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区,博物馆从来没去过,也不可能有任何获得这些知识的途径。
“先闭嘴。”沙左皱了皱眉,这种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去给卡伦解释。
随着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一直盘旋着的德拉库突然长啸一声,向着声音的方向扑了下去。
对于德拉库选择了新的大餐的决定,沙左感到松了口气,往它扑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雾中有个黑影慢慢显现了出来,伴随着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声音消失,那黑影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下。
“是人吗?”卡伦很紧张,他已经又惊又累都快站不起来了。
“是。”程侃盯着黑雾里的影子。
一阵海风吹了过来,黑雾散去不少,他们看清了树下的影子。
那是一辆黑色的四轮摩托车,沙左在博物馆里看到的是两轮的,但在图片上见到过四轮摩托。眼前这辆很大,宽大的轮胎上有着深深的齿痕,这车在岛上的破烂路上开着应该会很轻松。
骑在车上的人已经下了车,个子很高,但跟现在已经被捅倒在地的那两个原住民不同,看上去应该是个正常的人类,身上穿着一件看不清是斗篷还是大衣的外套,差不多大半张脸都隐在外套帽子的阴影中,全身上下露出来的部分只有嘴和下巴。
让人沙左放下心来的是,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得出这人皮肤细腻光洁,有些苍白,跟原住民那种皮下仿佛塞满了球的灰色皮肤有着天壤之别。
这起码看上去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
这人站在车旁边看了他们一会,慢慢走了过来。而沙左这时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一只德拉库。
这场景让人觉得无比诧异,凶悍残暴的德拉库正摇晃着巨大的躯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就像是这个人的……宠物。
这人步伐很平稳地走了过来,经过几个人身边的时候停了停,转过头面向他们,似乎是在打量着他们。但沙左看着他几乎被帽子挡掉一半的脸,不知道他是用眼睛看的还是在用鼻子闻。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沙左想开口,但程侃都没有出声,出于谨慎,他也保持了沉默,只是迅速地扫了一眼这人。
个子高了自己差不多一头,腿很长。
这人身上穿的东西是什么材质的无法判断,但不是流放犯人的防寒服,裤子依稀能辩认出是皮质的,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皮,有些粗糙,跟他脚上的长靴是同一种质感。
吸引了沙左目光的是这人腿上缠挂着的一条细长的银色金属链,链子每一环上都有一圈细细的小刺,看上去很锋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扎破他的裤子……
这人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在他们面前停留了一小会就转身往两个倒在地上的原住民尸体走了过去,弯腰在他们身上细细翻找着。最后拿起了掉在地上的两把三棱刀,低头仔细地看着。
程侃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沙左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程侃脸上的表情跟之前镇定冷淡的样子有了很大变化,他说不上来,只感觉程侃似乎有些激动,或者说……是兴奋。
“纳伽,”程侃盯着那人的背影,声音有些掩饰不住的颤抖,“你……还活着。”
“啊,”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嗓音很低沉,带着些沙哑,他没有回头,把刀轻轻抛了起来,刀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回了他手中,“你又醒了。”
5、第五章 眼前一黑
这个被程侃叫做纳伽的人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程侃也没有再说话。
纳伽把从原住民尸体旁边捡起的两把三棱刀插到了靴子里,然后伸脚到尸体身下一挑,尸体被他轻松挑离了地面。
跟在他身后的德拉库闪电一般地窜了过去,在尸体落地之前用钢剪一样的喙稳稳地叼住了,然后狠狠一甩头,把尸体砸在地面上,这才又再次过去叼起尸体。
沙左强忍着恶心看着德拉库跟在纳伽身后慢慢走回了摩托车旁,这男人跟程侃之间的对话很简单,却有着让人脑子疯转的信息量。
这两个人认识,程侃之前一定曾经来过猎狼岛,而且不止一次,纳伽的那句“你又醒了”让人有些莫名其妙,醒了?又?
纳伽发动了摩托车,一阵轰响之后,程侃才又问了一句:“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不知道。”纳伽仰了仰脸,他的脸依然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嘴角向上挑出的一抹嘲弄的笑容却很清晰。
程侃没再多问,他就知道会得到这个回答。
摩托车和德拉库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声音也渐渐远去之后,沙左才转过头看着程侃:“这是谁?”
