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省下很多力气。”
“我自有打算。”凌戟道。
林玄英见他不打算解释,也不再继续深问,只是端起那只粗糙的茶碗来,像品什么顶级好茶一样慢慢细品。
果然凌戟又道:“玄英,我只有一事相托。我离京之后,还望你多多照顾方世子。”
“他是侯府世子,哪里轮得到我来照顾?”林玄英笑道。
凌戟却没有一丝轻松:“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若不是危机迫在眉睫,他又岂能下定决心在此刻离京?
“我看你是关心则乱。方府现在稳稳当当,何来一丝危机可言?”林玄英道,见凌戟只是用他那双墨黑的双眼看着他,只能抬起手道,“好吧,好吧,我听你的。万一有什么事,我一定护着你的小少爷。”
不管怎么说方家都是世代勋贵,只要不是谋逆大罪,再大的罪过充其量也不过剥夺爵位贬为庶民。当今天下承平日久,这谋逆大罪也不是那么好犯的。
凌戟见他应了,才施了一礼:“多谢玄英兄高义。”
林玄英也不客气,结结实实地受了凌戟一礼,等他直起身来,才又摸着下巴道:“凌戟,男人是什么滋味的?我便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对那小少爷这么死心踏地。虽说他长得好看,到底也是男儿身,一点胭粉味也没有。的有什么意思。”
凌戟低眉敛目,端正地坐着:“玄英兄既然好奇,自己去试一试便知道。”
“哦,那赶早不如赶巧,不如凌兄陪我一试?”
凌戟看了他一眼:“可也。”
林玄英见他神情认真,没有一丝说笑的模样,吓得忙从桌子上下来,连连告辞,一溜烟地跑了。
几天之后,凌戟离开那个暂住了一个月的小院子,拿起了方越笙给他送来的剑和钱袋,轻装简行地出发了。
半夜时分,方越笙好梦正酣,突然感到有人轻轻地推着自己。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欲唤丫鬟过来,却被来人轻轻地捂住了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少爷,不要出声,是我。”
方越笙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才又连连点头。
凌戟这才放下手来,方越笙听到外间霜荷的声音:“少爷?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你睡吧。”方越笙忙道,一边将凌戟拉上了床,又放下帐子。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怎么进来的?没有被人看到吧?老爷现在还在生气,看到你肯定又要打你。”方越笙抱着被子看他。
凌戟轻声道:“没被人看到。今晚就要离开京城了,我来看看少爷。”
方越笙一脸歉疚地道:“老爷让人守着门不准我出去,说要帮你准备行李的,也没有弄成。”
凌戟笑道:“少爷能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等我离了京,老爷就不会再关着你了。”
方越笙打量着凌戟,心里涌上浓浓的不舍。他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拉住凌戟的手指。
“真的不能留在京里吗?你那么有办法,一定可以求得老爷不再生你的气。”他想了这些天,现在就认为凌戟要出外从军是因为方侯爷容不得他。
凌戟看着他道:“除非我心里再不想着少爷,老爷也许能够原谅我。”方越笙闻言,面色一变,凌戟却又笑了:“可是让我不再想着少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的。”
方越笙连自己都未察觉地轻吁了一口气,皱眉看着凌戟。
凌戟道:“我不在京里,如果有了什么难处,就去找林玄英,他可以帮你。”
“你的狐朋狗友,靠得住么……”方越笙嘀咕道。
凌戟笑了笑,道:“少爷睡吧,我要走了。”
方越笙一把拉住凌戟:“这么快……”
凌戟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柔和的情意。
方越笙紧张地抓了抓袖子,面上显出几分犹豫和挣扎,最后一横心,猛地凑近凌戟,在他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再亲一下吧。”方越笙俯身在凌戟身前,微微抬头看着他,眼睫扇得像受惊的蝴蝶,哑着嗓子道。
凌戟目光微深,握着方越笙的肩头,慢慢地凑近过去。
天色微明之时,凌戟睁开双眼,眼神清亮,没有一丝模糊睡意。
方越笙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只是皱起的眉头略略显出一丝不安来。
凌戟伸手到他腰间,慢慢解下他腰间系着的那条汗巾。方越笙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道:“你干什么?”
凌戟像个真正的登徒子一样将那翠色的汗巾子置于鼻端,笑道:“军途漫漫,留个念想。”
方越笙瞪着他,半晌道:“流、氓。”
凌戟将汗巾塞到怀里,俯身又亲了他一下,笑道:“再睡一会儿吧。”方越笙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哪还有凌戟的影子?
