,看向凌慕清,“凌兄可否借一步说话?”凌慕清点点头,扫了一眼莫凉一,她正低着头拿筷子戳碗里的米粒,凌慕清扶了一下她的肩,单薄又瘦弱。她跟着夏初逢上了楼,莫凉一兀自叹了口气。
    夏初逢在楼上开了间雅间,让人在门外守着,与凌慕清在里面说话。夏初逢开口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与昀殊在京城时,遇到了一个道士。”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梳着道髻,但却是个女子,神神叨叨神棍似的。”
    凌慕清皱起眉,问他道,“可是穿了一身蓝白色道袍,手里拿着算命幡……虽是年轻的模样,却白了些头发?”夏初逢点头,奇怪道,“你也见过她?”凌慕清嗯了一声,“季无瑕,为我算过命。不过,她怎么去京城了?”
    夏初逢对季无瑕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叫凌慕清上来是有事说的,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夏初逢道,“霄王爷是中了毒,昀殊为他诊过脉,那毒虽是慢性的,但确实霸道,发作时已是毒入心肺骨髓,回天乏术了。”
    凌慕清沉默着不说话,夏初逢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可知是何人下的毒?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正是你们凌国那位太子殿下。”凌慕清咬着下唇,想起凌沛曜那张虚伪至极的脸,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凌沛曜心狠手辣,就算是霄王爷死了,他怕是也不会放过你。斩草除根,可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活。”夏初逢毕竟是一国太子,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邻国那位太子的习性如何,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
    凌慕清一掌拍在桌子上,努力压抑着在胸腔里翻涌着的怒气,恶狠狠道,“凌沛曜丧尽天良,为了一个皇位,害死我娘亲和尚在腹中的幼弟,如今又害得我父王如此,当真要对我霄王府,赶尽杀绝!”
    夏初逢只知凌沛曜加害凌沛暄,却不知他曾害的霄王妃一尸两命,如今听凌慕清说了,更觉那人果然禽兽不如。他本来只为劝说凌慕清,为她和莫凉一的以后谋一个保证,此时却又动了一份心思。
    凌沛曜日后若真的做了皇帝,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合作下去吗?他应该比启国人还让人不舒服,这么一颗毒瘤,该是早日去掉为好。一颗玲珑心转了又转,夏初逢道,“凌沛曜为了皇位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听闻,不止是霄王府,往日里凡是同他作对,对他不利的,比如行王府,奚王府,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见凌慕清点了头,夏初逢继续道,“对于这样的人,直接杀了都太便宜他了。最大的报复,就是把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的东西抢走,然后炫耀给他看。”凌慕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位夏国太子一定有自己的花花肠子,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凌沛曜最在乎,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权利,皇位。他对皇位的痴迷和势在必得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凌慕清的三伯行王,五伯奚王,甚至她自家霄王府,凡是稍有优势的皇子,都难逃凌沛曜的毒手。
    自己一定是要报仇的,把皇位从凌沛曜面前抢走,似乎真的很不错。凌慕清微眯了眼睛,夏初逢道,“启天恩的长女启忻你知道吧,那个启天恩亲自教养多年的启国继承人,两月后启忻生辰,启天恩就会下令封她为皇太女。世子,启国可以有女帝,凌国为何不可以?”
    夏初逢紧紧盯着凌慕清,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毕竟给一个从未想过做皇帝的人出主意让她去抢皇位,他还是很担心凌慕清会不同意。
    凌慕清还是没有让他失望的,嘴角一勾,斜眼看着他,“谁说不可以?”夏初逢放下心来,抿嘴一笑,“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凌慕清道了谢,夏初逢突然叹了口气道,“那道士说,昀殊有母仪天下的命,我当时吓了一跳,心里是不信的,却没想到……”
    季无瑕绝对不是一个混迹江湖的神棍那么简单,凌晟当初派人去查她的底细,查出来的东西却与她说的一般无二。青阳郡人大都知道季无瑕,她是个孤儿,被一个瞎眼道人收养,在青阳郡一座荒山种了二十多年的树,如今那山已有了一片不小的林子,也不称什么荒山,被青阳郡的人称作无瑕山。
    而这些夏初逢是尚不知晓的,他之后派了人去查访,却也注定无功而返。一个神机妙算的女道士,倒真成了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更新主要是处理那边的事儿,那边终于憋完了,以后这边就顺畅了,不会隔辣么久不更~~
    贫道滋道女帝这个梗很烂,不过它也确实只是一个梗,剧情需要不会太久恩~
    = = 然后废话说完了说正事,求个长期合(wan)作(shua)的会写文案的小伙伴,新文大纲都有了为了个文案贫道头发都掉光了!!!!
