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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黎素醒来时,阿东已经不在身边,他十分疑惑,坐在床上,似有一瞬间的迷茫,直到阿东走近,便又恢复清明,自己穿戴整齐,下床道:
    “白家虽在苏州发迹,但老家却在淮安一带,据说他们是做生意起家,因此淮安老家山上的茶园还有人打理,我想他大概喜欢惹得一身茶香,却不愿被不相干的人带走。”
    阿东听了,只是沉默不语。黎素想到的事情,凌九重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不开口,要借别人的手替他做这些恶事。
    此去若真寻得白望川的孤坟,难免要扰人清净,挖地三尺,将骨灰取出,带回来交差,凌九重连最后的安逸都不给他,却又要担个痴心人的名头,看在黎素眼中,真是啼笑皆非。
    黎素那么个爱美的人,却想,哪天他要是也跟别人到了这个地步,宁愿托人将骨灰撒到粪坑里,顺势而下,淌到最肮脏绝望的地方,也绝不成全对方。
    67、第六十七章
    黎素昨晚放浪形骸,躺在床上还不觉得,刚一下地,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虚空脚步,心道,才一次便这样,看来要清心寡欲许久。以前只是用些小玩意儿,未尝那销魂滋味还好,经了昨晚,那些玉势都恨不得通通扔了,再不想碰,如今上了瘾,怎么戒得掉。
    洗漱过后,黎素先往正殿去了,在下山之前,他要去找凌九重,听他训示,再拿了令牌,这一路才能通行无阻。
    他到达殿前,云踪阁的阁主正守在外头,见黎素来了,立刻拦住他:
    “黎左使,请留步!”
    黎素蹙了眉,直言道:
    “殿中有人?”
    陆阁主道:
    “有人,还须等一等。”
    云踪阁如同天一教的暗卫,除了搜集情报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凌九重,天底下没有云踪阁找不到的人,除了白望川。
    黎素沉默半天,道:
    “昨日我见到华南堂的司马堂主了,莫非他又送了人来?”
    陆阁主只缓缓点头,黎素冷笑道:
    “上次漠北堂送来几个异域男子,宫主也不过新鲜了几天,后来不还是赏给别人了,这次又有什么不同?”
    陆一凡身为云踪阁阁主,当然知道分寸,不该说的绝不会多说一句,当下只道:
    “黎左使只守着便是,宫主这几日兴致高,不会为难你,所谓训示,也不过说几句体恤话,给了令牌,你便可下山去。”
    黎素将后背抵在殿前的朱漆红木柱子上,似是没有了骨头,软软地靠着,稍事休息,闭了眼道:
    “只可惜他就算操遍天下人,也操不到自己的心上人。”
    陆一凡脸上表情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不管他听没听到,有个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殿门忽然大开,黎素转瞬间就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脖子,迅速消失在陆一凡面前,等他意识过来时,已被狠狠摔在大殿内,凌九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左使,若拿不回他的骨灰,从今往后,你便再也见不着你那个小情儿了。”
    黎素抬头,见凌九重远远斜倚在榻上,两三个年轻男子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衣裳不整,还有一个躺在榻上,半死不活,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
    虽然很不情愿,黎素还是重新跪好,道:
    “请宫主赐予属下通行令。”
    凌九重只用薄杉稍稍掩住了下半身,结实的腹肌和大腿一览无余,与阿东不一样的是,这个男人虽然不再年轻,身上却有种岁月沉淀的醇厚雄性之美,黎素闻到屋子里的气味,他低头看那些人,他们方才一定经历过一番欲~仙欲~死的挣扎,不过最终还是会被无情的扔掉。黎素在心里骂了一句,风骚的老男人,又想起他当年多么意气风发,与秦山一战,印证了人定胜天那句话,武林泰斗都堪堪败下阵来,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听到白望川身亡的消息,根本不会受伤闭关许多年。
    聚散天命,半点不由人,黎素抬头,不卑不亢道:
    “宫主如此费心找他的骨灰,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回来,看这些不堪事么?”
