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戈一去半年,神兵营便被蔺暨派了其他人暂时接手。
“你回来正好,这神兵营还是得你来管”
哪知魏玄戈听了却连忙推辞,“劳陛下看重是臣之幸,只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手里捏着一颗白色棋子,正思忖着往哪儿下。
“只是家里夫人有妊,自觉离别多日亏欠良多,想空闲些时间出来陪陪她”
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自从经历了生死大变之后,他心里便对权势有些看淡了,只想守着媳妇孩子炕头热。
不是说他不信任蔺暨,只是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难以猜测,如今两人尚且是好兄弟,可万一哪日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转头便把自己砍了也是有可能的。
魏玄戈在家中没有兄弟姊妹,一向将蔺暨当亲兄长来看待,所以他万不愿看到兄弟决裂的情况发生。
蔺暨知晓他是个爱妻的,然而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理由为推辞。
“哒”的一声,手中白子落盘,作风杀伐果断。
蔺暨收了手,看着他笑笑:“你有此心固好,只是,朕身边可信之人不多,除了你,朕实在不放心将神兵营交到其他人手里啊!”
他说的不是虚言,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波涛汹涌,身边可信之人就那么几个,何况,他向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魏玄戈在身后帮了他良多,当初若不是他力排众议堵了那帮老臣的嘴,自己哪有那么容易上位?
只要他不犯大错,蔺暨都不会轻易将他如何,两个人从小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坚信魏玄戈不是那样的人。
魏玄戈看着他真诚毫无算计的眼神,突然为自己的阴暗想法感到些许愧疚。
说实话,蔺暨对他的好真的没话说,他也知道自从登位之后他就一直在加紧培养自己的亲信与势力,一个有抱负的帝王绝不会任由臣子将自己的软肋掌握在手里。
思忖了良久,他还是选择了无处不在的算计里唯显珍贵的那点子兄弟情义。
“愿不负陛下所托”
蔺暨欣慰的笑了。
正再欲说话,外头的小黄门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慌慌张张的!不要脑袋了么?”吉奉见到了便小声斥他不识规矩。
蔺暨摆了摆手,问出了何事。
“陛下,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说,说是太子不好了!”
魏玄戈一并随蔺暨到了东宫里,只见一向仪态端庄的皇后正将一岁多的小太子搂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小太子正白眼大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任凭他人怎么摁都止不住。
他发誓,就算是当初临阳伯谋逆那件事,也没见过蔺暨发如此滔天大怒,凶恶可怖。
只见他顾不上一国之君的斯文,将哭着爬上来抱着他大腿求饶的林徳妃一脚踹开,怒不可遏的冲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破口大骂道:“贱妇!原本念着你是随朕潜邸的老人,便不忍伤你分毫,却不曾想你是早已烂了心肝的人,如今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果然是一窝鼠蚁!如你的父兄一般品行败坏!”蔺暨忍了又忍,才抑制住那股恨不得狠狠扇她几个大嘴巴子的冲动。
说罢,再不理她百般的磕头求饶,便让人将她拖了下去。
沉澪绛听到时,脑海里顿时回想起往日她与林盼芙来往时的欢声笑语,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思及她的所作作为,愈发觉得这“徳妃”的封号当真是讽刺……
魏玄戈见她黯然失色,眼神悲悯,便搂着她安慰:“是她不识好歹,自寻死路,与旁人无关,这等人不值得阿绛心伤”
沉澪绛知晓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难受。
“那后来太子?”她追问道。
小太子乃是中了蛊毒,幸好蛊虫尚且年幼,毒性比之成熟蛊虫较弱。
可难就难在,这苗疆来的东西没有对症救治的方法。
太医院全御医都被请到了东宫里,乌压压的聚成一团商讨,就在众人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救治的好法子,正准备磕头求饶时,其中一名新上任的年青御医却走了出去道:“微臣曾在一本医书中看过与太子殿下相似的病例,只是救治的法子有些奇特”
因这病极少有人得,从未实践过,故而他也不能得知医书上说的法子是否有效。
众人急问是甚么,他只道:“需取蛊虫虫胆碾碎,再加上内力至纯至阳之人的鲜血搅拌熬成药汤”
这法子听起来倒像是以毒攻毒,众御医一时惶惶不敢赞同,那可是太子啊,未来的储君,若是治出个好歹,脑袋必然不保,最后还是皇后拍案决定说但凡有一线生机都得尝试。
至于这内力至纯至阳之人,在场能够得上条件的也就魏玄戈一人了。
魏玄戈听了之后也不避缩,只赶忙撸了袖子催着他们取血。
接着一碗血汤给小太子灌下去,半个时辰后再探脉,只见脉象逐渐平稳,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听到他被割腕取血,沉澪绛担心的牵了他的手来看,“快让我瞧瞧”
他重伤痊愈还未多久,便又失了这么多血。
却见魏玄戈不以为然的笑着,“这点子血,为夫还是流得起的”
沉澪绛闻之,抬头瞪了他一眼,嗔道:“那你便可劲的伤罢,最好让我心疼死才是”
说着,她又想起那时得知他“死讯”的时候,鼻子一酸,眼眶便红了。
魏玄戈见她心伤落泪,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哪还敢说浑话,只忙不迭地的将人搂进怀里好一番安慰。
“好阿绛,可别哭了,你这一哭可真真是将我的心都哭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心口:“你快摸摸,这心可否还能拼得起来?”
就他爱满嘴胡话!
沉澪绛瞬间被他矫揉造作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不摸,反而抬起小拳头在他胸口上使力砸了几下。
弄得他一个劲“哎哟,哎哟”的高声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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