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在观赏这场人间烟火的,是两个冷心骨的人。
三公子扯了扯唇瓣,偏头看向沈长歌,昏黄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她小巧挺立的鼻梁线条格外柔和。
他问:“阿丑,好看吗?”
沈长歌的眼眉微微弯起,她往前走了几步,往下看了一眼。
底下是万丈高空,寻常胆量的人怕是都不敢靠近,更别提往下看了。
今日的沈长歌,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风将她的裙袂吹得四处飞舞,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随时都可能飞走。
沈长歌朝三公子回过头来,竟是对他笑了,道:“你说是这个地方高些,还是天剑山庄的悬崖高些?”
三公子不解其意,他认真回答道:“金宁塔自然是不如天剑山庄的悬崖高,不过这地底上是坚硬的青石板,人若是掉下去,呵..会摔成肉泥。”
沈长歌拢了拢肩头的长发,将它们别在耳后,“那你说,如果我跳下去,会不会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温柔,甚至带了几分戏谑,令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三公子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沈长歌是在和他说笑,他道:“你这么贪生怕死,肯定不会跳下去。”
沈长歌:“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吧。”
三公子只觉得现在很是安宁,他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而他也以为,她愿意留在他身边,陪他度过每时每刻。
他问:“什么游戏?”
沈长歌道:“闭上眼睛,数三个数,睁开眼的第一眼,你猜面前是什么颜色的孔明灯?猜对了有奖励。”
三公子的下颚线流畅,他站在这万丈高楼,今日,他难得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整个人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不笑还好,一笑就是祸国殃民的绝代妖精。
其实他的蓝色眸子并不丑,反而给他添了深邃忧郁的气息,只不过蓝眸与世人的观念相斥,他们认为蓝眸是不祥之兆,是灾难的源头,他们害怕,并且远离。
三公子往沈长歌走近半步,“你先告诉我是什么奖励?”
沈长歌继续编织着一个谎言,“离开府邸之前,我已经备好了,若是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在哪。”
三公子心心念念沈长歌口中的奖励,“好,那我闭上眼睛了。”
说罢,他真的闭上了眼睛。
沈长歌柔声道:“你现在背过去,数三个数,再睁开眼睛。”
三公子依照沈长歌的话去做了,他背转过身,数道:“一。”
沈长歌扬起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她张开双手,往那金宁塔下跳去。
周遭一片灯火,而她一身白衣,如同飞蛾扑火的蝶,不问归途。
三公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开眼睛,往金宁塔边上跑过去,待他俯身往下看去,已经没了沈长歌的身影。
他抓着塔顶周边的围墙,指尖叩出了鲜血。
从喉腔里吐出一句话,“阿丑!”
短短的几个字,却是撕心裂肺的怒吼。
原来失去一个人,是这样的难受,三公子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只能呆呆地望着塔下。
沈长歌是宁愿死,也要离开他吗?
为什么会这样?沈长歌为什么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
小时候,他记得阿娘说过,要想留住一个人,就拼命地对她好就行了。
可是,他从前没能留住阿娘,现在没能留住沈长歌。
是他对她不够好吗?
就在三公子陷入绝望的时候,他看见底下一片红色,似乎是燃起了火。
他来不及思考,直接飞身下了金宁塔。
地上是熊熊大火,三公子在其中穿梭,他一遍一遍地喊着:“阿丑,阿丑。”
连火焰爬上他的衣袍,他也无心在意,只是不停地寻找沈长歌。
这个人该是有多么狠心啊,哪怕是死了,连尸骨都不打算留给他。
火光散去,三公子望着地上一堆灰尘,他忽而大笑着,笑声在夜中格外诡异,如同前来索命的修罗,苍凉萧瑟至极。
..
沈长歌当然没有死,早在前世,她就知道金宁塔有一条密道,而她,就是从这条密道离开了。
她算好了一切,就是没算到三公子竟然动了真情。
对着那个方向,沈长歌轻轻说了一句话:“凌浔,后会无期。”
但愿,真的是后会无期了。
小五和秦月都在马车里,她们看见沈长歌安然无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沈长歌沿途做了记号,她知道小五会跟上来,然后暗中联络好外面的人,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沈长歌道:“马上回京城。”
秦月问:“长歌,你知道天剑山庄被屠满门一事吗?”
沈长歌顿觉吃惊,“你是说天剑山庄满门被屠杀了?”
她和三公子离开的时候,天剑山庄还好好的。
秦月见沈长歌的表情,心知她不知道这件事,“不仅满门被杀,就连那块地方都被一把火毁了。”
“是谁干的?”话刚问出口,沈长歌就意识到了,能够在一日之内铲除天剑山庄的人,江湖中只有三公子。
难怪那日,三公子说自己想大开杀戒了,原来是在他们离开之后,进行了一场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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