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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臭小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华山老叟捧腹大笑,乐不可支。这小子明明连菜单都一样一样仔细看了,厅中鲜花他亲自带着人摆放,挪来挪去好一番折腾。饶这么着,还说什么睦邻友好,太可乐了。
    张劢只笑不说话,华山老叟看眼里,心痒难挠。阿劢自小到大还没喜欢过哪个姑娘家呢,儿女情长,这臭小子不会呀。横竖女娃娃还小,不急不急,乖徒孙,你慢慢学。
    这天华山老叟又给张并写了封信,吩咐自己得意弟子,“阿并,怎么娶小媳妇儿,你教给阿劢。你自己很会娶小媳妇儿,这本事很好,定要一代一代传下去,并且发扬光大。”
    华山老叟写完信,笑咪咪看了两遍,亲手封好了,交给青松。青松殷勤陪着笑脸,“我这便放信鸽,侯爷明后日便能收着。老爷子,我青松办事向来是妥妥当当,您只管放心。”点头哈腰,拿着信出去了。
    过了几日,徐家要回请西园,早早送来了请柬,“敬备薄酒菲馔,恭请合府光临”。请柬是讲究描金五色蜡笺,色彩典雅,精美华贵。
    阿迟过来西园看程希,请柬是她亲自送来。西园侍女很殷勤,请阿迟坐上小轿,直抬到垂花门前方停。下了小轿,进了垂花门,走不多远便是正房了。
    很令阿迟意外是,西园居然有客人。大冬天,张憇南京故旧又不多,本以为只会见到程希、安冾母女,顶多再“探望”下还养伤程帛,没想到竟要和位陌生女士见面。
    张憇坐主位上,穿着石青刻丝银鼠长袄,大红洋缎银鼠皮裙,满面春风吩咐阿迟,“好孩子,自己娘儿们,别多礼。”程希和安冾也都笑着站起身,跟阿迟相互行礼厮见。安冾一向是清秀脱俗,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程希一向是端庄得体,脸上笑容却有些勉强。
    张憇对面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坐着位仪态优雅中年美妇。她肤色很白,仿佛上好甜白瓷一般,视如冰雪,却又莹润柔和。眉目如画,面容美好,虽看上去已有三十多岁了,依旧美让人心动。
    程希紧咬双唇,眼中闪过丝羞愤。阿迟不动声色看看程希脸色,若有所悟。再看看那美妇,面容间和程帛颇有相似之处,是明了。
    张憇热心引介,“好孩子,这是程家二小姐生母,秋姨娘。”安冾轻皱秀气眉毛,程希瞬间满脸通红,阿迟微微一笑,礼貌叫了声,“秋姨娘。”
    年纪小那一个,根本不足为虑;太太生这位大小姐相貌普通,给我闺女提鞋也不配;徐家这丫头生倒还成,也颇有气度,可惜这般倨傲,见了长辈只微微点头,连腰也不弯一弯,礼仪上差了些。既有倾城容貌,又谦恭有礼女孩儿,唯有我闺女一人啊。中年美妇秋姨娘微笑看着眼前三位姑娘,越发觉着程帛好,无一处不好。
    张憇客气跟秋姨娘夸奖,“二小姐性子又温柔,女工又精,着实惹人疼爱。不瞒您说,二小姐西园住着,从上到下,没有不夸她。前儿个二小姐专程绣了方帕子给我,那活计鲜亮,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孩子不知是费了多少功夫才做出来,生受她了。”
    秋姨娘矜持笑着,“她伤了脚,要躺着将养,横竖也下不了地,不做女工消遣,却又做什么呢?您是长辈,千万莫跟她客气,这原是她应该做。她西园养伤,真是劳烦您了,我实过意不去呢。”
    安冾实忍不了,拉着阿迟和程希笑道:“两位姐姐,有好玩东西给你们看,跟我来。”张憇素来娇纵她,忙道:“去玩吧,我们说些家长里短,没倒闷坏了你们小孩子。”
    阿迟和程希半推半就,跟着安冾出了正房,走到暖阁坐下。安冾命侍女备好茶水点心,便命她们全部退下了。程希又是羞愧,又是气愤,“谁家姨娘明公正道出门做客?偏我们家这位,真给程家长脸。”丢人丢到亲戚家了,丢死人了。
    安冾虽看着有些冷淡,其实心地很善良,见程希脸涨通红,忙安慰道:“这没什么,真没什么。程姐姐,我娘亲常和姨娘打交道呢,谈笑风生,可亲热了。”
    安冾话出口后,又觉着很不对劲,讪讪道:“那个,是这样,程家不是我五舅舅外家么?我娘敬重五舅舅,自然待程家格外亲热客气。”即便程家姨娘上门了,也会当做贵客招待,不会怠慢。
    安冾一意要安慰程希,碍于年纪小,不大会劝人,说了不少傻话。阿迟是知道程家内情,并不说话,只默默递了杯热茶给程希,“姐姐,润润喉。”说什么都没用,程家事,委实棘手。