    给跪orz憋嫌弃贫道嗦。。。
    ☆、第三十二章
    凌慕清让林琛去找两匹快马,夏初逢送她们出客栈,凌慕清回身问他,“听闻你送来的那块沉香可解百毒,对我爹有用吗?”夏初逢挑眉,“你要向凌皇要沉香来救霄王爷?”
    凌慕清摇摇头,笑道,“那沉香就在我手里。”这倒有些出乎夏初逢的预料,他本以为凌晟会把沉香留为己用,或者赐给太子,却原来,给了凌慕清么。
    “燎沉香治百病不假,可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十九年前我父皇大病一场,用的就是沉香救命,不过当时是一个方士摒退所有人为父皇治病,那沉香具体怎么用,无人可知。”夏初逢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方士后来被父皇封为国师,两年前已经寿终正寝了。”
    凌慕清皱着眉不说话,莫凉一看了她一眼,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莫要太忧心,我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就有医治之法。”她这话其实纯属安慰凌慕清,凌沛暄病况如何,她一搭脉便知,除非那千年沉香真的是有传闻中那么厉害,且又知其使用方法,否则凌沛暄基本上救治无望了。
    凌慕清只嗯了一声,满心满脑的情绪,又担忧又害怕。没一会儿林琛回来了,牵着两匹黑色骏马,凌慕清看着莫凉一道,“你不会骑马,与我共骑一匹吧。”莫凉一有些窘迫,她与凌慕清现今都是男装打扮,两个男子骑一匹马,还不教人笑话死?
    莫凉一刚想推辞,凌慕清可不管她心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用上内力直接把她推上了马。莫凉一吓得脸色煞白,俯下身子用力拽着缰绳,凌慕清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手穿过她腰侧,把人搂进了怀里。
    “别怕,我四岁开始骑马,驭马之术不比我父王差,没有哪匹马见了我敢不老实的。”凌慕清凑在莫凉一耳边,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你若害怕,抓紧我就是了。”
    莫凉一轻哼了一声,手往下扣在她的腰带上,腰带间斜插着夏初逢那把折扇,硌的莫凉一极不舒服。她把扇子抽出来,随手丢还给了夏初逢。夏初逢连忙接住,被凌慕清霸占了十多天的东西,终于物归原主了。
    凌慕清也不在意那把扇子,低下头对夏初逢道,“就此分别了,夏兄,山水有相逢,咱们有缘再会。”夏初逢一拱手,笑道,“凌兄保重,照顾好昀殊。”
    “这是自然。”凌慕清勾唇一笑,她的人,她一定会照顾好。凌慕清看了林琛一眼,林琛也上了马,又道一声保重,两匹骏马快速奔驰而去,扬起一地尘土。
    夏初逢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扇,看向她们离开的背影的眼神有些幽深。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道,“刚才那两位公子面相生的真好,可惜了是一对儿断袖。”夏初逢偏过头,那人连连叹气,好不惋惜。
    断袖?夏初逢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话倒也没说错。笑过之后,他又拧起了眉头,妹妹是个断袖,他回去该怎么和夏沂交代?要让夏沂知道他不仅不阻止,反而帮着她们二人,夏沂非气疯了不可。
    彭危把马车驾了过来,随从们也全都到齐,夏初逢一合折扇,弯腰钻进了马车里。彭危微微回头问马车里的人,“爷,咱们回去么?”夏初逢嗯了一声,“给舅舅传书,加快些速度,回夷安。”
    夏初逢这厢开始启程回夏国,凌慕清那边与林琛已快马出了杞罗城。莫凉一第一次骑马,完完全全的不适应,却也知凌慕清急着回京,硬生生咬牙忍着。
    还是凌慕清心细,发觉她有些不对劲,稍微减慢了速度,“夏初逢可要我照顾好你呢,你难受了对我说就是,别硬撑着,我看着也心疼。”
    莫凉一怀里抱着她那个包袱,白着张脸,挤出一个笑来,“夏兄是开玩笑呢。”凌慕清奇怪的低头看了她一眼,“凉一,夏初逢知道你是女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莫凉一面色一僵,不说话了,她还真不知道,夏初逢知道她是女子。她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啊,那么多年能看出她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夏初逢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既然知道了,却又为何从来没有问过她?