他失魂落魄地坐了一会儿,摸了摸腰间,汗巾已然不在,才确定昨夜凌戟真的来过,不只是他的一个梦。
不多时霜荷进来服侍他梳洗更衣,在院子里用过早膳之后,方越棋便兴冲冲地找来了。
☆、第45章 端倪
方越棋拉着方越笙道:“大伯解除你的禁令了,以后不用被关在清鸿院里了。”
“这么快?”方越笙奇道。凌戟昨夜刚走,方侯爷就不管束着他了。
“都关了大半个月了,还快哪。”方越棋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大伯说了,以后你归我管。你也收收心,别再出去鬼混了。”
以前方府的大小事务都有凌戟横插一脚,方侯爷对他的信任早已超过一般下属。方越棋甚至还听说过方侯爷准备把一个女儿嫁给凌戟,以此来更加收服凌戟,为侯府效力。只不过与凌戟的父母相商的时候,他们竟然以与别人有过婚约为由推拒了,让方侯爷十分遗憾。
如今好了,不管以前有过什么都成了过眼云烟,凌戟把自己作到这个地步,也算他求仁得仁了。
方越棋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
方府的权力,本来就该握在方家人的手里。方府的事务,本来就没有凌戟这个外姓人插手的余地。
“越笙,你是侯府世子,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懵懂下去。大伯已经为你求来了一个启明书院的名额,以后你跟我去书院念书,府里的事务也该学着掌管起来。”方越棋道。
方越笙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
他被关了这大半个月,好像堂哥和老爷替他决定了许多事似的。
“启明书院,以前不是来我们府里考过我吗?”方越笙道,“我没过,老爷还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呢。怎么现在又有名额了?”
“此一时彼一时,这一次是启明书院自己派发下来的名额,也没有人来考你,你就安心去上吧。”方越棋道。
启明书院派发的?凌戟一走就派发什么名额给他?有这么巧的事吗?方越笙总觉得这里面有凌戟的影子。
想到凌戟,方越笙不由得又升起些离愁别绪来。
昨天他拿走了自己的贴身汗巾子说留个念想,他却没想起来要点凌戟的什么东西。府里凌戟的东西都被清理出去了,凌戟送给他的那些礼物也让凌戟收起来了,如果他想凌戟了,竟然一点慰藉也找不到。
方越棋见自己的小堂弟唉声叹气地,疑道:“你怎么了?放你出去你还不高兴?”
他想凌戟了。敢能方越棋说吗?
方越笙只能摇了摇头,不言语。
脖子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触感,方戟笙伸手往衣襟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红线挂着的一枚玉牌来。
玉牌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的模样,虎头虎脑地对着他。
以前他没有这个东西啊。方越笙有些奇怪,难道是霜荷给他戴上的。
他将玉牌翻了这来,看到背面刻着一个戟字。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越笙一下子高兴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对着这枚小小的玉牌爱不释手。
方越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拉起方越笙往外走去。
“既然大伯准了你外出,你也别整天呆屋里坐窝了。”方越棋道,“我带你去置备些纸墨书本,过两天和我一起去书院。”
“我这里有上好的纸墨笔啊。”方越笙道。
“你这里的东西都太名贵了,给你带到书院去也是糟蹋。”方越棋哼了一声,“大伯已经让我将方府的事务掌管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便要规定府里不得铺张浪费,你也得好好遵守。”
方越笙应了一声,自跟着方越棋去了,万事都由他安排不提。
广清宫是皇帝召见百官处理政务的宫殿,这一日朝见完毕,百官退朝,众人从高高耸立的宫门处鱼贯而出。
方侯爷一路疾走,往自己府里的马车走去,路上被几个同僚拦住,他只能扬起笑脸,与众人寒暄。
拦住他的几个人都是往常交往甚密的世家出身的官员,自从近几年来凌戟每每在他面前陈述利弊,他已久不与这些人来往了。尤其是最近一年来,方侯爷因着职务之便,竟发现这些人欺上瞒下,做下了许多欺君贪墨之事。只是因着世家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人敢捅破上达天听,因此才相安无事到如今。
但是方侯爷向来谨小慎微,看着他们四处牟利就像看着一群人在刀尖上长袖起舞,便是没有凌戟提点,他也再不敢与这些人密切往来。
几人一番寒暄过后,其中一人提议道:“我们这些老兄弟久未聚过了吧,尤其是方大人,再是贵人事忙,也不能忘记旧友啊。不如趁着今日无事,天气又好,咱们再寻几个老朋友过来,再聚一聚,聊一聊。啊?怎么样啊?”
