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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驾言出游
    这晚徐家内院大花厅里里外外挂满各式各样奇巧花灯,厅内摆了两席酒,叫了一个小戏班,一家人热热闹闹举行家宴,共渡元宵节。
    “秦淮河上燃放水灯万盏,想想就很壮观!”徐逸跑来跑去看了回花灯,坐到椅子上发感概,“咱们就住秦淮河畔呢,真是得天独厚好住处。”表哥都和一帮同窗泛舟秦淮河了,咱们为什么家里坐着,好没趣。
    “不只水上,山上也是有灯。”徐述跟徐逸差不多年龄,一样心思,“沿山袭谷,枝头树梢全挂着灯,从山下望过去,犹如星河倒注,浴浴熊熊,实是人间胜景。”
    父母兄姐自是都明白他俩小伎俩,微笑不语。你们只知道水上灯好看、山上灯好看,知道看灯人有多少么?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到时你是看灯呢,还是看人呢。
    陆芸不忍心让徐述、徐逸失望,柔声哄他们,“待你俩大上两岁,再出门看灯如何?”阿迟笑咪咪吓唬弟弟,“灯会上人山人海,万一把你俩丢了可怎么办?”过份暄阗地方,未成年人还是不凑热闹为好。
    怎么说呢,越是人多地方,越是事故高发。嘉德五年元宵节当晚,午门外灯山着火,仓卒不及避而死者数十人,其中包括都督同知马旺。都督同知,从一品大员,观灯致死,说起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好笑是,皇帝因此下诏要求各级官员注意观灯防火,南京宿卫将军居然这样奏报,“南京遍街小巷多草屋,往往失火,延毁官民之居,乞下令悉易以瓦。”-----为了正月十五看回灯,连房子都要扒了重盖?再说了,若是盖起瓦房,谁愿意住草屋啊,这宿卫将军也是趣致。
    徐郴指指厅中悬挂花灯,笑道:“阿述、阿逸,猜灯迷好不好?若猜中了,爹爹有赏。笔墨纸砚,镇纸、砚屏、笔洗、墨床、笔架、臂搁,一应俱全。”
    徐述、徐逸眼看着出门看灯这档子事是没戏了,发了一会儿闷,然后手拉着手厅中看花灯,兴致勃勃猜起灯迷。
    “杨玉环嫁给了安禄山,打一城池名。”小哥儿俩头凑头商量着,“杨玉环,体肥;安禄山,也是个大胖子。杨玉环嫁给了安禄山,岂不是合肥?”
    “猜对了,阿述、阿逸真聪明!”徐郴拍掌叫好,命人取来两方绿端,“咱们公公平平,阿述、阿逸一人一部。”端砚已是名贵很,绿端尤其难得,石腻坚致,幼嫩润滑,其色青葱翠绿,纯粹无瑕,晶莹油润,独具一格。
    猜对一个灯迷便能得一方绿端,果然是过节呀,有这好事!徐述、徐逸捧着砚台,眉花眼笑,“多谢爹爹。”谢过徐郴,又拿到母亲、兄姐面前炫耀了一番,得意之极。
    “接着猜,接着猜。”徐逊和阿迟笑盈盈鼓励弟弟,“猜对了,哥哥姐姐也有礼物相送。从吃,到玩,到用,形形□,应有有。”
    徐述、徐逸精神抖擞,把绿端交给陆芸保管,慨然冲徐逊、阿迟拱拱手,“如此 ,献丑了!”手拉着手,昂首挺胸走到一盏玉楼灯前,大声念道:“太祖皇帝有旨,杀天下贪官污吏,打一句《论语》。”
    念完,小哥儿俩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傻眼了。打一句《论语》?两人实想不出来,又不甘心认输,装模作样苦思冥想,紧皱双眉。
    徐逊慢慢踱到弟弟身边,跟他们一起仰头看着灯迷,自言自语道:“这样,那些贪官污吏岂不危险了?今之从政者……”徐述眼睛一亮,大声说道:“今之从政者殆而!”徐逸机灵很,也跟着大声说了一遍。
    “小小年纪,这么难灯迷也能猜着,了不起!”徐逊把两个弟弟好一通夸奖,一人送了一个寿山石瑞兽纸镇。阿迟也说,“太难了,我都猜不到,阿述、阿逸居然能猜到。”一个送了一个青玉竹节臂搁。
    都是宝贝呢,徐述、徐逸乐开了花,喜滋滋交给陆芸,“娘,您替我们收起来。”陆芸微笑应了,又许诺着,“再去猜,若猜中了,娘有两扇小砚屏,你们两个一人一扇。”
    “我要松花石山水人物那扇。”“我要紫檀雕争战图那扇。”徐述、徐逸先挑好了小砚屏,才跑到灯前指手画脚一番,又猜中一个灯迷。
    猜对三个灯迷,得了四样宝贝,徐述、徐逸心满意足,笑逐颜开。不过,元宵之夜不能泛舟秦淮河,领略“火龙蜿蜒,光耀天地,扬槌击鼓,蹋顿波心”盛景,还是有遗憾。要知道,若放太祖皇帝时,勋贵也好,文官也好,可是全都会坐灯船观赏秦淮河繁华景象。
    这晚全家人兴而散后,徐逸还拉着阿迟追问,“姐,明晚她们都要走百病,你去不去?”依着风俗习惯,到了正月十六这晚,平日幽居深闺女子可以成群结队外出行走,谓之“去百病”,可以祛病延年。