    凌慕清道,“他对你甚好,且是真心实意,又并非男女之情,我也是很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莫凉一陷入了思考,凌慕清又道,“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倒是真的,说不定他这个人,就是那么的侠骨柔情呢。”
    莫凉一本来就在马上颠簸的脑子疼,听她这么一说,干脆也不想了,闭了眼睛自我催眠着,企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一路快马,行了七天,莫凉一好不容易适应骑马,他们也回到了京城。一路赶到王府,凌慕清是男装打扮,守卫一时之间还真未认出她来,还好有林琛解释,不然堂堂霄王世子,可是要被拦在自己家门口了。
    凌慕清来到凌沛暄房门前,林桥刚从里面出来,见着她真是又惊又喜,“世子终于回来了!”凌慕清连忙问他,“桥伯,我父王怎么样了?”林桥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王爷刚用了药,这时候应该还没睡下,世子进去瞧瞧吧。”
    自从听了消息,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回来,此时却突然近乡情怯了。凌慕清直愣愣的站着不动,莫凉一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轻声道,“阿清,进去看看吧。”凌慕清这才动了,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房间,林桥在后面也跟了进去。
    一屋子的药味,凌慕清皱了皱鼻子,急匆匆的走到了里间。她自微服回来不久就被软禁宫中,凌沛暄也就是那时候毒发,怕她担心而一直没有见她。以后凌慕清直接就逃出了京城,如今算来,父女二人真的已有许久未见了。
    凌沛暄瘦的皮包骨头,气色难看的厉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呼吸声粗重,真像是死了一般。他还不到四十岁,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凌慕清蓦然红了眼眶,跪在榻前握住了他放在被子外面干瘦的手指。
    “父王,女儿不孝。”两行清泪落下,凌慕清哽咽着出声。凌沛暄动了动,费力的睁开浑浊的双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我的清儿……回来了……”
    凌慕清连忙点头,“是,父王,我回来了。”凌沛暄做了几个深呼吸,突然脸色一变,吩咐道,“来人,把莫凉一拿下!”林桥拍了几下手,屋子里冲进来两个侍卫,林桥冲莫凉一一拱手,“莫公子,得罪了。”
    林桥一挥手,两个侍卫立刻过去,把她双臂扭到身后,牢牢架住了。凌慕清瞪大了眼睛,眼泪流到一半停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凌沛暄,“父王,你这是做什么?快让他们放开凉一!”
    凌沛暄近乎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露,“清儿,你还要胡闹下去吗!她是什么身份?你怎能与她在一起!”凌慕清心里咯噔一声,明白凌沛暄定是知晓莫凉一的身份了。
    “父王!”凌慕清俯下身子叩了一个头,苦苦哀求道,“女儿是真心喜欢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人,我一颗心已全给了她。我知道您向来疼爱我,您也一直希望我能够幸福,如今我已找到能让我幸福快乐之人,求您成全!”
    她又一个头磕到底,凌沛暄气的浑身发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清儿,看来你皇爷爷说的对,你真是被宠坏了!什么成全不成全,凌慕清,把一颗心交付给一个女子,你是疯了吗!”
    “我没有疯!父王,我是真的……”凌慕清试图反驳,却被凌沛暄厉声打断了,“你闭嘴!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把我气死,就不要说话了!林桥,把她压下去!”林桥看了他们父女一眼,轻声叹了口气,“带下去。”
    凌慕清有些惶恐的看向莫凉一,那是她的父亲,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那么自私。可是,莫凉一,她也绝对不能放弃!
    莫凉一像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绪,冲她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里全是熟悉的温柔,她说,“阿清,别怕。”这句话好像有魔力,凌慕清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她深深的凝望莫凉一。我不怕,你也别怕,我保证很快把你救出来。
    莫凉一被带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凌沛暄和凌慕清父女二人。凌慕清仍跪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凌沛暄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声道,“我明日,就向父皇请旨,把你赐婚给顾珩。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别让我再操心了。”
    “这辈子除了凉一,我谁也不会要。”凌慕清淡淡的回了一句,凌沛暄挣扎着坐起来,撑着身子看着她,幽幽道,“顾相深受父皇器重,他不仅会做官,更会做人,就连太子也对他有三分好感。你嫁给顾珩,顾相定会偏着你,我也好放心的走。”
    凌慕清轻笑一声,抬头和凌沛暄对视,“父王,您真觉得我嫁给了顾珩,有顾相做靠山,凌沛曜就不会动我了吗?再者,我并无苟且偷生的打算,凌沛曜害得我一个完整的家支离破碎,他欠我的,我始终是要讨回来的,就算他想,我也没有与他相安无事的打算。”
    凌沛暄有些发愣,他的女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准备多年的计划,他的女儿,要替他完成了吗?报仇是多么让人亢奋,却又是那么悲哀的字眼啊。他要死了,难道,真的留他唯一的女儿孤独的承受着那些东西吗?