“纳伽。”程侃似乎突然从之前的情绪里脱离了出来,回到了冷漠的状态当中,回答得相当敷衍。
“这名字真怪。”卡伦蹲在地上,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他看着昆布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活力和生命,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纳伽是土语,原住民的语言,意思是来自深海的恶魔,”程侃背好包,弯腰在昆布的脖子上摸了摸,“走吧,他死了。”
原住民居然还有语言?
还来自深海的恶魔?
来自深海里的不应该是鱼么,鱼能上岸,还能骑摩托,什么时候这么先进了。
沙左没有再问,对于纳伽,程侃显然不愿意多说,但卡伦一直很好奇,追问了半天,程侃最后只说一句:“有些事知道了没好处,在这里活下去才最重要的。”
进林子之前,沙左觉得这林子并不大,一两个小时应该能穿过,但没想到,直到天黑了,他们也还没有走到林子的边缘。
“我走不动了。”卡伦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他的体力很差,差不多所有as的人身体素质都不太好,更不用说卡伦这种在平民区长大的人。
相比之下,沙左很庆幸父母曾经偷偷对他进行过训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感觉到累。
不过天黑下来之后的猎狼岛带给人的压抑感更强烈了,四周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除了手里照明器的光亮,再也没有别的光源。
照明器的光所到之处也只是模糊的影子,射不透越来越浓带着湿气的黑雾,反而增加了几分恐怖感。
沙左抬头看了看天空,漆黑一片。
小时候妈妈曾经告诉过他,在as以外,没有长期光污染的地方,可能可以看到月亮和星星。他一直偷偷盼望着有一天可以到as以外的地方去看看月亮。
而现在,在这个距离as很远的,看上去几近蛮荒的孤岛上,夜空却依然是一片空荡荡的漆黑。
还是看不到啊,沙左盯着漆黑的天空看了一会,有些失望。
“休息一会吧。”程侃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关掉了手里的照明器。
沙左把背包扔到另一树下,靠着树坐下,把防寒靴子的拉链拉开了一些。卡伦犹豫了一下,他不愿意自己呆着,但又不敢挨着程侃,最后他选择坐在了沙左身边。
猎狼岛的夜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海浪声都已经听不到,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在一片死寂中单调地重复着。
三个人沉默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没过多久,程侃拉了拉衣服,拍拍背包躺了下去:“争取睡一会吧。”
“睡着了有东西过来怎么办?”卡伦不敢睡,又往沙左身边靠了靠。
沙左有点困,他之前养成了很好的睡眠习惯,现在精神稍微放松了些,倦意就袭了上来,对于卡伦的担心程侃没有回答,沙左在黑暗里笑了笑:“有东西过来你醒着也没用吧。”
程侃躺下没多久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沙左也闭上了眼睛,他心里不踏实,做不到像程侃那样躺下睡觉,只能靠着树干眯一会。
没多大一会,睡意就让他昏昏沉沉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卡伦靠了过来,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问:“你冷么?”
“还行。”沙左抽出手,卡伦的手有点凉,估计是冷,他不介意卡伦把手放在他口袋里取暖,但他不习惯被一个不熟悉的人握着手。
卡伦的手很快又握了过来,捏着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勾了勾:“你皮肤真细。”
沙左睁开了眼睛,虽然他有点迷糊,卡伦的声音又低得几乎听不清,但他还是从这个动作和卡伦的语气里听出了挑逗的意味。
沙左把卡伦的手从口袋里拽了出来,他想不通为什么卡伦明明害怕得很,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干这种事:“你又不怕了?”
“哎,”卡伦轻声叹了口气,拉住他想要放回口袋里的手,“分散一下注意力,而且你……很容易会让人有这种想法……”
“我对你没有这种想法。”沙左皱了皱眉,as对生育有严格的控制,因此几百年来人们对以生殖为目的的□已经淡漠,性别不再是值得考虑的范围,但沙左无法接受这种几乎是陌生人之间的暧昧行为。
“真的吗?那你有没有伴……”卡伦并不介意沙左的态度,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身下,轻轻揉了揉。
这个动作让沙左有点吃不消,他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抓着卡伦的胳膊把他摔了出去:“离我远点。”
“用得着这么大反应么!”卡伦被摔出了两米远,很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四周的漆黑让他有点心悸,摸索着又赶紧走回了沙左身边,胳膊上被沙左抓过的地方隐隐生疼,“还说没练过?”