    凌九重却笑了:
    “我要他时时刻刻陪着我,我要气他,气得他天天来找我,入我梦里,与我相见。”
    两个人相顾无言,因为黎素知道,白望川根本不会生气。
    黎素拿了令牌,走出殿门,对陆一凡道:
    “还请陆阁主带我去云踪阁一趟,宫主让我带些白家的典籍过去,若是找到他的坟冢,也好捎给他。”
    云踪阁藏遍天下各类武功典籍,凌九重也只挑了些跟自己武功路子相近的来练,大多都被他束之高阁,或者赏一两本无关痛痒的秘笈给对胃口的男宠。
    陆一凡道:
    “既然如此,便让云十三给你带路。”
    云踪阁的人,分别以“风”,“云”,“雾”,“霜”,“雨”等作为代号,“风”专司追踪,获取情报;“云”负责搜集各类武功秘笈;“雾”负责暗杀行动;“霜”为暗卫,日夜保护凌九重安全;“雨”则善于各类酷刑,叫人生死不能。
    黎素曾见过云十三几面,随口问道:
    “现在藏经阁中只十三一人么?”
    陆一凡摘下树上一片叶子,贴在唇边轻轻一吹,笑道:
    “其他十二人都去外头搜寻各类秘笈,左使也知道,宫主对武功一向痴迷。这十三腿脚不好,且活不过后年,只因记忆超群,便留在阁中,做些修补秘笈的琐事,倒也十分尽心。”
    阁主放了暗号,他二人一路边走边说,不久远处便慢慢走来个人,待走到黎素面前,陆一凡便交待他:
    “左使奉宫主之命,要拿了白家的典籍,带去淮安老家山上烧了,你先将它们找来交给黎左使,稍后再默一份存着。”
    云十三点了头,将黎素带到云踪阁前,上去取了典籍,交给他。
    黎素看他右脚微微有点跛,眼睛似乎也不大好,好像刚来的时候被烟熏过,差一点瞎掉,又想起陆一凡说的,觉得这人也有些可怜,而且他跟阿北私交不错,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道:
    “这里头是凝玉露,你每日用热水洗完脸,敷在眼周,可以明目提神。”
    那人只淡淡道了谢,并不如何惊喜,黎素想也是,他大概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眼睛再清明又有甚么用?
    黎素想到这里,又生出几分人世无常的感叹来。不过想到,此人最大的作用,尚且没有发挥出来,凌九重要找天一教的传教之宝,不论它在不在小和尚身上,一旦找到,免不了要让十三强行记下,默背出来,想必陆一凡也会想方设法为他多续几日命。
    黎素手上抱了白家的典籍,寻到下山的小路,阿东正在那头等他。他准备了马车,阿南留在宫里照顾阿西,这趟远行,只有阿北跟在他们身边。
    黎素原本是要骑马的,想来是阿东知道他身上不适,特意改成了马车出行。
    他刚进去,便将秘笈当做枕头,倾身躺下,似乎累极了,吐息均匀,慢慢睡了过去。
    68、第六十八章
    黎素再醒来已是黄昏,马车内光线很暗,车轮停滞不前,黎素不知出了甚么变故,阿东不在他身边,他忽然有些心慌意乱。
    “主人醒了?”阿北听到动静,一把掀开帘布,露出大半个脸来,冲他一笑。
    黎素往车外看了看,并没有阿东的身影,心下不觉有些失落。
    “主人是要找大哥么?”
    “他怎么不在?”
    “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们在林子里落脚,白日出来只带了些干粮在身上,大哥说没滋没味的,担心主人食不下咽,便去打些野味回来,让我守着,片刻就好。”
    阿东一直对他的饮食起居十分上心,黎素轻声道:
    “下次你替我拦着他,干粮也无妨,有水就行了,不如多争取些时间歇息。”
    他说着,从车厢内钻出来,与阿北一道坐在车前,无声等着阿东归来。
    天彻底黑了,阿东是踏着星辉回来的。他打了一只兔子,几只野鸡,留下一只做了汤,其余都生火烤了。
    如果在平时,黎素从来不愿意坐在篝火边,烟熏的人难受,好像整个肺腑都在燃烧。不过今晚,不知道是突发奇想,还是等得太久,饿极了,他居然守在阿东旁边,将兔腿转了个身,又去看鸡汤味道如何了。
    阿北笨手笨脚,做不来饭菜,只好在饭前先去喂马。
    黎素将野鸡轮番转了一遍,又提起一只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好香。”
    阿东没有说话,只是又撒了把胡椒粉上去,整只鸡看上去油黄透香,黎素偷偷瞧了一眼阿东,他不知道这个程度算不算能入口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篝火前的美味让他食指大动。
    斗争了半天,他估摸着,阿东不说话,那就是还要一段时间,只得悻悻地将野鸡放回架子上,默默坐在一边,又恢复了一贯淡漠的样子。
    阿东却转过身来,摸了摸黎素的脸,像春风拂面一样,将他脸上被烟熏着的黑迹都抹掉:
    “马上就好。”
    黎素微微发赧,让开了阿东的手,自己去擦脸,不过他明显忘记了自己的左手抓过野味,结果越抹越黑,直到饭间,一向粗放的阿北竟瞧出了端倪:
    “主人,你的脸……”
    向来爱美的黎素,哪里有过这副模样,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半边脸都是油污,阿北想笑却硬生生忍住了,样子十分滑稽,黎素扔了个鸡腿给他:
    “堵住你的嘴,叫你再话多!”