    凌沛暄心里其实是不愿的,人之将死,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都没意义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女儿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好好度过这一生。不然他死之后,到了另一个世界,如何向他的爱妻交代啊。
    于是他冷了语气道,“为父心里自有主张,你听话就是,顾珩是个好男人,你日后与他好生相处,我走也走的安心。”凌慕清正欲开口,凌沛暄闭上眼睛,挥一挥手,“我累了,你一路辛苦,也回去休息吧。”
    凌慕清知道多说无益,心里已有了打算,她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希望父王能记住我的话,我此生,只要莫凉一一个。”她转身离开了,凌沛暄微微睁开眼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心疼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是断袖不是短袖……
    输入法太调皮贫道又太瞎【手动再见】
    ☆、第三十三章
    夜深了,凌沛暄已入了眠,林桥在门外等着他睡熟然后才敢离去。林琛急匆匆的挑着灯笼过来,林桥赶紧伸手拦了他,“王爷好不容易歇下了,你动静小点儿!”
    林琛急了一脑门子汗,林桥疑惑问道,“你这时候跑过来做什么?”林琛压低声音,喘了两口粗气,“爹,世子要寻短见,您赶紧让王爷过去劝劝!”林桥一瞪眼,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大哥二哥在拖延着,您快点儿请王爷过去吧!”林琛是真急了,模样一点儿也不像装出来了,林桥看了他一眼,赶紧推门进了房间。
    凌沛暄一听凌慕清闹自杀,赶紧坐了起来。月余未曾下床,骨头都发着软,凌沛暄挣扎着下了床,林桥服侍他穿好衣服,同林琛一人扶一边,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凌慕清那里。
    大半夜的,凌慕清住的南苑灯火透亮,丫鬟侍卫们跪了一地。凌慕清披头散发的一脸决绝,手里拿着把剑架在脖子上,林探和林深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着,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伤着了自己。
    凌沛暄一看这情景,差点吓得背过气去,颤着手扶住了桌子,“清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他的女儿,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凌慕清抬眼看着他,眼睛有些红肿,凌沛暄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来,“清儿,把剑放下,太危险了。乖,听父王的话,把剑放下。”凌慕清笑了一下,不但没把剑放下,反而往脖子上压了一下,白嫩的颈子立刻流出血来。
    “你住手!”凌沛暄十六岁上战场,也算是戎马半生了,他杀过无数人,见过无数人的血,却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他抖着手要去夺凌慕清手里的剑,凌慕清侧身一闪,不仅躲开了他,手里的剑又在脖子上割了一道子出来。
    凌沛暄这下真不敢动了,林桥过去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凌慕清脖子上的血流下去染红了白色的衣领,她昂起头,垂着眼睛盯着凌沛暄,缓缓开口,“父王,我说过我今生只要莫凉一一人,就算不能与她在一起,我宁死,也不会嫁给别人。”
    凌沛暄抖着手,倒了杯茶给自己,缓缓喝了一口,定下心神来,才道,“莫凉一究竟是给你下了什么药,你要对她如此死心塌地?”凌慕清唇角抖了一下,然后轻轻勾起,“情毒难解。”
    “你也知道你父王时日无多了,”凌沛暄知道没法逼她,想打亲情牌,万分悲戚的叹了口气,“我最放不下的莫过于你,清儿,为父而今唯一的心愿,不过就是让你能一辈子的平安喜乐。你为何,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他虎目中含了泪,凌慕清苦笑一声道,“您要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人,一辈子纠纠缠缠,我如何能平安喜乐?”凌沛暄张了张嘴,凌慕清看着他,落下泪来,“父王,我爱凉一,我只是想和她好生在一起,真的不可以吗?”