众人纷纷应和。方侯爷一脸为难,连连作揖,歉然道:“抱歉,府中有事,今日实在是脱不开身。改日吧,改日我定然亲自设宴,向诸位大人们请罪。”
说完便向诸人告辞,匆匆地离去了。
余下几人聚在一起,看着方侯爷的背影,半晌一人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难道果然如广安侯所说,这方明晟是起了异心了?”
几人一路行到广阔之处,见四周空旷一览无余,才继续谈论道:“广安侯早说了,平国公府上的那个凌戟向来与清贵交好,看样子是怕皇上有意对付勋贵世家,便想退步抽身。也不想想,你头上顶着勋贵的爵位,再退能退到哪里去?”
“听说他府上那个凌戟一个月前被打了出去,却不知是为何?如今方府似乎与那凌戟再无关系,凌戟也从京城里消失了。这些事情,还是要报给广安侯和嘉郡王知道。”
“十二世家早已连为一体,一荣俱荣。”一人眯起眼睛道,“方明晟想要独善其身,也要看看咱们答不答应。”
方侯爷自然是不知道那些背后的议论,匆匆回到府里,唤来管家询问方越笙的情况。
管家回道:“侯爷放心,世子爷这些日子非常乖巧,去启明书院报道念书都很规矩,府里的事务也开始学着办理,也不爱去外面胡混了。”
方侯爷点了点头,挥退下人。
似乎自从把凌戟赶走之后,方府的各个方面都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带着方府远离那些胆大包天的狂妄之徒,勤勉当差,一心为圣上分忧,将来便是圣上要处治贪赃枉法的那些世家子弟,和他们平国公府根本毫无干系。
只要方越笙上进,又有方越棋帮扶,兄弟齐心能把侯府撑起来,少一个凌戟又算得了什么?!
方侯爷望着窗外的萧索秋景,半是怅然半是期望地叹了一口气。
启明书院里,方越笙自从进来之后,便跟着方越棋住进了天璇院中。天璇院里住的都是他们世家子弟,又向来以方越棋马首是瞻,因此方越笙到了书院之后,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方越棋却没有那么舒服了。
方越棋手里端着个两层的食盒,匆匆地走在回天璇院的小路上。
方越笙是个十分讲究的人,不愿意去膳堂吃饭,嫌挤。不愿意去浴堂洗浴,嫌脏。启明书院里向来淡化门第之分,凡是进来的都只是学生,不论家世,便是世家子弟也不能有下人随侍伺候。因此这个难伺候的小堂弟的各种无理要求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方越棋自诩为慈爱兄长,只能无怨无悔地一肩挑起。这会儿他手里就端着从膳堂里打回来的饭菜,回去喂他那个懒懒散散的小堂弟。
一个小包裹突然从上前方落了下来,方越棋吓了一跳,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到。
一个人影从路边的假山后面出现,闲闲地坐在假山上,手指着系着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末端拎着那两个小包裹,居高临下地向方越棋一笑道:“越棋公子,不要怕呀,是我。”
方越棋稳住心神,瞪向那个始作俑者,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去。
林玄英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跟在方越棋身后。
“越棋公子,生气啦?我又不是故意吓你的,谁知道你们这些世家小公子这么不禁吓。”
方越棋顿住脚步,回头皱眉道:“林玄英,你想干什么?”
他知道这个林玄英是凌戟的好友,自从凌戟离开京城之后,以前待他们十分冷清的林玄英反而屡屡亲近他和方越笙,要说跟凌戟没有关系他是不相信的。再想到凌戟对方越笙的企图,不管林玄英接近他们有什么目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林玄英得逞。
林玄英举起手里的包裹,放到方越棋的食盒上。
“咱们都是同学嘛,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这是一点小吃,送给你们兄弟尝尝。”林玄英笑得十分亲切。
“不需要。”方越棋一举食盒,给他扔了回去,转身就走。
林玄英忙接住了,继续跟在方越棋身后:“越棋公子,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咱们又素无仇怨,既然有缘同上启明书院,很该友好往来才对。”
都怪他一时义气,答应了凌戟的要求,要替他照顾他那小少爷。现在只能苦哈哈地来打好关系,反倒让慕晨和徐方以为他被凌戟附身了。
方越棋不理他,林玄英也不气馁,径直跟进了天璇院。
☆、第46章 初露
林玄英跟着方越棋进了天璇院,又一路跟到了他和方越笙的房间。
方越棋不耐烦道:“林玄英,你跟着我干什么?”