    他一向是克制优雅的,做甚么事都从从容容,没有人看过他赤手抓住兔腿,直接往嘴里送的样子,换做以前,他一定从怀里取出一把刀,一片一片将肉割下来,慢慢咀嚼。
    就连阿东都有些惊异,不过他比阿北淡然,只道:
    “穿过这片林子,有一条小溪,待会儿我取些水来给主人洗干净。”
    三个男人将野味扫荡得一干二净,阿东要去取水,黎素站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撑得难受,我与你一道走过去。”
    两个人去了许久,回来见阿北已经睡着了,趴在车缘上,看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来,迷迷糊糊揉了眼睛:
    “瞧我,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黎素没有说话,只钻进车内,半晌阿东进来了,黎素望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径自躺着。
    他想到刚才,无边夜色,极尽引诱,但是阿东似乎不为所动,黎素把脚踝以下伸进小溪里,轻轻划拉溪水,又凉又冰,阿东只道:
    “主人当心着凉。”
    黎素想,一定是这药性还不够猛,于是伸手去解衣裳带子,露出大半个香肩来,他的外衫又轻又薄,亵衣也跟着一起落下,转眼滑到腰际,又顺着后腰落在坐着的那一方草地上,随着夜风飘飘荡荡,正好遮住大半个臀,一副欲拒还迎的意味,但阿东只将他衣裳拾起,重新给他披好,道:
    “我们回去。”
    黎素躺在马车里,阿东坐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两个人不言不语,各怀心事。
    黎素想起前几日的放纵,心道,这个闷葫芦也不是甚么都不懂,他倒有本事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将睡不睡之际,这么想着,却如醍醐灌顶一般,黎素心里咯噔一下,轻轻闭上眼,阿东在床上的表现谈不上青涩,更算不得一知半解,若不是有了心上人,怎会如此轻车熟路……
    黎素叹一口气,叹息声太轻,以至于他们俩都没有在意。勾引、纠缠,本来就不应该开始的一段肉体关系,如果再动了情,就实在太不妙了。归根究底,是黎素自己把持不住,如果始于发肤,止于床笫,当断则断,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心烦意乱。
    黎素觉得很可怕,枕在阿东腿上,感受他的气息,竟令他觉得宽衣解带缠绵榻上也并不是多让人蠢蠢欲动的事,事到如今他落得一身狼狈,才隐隐生出一个想法,惊悚至极:
    或者于他而言,与阿东的交欢并不多么让人上瘾,阿东本人才是他始终戒不掉的阿芙蓉膏。
    第二日清晨,黎素再醒来,擦干净眼角的湿意,阿东已经不在身边,他如往常一样,掀开车帘,阿北赶车,阿东骑马,他声音平静,淡淡问道:
    “还有多久才到?”
