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安离开了给江麓租的公寓，回到了办公室，看着点给楚鹤打了个电话。
    “说吧，什么事？”
    楚鹤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悠远，估计是刚睡醒没多久，正在弄早餐。
    “不是什么大事，就有点问题想问问你。”卫靖安说。
    “没什么大事，你犯得着大早上给我打电话？”楚鹤嘲他道，“别的可以，但拒绝恶性竞争。”
    卫靖安一听他说这个，就忍不住笑：“行，不恶性竞争。我就问几句话，你只要回答是还是否就行。你看怎么样？”
    “你先问吧。”楚鹤说，“我看着回。”
    “行。”卫靖安一口答应。他把熬着看了通宵后整理出的一叠问题扫了一眼，从最上面的开始，挨个问起来。
    “第一个问题。”卫靖安看了眼那张纸，说，“新剧本，还是老风格？”
    “我暂时还没有转型的想法。”楚鹤说，“怎么，你很期待我换风格？”
    “老是写些负能量的多不好，正能量也挺不错的啊。”卫靖安调侃道，在纸上记了几笔。笑话，他巴不得楚鹤不转型，那样胜率才更高一些。不然楚鹤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型，写了个充满正能量励志感人的故事，那他就得直接放弃挣扎了。卫靖安问完这个，在上面打了个叉，复又开口道：“那第二个问题？”
    “说。”
    卫靖安便问：“裘萧这角色，是不是表面正面，其实是反派？”
    “嗯。”
    “第三个问题，”卫靖安又问，“他和男主有关系？”
    楚鹤闻言，“嗯”了一声，却忽然道：“问了这么多，够了么？”
    “还没。”卫靖安说，笑道，“这是不愿意说了？”
    “我说了，拒绝恶性竞争。”楚鹤淡淡道，“你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行。”卫靖安爽快地答应了。他稍觉可惜地看了眼剩下的问题，然后挑了个他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开口问楚鹤，“最后一个问题了，我问个别的，不介意吧？”
    “你先说。”楚鹤仍旧不松口。
    “告诉我裘萧的职业？”卫靖安试探地问道，“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教师。”楚鹤答道，“教授古典文学的，够了吗？”
    “够了。”卫靖安笑，“不烦你了，挂了？”
    “挂了。”楚鹤说。话罢，他“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得，生气了。
    卫靖安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把记着问题和答案的那张纸搁在了一边，心里却已经有了数。怪不得楚鹤属意游睿白，这一番问题问下来，就算是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楚鹤是想写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古典文学教师，表面正派，和主角关系不错。而楚鹤之前又说过《九连环》是一部警匪片，而不是犯罪片——那么男主角的身份便绝对是警察无疑。这些元素综合起来，活脱脱的就是个翻版的简弘。
    想到这里，卫靖安拿着手机，又给江麓打了个电话。
    “嘟”了三声，电话被接了起来：“喂？卫哥？”
    “嗯。”卫靖安应了一声，“醒了么？早餐吃了没？”
    “醒了。”江麓说，“唔……正在找。”
    “放在电饭煲里了，你自己看看。”卫靖安说。
    江麓“哦”了一声，依言打开了电饭煲，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还热着的豆浆包子。他便说：“嗯，找到了。”
    “嗯。今天不上课吧？”卫靖安问道，在得到了江麓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沉吟一声，接着道，“一会儿吃完早餐，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看看电视柜上放着的碟子，都是楚鹤写的剧本。”
    “好。”
    卫靖安顿顿，又补充了一句：“关于角色……楚鹤说是个古典文学教师，表面正派，和主角关系不错。看样子应该和简弘差不多，剩下的你自己想吧。刚收到邮件，试镜是下个月一号，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可以不用着急。”
    “行。”江麓点点头应了，端着卫靖安给他买的早餐，去客厅打开了电视。他从堆着的那些蓝光碟里挑了最上面的那一张，塞进播放机里，却正是昨天卫靖安看的《清史稿》。
    音乐缓缓地随着画面变换，一个个演员次序登场。江麓慢慢地看着电视里扮演简弘的游睿白，脑内却已随着背景乐忍不住模拟起了方才卫靖安说的《九连环》中的男三。他是一名老师，看起来非常和善，和主角关系良好，应当很受欢迎。随着设定一点点地被细化、增添上去，这个叫裘萧的男人的形象也逐渐地在脑海中立体了起来。他站在虚空之中，衬衫西裤，对着江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他遥遥伸出了手。