林玄英一脸无辜道:“越棋公子,我不过想同你亲近亲近,你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方越棋怒道:“谁想跟你亲近?!滚!”说完迈进屋里,一脚将门踢上。
林玄英还是一脸笑意地推门走了进来。
方越笙正坐在书案前的椅子里,抱着一本书苦思冥想,抬头看到跟在堂哥身后的林玄英,眼睛里露出一丝惊奇,唤了一声:“林玄英。”
这位世子爷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抵触。
林玄英笑着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道:“我府里新请了一个厨娘,做的点心极有特色,带过来给方世子尝尝。”
方越笙十分感兴趣地动手拆包裹,道:“难得你有心。”
方越棋在一旁放下食盒,摆好饭菜,回头看到这番情景,顿时气结。
“你不是向来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他带过来的你又吃?!”方越棋气冲冲走过来教训道。
方越笙为难地看了林玄英一眼。他是凌戟的至交好友,方越笙心里对他就没那么大抵触。
“不要紧的,我就看看……”方越笙嘀咕道,继续打开包裹,露出里面做得十分精致的几样点心来。
他拈起一块来,看一眼十分生气的堂哥,又看一眼满脸善意笑容的林玄英,心里十分为难。
以前林玄英跟他们没有什么交情,现在他刻意讨好,必然是因为凌戟的嘱托。伸手不打笑脸人呢,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方越笙也不想驳了林玄英的面子。
“我……我尝尝,好不好吃呢。”方越笙嘀咕道,把点心放进嘴里。
林玄英笑意更深,方越棋却是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方越笙一下。
“过来吃饭了!”方越棋把方越笙拉到饭桌前,又拦住起身想要过来的林玄英,昂首瞪着他。
林玄英想想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逼得太紧了反倒不好。幸好小世子对他还算友好,这些天接触下来,林玄英倒是更理解了凌戟对这位小少爷的喜爱。
就像是一只柔软的小动物,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一股清澈。
“那我先走了,越棋公子,你吃饭。不用送了。”林玄英笑道,一步步向门边退去。
“简直太不要脸了。”方越棋看着林玄英走出大门,才坐了下来,恨恨道,“跟凌戟交好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方越笙道:“明明是好人。”
方越棋拿筷子敲了他一下:“食不言,吃饭!”
“明明是你自己在说话……”方越笙嘀咕道。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已是隆冬时节,启明书院放假,方越棋和方越笙也回了侯府,一起帮着侯爷和方夫人处理些府内事务。
方夫人把两个人叫到跟前,一脸慈爱地笑道:“年关将近,下面的庄子商铺也该将今年的出息送上来了。你们两个便帮着看管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问老爷也行。”
方夫人主持侯府中馈,外面的事却不方便出面,往年都是凌戟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全部一力承担,基本上没让方侯爷和方夫人操一点的心。
如今凌戟离开方府,方侯爷又是个对俗务不上心的,幸好还有个方越棋能帮衬一下。方越笙这几个月来也上进了不少,方夫人心中大感欣慰。
方越棋躬身应了,面上有些兴奋。以往方侯爷太过信任凌戟,这些事情都让他一个人作主,他有没有中饱私囊谁也管不着,如今总算落在他手里,一定要好好清算一下。
方越笙依偎在方夫人怀里,一只手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玉牌,若有所思。
方夫人看了他一眼,道:“笙儿在想什么?”
