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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琼楼、花魁,二者仿若昭示着什么指引灵玑看向身边人,那缝在帽檐上的白纱仿佛化作了云雾,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都说修道以后就会有些“功力”,因此一部分道长算命十分准,她这是算“功力”吗?
    “原来这就是道长喜欢的花,道长缘何钟情此花?”
    男人感叹着,双目放在那辆如云的花车上。
    灵玑双手扶上栏杆,她前倾着身子,眼瞳清亮,抿唇微笑。“因为它很好,值得喜欢。”
    少女身姿轻盈,高楼上有风吹过,衣袂裙带翻飞,似仙人贪恋红尘,趁着花朝偷跑来人间游玩,如今玩够了,便要登仙台飞月而去。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他很喜欢少女看自己时的眼睛,清凉、干净,总带着笑,可惜这笑背后是她一视同仁的心,他不喜欢她冲旁的人露出那种真心实意的笑,不过也没事,就便宜他们一会儿,总有一天全部是他的。如此好的东西,还没给世人过过眼就被他藏起来了,锦衣夜行,那还有什么意思?
    恶鬼收起獠牙,看着猎物饥饿地舔唇,来了人间还想回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就是不入红尘,他也要拉她下来。
    花车游行已至尾声,御街上只剩月光与灯火,快近子时,人们游玩了一天现在只想回家睡个好觉,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去处,往东就是灯火通明的平康坊。
    灵玑也感到累了,她提出要回租住的宅院,木牌上的地址在城东,周子至也有别的去处,二人下楼台,男人祝她一夜好梦。
    少女被楼下的灯火闪了下眼睛,她揉揉困倦的双眼,强打起精神与对方交谈。
    “周公子可有人接应,若是独自一人,我陪公子走吧。”
    若是无事,周子至定然会接受对方的请求,可惜局已布好,他必然要丢下她。不急,他想,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也该收些利息了。
    男人眉眼冶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他像是想到什么,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如盛放牡丹。
    小观音……我们晚些见了。
    “周某自有人接应,多谢道长关心。”
    说完转身离开,男人的背影似竿瘦竹,他走过一片灯火阑珊,雪青的袍在暗处沦为唯一一线亮银,一溪霜月照清癯。
    谁是梅君呢?
    她抬头看见了月亮,今晚月色真美。
    戴帷帽的身影被黑暗吞没,灵玑这才动身。黑暗的保护下,她没看见那双深邃的眼。
    周子至走到一半突然回头,他知道对方一直看着他,他没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第一次胸膛极速跳动,却不单纯是为了那欲望。
    少女的光润玉颜被灯火映得朦胧,零星行人匆忙走过看她一眼,似是不明白如此一位白露佳人为何驻足于此。
    他于夜色深处轻笑,声音又哑又性感,纵身跃上屋檐,消失在月影下。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真是贴切的好词啊……
    灵玑不识路,叫来了马夫。坐上马车,青蓬的顶,简单的摆设,她靠着坚硬的车厢板阖目休息。
    马车慢悠悠驶过窄巷,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和着车轱辘碾过的声音分外的催眠,她不敢熟睡,只是浅眠。
    蓬布马车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座普通的宅院前。马车已经停下,里面人却没有动静,马夫是个男子,不好直接提醒,跳下马车只敲了敲车门。
    几息之后,车厢里有了动静,美人白细的手指从帘布后伸出,弯着腰出来,踩着踏板下了车。
    她拿出十枚铜钱给对方。
    “辛苦。”
    少女芳容丽质,神似秋水,面上带着几分休息后的慵懒,车夫心下一惊,双手接过,不敢再看那张脸,却又忍不住看她离去后的背影。
    多美好的人啊!他还未结亲,若是以后的妻主也能像她一般就好了。他远目望着,直到院门合上,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他又回了自己的马车,忍不住掀开帘子看车厢里面的情景,明明和从前一样,但他总觉得顺眼许多,默默记下这里的地址,他牵起马绳离开。
    希望今后经过这里时,能再见她一眼。
    灵玑回去时就看到老道士在廊下的身影,她默默走过去,伸手拍拍对方的肩。
    老道士被她吓一大跳,手里酒瓶溅了好几滴出来,眉毛直接立起。
    “徒弟学坏了啊!走路不出声,专门吓唬人。”
    灵玑笑眯眯的,她跨过直接坐在老道士身旁。“师傅,我今晚看了花车。”
    老道士没回话,默默听她说。
    “我头一次见这么多人呢!你知道灯笼吗?我一直以为都是那种红红的、圆圆的,没想到是五颜六色的,各种样式的都有,有些上面还绣了花,可好看了。”
    老道士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额,没事,你接着说。”
    “嗯,我想想……对了我还吃了甜豆花,去看了表演,也看了折子戏,看戏的时候来了好多人,都是成群结队的,我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有点开心,又有点别的感觉。”
    “那你是一个人吗?”