    江麓猛地睁开了双眼。
    ※※※
    时间转瞬即逝。
    观众的哭嚎显然没能撼动唐宁冷硬的内心，在网上的一片悲愤声讨之中，江麓出演的柳澄结束了自己的戏份，彻底退场，而《念念》剧情也迎来了全剧中最高||潮的部分，即将结局。
    网上的讨论热火朝天的展开着，大都是关于谴责男主渣的令人发指，又或是感叹男二苦情的惨绝人寰的。观众们看的是一肚子怨气，可偏偏又根本停不下来。
    终于，在最终集收视率再创奇迹的情况下，《念念》完美收官。
    而作为入行区区只有几个月的一名新人，江麓所创下的记录显然是异常引人瞩目的：年纪轻轻，先天条件好，天分又高，还听话懂礼貌。这样的新人，就算只是天分平平，丢到圈子里也有的是人想要签下来，却偏偏便宜了那个被巨星给踹出公司了的卫靖安。自打江麓一炮而红之后，不少公司的经纪人便纷纷扼腕，深叹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十多年前就被他碰到了个游睿白，力压了一众旁人；十多年后又被他捡到了个江麓，彻底摆脱落拓窘境。江麓这般人才为他所用，再加上对方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和经验，巨星想要把这人给彻底弄出圈子，怕是很难了。
    而巨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巨星显然没抓好这个时机，又被卫靖安利用唐宁反将一军，弄得简直要呕出血来。每每《念念》收视率再拔新高，作为高层之一的林海宇就觉得心脏在淌血。虽然高兴自己的眼光独到，让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老板也对他夸赞不断，但又看着好不容易才阴到的对手借着他的企划死灰复燃，抑郁得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
    这倒也罢了，林海宇自觉在“忍”这一字上，他修炼得绝对是功力到家，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破功。可之后游睿白倒打一耙的行为，可就真当是让他想要吐血而亡了。
    这小爷！！莫名其妙地发疯！！竟然要推了男主演的邀约，去演什么中天投资的电影啊！！！
    大爷啊！！您看清楚！那是中天！！巨星的死对头中天！！！
    若不是顾及形象，林海宇估摸着自己早就揪着游睿白的领子，冲上去咆哮了。可惜面对这脾气不好的公司一哥，他显然不能像吼那些三线小艺人一样张口就骂。万一人一不高兴，直接躺平装病，推掉所有通告，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林海宇气短地听着游睿白的提案，一口气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推掉男主演的邀约，去演男三号？还要和一大堆二三线影星一起试镜？这要是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啊？
    这倒也罢，要是没竞选上，你丢不丢人？
    林海宇看了眼成竹在胸的游睿白，最后还是忍住没把这话给说出来。说实在的，他其实也不觉得卫靖安带着的那个小新人能对游睿白造成什么威胁。毕竟人演过的片子，说不定比他看过的电视剧都多。就是觉得这一线天王自降身份跑去试镜，简直如同脑子被驴踢了一样丢人。要不是游睿白还算靠谱地表示他只是想恶心一下对方，他估计就得当场拍桌子和他飚。
    妈蛋，经纪人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
    “不过这么做的话，恐怕会和胡导演交恶。”听完了游睿白的想法，林海宇忍不住道。
    “巨星和中天对着拆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中天怎么可能会只有一手准备。”游睿白冷笑道，“怎么，林哥，你不敢吗？”
    “呵呵，我自然是要做好两手准备的。”林海宇闻言，笑着答道，巧妙地避过了游睿白话里的尖峰，心里却已是骂了开来。只是这提案太过不错，若是一旦成功，显然很是能恶心一下又有再起之势的卫靖安：你带的新人再牛又有什么用？就算是最后抢到了这个角色，结果还不是人吃剩下的？这事一旦做成，虽然会引得巨星和中天关系再恶一层，可两边早就掐的疯魔，倒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可对于卫靖安来说，这就是赤|裸|裸地打脸了。
    这结果太过美好，就连一向心如止水的林海宇，都忍不住心动了起来。
    游睿白看了林海宇那表情，登时就笑了：“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林海宇推推眼镜，也笑了：“做，当然要做。”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自在心中。
    而时间，也终于一路跑跳着，走到了试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