沙左没吭声,拎起包扔到程侃身边坐下了,卡伦怕程侃,没敢跟过来,嘟嘟囔囔地小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靠着树坐下,没再有别的举动。
“处男么?这么大反应。”一直躺着没动的程侃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沙左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早醒了,没准根本就没睡着,这种老狐狸一样的人,他没好气地闭上眼睛,小声说:“那你过去跟他摸。”
“太瘦了,没兴趣。”程侃还是笑。
沙左没再说话,他不想跟程侃多聊,不愿意跟他拉近关系。
程侃就是个谜,他不想解谜,也不想被牵扯进什么复杂的事里,就像程侃之前说的那句话,有些事知道了没好处。
“我送你个东西。”程侃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从脖子上取下个东西递了过来。
“什么?”沙左看不清,只摸得出是条皮绳,挂着个小小的坠子,坠子是个金属立方体,跟手指头差不多大小,很光滑,“干嘛送我?”
“拿着吧,不会害你,”程侃把东西塞到他手里,重新躺下,“是个护身符。”
“你的护身符给我干嘛?”沙左没有随便接受别人东西的习惯,何况是程侃随身带着的护身符,虽然他不信什么护身不护身的,但还是不愿意接受。
“我种人,什么护身符也护不住,”程侃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落寞,“拿着吧。”
沙左没再说话,手指在小坠子上摸了摸,最后还是把这东西戴到了自己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程侃这种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疑问的人,却总是让他产生可以信任的感觉。
接下去的时间几个人都没再有什么动静,沙左重新回到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的神经这段时间以来都绷得很紧,对自己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事件以至于杀人反复地思考,对未知日子的担忧,恐惧,对于再也见不到父母,离开熟悉的环境再也不能回来的绝望无助一直折磨着他。
现在上岛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反倒突然踏实下来了。
自己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已经变成了现实,反而不再有什么感觉。
也许是应激性麻木什么的……
管他呢,已经到了岛上,害怕又有什么用,越怕死得越快,沙左胡思乱想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很少做梦,今天却一直做着奇怪的梦,尖啸着德拉库,异星生物一样的原住民,倒在血泊中的昆布……
乱糟糟的人影和声音都围绕着他,像一台高速旋转着的放映机,一个个画面向他扑来,让人窒息。
一片混乱之中他还听到了卡伦惊惧的叫声。
他迷迷瞪瞪地皱了皱眉,这小子也没碰上什么事,瞎叫什么呢?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头,这声音听起来很清晰,近在耳边,这不是梦里传出来的声音。
出事了!
沙左猛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等明白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脖子后狠狠一敲,他顿时眼前一片金花,全身都有些发软,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着接身体被什么人拎了起来,扛到了肩上,硌得他一阵反胃,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种臭味。
这味道他不是第一次闻到,那种像是什么东西腐败之后发出的恶臭,他在没多久之前才闻到过。
是原住民!
沙左想要挣扎,但手刚一碰到这人身上那些像肿块一样凸起的大包时,他一阵恶心,缩回了手。
脖子后面被砸的那一下让他现在还是手脚发软,只能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四周,但除了黑暗里几个模糊地晃动着的人影,他什么也看不清。
“程……”他咬着牙想叫出程侃的名字,但没等他叫出第二个字,扛着他的人发出一声那种熟悉的像是喘息般的喉音,突然猛地奔跑了起来。
徒然加快的速度让沙左一阵眩晕,牙齿在舌头上磕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掉出来。
扛着他的原住民在黑暗中像是有定位装置一样快速奔跑着,林子里盘根错节的树和脚下坑洼不平的泥地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存在。
寒风在沙左耳边刮得像刀割一般,他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
周围肯定还有别的原住民,他能听到不断传来的喉音,就像是几个人在交流,但他无法判断程侃和卡伦在哪里,也许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种高速奔跑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沙左倒挂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前方隐约有几簇跳动的火光。
这是原住民的聚居地?
可又不太像,如果是聚居地,怎么会只有这么零星的一点点火光?
扛着他的人在接近火光的地方放慢了速度,沙左借着这点光亮吃力地仰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旁边还有四五个原住民,其中一个身上扛着卡伦,但卡伦的胳膊软软地向下垂着,像是晕过去了。
没有看到程侃。
他又努力地挨个看了看几个原住民,除去自己和卡伦,他们的肩上不再有其他的人。
程侃不见了。
是跑掉了?躲起来了?还是被漏下了?