快要过年了,凌戟已经离京几个月,到现在连只言片语也没有传回来,方越笙心中不免牵挂。
他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方夫人的问话。
方夫人抿了抿鬓发,又道:“还有一件事,你们两个也最好知道一下。越笙已经快十八岁了,越棋更是不小了,昨天你母亲来府里说话,想要我帮你相看一门好亲事。越棋向来好学又知礼,只要明年春闱高中,自己挣上个好前程,在京中年轻子弟当中条件也是拔尖的,各府太太们每每说起来都是赞不绝口。自己肯上进,比什么世袭的爵位都可靠。”
“全凭伯母作主。”方越棋笑道。他们这一房虽然仍旧住在方府里,说起来他也是平国公府的公子,但是爵位轮不到他,一旦将来成家立业,若是分出府去,顶多能分到些微家产。出了侯府他便什么都不是了,要说一门好亲事并不容易。如果是方夫人出面张罗,那就不一样了。
方越笙却皱起眉头:“说什么亲,我不要说亲。”
“说什么傻话,你不说亲,以后你承袭了爵位,谁替你打理后宅。”方夫人道。
方越笙想着凌戟离京前和他说的话,凌戟不要他成亲。虽然凌戟一直显得十分谦卑恭顺,但是方越笙毫不怀疑,要是他成亲了,凌戟肯定会变得很可怕……
再说他和凌戟都那样过了,他怎么能跟别的女人成亲?!
方越笙不耐烦道:“堂哥不是就喜欢管这些么,后宅什么的交给堂哥好了。”
方越棋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方夫人斥道:“胡闹。”
外面的婆子适时走了进来,向方夫人禀道:“太太,庄子上的管事派小厮先来报信,大概今天晚上送年礼和出息的车队就能进京了,请夫人安排人去接应。”
方越棋听了,忙起身道:“伯母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方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把方越笙推了过去。
“去帮你堂哥看着,你也跟着好好学学。”
两人一起告辞出来,方越棋点了几个管事和不少小厮,随同他和方越笙一起去接应车队。
往年进京来的车队都是开到侯府西门,方越棋按制而来,倒也井井有条。直到傍晚时分车队陆续到了,小厮进来回禀,方越棋忙正了正衣冠,从暖阁里走了出去。
庄子上的管事是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一眼看到走出来的方越棋和方越笙还愣了一下。
一旁的小厮提点道:“胡管事,快请安吧,这是我们府里的世子爷,这位是二老爷家的大公子,我们都唤大公子的。”
胡管事忙躬身问安。方越棋矜持地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的车队。
“今年送来的出息都在这儿了?”
“是,请世子爷和大公子过目。”胡管事从怀里掏出一本帐册来,交到方越棋的手上。
方越棋翻了几页,有些眼花缭乱,便不动声色地合上了,将帐册交给一旁的小厮。
“帐册我会仔细核对,先让人把东西搬进府里吧。”
胡管事见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往年那凌少爷管着,一双眼睛十分利害,只消翻一翻帐册就能看出许多眉目来,当场就能将他问得冷汗涔涔。好在他办差尚属勤勉认真,便是偶尔有些出入,那凌少爷也不会太过刻薄下面的庄户。
如今换了这两个小公子出来管,他倒是轻松了许多。
方越棋和方越笙站在一旁,看着府里的管事小厮们张罗着往府里搬东西,看得倒也十分新奇。
庄子上送来的不只有地租银两和粮食米面,还有好些猎来的活物,又是獐子又是野鸡的,整个西门外十分热闹。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在车队的末尾只有几个赶车的车夫呆在车上看着货物。反正这里已经是侯府的门外,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贼偷来这里偷东西。
车队最末的一个车夫也望着前方,数着什么时候才能到他的车,卸完了货也好早点回去休息,却听身后一阵轻响,车夫回头一看,又有几辆马车排在了自己的车尾。
后面的车夫看到他回身,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
“老兄是西头庄子上的吧,看着眼生啊。”
车夫看着那人也是眼生,以前似乎没有见过。不过庄子里人来人往,他也不是谁都认识的,因此只是笑着回道:“不是,我一直跟着胡管事身边的。我的车本来押在最末的,你们怎么反倒落到我后面去了。”
“别提了,路上有两头骡子犯了倔,谁打也不动,幸好赶上了时辰,没有误了东家的事。老哥是跟着胡管事的啊,那可是大有前途。”那人一脸艳羡地道,“等卸完了货,老哥跟咱们一起去喝一杯,也消消寒气。”
车夫见惯了这样的套近乎,也虚应着客套回去,便转回身来不再理会。
车队的马车一辆辆地搬空了,后面的马车又慢慢往前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厮们举起火把照明,继续热火朝天地干活,一直又忙了两个多时辰,才总算把货物都卸进了府里。
方越棋有些疑惑地翻了翻帐册,又看向堆在地上正由小厮往库房里搬运的那些货物。
“好像不太对啊……”方越棋低声念道,皱着眉头一页一页地翻那帐册。
方越笙道:“什么不对?”
