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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孝的东西(第一更)
    “儿女双全啊,估摸还要再等等,倒是孙子、孙女双全了,也是妹妹的好福气……”
    荣妃撇着嘴说道。
    这是说的五阿哥那边的刘格格,九月底又生一女之事。
    “听说这一位是长孙之母,往后这一侧夫人跑不了了……”
    没有人接话,荣妃就自接自话。
    宜妃笑着说道:“姐姐不用急,听说您看重三贝勒身边的格格,比对三福晋还抬举,想来过两年也能得了这福气……”
    除了惠妃,不知道之前的事,其他的妃嫔都低了头。
    刚才太后出来前,就在东次间训人,可没有压着音量。
    荣妃娘娘怎么了?
    太后要护着五阿哥、五福晋,她这个时候还敢刺上。
    大家留心太后反应。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全当荣妃是空气,只看着惠妃,带了担忧道:“怎么没精神?身子不舒坦,叫了太医没有……”
    惠妃笑了笑道:“就是昨晚多吃了几口茶,走了困,三更天才阖眼,一会儿回去补个觉就好了……”
    太后想着大福晋那边,也跟着发愁。
    “好好的孩子,这么丁点儿的岁数……”
    惠妃带了几分感伤道:“臣妾也舍不得,不是臣妾自夸,实在是这个儿媳妇处处妥当,之前她服侍大阿哥,也是尽心尽力……如今眼见着日子起来,哎,都是命数……”
    太后点点头,有些唏嘘。
    看着下头的几个孙媳妇,决定回头跟五福晋与舒舒说一声。
    没有什么命数,不要瞎折腾。
    儿女随缘,不必强求。
    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福气。
    太后想着大福晋熬日子,惠妃肯定跟着难受。
    她就道:“这些日子,你就别过来了,好好的歇一歇,你也不年轻了,自己开解自己吧……”
    惠妃面带感激,点头道:“娘娘体恤,那臣妾就躲几天懒……”
    说到这里,她望向宜妃身后的舒舒,跟宜妃夸奖道:“郡王府那边乱糟糟的,几位小格格、小阿哥的冬衣都不齐全,幸好咱们九福晋细心体贴,送了两车皮子过去,大半都是银鼠皮,小人儿正得用的,可算是救了急……”
    宜妃笑道:“这有什么?亲婶子,正是应该的……”
    惠妃又望向舒舒:“你大哥不好进来,回头让他谢老九去……”
    舒舒带了腼腆,依旧是原来的说辞。
    “妃母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是正好有了,就一时偷懒用这个湖弄着,做了乔迁礼,大哥宽和,才不与我们计较……”
    并不大喇喇的领情。
    本来就是礼尚往来的事儿。
    赶巧赶巧罢了。
    惠妃笑笑,没有再说旁的。
    她心里明白。
    哪里有那么多正可好?
    不过是用心还是不用心的区别罢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迎来了他的不如意。
    他看了眼座钟。
    未初二刻。
    平日里不是早膳后,就是晚膳后的,今天来早了。
    赶上摆膳桌。
    亲儿子,又是一副盯着膳桌流口水的模样,还能撵出去?
    康熙指了指炕边,带了无奈道:“坐吧,跟着吃一口……”
    早有侍膳的太监机灵,跟着送了碗快过来的。
    梁九功亲自递了帕子过来。
    九阿哥接了,微微欠身道:“劳烦梁谙达……”
    梁九功避开:“本是奴才分内之事……”
    九阿哥擦了手,就往炕边坐了。
    如今天冷,膳桌上放着锅子,是一道炖鸭子。
    另有几个炒菜,一道荤的,是鸭胸肉,剩下几道就是素菜,白菜木耳、虾米萝卜之类的。
    食不言。
    父子俩默默地用了膳。
    等到康熙撂下快子,九阿哥才开口指了那锅子道:“汗阿玛,这个不对啊……”
    侍膳太监与梁九功都变了脸色。
    康熙却镇定。
    他听着儿子的口气,觉得下头不像是正经话,不是奴才担心的那些。
    要知道方才九阿哥吃的喷香,夹了个大鸭腿不说,还连着喝了三碗汤。
    看得康熙都跟着喝了一碗汤。
    还别说,不知是不是火候到了,还是配菜放得好,这鸭汤喝着清爽不腻人,味道很好。
    康熙抬了抬眼皮。
    “怎么个不对法啊?用了你福晋的菜谱?”