无论是跑掉还是躲藏,似乎都不可能,原住民的速度超过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太多,而且他们在明处,原住民在暗处……或者程侃不是这些原住民的目标?
沙左没有时间再具体去思考程侃的下落,随着扛着他的这个原住民的移动,他已经看清了那几簇火光四周的情形,心里的不安猛地扩大到了极限。
跳动着的火光中,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洞口很小,上方长满了粗大的藤蔓,垂到地面的枝叶几乎将洞口完全遮住,如果不是已经来到了洞口跟前,他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一个洞。
没等沙左看清洞口周围的情况,扛着他的人已经一弯腰钻里了洞里。
沙左的视野再次被黑暗填满,只能依靠感觉判断,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着的甬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隔几步就会拐一个弯,每次拐弯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有风吹过他的脸,这条甬道里似乎有无数的分岔口。
随着渐渐深入,沙左感觉地势又开始慢慢向上抬起,同时他开始能听到四周低低的喉音越来越多,原住民的数量在增加,这种完全听不懂又始终环绕在耳边的声音让人既烦燥又不安。
看来这里真的是原住民的某一处聚居地。
而一上岛就开始跟踪他们的原住民,目的和现在的这几个是一样的,要把他们捉来这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捉人?
吃人?
沙左立刻强行按下了自己这种恐怖的想法。
吃人这种事,资料库里有记载,在大灾变的最初几年和水纪一百多年的时候曾经大规模地出现过。这是混乱的社会秩序和曾经一度严重失衡的人口增长速度与资源的分配比例带来的可怕后果,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在沙左的脑子里,这一切都只是存在于资料库中的历史而已。
而且沙左认为,如果只是为了吃,那么完全可以把他们杀死,就地用餐,就算是要带外卖回去给同伴分享,扛尸体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章地活捉。
就在沙左觉得自己头朝下快要脑充血而死的时候,扛着他的人转了一个弯,一个透着黄色光亮的洞口出现在前方。
沙左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这些原住民的聚点可能是在地下的某处,没有想到钻了半天居然又从甬道里出来了。
当他被扛出甬道时,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了路,而是一道笔直的岩石,从沙左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绝壁。
扛着他的原住民把他从肩上卸了下来,扔在了只有不到一米宽的岩壁上,沙左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咬牙迅速地往后退了退,紧贴着身后的岩石,同时也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被黑色礁岩包围着的巨大山谷。
山谷并不算太深,从他们站的地方到谷底,大约五六十米高,但谷底很宽阔,有一条不宽的裂隙通往谷外。崖壁上有不少之前覆盖在洞口上的那种藤蔓,长得惊人的巨大,像扭曲着的巨蛇一直垂挂到谷底。
而谷底的情形则是沙左最害怕看到的,十几个火堆旁边站满了正仰头向上看过来的原住民,很多原住民身上穿着的都是配发给犯人的那种防寒服,有些很旧,而有些还是崭新的……
沙左的额角冒出了冷汗,他不敢想像这些衣服的主人都到哪里去了。
刚刚醒过来的卡伦也被扔了下来,摔在沙左身边,他嘴唇完全没有血色,全身都在发抖,抓住沙左的胳膊,颤着声音问:“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沙左抽出胳膊,这种颤抖会传染,他差点跟着卡伦一块哆嗦起来,“有没有看到程侃哪去了?”
“早就跑了!他早就不见了!”卡伦突然有些激动,“我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就醒了,那会程侃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卡伦的话让沙左心里猛地一沉,程侃扔下他们自己一个人走了?
