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每一天,林岫安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常常独自坐着,没来由地便脸红起来,双手捂眼。
丫鬟们都嬉笑着说,二小姐想新姑爷了,迫不及待想过门去了呢!
林岫安面红耳赤地争辩:“你们再胡说!瞧我不把你们这些嚼舌根的妮子嘴都给撕了!”
她声音娇滴滴的,这话谁也唬不住,反倒惹来更多意味深长的笑,臊得她简直快要没脸见人,只好成日躲在房里做女红,备嫁。
杨氏甚为纳罕。之前与骆家议亲时,怎么也管不住她,结果现在竟然老老实实在家里,哪儿也不乱跑了?
难道真如彭妈妈所说,自家小女儿早已对那宋卓彦芳心暗许?
杨氏慨叹,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她将猜测说与林振悟听,林振悟抚着下颌黑须,眼里也有淡淡的欣慰。
若果真如此,那便是真正的良配了。当日宋谨翊在他面前认真发誓的样子仍历历在目,只希望日后他们夫妻二人能和和美美,两情相悦。
其实和骆家退亲这事,还是会令侯府与骆家有些尴尬。骆宗哲倒是大大方方,让林振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最近,永宁公主会不时造访骆家,摆明了要和韩氏亲近。
骆宗覃与太子一党实为对立,可是永宁公主却整了这么一出,毫不掩饰自己想当骆家二少奶奶的企图,让韩氏不知所措,尴尬无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烦得满头大汗,也没工夫再来和温裕侯府计较了。
骆宗哲对于宋谨翊和林岫安的婚事举双手赞成。纵然他对于男女之事迟钝非常,但如今联想起当时他住在侯府清雅居时的种种,才反应过来——
宋谨翊为何那会儿不顾国子监功课繁重,还频频来访;又为何平白无故地向他建议让林岫安改练小楷,并且拜托他放慢讲课速度,减轻林岫安的课业负担……
那时他还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这两个学生的姻缘真是早有了苗头!
弹指一挥间,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十一月初八是日乃大吉之日,宜出行,开业,嫁娶等,诸事皆宜。
温裕侯府门口敲锣打鼓,往来道贺、吃喜宴的宾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周围来瞧热闹的百姓也不少。
众人皆知,今日温裕侯最疼爱的小女儿出嫁了,未婚夫乃新科二甲传胪老爷,八木胡同宋家最出色的嫡长孙宋谨翊。
传闻这对新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两家又是世交,实乃天赐良缘。
外头放着鞭炮,吵吵闹闹,新娘子的闺房里也热闹非凡。
林岫安天不亮就被叫起床来梳妆打扮。林家请的全福人是老温裕侯夫人的娘家侄媳妇,都庆王妃。林岫安该喊表舅母的。
都庆王妃四十有五的年岁,父母公婆俱在,儿女双全,长得也是白白胖胖,笑起来一团和气。
她早早便来给林岫安梳头,一直在夸林岫安天生丽质,耳垂饱满,有旺夫之相,将来必定也会儿女双全。一番吉祥话直说得林岫安面如红霞,又要臊得想躲桌子底下去了。
吉时到,新郎官宋谨翊身穿大红通袖圆领袍,簪花披红,骑马亲率仪仗至温裕侯府。
这般英俊无双、玉树临风的新郎官,一看即知是人中龙凤,让围观众人连连感叹:温裕侯府真是挑了一个好出色的女婿啊!
新郎进雁为礼,寓意今生只此婚配一次,忠贞不渝,白头偕老。
林岫安坐在堂屋里间,堂屋的门紧闭,此谓“拦门”。
林家子嗣不旺,林岫安也没有其他姐妹,所以其实婚礼也闹腾不起来。
但是听到叩门声,房中女眷笑问:“谁呀?”听到那道熟悉的低醇嗓音,说了一句“开门”,她心头还是止不住地狂跳,手心都冒汗。
新郎给的封红太丰厚,加之新郎官太聪明,问什么都刁难不到他,很快,新娘子被催请上轿。
不过须臾,林岫安头戴凤冠,凤冠上盖着销金红盖头,外衣真红大衫,披云霞鸳鸯纹霞帔,腰系禁步,环佩叮当,由全福人和舅母潘氏搀扶着走出来。
全福人将新娘子的手交给前来迎亲的新郎。
林岫安的手一直在不停出汗,黏黏的,不太舒服,可是被他轻轻握住手的一瞬间,感到他掌中的干燥温暖,无端令她自早起便忐忑紧张的心忽地安定下来。
宋谨翊领着她拜别父母。
耳听得母亲嘱咐她好好服侍夫君,孝顺公婆,不要再像在家里时这般任性之类的话,林岫安在盖头下也忍不住哽咽,泪盈于睫,微微抽噎。
杨氏摸着泪,嗔她大喜的日子,莫哭花了妆,到时候变丑了该叫人笑话了。
原是一番想逗她破涕为笑的话,林岫安听了却还是抽抽搭搭。
林振悟温声劝道:“好了,快上轿吧,莫误了吉时。”母女俩方勉强止住泪,止诉离情别绪。
头顶的凤冠沉得很,腰上又系着禁步,再加上盖着盖头,林岫安转个身都艰难无比。
“来,小心。”听到他在耳边低声温和地说了一句,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在红盖头下除了一片红,什么都看不见,却任他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莫名没了恐惧与害怕。
全福人扫轿,说着吉祥语,宋谨翊搀扶她上轿,待她慢慢坐定,放下轿帘。自己再翻身上马。
随着一声长长的唱喏:“起轿!”
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离开了温裕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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