“我刚才粗略对了一下,好像货物不对。”方越棋皱眉道。
“少了?”方越笙紧张地道。他和方越棋第一次接手这样的事,要是就办砸了,老爷一定又会大发雷霆。以前都是凌戟一个人看着都没问题,他们两个人管着再出差错,可就怡笑大方了。
“不是,好像多了些……”方越棋不太确定地道。
方越笙松了一口气,道:“堂哥,你看错了吧。这些庄户刁着呢,不少送东西就不错了,谁还会给你多出来啊。”
“所以我也是不确定……”方越棋合上帐册,“明天我再仔细查对一番吧,反正我们这边不完事,胡管事是不能离京的。”
“恩,明天我帮你一起核对。”方越笙贴着方越棋,又是跺脚又是连连呵着手,“我们快回去吧,站了这大半天,好冷哦。”
“好好,我们回去。这个手捂子给你,暖一下……”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地往府里走去。
☆、第47章 陷害
当天夜里,方越笙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只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吵嚷哭叫,没有丫鬟来点灯,只有外面的火光映照在窗棂上。
方越笙连忙坐起身来,睡意一扫而尽,一连声地唤道:“霜荷,夏桃!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平日里十分殷勤的两个丫头却迟迟没有出现。方越笙披衣出门,差点被一个乱跑的小丫头撞到。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跑?霜荷和夏桃呢?”方越笙一把拉住那个丫头,皱眉喝道。
“我……我也不知道,半夜的时候突然就吵起来了,霜荷姐姐和夏桃姐姐出去看情况,还没有回来。”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听说外面来了好多军爷,在抓人呢!”
“什么军爷?哪里来的泼皮敢在平国公府撒野!”方越笙放开小丫头,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还没出院门,霜荷突然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迎面拦住方越笙。
“少爷,不要出去!外面来了许多人,说是顺天府的官兵,现在正乱得不成样子。老爷让我们去后宅看着夫人和几位小姐,别让那些粗人冲撞了去。少爷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顺天府?顺天府的人来干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霜荷硬拉着方越笙朝后宅走去,焦急道:“我也没听明白,好像说我们府里跟什么建州的海盗有勾结,现在侯爷正在跟那带兵围府的官老爷交涉。”
“建州?海盗?”方越笙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刚出清鸿院,便看到方越棋带着几个小厮匆忙赶来。看到方越笙还好端端地,方越棋略微放心地吁了一口气,吩咐霜荷道:“你把少爷带到太太那里去,我会尽量挡着那些人,不让他们骚扰内宅。千万照顾好少爷和太太。”
霜荷连忙应了,方越笙却停住脚步不愿意走了。
“堂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越笙走到方越棋身边,“我跟你一起去前面看看。霜荷,你带着几个丫头去太太那里仔细照应。”
“这个时候别胡闹了。”方越棋斥道,“顺天府尹一个三品官员敢带兵来围平国公府,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你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去了也是添乱,还不如去太太那里帮衬。”
“我没经历过,你就经历过?”方越笙将身上披的衣裳穿好,将头发一挽,“我才是侯府世子,这种时候怎么能自己躲到内宅里去。”说完便不理会方越棋,径直朝外走去。
方越棋无法,只能带着下人跟上。
两人到了侯府前院,只见中门大开,数队手持火把的官兵肃穆而立,簇拥着一个一身齐整官服的官员。
方侯爷上前道:“慕大人,深夜造访,却不知所为何事?为何是这等阵仗?”
顺天府尹慕南山向来与世家不大来往,跟方侯爷更没什么交情,此时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方侯爷一眼,拱手道:“侯爷勿怪,本官也是身负圣命而来。建州海盗猖獗已久,屡歼不尽,早有传闻说京中有人私通海盗,私下传递消息。”
“这……这与平国公府有何关系?本侯从未听闻过什么建州海盗之事。”方侯爷皱眉道。
“本官近日抓捕了几个从建州过来伪装成商人混进京城的海盗,他们将平国公府招了出来,本官自然要来查个清楚。只要府中无人私通海盗,侯爷自然不必担心。一旦查明,本官自会禀公办理。”慕南山说完,招手唤来几个下属,吩咐他们往各处去搜查。
“慢着。”方越笙上前道,“平国公府上蒙天恩,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出入搜查的?!”
慕南山微微眯起双眼:“方世子是要本官请来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