    阿北抢先答了:
    “前面有个小镇,咱们先过去歇脚,过了晌午,再沿山路走二三十里,最快晚间就到。”
    黎素想了想,道:
    “晚间恐怕山上没有地方落脚,你们放慢一些,咱们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江湖人,先去小镇住一晚,换了衣裳,打扮成普通人家,再去白家庄。”
    三人晌午时分在小镇落脚,阿东左右瞧了瞧黎素,道:
    “三个男人去庄上,也不大可信。”
    白家庄在山上,大部分人当年跟着南下,随白望川他爷爷发迹去了,因此守着那座老山的不过几户人家,但却都是忠勇异常的白家人,黎素也恐瞒骗不过,想了想,道:
    “这有甚么难的,我换一身衣裳便好。”
    说着,便抬脚一迈,跨进一家绸子铺内,阿东将马牵去驿站,阿北在门外守着,待片刻之后,阿北站在树荫下,本是纳凉躲太阳的好地方,他却觉得眼也瞎了,脚也瘸了,看不得,更走不动。
    原来黎素竟换了一身女装,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见到阿北发憷,并不开口,只是眉头轻轻一蹙。
    阿北张了张口,结结巴巴道:
    “主……主人……”
    黎素隔了面纱,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这时候阿东来了,他看了黎素的装扮,并不十分惊讶,脸上表情平淡。黎素行走江湖,有时候为了行事方便,也会女妆打扮,但并不像今次这样素淡。
    阿北望了一眼绸子铺的字号,果然是望川宫的产业。难怪黎素可以一声不响地进去,又颠倒性别地出来。
    黎素将手放在喉间,微微摇头,意思是他从现在开始,不便说话,干脆扮成个哑巴。
    阿东望住他的眼睛,那里头亮晶晶的,秋波潋滟,他握住剑的手又紧了紧,阿北却在一边插话道:
    “不如就让大哥与主人扮作一对普通夫妻,我是你们的仆从,咱们是白家二夫人的远房亲戚,来给白望川烧柱香,扫扫墓,反而更可信一些。”
    阿东不置可否,黎素却瞪了阿北一眼,又将手覆在肚子上,意思是他饿了。
    三人走进客栈,小二热情招呼他们落座:
    “客官吃点甚么?”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黎素瞥过去,连看了好几眼,手上提的茶水壶稍稍倾斜,差一点将烫水洒在黎素手背上,所幸人被阿东护住了,藏在身后,他握住滚烫的壶嘴,淡淡道:
    “小二,当心点。”
    那伙计连连道歉,阿东点了几样黎素爱吃的菜,用眼神问他,行不行。黎素略一点头,阿东挑了个靠里的位置,让他坐下,默不作声替他擦好了碗筷。
    黎素吃饭时难免要将面纱摘下,他刚一动作,旁边桌上有个人笑道:
    “好俊俏的小娘子,真是冷若冰霜,却叫人热血沸腾!”
    黎素十分不悦,抬眼看去,只见说话的男人正摇着折扇,一派纨绔子弟的模样,嘴角含笑,也向他这边看过来。
    阿北拔了剑就要冲上去,却被黎素拦下了,他微微用力一拍桌,桌上的酒杯转眼飞了出去,酒也跟着倾洒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泼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旁边坐了两三位好友,都纷纷笑他:
    “裴少,你何曾栽过这等跟头,真是风水轮流转,哈哈!”
    “云奕,你也有今天,从前太过风光,不知道收敛!”几个人你嘲我讽,好不热闹,那裴云奕却也不在意,倒似个痴人,竟抿了抿唇,将流到嘴边的酒舔干净了,笑道:
    “好酒!美人敬酒,我却之不恭。”
    69、第六十九章
    那头黎素与阿东在小镇落脚,却遇到浪荡不羁的裴云奕,这头小和尚被困天一教分坛,一行人纷纷上了马车,黄岐与白衣女子叶蓉坐了第一辆车,万重光不知因甚么事受罚,明显与他们不是一个待遇,竟与那背刀大汉一同骑马,守在马车左右。第二辆马车,有个扛了药箱的年轻人,扶着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她身披白色轻纱,与叶蓉这样年轻率真的姑娘不同,虽然依旧明艳动人,但她显然已经上了年纪,将近四十岁的样子,雍容华贵中也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只不过让修缘不解的是,她并没有梳起一般妇人的发髻,反而跟叶蓉一样,一看就是并未嫁人的样子。
    修缘还在疑惑,莲花生上了最后一辆车,黑色檀木的车身,四匹马并列而驾,金线流苏从车窗处的帘布上缓缓垂下,车内四个角各放置了四种兽型香炉,铺在炭火上的香料正缓缓燃烧升腾,淡淡的香气让人目眩神迷。
    这样大张旗鼓,修缘又在心里将莲花生骂了一百遍,骄奢淫逸、奸~淫掳掠,抬头瞪视他,正巧莲花生也看过来,他面具下冰冷冷的眸子让人胆战心惊,黄岐从前面马车中探出个头来,冲小和尚喊道:
    “傻子,快上去,难道还等教主抱你么?”