    凌沛暄只摇头不语,凌慕清又道,“娘亲走时,您切实的尝过失去一生所爱之人的滋味,那种刮骨噬心之痛,您也想,让我尝一次吗?”听她提起霄王妃,凌沛暄心里咯噔一声,又想起那个冰冷至极的冬天。
    他与霄王妃十五岁就完了婚,少年结发,情深意重。后来他上了战场,与爱妻分别,一年又一年,聚少离多。 她从不怪他,说他顶天立地,是个大英雄,他那时候就发誓,要好好爱她一辈子。
    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的爱妻为他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他们疼到骨子里的女儿。他还是连年出征,于是等待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他的妻女一起等着他,年复一年的等。
    终于在三年之后,她又有了身孕,她开心极了,说是他们家清儿终于有伴儿了,如果生了个儿子,霄王府也是后继有人了。一家四口,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多好啊。
    只是美好的愿望注定要落空,那一年他受了重伤,丧尸生育能力,回到家中爱妻分娩,居然难产。她作为一个母亲,毅然决然的要保住她的孩子,宁愿身死。
    他当时快疯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会那么倔强,她说如果孩子死了她也不活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而其实,他的决定怎么做都无所谓,她自有孕起就中了毒,中了九个月,生下来一个死婴。
    母子二人都没能保住,他清楚的记着,他闯进屋里时摸到的那双冰凉的手,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她道别。那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他至今仍记得清楚他爱妻当时的样子,和他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时的心情。那种与一生挚爱之人分离,并且永无再见的感受,没人比他更清楚。而他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为了凌慕清能死心,准备对莫凉一做些什么。
    凌沛暄,你真的忍心,让女儿尝试一下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当初是为了凌慕清,也是为了报仇才没有跟着霄王妃一起去了,那凌慕清呢?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他的女儿,他若让她尝过那滋味,他必然,会失去他唯一的孩子。
    浑然如醍醐灌顶,凌沛暄突然发现,除了妥协,自己别无他法。闭了闭眼,凌沛暄无力的挥挥手,“你把剑放下吧,我不逼你就是。林桥,把莫凉一放出来。”林桥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事了,凌慕清暗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拿剑的手。
    林琛把剑捡起,□□了挂在墙上的剑鞘里,凌慕清看着凌沛暄正欲开口,凌沛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累了,林琛,扶我回去。”“是。”林琛过去搀了凌沛暄,凌沛暄回头看了凌慕清一眼,摇摇头,慢悠悠的回去了。
    凌慕清心急火燎的等了好一会,林桥才带着莫凉一过来了。莫凉一身上湿哒哒的,小脸儿苍白,怀里抱着她的包袱。凌慕清皱着眉,不满的看着林桥,“你把她关水牢里了?”
    林桥尴尬的笑笑,凌慕清没好气的把他轰了出去,差人给莫凉一准备热水沐浴。那水牢里又阴又冷,水也是冰凉的,莫凉一身子弱,在里面泡了一下午,冻得瑟瑟发抖。
    “凉一,你有没有受伤?”凌慕清扶着莫凉一的双肩,担忧的打量着她。莫凉一轻轻摇头,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伸手去摸她的脖子。
    冰凉的指尖落在肌肤上,凌慕清身子颤了一下,莫凉一皱着眉问她,“你这是,自己弄的?”凌慕清眨眨眼睛,试图转移话题,“你冷不冷?上床休息一下吧,热水马上就……”
    “阿清,”莫凉一打断了她,“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凌慕清抿着嘴巴,轻轻点了一下头,莫凉一打开包袱,拿了瓶药膏出来。用金属小勺挖出药膏涂在手上,轻轻抹在凌慕清伤口上,有些微凉。
    抹好药,莫凉一侧着身子收拾包袱,凌慕清伸手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我衣服都湿透了,抱着舒服么?”莫凉一把包袱收拾好,回头看着凌慕清笑了。
    凌慕清在她身上蹭了蹭,也不说话,莫凉一回过身,把她抱入怀里。说实在的,她活了近二十年,心里从未那么满足过。风花雪月里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向来不明其意,如今却好似懂了。
    “凉一,我为了与你在一起,都对我父王以死相逼了。”凌慕清有些惆怅,“你以后若是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才好?”莫凉一很认真的想了起来,直到凌慕清想说她不解风情,她才说出一句,“不会不要的。”
    凌慕清这才笑了,收起柔弱的姿态,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莫凉一红了脸,凌慕清正准备出言调侃她几句,门外有丫鬟说水已备好了。凌慕清把包袱递给了莫凉一,让丫鬟带她去沐浴,自己捧了本书打发时间等她回来。
    四月已穿不着棉衣,莫凉一除了刚换下的水蓝色长袍,包袱中只余一件干净的衣服。那是件绛色长衫,还是凌慕清在青州时给她买的,她觉得颜色太艳丽一直没穿,刚沐浴完又不想穿脏衣服,犹豫了半天,还是扭扭捏捏的穿上了。
    莫凉一还是第一次穿红色的衣衫,总觉得别扭十足,回到凌慕清房里,却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视线。莫凉一本来生的眉清目秀,气质又温文,寻常看来就是谪仙似的人物。这一身红色穿在身上,艳而不俗,更衬得一张脸明艳动人。
    凌慕清绕着她走了几圈,啧啧叹道,“凉一穿红色真好看,日后穿了凤冠霞帔,指不定是何等芳华。”莫凉一睨了她一眼,笑道,“你还巴望着我嫁人么?”