    九阿哥眼睛滚圆:“汗阿玛您知道……”
    康熙轻哼一声,懒得回答。
    不是废话么?
    要是他不点头,谁敢增减御膳房的菜单?
    九阿哥不满道:“那汗阿玛您就白用了?这些可都是儿子福晋叫人琢磨出来的,儿子还想着收起来,回头打发人开个馆子呢……”
    康熙瞪着他:“什么意思?外头旗民百姓吃得,朕反而吃不得?”
    九阿哥乖觉,忙改口道:“那哪儿能啊……儿子就是寻思着,这不是要到年底了么?您之前说赏皇子阿哥银子,将儿子福晋的也加上,省得好像做长辈的不大方,白占小辈便宜似的……”
    康熙没好气道:“旁人是’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是跟你阿玛‘明算账’了……”
    九阿哥忙道:“算不清的,儿子就是这么一说,您一听也就完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说罢,又有什么正事儿……”
    前天的“正事”是老十的初定礼。
    昨天上午的“正事”是外头诸皇子府的日用供给。
    昨天下午的“正事”是五阿哥岳父的品级。
    九阿哥道:“汗阿玛,老十不是后天订婚么……”
    “后天?十七?”
    康熙意外:“钦天监选的日子?”
    九阿哥才想起自己得了钦天监日子后还没有禀告。
    “嗯嗯,听了汗阿玛吩咐,儿子就打发人去钦天监了,年前三个日子,剩下两个都在腊月,就这个在冬月……”
    康熙点点头。
    九阿哥继续说道:“皇子初定礼,除了领侍卫内大臣之外,还要内务府总管出面……儿子还要跟四哥、八哥一起陪着老十认亲呢,那内务府总管这块儿,您看着是不是再安排两人?”
    康熙心里不痛快了。
    “胡闹!就为了初定礼增加两总管?”
    九阿哥忙道:“也不是单为了这个,内务府衙门这么多的事儿,里里外外的,管这么多,儿子哪里顾得上啊……汗阿玛手上有什么能用的人,调过来用好了,到时候儿子使唤也方便……要不然儿子还每天还要去盯着宫里杀几头猪,外头哪个哥哥府上多要几匹缎子?琐碎死了……”
    康熙没好气的训斥道:“才正经在衙门当几天,这就嫌弃了……”
    他是想安排总管下去。
    可是他想安排,与儿子想要是两回事。
    儿子不想要的时候,他更想给人。
    儿子想要,他反而不想给了。
    要不然顺着这小子的心,不是叫他得意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汗阿玛,除了干活的,还需要给镇山太岁,最好瞧着六部九卿,哪位大人得闲……内务府这些包衣,被汗阿玛优容过了,一个个骄横着呢……”
    康熙打量了九阿哥好几眼,眼神沉了沉,带了好奇。
    “这都是你想的?”
    九阿哥刚想要实话实说,马上闭紧了嘴。
    谁晓得汗阿玛问这个干什么……
    他小心眼,要是鸡蛋里挑骨头呢?
    九阿哥就讪笑道:“这不是儿子想要躲懒么?这大冬月的,多睡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不是更香……见天的在衙门盯着,儿子都瘦了……看了那么多的书,儿子也不是傻子,也学的差不多了……”
    他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康熙却摇头道:“朕没看出来,朕瞧着,你更像是得了军师……”
    九阿哥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他站起身来:“真没旁人,就是儿子自己想的……您也真是的,再问也没用啊,儿子还能给您无中生有,弄出个人来么?”
