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荛冷着脸拍掉红衣公子给她夹菜的筷子，一块色泽诱人的荔枝肉掉在了桌面上。
    红衣公子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惋惜地摇了摇头。
    在被素荛按在墙上掐了脖子之后，他意识到这个小妖的法力十分高强，他下的药对她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他非但没能借她“采阴补阳”，反倒搬起石头了砸自己的脚，如果不安抚好她的情绪一定后患无穷。于是狡猾的狐狸脑袋一转，出言示好，还另辟蹊径地拉着素荛来了一家酒楼，阔绰地点了一桌菜。
    但素荛这姑娘油盐不进，菜一口都不吃，主动夹菜给她还会被打飞筷子，很明显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继续揍他。
    红衣公子没法子，只能搬出自己的身份，软硬兼施：
    “我在狐族的身份很尊贵。你若将我打残了，就是与整个狐族为敌。”
    “我本不想惹事，是你非要采阴补阳，我忍无可忍才与你动手，你别倒打一耙。”   素荛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你说你身份尊贵，不妨报上自己的名号来？”
    红衣公子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将扇面展开，素荛凑上去一看，看见上头笔走龙蛇地写着“虞陌”二字。
    素荛依稀记得沉珏与她闲谈时曾嘲笑过狐族离奇的审美，说是紫瑟那一辈中出身尊贵的狐狸手中都有一把扇子，扇面上无一例外地写着他们的名字，用以彰显身份。紫瑟苦心修炼成了仙，上了九重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扇子给藏了。
    素荛那时懵懂地问：“好好的扇子，为什么要藏起来？”
    沉珏一脸嫌弃地说：“因为丑。”
    时过境迁，素荛见到了扇子的真容。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这把扇子，在心里说，果然丑。再一看上面写的名字，虞陌，确实有几分耳熟。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对面这只打扮风骚的狐狸，嘴角微微一抽：
    “你是狐族二少？”
    虞陌风流倜傥地拿扇子扇了两下风，正欲夸奖素荛这无礼小妖还算有几分眼色，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素荛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堵了回来。
    “你表妹在九重天当神仙，你却在凡间找人采阴补阳？”
    虞陌眼中的笑意一瞬消失无踪，就像是一团炽热的狐火，转眼间变作了凌冽的冷焰。
    素荛感受到一股纯粹而浓烈的妖气猛地迸发而出，在空气中不稳定地翻腾着，虽然很快被刻意压制住，但方才骇人的压迫感并不是错觉。
    狐族之所以能脱离妖界的管束而独立存在，依靠的就是他们一族强大精纯的力量。素荛突然觉察到，虞陌之前一直在收敛妖气，如若他被彻底激怒全力相抗，她的胜算其实并不大。
    她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戒备地盯着他。
    虞陌却已经神色自若地又夹起一块荔枝肉放入素荛的碗中，这次她没有打飞他的筷子。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后怕了？”
    素荛笃定地说：“你根本没有受伤，也无需采阴补阳。”
    虞陌点点头，“你还看出什么？”
    “你与紫瑟关系不好，我一提她你就生气了。”
    虞陌因她的直白足足愣了三秒，转而扑哧一声笑出来，“是，我与她向来不和，不认她这个妹妹。”一道波光在他的眼眸里徐徐流转过，“不打不相识，小妖，你叫什么名字？”
    素荛怎么想都没想明白为何事态发展成了这样，她本以为遇上了一个无耻之徒，把他打了一顿之后，发现他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要霸王硬上弓，面对面坐下来谈起话来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正常人。
    她咬了一口碗中的荔枝肉，“你可以叫我阿荛。”
    虞陌的目光黏糊糊地粘在她脸上，直把她看得发毛，才缓缓开口：
    “阿荛是吧？我听我的朋友说，你想嫁给九重天的一位大名鼎鼎的神君。”
    素荛的后槽牙一阵发痒，面容扭曲地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你这朋友，是叫沉珏吗？”
    她知道自己的师兄在外游荡多年，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原来绕了这么一圈，她对面就恰好坐着一个“狐朋”。
    虞陌见她反应有趣，忍不住起身坐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捏了两下，“哎，你别生气，我来帮你的。”
    素荛怀疑地看着他。
    “我与紫瑟不睦。”
    “嗯。”
    “紫瑟喜欢白琚。”
    “嗯。”
    “你想嫁给白琚。”
    “……嗯。”
    “你若嫁给白琚，紫瑟不就没戏唱了吗？”
    “……”
    “紫瑟没戏唱，那我可不就是最高兴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大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虞陌和紫瑟到底还是兄妹，能有多大仇，让他胳膊肘往外拐，亲手帮别人毁掉自家妹妹的亲啊？
    素荛努力忽略他在她脸上胡乱拉扯的手，想到了一种神奇的可能：
    “你不会是喜欢紫瑟吧？”
    虞陌的手顿住了，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这复杂的神色让素荛揣摩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原来如此。
    素荛觉得自己以后也可以在妖界开个馆子，在众妖面前当一回说书人，讲的话本就叫做《狐族秘辛》。
    嗯，她起的名字。
    -
    虞陌：笔给阿荛，阿荛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