    “自然呀。”凌慕清凑过去,嗅着她身上清淡的沉香和草药味道,笑着同她对视,“嫁给我,不好么?”莫凉一挑起眉来,笑着问她,“你以前不是还要我娶你,如今又变了主意?”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凌慕清就来了气。那时在医馆她说的这样好,她要早答应不就得了,居然那么狠心的拒绝她,害她伤心不说,无故又多了那么多琐碎事。
    “你那时不是没答应么,自然就变了。”凌慕清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自己除了外衣爬上床,侧着身子瞧着她。莫凉一此时也未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一笑置之,毕竟如今她们二人无论是谁娶谁嫁,都还只是说说而已。
    莫凉一把外袍脱了,穿着中衣上了床,躺在凌慕清身边。凌慕清分外熟稔的搂住了她的腰,莫凉一这一天折腾的够呛,也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就入了梦。凌慕清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儿,也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次日凌慕清刚起了身,林桥过来寻她,说有个算命的指名道姓的要找她。凌慕清心有疑惑,要找她的算命的,大概就是季无瑕了,她居然还就在京城?
    莫凉一悄声对她道,“季道长神机妙算,不像寻常人,你可问问她,或许有救王爷的方法。”凌慕清觉得她说的甚有理,拉上她一起随林桥去了王府门口。
    来找凌慕清的算命的正是季无瑕,那厮好像从来都是一个样子,蓝白道袍,歪发髻,手里拿一道算命幡,没一点儿仙风道骨的样子,活脱的一个神棍。凌慕清打眼一看,季无瑕头上的白发比上次与她分别之后多了许多,这道士挺心软,指不定被谁坑了呢。
    季无瑕和守卫聊着天,见凌慕清出来了,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世子,别来无恙啊。”凌慕清笑道,“道长怎么还在京城?不云游四海啦?”
    “贫道这不是帮您来了吗?”季无瑕看到了她身后的莫凉一,冲她一颔首,“莫公子也在啊。”莫凉一还一礼,季无瑕跟着凌慕清进了王府,念叨着,“还是贫道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特意在京城等着。”
    凌慕清问她,“你找我到底有何事?”季无瑕说,“我看到了王府出的告示,谁能把霄王爷治好,赏银万两。贫道正缺钱花,便过来了。”
    凌慕清停了脚步,又惊又喜的看着她,“你,能治好我父王?”季无瑕摇摇头,拿着算命幡指了指莫凉一,“贫道只是个算命的,治病救人的活儿,还得让莫公子来。”
    “凉一无能,尚未有救治王爷的法子。”莫凉一低下头,轻声叹息了一下。季无瑕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催着凌慕清带路去看凌沛暄。凌慕清把她带到了凌沛暄房门口,季无瑕把算命幡随意丢在墙角,绕着凌沛暄住的院子转了起来。
    凌慕清奇怪的看着她,开口问道,“季道长,你在找什么?”季无瑕摆摆手,从宽大的袍袖里拿出几枚铜钱,笑道,“没什么,看看风水而已。”凌慕清有些无语,这道士虽有些本事,但总还是觉得她不靠谱,算命就罢了还看风水,真是把江湖神棍的招数全用着了。
    “要不要准备黑狗血,你来做个阵法?”凌慕清揶揄道,季无瑕好似没听出她言外之意,很认真的拒绝了,“不用了。” 她用脚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蹲下身来,随手捡起一块尖角石头在地上刨了个坑,把铜钱放了进去。
    又找了几个地方,以此类推放好铜钱,季无瑕拍拍手站起身,掐着腰道,“让人去护城河边弄些土,把这些坑盖上。”凌慕清心有疑惑,可还是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