    说着,他就往门口走:“后天就是正日子了,汗阿玛您要抬等,也赶紧多加两样,省得后儿着急忙慌的出了纰漏……”
    康熙见他给自己派活,哭笑不得,想要再骂两句。
    九阿哥脚下不停,一熘烟儿走了。
    康熙脸色转澹,跟梁九功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的,九阿哥之前都见谁了……”
    谁在后头动心眼?
    到底是什么意思?
    盯上内务府了?
    还是其他……
    不管是哪一种,康熙都不会容忍。
    也不能容忍,有人利用老九的赤子之心……
    其心可诛……
    *
    上书房里。
    十阿哥这边也才撤下膳盒。
    眼见着九阿哥过来,十阿哥多了欢喜。
    九阿哥就道:“除了钮祜禄家与你姨母那边,你还有打算请的人没有……凑凑人头,到时候也热闹些……”
    十阿哥听了,连忙摇头。
    “就是个初定礼罢了,不用太张罗……有这两家够了……”
    关键是汗阿玛那里,怕是不乐意他勾连外头。
    人越少越好,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罪过。
    按照十阿哥的本意,连带着钮祜禄家那边都不想叫。
    大舅舅失了爵,还被污了名声,这几年都是闭门不出,不怎么爱交际。
    叫他出来,是为难人。
    阿灵阿那边,小人罢了,跟自己既是面子情。
    不过谁叫十阿哥是钮祜禄家的外孙呢?
    搁在汉朝时,十阿哥就要被叫钮祜禄皇子。
    皇子与外家,在世人眼中,也是互为表里,撕巴不开。
    十阿哥要是表现得疏离那边,落在世人眼中,就是他不知好歹,冷心冷肺。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不喊旁人了,我打发人去都统府了,到时候让我岳父带几个人也过去,也差不多了……”
    十阿哥明白九阿哥的好意,也领了这份好意。
    “那感情好,到时候,弟弟同都统大人好好亲近亲近……”
    九阿哥还是觉得不大圆满,跟十阿哥抱怨道。
    “阿霸亥太小了,只有两个旗,子弟在京也少……汗阿玛也是,当初从科尔沁选人多好,那边子弟在京城补缺、做侍卫的,能有二、三十号人……”
    十阿哥笑着安抚着:“可以了,又不给旁人看,不要那虚热闹……”
    这两日实在忙,九阿哥说完这些,就又去内务府衙门。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面已经得到准确的消息,知晓的九阿哥上午的行程。
    八阿哥去过内务府衙门。
    兄弟俩一起出了皇城。
    随后,老九去了刑部衙门。
    背后指导老九的,是老四,还是老八?
    康熙将怀疑放在了老八身上。
    这兄弟俩向来交好,老九好像也比较听老八的话。
    老八、老九……
    老八、老大……
    康熙心里不太舒坦。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四贝勒求见……”
    康熙有些意外,这个老四不经传召,轻易不来乾清宫。
    他在刑部核查死刑犯桉卷,这是有了什么发现?
    可是依照他的行事,即便有所发现,也是先禀满汉尚书,而不是越级禀告。
    即便是皇子阿哥,在六部行走,也只是行走罢了。
    真正做主的,还是六部尚书。
    康熙点点头,传人进来。
    四阿哥进来,有板有眼的打千做礼。
    康熙叫起,道:“老九上午找你去了?拉你后个去操办十阿哥初定礼?”
    四阿哥点头道:“本就是儿子应该去的。”
    他序齿在这里,大阿哥抽不出身,三阿哥……
    三阿哥降爵的原由,他也影影绰绰的听说了。
    两下里怕是正尴尬。
    康熙神色稍缓:“那你就辛苦着,盯着几个小的,不要叫老九胡闹……”
    四阿哥道:“汗阿玛,儿臣过来,就是想跟您说说九阿哥……”
    康熙有些意外。
    “老九怎么了?在你面前犯混了?还是言语不恭敬……”
    他可是记得清楚,老九是躲着老四的。
    今日求人,都不晓得客气些?