    秋姨娘能出了程家门,到西园登堂入室,当然并不是程太太意思,甚至也不是程御史意思。程御史是官场上人,利害分很清楚。妾可以宠,可以奉上金珠首饰讨其欢心,可以无人处温存缱绻,却不可以违背伦常,做出让人诟病之事。秋姨娘之所以能如此,依仗不是程御史,而是程御史母亲程老太太。
    程老太太跟秋姨娘有亲?不是,没有。有旧?也不是,秋姨娘入程府前,跟她素昧平生。程老太太很喜欢秋姨娘?也不是,秋姨娘媚态横生,程老太太能喜欢她才怪。
    程老太太之所以不遗余力支持秋姨娘,只不过是存心和儿媳妇做对罢了。程老太太年轻时候日子不好过,夫婿不体贴,婆婆严苛。等到熬成婆以后,总觉着儿媳妇日子太滋润,想方设法给儿媳妇找不自。秋姨娘,不过是她恶心儿媳妇工具之一。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硬朗,脾气坏,程家上上下下无人敢惹。程太太若实受了委屈,程御史便温言安抚,“孝道大过天。好太太,你委屈我知道,改天我给太太赔不是。”程太太也是拿婆婆没法子,因此,程家偶尔会有些不合规矩事。好常来常往人家俱是知情,因是孝顺婆婆,亲友们也都体谅。
    “姐姐该庆幸,秋姨娘唯生一女,并没儿子。”待到程希情绪稍稍平复,阿迟宽慰道:“若她有儿子,那饥荒才有打呢。”想想吧,目前情况并不是坏,还有让人欣慰地方。
    这个时代儿子、女儿,差异很大。儿子是自家人,女儿是外姓人,很多人养女儿只当是为别人养。按照功利主义观点,确实如此。这是农业社会,生产力低下,辛辛苦苦养大了女儿却要嫁到别人家去,为别人家日夜操劳,可不是白养了吗。
    同样是皇帝子女,儿子后代可以封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辅国中尉,一直到奉国中尉。女儿后代就没有任何封号了,如果有,属于特封,不是惯例。
    寻常人家,女儿再怎么嫁好,再怎么有出息,也给生母带不来诰封。儿子不同,庶子如果做了官,依照品级可以请求封赠生母,给生母带来身份上巨大变化。
    程希明知阿迟、安冾是一片好意,勉强笑道:“阿迟和冾儿说都有道理,姐姐心里有数。”安冾陪她说着闲话,阿迟轻抚琴弦,琴声清越,沁人心胸。
    三人暖阁中盘桓许久,安冾命侍女去正房看过好几趟,都回禀“秋姨娘还呢,跟太太相谈甚欢。”安冾小脸微红,娘,您可真行。
    好容易等到侍女回报,“秋姨娘去探视程二小姐了”,安冾才振奋起精神,“程姐姐,徐姐姐,咱们回罢。”三人回了正房,阿迟送上请柬,“请必务光临。”张憇性子活泼爱走动,欣然应了。
    阿迟起身告辞,安冾捉着她不放,“徐姐姐,你家藏书阁有治水书对不对?我要借阅。”程希也凑热闹,“还有不少游记呢,我也要借阅。”阿迟嗤之以鼻,“女孩儿家,不务正业,看什么书。”眼看程希要打过来,安冾也握起小拳头,忙道:“好好好,请请请。”三人说笑着,请示过张憇,出西园,奔徐家。
    西园客房中,程帛顿足,“您怎么来了?!”您这么一声不响跑了来,敢情是捣乱来?秋姨娘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能来?”程帛呆了呆,无力坐床沿,幽幽叹息。自己西园费了多少功夫,才落人人称赞,个个喜欢,偏姨娘这么着来了,平添多少尴尬。庶女身份再低微也是正经主子,是能出门见人,姨娘却不是,姨娘应该悄没声息呆后宅。
    秋姨娘强忍下心中不,款款坐程帛身边,“傻丫头,我是没成算人么?我都打听清楚了,那魏国公亲外祖母,孟家妾侍,是跟着平北侯夫人过日子,平北侯父子待她尊重很。”
    作者有话要说:“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遭遇痛苦已经很多,受到侮辱也已不少。
    明天不打算出门了,专心写文,打算双刀ክ⺙Σ 䏨
    淘र
    下一步,便是周家灭亡了。
    景帝笑开怀,朕好孩子们,父皇会这周岁宴上,送你们一出有趣大戏。
    想来不遑你们,即便是这整个京城高门显贵,那日之后都要多了一项有趣谈资了呢!
    往日里道貌岸然,倒是要让你们试试,身败名裂滋味儿。
    看景帝眉开眼笑样子,来喜一旁抖了一下。
    主子笑成这般,必然是有人要倒霉了。
    就是不知道,倒霉究竟是哪个了。
    “来喜,通知沈贵妃,今夜朕要庆安宫用晚膳,让她好生准备着。”
    经过一番揣度,景帝心情极好。
    稍后便是打算过去与他好爱妃通通气儿。
    多有趣一件事儿,可得让月儿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她还会以为,自己是成心搞砸几个小不点周岁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