    灵玑想到什么,她微笑着摇摇头。“不是哦,周公子一直陪着我,他还带我登楼去看了花车,师傅你猜今年的花魁是谁?是棉花!”
    “棉花?真稀奇!那你如今可觉得离人世近了?”
    老道士在灵玑很小的时候,就有察觉一些,那时候的灵玑真就和一块冰一样,每天只默默念她的经,供奉神灵,所有人都说她和善,但老道士总觉得哪里奇怪。
    她感觉,这和善不是从心里出来,而是灵玑的素质与品格让她和善。圣人用发乎情,止乎礼来形容男女之情。那反过来,就可以说明徒弟的状态,出于礼法的与人为善,但不走心。
    老道士想掰正徒弟的状态,她有时候看着灵玑,觉得她实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于是她送给灵玑那套衣裙,让她在花朝节这天下山。
    自古祖师都是要云游参访,见了大山大水,人的胸怀才会无限放大,修行才会不断提升,或许让她多去接触了解才是对的。
    灵玑想了一会,回老道士。“与人世近了,与神灵就远了,师傅,弟子掰扯不开。”
    灵玑感悟到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个回答不算正面,老道士不知道天朝的事,灵玑只好将问题转到修行上。
    “嗐!所以才要修行,修得是这两全之法。徒弟,人要行走于世上,就要顺应天时地利人和,独立于世外固然好,但你注定是一个人。”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她不希望她孤单。
    灵玑沉默不语,她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对这方世界的冷心冷情,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没想到被师傅察觉到了。
    眼见徒弟不说话了,老道士开口把话头扭到别处,灵玑也顺势又絮絮叨叨聊了一大堆,她又有些迷糊了,说得口干,看见手边有一个瓷瓶,拿起就往嘴里灌。
    老道士晚上回来就一直在这喝酒,都是这当下时令的花酒,她也不是喝,而是一点点地抿,所以不算喝醉,只是微醺。
    可当她看到自家徒弟猛干了一瓶酒后,她那丁点的醉意都没了。好家伙!她都只敢一点点抿,徒弟弟居然直接就喝了!
    灵玑被辣了喉咙,她甩掉酒瓶,咳了几嗓子。
    她捂着头,感觉天旋地转了好一会,随后她舔舔唇。“唔……这白开水怎么没味啊?”
    于是老道士眼睁睁看着徒弟拿起另一个酒瓶,又干掉了半瓶。“呕,好难喝。”
    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灵玑拿起第叁个酒瓶,正要往嘴里怼,便被人扯着胳膊拦下。老道士夺下她手里的酒瓶,观察着徒弟,脸还是玉白的,只是耳根有些红,明显醉了。
    想不到她徒弟喝酒竟是个不上头的。
    灵玑醉了也是安安静静的,她抱着膝盖,靠着廊柱想要就这么睡了,老道士肯定不能让她睡在这,扶着人回房,随便擦了擦,就让她躺床上睡觉。
    老道士深深看了徒弟一眼,无声叹气,阖上门离开。
    这边,周子至忙完手头上的事时,已是半夜。
    坐在対首的青衣女子客套留他,周子至直接拒绝。
    女子笑了笑,开口道:“看来……凤君殿下是遇到好玩的事了。”
    男人听到“凤君”二字眉头一皱,有些不耐。
    妖孽唇角勾起,魅惑地笑。“要不是我这个倒霉蛋在,怕是我得叫侍郎凤君了呢……”
    女子无奈,这厮的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毒。
    她扯着面皮,将这座神请走。
    周子至冷笑一声,嘲讽着瞟了对方一眼,离开了此地。一炷香后,他来到了一处宅院前,熟练地爬墙翻窗,找到了他的小观音。
    卧房弥漫着一股酒味,她喝酒了?男人摘下帷帽放到一边,走到榻前。人穿着中衣,被子只盖到腹部,躬身侧卧着,罥烟眉微蹙。这酒后劲大,刚喝下还玉白的脸蛋此刻已似涂了胭脂。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再加上喝了酒,浑身都是酥软的,更显柔桡轻曼,妩媚纤弱。
    小观音醉了……
    那不就便宜他这个罗刹了吗?
    他看着醉酒的人儿,眸光幽暗深邃,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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