    修缘转身看了被困在远处的几百个人,他们此刻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再开骂战,有些人死死盯着修缘,仿佛要在他身上钻出个洞来,或者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莲花生这时候却朝他伸出手来,柔声道:
    “上来。”
    修缘摇了摇头,仿佛一上马车,就会万劫不复。
    莲花生低□子,靠近他耳边:
    “知道么,你这是在害他们。”
    小和尚一惊,眸子里难掩惊慌之色,终于肯抬头看他,眼神竟十分脆弱。
    莲花生摸着他的脸,他仿佛有很多时间,可以一直耐心等下去,又好像下一刻就要扬长而去,将小和尚留在原地,任那些人扑上来,将他吞噬撕咬干净。
    莲花生并不着急,他沿着修缘的脸,摸了他的眼睛鼻子,又碰了嘴唇,最后捏住他的下巴,他在等他做决定,是要在这里做这些白道疯子的陪葬,还是跟他离开。
    修缘当然知道,无论他走不走,都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
    他恨莲花生,更恨他自己。他想,要是平安在这里,会不会有甚么不同,他或许会把身上背负的灭门之仇,还有身世之谜通通抛诸脑后,与他同生共死。
    修缘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轻轻抬了手,莲花生嘴边浮现一个淡淡的弧度,他握住修缘的手,将他拉上马车。
    莲花生将车上帘幕放下,密闭空间中,便只余两个人。
    马车开始缓缓向前,修缘坐在另一端,闭上眼睛,似在打禅,没有一点声息。
    莲花生不知何时坐了过来,他箍住修缘的下颚,问他:
    “你在想谁?”
    修缘摇头,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对教主大人无声抗拒。
    “在想男人,对不对?”
    小和尚依旧闭着眼,甚至一个表情也没给,好像此刻忽然失聪了。
    莲花生似笑非笑,只是声音冷冰冰的:
    “和尚也会想男人,那男人一定与你不是普通关系了。”
    修缘终于开口:
    “与你无关。”
    莲花生松开他的下巴,改用指腹一路往下,抚摸他的脖颈,他道:
    “他有我好么,会让你快活得离不开这根东西?”说完,故意引着他的手,往胯~下去摸。
    修缘收回手,缓缓启唇:
    “除了他,我再不会与别人做那等事。你我公平交易,我助你找到灵药,你告诉我身世之谜,求仁得仁而已。”
    莲花生道:
    “可惜我忘了告诉你,方才上了第二辆马车的年轻人,便是教内药师鬼机子,他今天很惶恐,他说他当初调错了一味药,你与我在一起的期限,或许并不止九次。”
    小和尚愣了愣,他终于睁开眼,望着莲花生道:
    “即使如此,又怎么样?忍到不能忍的时候,便是一死。”
    莲花生却笑了:
    “你不能死,你要找的人,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如此说来,他手上便又多了一个筹码。
    修缘摇了摇头,他自以为洒脱,却总被许多事束缚住,他虽是出家人,却比凡人更牵挂红尘之事。
    无论真假,他总愿意试一试,再次开口,他问的却不是平安:
    “那些人,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置?”
    莲花生握了他的手,轻描淡写道:
    “我让新坛主每日扔几只活鸡进去,抢到的人,大可以吃肉喝血,抢不到的,就看他们能坚持几天了,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每一天,扔进去的生鲜都会减少一些,最后,不过是人吃人罢了。”
    修缘想起从前那个传说来,莲花生十四岁时,与父母一同外出寻找魔教圣典,被困在往西藏去的古道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杀父弑母,饮了他们的血,食了他们的肉,才走出古道,重回天一教。
    小和尚觉得身上有些冷,明明是六月天,骄阳似火。
    莲花生寻了一条薄毯,将他裹住,他似乎很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修缘肩上,抱着他就此睡过去了。
    修缘不知何时,也同他一道睡了过去,醒来时莲花生还没醒,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累极了,修缘心道,他武功深厚,稍有动静便一清二楚,难道竟对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
    呆呆坐在原地想了片刻,直到莲花生动了动,修缘才如梦初醒似的,将他一把推开,道:
    “那头又宽敞又柔软,你过去。”
    莲花生却也不争辩,竟规规矩矩坐过去,侧躺下,以手肘撑住头,视线却紧盯住修缘不放,他撩了撩紫色长袍,道:
    “修缘,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小和尚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他只是饿了,“咕噜”一声,肚子适时叫起来,莲花生却更有了理由:
    “乖,说给本座听,说好了待会儿就让你吃得饱饱的。”
    修缘心想,这是把他当做私养的猪了吗?他跟凿齿不一样,他才不会颠颠地跑过去,伏在莲花生脚边仰望他。
    修缘咬了牙,干脆在马车另一头躺下,转过身,屁股对着他,闭上眼不说话。
    无奈他肚子却不争气,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他听到动静,莲花生起身,掀帘,万重光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主上有何吩咐?”