    阿迟微笑摇头,“不去。”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对于社会治安并不怎么有信心,人多公共场合,一向是不涉足。正月十六晚上简直是倾城仕女出动,人多很,不凑这份热闹。
    徐逸耷拉下小脑袋,“不去啊,那便不去罢。”很是下气样子。阿迟不解,“便是我去,你也不能跟着呀。”是女子去百病,跟你又不挨着。
    “姐若去,娘自然也去。咱们一家人晚间便到赏心亭饮宴,赏心亭下临秦淮,观览之胜,金陵宝地。入了夜,娘和姐走桥祛病,我和爹爹、哥哥亭中欣赏夜景,岂不是好。”徐逸抬头看着阿迟,眼巴巴说道。
    还是想出去玩啊,阿迟捏捏弟弟小脸蛋,“成啊,去便去。只是需多带仆役侍女,不许乱走乱跑。”徐逸来了精神,趾高气扬,“多带仆役侍女做甚,不顶用。我去求张大哥和老公公,请他们一起去!”也不等阿迟答话,活跑走了。
    次日一大早,先是程希,然后是冯婉,即将出嫁冯姝,都来信约阿迟晚上出来走走。陆芸也说,“咱们多带侍女便是,使几名粗壮婆子抬轿子跟着,若累了,便乘轿。阿迟,咱们只走三座桥,好不好?”阿迟答应了。
    稍迟张憇亲自过来了一趟,热心盘算着,“倒是出门走几步好,去去灾病。我带上一队少女亲兵,有她们护着,什么荒郊野外咱们都敢去。”
    “少女亲兵?”阿迟头回听说,十分好奇。张憇笑爽朗,“勋贵人家都是养有私兵,有数千,有几百,不过都是男子罢了。我五哥特地为五嫂养了数百名少女亲兵,个个武功高强,人人忠心耿耿。”
    “平北侯夫妇伉俪情深,人皆知。”陆芸得体微笑着,“满京城勋贵,也只有平北侯夫人有亲兵了,这是独一份儿矜贵,旁人比不了。”
    可是,少女亲兵不是应该京城平北侯府吗,怎么到了凤凰台?阿迟心里还是有疑问。
    张憇提起娘家堂兄、堂嫂,于有荣焉,“我五哥待五嫂体贴,五嫂待我体贴,不拘什么事,五嫂总是帮着我。这不,我才到凤凰台没多久,五嫂便派了少女亲兵过来,供我差遣。”阿悠,你真够朋友。
    邻舍有少女亲兵同行,陆芸自是求之不得,“如此,咱们便去走走桥,散散心。”又邀请道:“晚间我们去赏心亭饮宴,一起吧,倒热闹。”张憇笑着推了,“我们定孙楚酒楼,离不远,都城西。”赏心亭、孙楚酒楼,是南京出名酒肆。
    当晚真如徐逸所愿,一家人去了赏心亭宴饮。赏心亭下水门城上,坐雅间里,城西美景可见,秦淮曲歌可闻,丝竹入耳,心旷神怡。
    徐述、徐逸像飞出鸟笼小鸟一般,活很。时而趴窗户前面贪婪看着秦淮夜景,时而坐桌案前故作内行点评菜品,玩很开心。
    阿迟也为眼前所见到景色沉醉,“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美景奇观。
    黄昏时分,西园一行人等车驾到了赏心亭。雅间早用一扇紫檀架子大理石大围屏隔开了,陆芸、阿迟陪张憇母女坐西边,徐郴父子陪安骥坐东边。
    “张大哥和老公公呢?”徐述、徐逸没见着张劢和华山老叟,大为失望。安骥面容清癯,微笑浅淡,“老爷子喜欢秦淮河畔风景,你张大哥陪着他老人家四处走走。”徐述、徐逸便有些没精打采。
    张憇便跟陆芸商量着要走,“还要去程家、冯家、古家、卢家接人,不如早些出门。”陆芸自是应了。阿迟喝了不少果子酒,笑盈盈道:“请稍侯,我要衣。”
    张憇素来热心,忙吩咐身后站着两名美丽少女,“陈岚,陈岱,你们陪徐大小姐过去。”有少女亲兵陪着,有用没用先不说,何等威风。
    这两名少女美丽归美丽,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大异娇弱无力闺阁女子。有她们跟身畔,阿迟觉着很踏实,就没带佩阿、知白。
    衣过后,陈岚、陈岱带着阿迟绕了两绕,进到一间静室。阿迟向来是不大认路,进到室中才知道不对劲:这不是自己方才出来那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屋里是张劢,两人说了几句话而已。
    “驾言出游,以写我忧”,驾车出游,排遣忧愁。
    去百病是明清时代生活压抑女性难得暂时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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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上个坑时候,是想写一个悠闲文;开这个坑时候,是想写一个浪漫文。希望我能真做到。
    这篇结婚肯定会比上篇早,过程也会比较顺利。男主女主爹娘都很慈爱,但是爷爷奶奶各种不靠谱,会带来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