    这是将老实人惹毛了?逼着老四来告状?
    四阿哥摇头道:“没有,阿哥长进了,就是儿臣觉得他年岁在这里,之前向来娇生惯养的,没有历过什么事儿……内务府的事情又繁多,他刚接手,不熟悉的也多,要是顾不上,难免有出了纰漏的地方,到时候就是失察的过错……耽搁了差事不好,也容易打击阿哥的上进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儿臣晓得了,就多嘴一回,想跟汗阿玛说一声,是不是再安排两个妥当的人过去辅左教导阿哥行事?”
    康熙神色不显,心里很意外。
    原来老九背后的军师不是八阿哥,是四阿哥。
    不过想想后,也就能明白缘故。
    自家这个四儿子,面冷心热。
    发现了弟弟身边的不足,肯定要多想一想,帮着周全。
    康熙笑了:“原来是你给出的主意,怪不得老九刚才还在我这儿要人,朕觉得他那脑子想不到这个,问谁给他出的主意,他也死咬着不肯说……”
    四阿哥带了不自在,道:“是儿子多嘴了……”
    康熙道:“朕晓得你是好心,朕记下了……是朕疏忽了,老九正调理身体,也不宜操劳,内务府那些日常庶务也没有必要非牵扯一个皇子……就让他做个总理吧……”
    四阿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说完这些,便退了下去。
    康熙心中微微泛酸,跟梁九功抱怨着:“这一个一个的,他们倒是好兄弟,衬着朕苛待儿子似的……”
    梁九功躬身道:“这也是皇上教导的好,四爷友爱,九爷可人疼的缘故……”
    康熙脸色带了嫌弃,可依旧是带了几分中肯点评着。
    “老四不错,就老九先头的狗脾气,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长进……”
    梁九功察觉到他心情大好,跟着奉承道:“源头都在主子您身上,谁叫您给九爷指了九福晋,两人你学着我,我学着你,就好了呗……”
    康熙宽怀大笑:“是啊,老九也算是近朱者赤……”
    说到这里,康熙若有所思。
    “依照你的说法,那朕要是赐下个不好的,阿哥也被拐带坏了……”
    梁九功讪讪。
    他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光。
    嘴欠!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映射什么。
    这个时候,赵昌来了。
    “皇上,宁寿宫那边打发人去御药房取了逍遥丸……”
    御药房里,可以不经过御前直接取用药材的,满宫只有太后一人。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
    逍遥丸是疏肝理气的。
    “怎么回事?”
    他寒着脸问道。
    赵昌俯身,就将今早宁寿宫里请安的变故说了一遍,
    康熙的脸色黑的怕人,吩咐梁九功:“去带八阿哥过来!”
    梁九功忙出去传人。
    怎么就这么对景呢?
    是他倒霉?
    还是八阿哥倒霉?
    还真是说不好……
    八阿哥在工部衙门也刚用完了膳食。
    他的膳食,自然是贝勒府那边送来的。
    也是热锅子,下边用碳盆温着。
    是炖鸽子。
    这个是补气的。
    八福晋不知道怎么听说的,这两日见天的每天要加了一道。
    八阿哥觉得这个肉有些柴,吃起来繁琐。
    就夹着了几道配菜吃了。
    见到梁九功过来传人,八阿哥还以为是要过后日初定礼,就跟着出来。
    在路上,他客客气气道:“梁谙达,是初定礼有了什么章程么?”
    梁九功抿着嘴,没有回答。
    他可不敢这个时候送人情。
    八阿哥慢慢的收了笑,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乾清宫里,康熙忍着暴怒。
    见八阿哥进来,他就喝骂道:“不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