    很快,马车停下,有人进来,修缘闻到一阵阵菜香,碗碟被陆续放下,莲花生道:
    “再烫一壶酒来。”
    修缘正饿得头脑发昏,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诱惑,只得缩了缩肩膀,将脸埋进座上的裘子里去,谁知莲花生竟真不叫他,一个人倒了酒,自斟自饮,十分快意。
    修缘抱着肚子昏昏欲睡的时候,鼻尖上忽然痒痒的,有人用裘子上的毛逗他,修缘一睁眼,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再回头,果然是莲花生,后者却放低了声音,道:
    “都替你尝过了,味道不错。”又递了双筷子给他:
    轻描淡写,仿佛真是为了修缘才身先士卒,小和尚又恼不得,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能赏一口饭就不错了,何况这样给他台阶下。
    修缘接了筷子,在莲花生对面坐下,才发现每样菜他只动了一口,他面前的小碗里,已经堆满了剥好的虾蟹,莲花生尝过觉得不错的菜,也都被移到了他的周围。
    70、第七十章
    二人吃饱喝足,又行了大半天,眼见天已全黑,现在是初夏,蚊虫四窜,万重光的声音又在帘布外响起:
    “主上,前面有客栈,我们是进去落脚,还是继续赶路?”
    莲花生望了小和尚一眼,道:
    “那就去客栈歇息,天气热,大家也可以洗个澡,解解乏。”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客栈,小和尚不愿意再跟莲花生住一间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掌柜的要引他们去房间,修缘依旧坐着。
    莲花生走过来,捉住他的手,修缘道:
    “给我一间柴房也好,我们分开住。”
    教主大人却没发作,只将他打横抱起,低声道:
    “你跑了,我找谁要去?”
    修缘从莲花生怀里探出头去,看到黄岐等人正似笑非笑望着他,只觉得十分窘迫,又缩回去,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莲花生将他抱进房里,才要将人放下,临了却被他按住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你这小兽,倒会乱咬人。”
    修缘并不理他,滚倒在床上,伏躺着,轻轻喘息。
    他开始相信,也许莲花生告诉他的话不假,隐而不发的药效确实还在。
    莲花生开了门,吩咐万重光几句,很快有人送来了热水。
    “洗完澡再睡,乖。”
    教主大人将他从床上捞起来,扒光了衣裳,心道,怎么今天这么听话,再抬头,已见修缘眼睛微微闭着,已渗出几滴眼泪来。
    他先试了水温,而后再要去抱修缘时,眼里的火焰却忽然全部熄灭,黯淡下来。
    修缘无知无觉,莲花生摸了他屁股上的牙齿印,每摸一分,心就更冷一些,修缘浑然不知,他挡开了莲花生的手,道:
    “你做甚么?”
    莲花生重又揉捏臀瓣,他的声音很冷,让修缘很快清醒过来:
    “哪来的?”
    那明显是个成年男人的牙齿印,出现在最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莲花生不会不懂。
    修缘对于自己身上的细微变化一概不知,他迷茫地看着莲花生,教主大人引着他的手,触到了柔嫩臀瓣上。
    修缘一惊,便要缩回手,他不记得跟平安的那晚上被他咬过,平安一直很温柔,甚至需要他来引导,而莲花生……看他的反应,也不可能是他,就算目眩神迷中咬过人,再看到总会想起,而不是兴师问罪了。
    最混乱的是修缘自己,他在回忆,却一点头绪也理不出,他甚至不记得甚么时候有过这个牙印,没有任何痛感,却难以消失。
    莲花生的手在他的腰际和臀上来回抚摸,他的声音很低很冷,凉到了人的心里去:
    “修缘,你不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究竟发生了甚么?”
    修缘不知道他最近的这些奇怪情绪是哪里来的,在他印象中,莲花生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张了张嘴,却甚么也说不出。
    莲花生低笑道:
    “口是心非,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