一个原住民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很突然地弯下腰,抓住了沙左的双腿,没等沙左挣扎,就把藤条的一头紧紧地捆在了他脚踝上,接着拎着藤条向上一提,沙左的半个身体就这么被提了起来。
而当这人把藤蔓拉着往边拽时,沙左才看到了更让他惊恐的东西――一根藤蔓从岩壁上被引向谷底,绷成了一条斜着的滑道。
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将要被倒挂在这根藤上滑向谷底。
“你们疯了!”沙左实在扛不住了,大喊了一声。
他看着藤蔓的尽头,那里有十几个原住民已经在等着,而这五六十米的距离中没有任何缓冲,尽头只有一块缠满了藤的像门板一样的东西,直接撞到这东西上面,骨头可能都会被撞断。
没有人理会他的叫喊,脚上的藤条在这条滑道上被固定好了之后,一个原住民过来对着他狠狠地推了一把,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身体就这么荡了出去,瞬间悬空着向谷底那块东西飞快地滑了过去。
沙左不知道自己是先撞到了那东西然后才眼前一黑,还是在撞到之前就已经黑了,总之他在还没有感觉到骨头被撞碎的时候,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6、第六章 果体美餐
沙左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多长时间从就昏迷中醒了过来,因为他对自己大头冲下像个无力的大麻袋一样撞向那块板子的情形在他醒来的一瞬间就已经迅速在脑子里重放了,清晰得就像是一秒钟之前才刚经历的。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没有疼痛的感觉,似乎没有受伤。但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而且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黑色的天空,他是躺着的。
手和脚都不能动,他吃力地低下头看了自己身体一眼,发现自己手和脚都被牢牢地捆着,像个大字一样被固定在了一个平台上,而更让他惊悚得想要喊出声来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是赤裸着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布!
在他惊得几乎无法思考的时候,一张布满了鼓包的脸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这样清楚地看到原住民的脸,那些灰白的皮肤下鼓出来的包块像是一个个脓包,脸上的五官都被挤得了变了形,而那双眼睛让沙左下意识想要回避。
眼睛很大,向外突出着,同样发灰的大片眼白正中镶嵌着一颗只有豆子般大小的黄色眼珠,瞳孔像是受到惊吓似地缩成一个小黑点。
沙左无法跟这样的眼睛对视,他把视线转开了,往四周扫了一圈,视野之内的情形让他胆寒。
离他不远的地方,卡伦跟他同样的姿势赤裸着被固定在另一张台子上,还没有醒过来。而他们周围,聚集着很多原住民,都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身体,脸上的表情和眼神看上去就像是饥饿的人面对着一桌子美餐。
尽管沙左努力不想把自己和吃的联系到一块,但这种全裸着被几十个怪物围着上下打量的情形让人不寒而栗,他突然很羡慕还没有醒过来的卡伦……
在自己上方的那张脸慢慢移开了,脸的主人围着他慢慢转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他的下身,眼里透出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闪烁。
沙左有些无法忍受,全裸着被一个怪物用毫无掩饰的贪婪目光盯着下体,强烈的屈辱感包围了他。
更让他想要立刻晕过去的是,这个人伸出了手,开始在他下身连搓带揉地抚摸。
“手拿开!杂碎!”沙左咬着牙狠狠地骂了一句,他用力地想要挣脱束缚,但捆在他手足和腰上的藤条结实而有韧性,他完全没办法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怪物在自己身下不断地搓揉,就像摆弄一个新鲜的玩具。
围站着的一圈原住民都发出了低低的喉音,沙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现幻听,他惊恐地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兴奋。
他不知道这个在他身下反复抚摸套弄着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只能庆幸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个首领或者有特殊身份的人,其他围着的人像是有些害怕他,并不敢再向前靠近,否则如果是一拥而上都来这么弄一下,沙左觉得自己一定会死。
这人在他身下套弄了一会,沙左开始慢慢明白过来,这人看样子是要当着这几十号人的面把他弄硬了。
这有点强人所难,先不说沙左被这么像顿大餐似的放在台面上被众人围观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什么感觉,就光这样赤身裸体地被放在室外这样的寒冷空气当中,他只想发抖,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败臭味……他想硬都硬不起来了。
“别费劲了,”沙左看着这个怪物锲而不舍地搓揉抚弄,紧张,害怕,担心,各种情绪翻腾着,还有心里一阵阵的恶心,他扭开头,“我现在只想吐。”
说完这句话,身下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盯着他的脸慢慢走到了过来。
能听懂?沙左也看着他。
这人盯着他看了一会,转头冲身后围观的那群原住民开了口,让沙左惊诧的是,这人不是发出那种喘息般的喉音,而是说出了一串音节,虽说沙左听不懂,但的确这才像是某种语言。
这应该就是原住民真正的语言,能发出“纳伽”那样音节的土语。
这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人群让开了一条路,一个原住民走了过来,看上去跟别的原住民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怪异,散发着恶臭,但四周的人对他很恭敬。
他走到沙左身边,弯下腰,有些吃力,但还算是字句清晰地说出一句话来:“我叫萨朗图,我是巫师。”
沙左猛地挣扎了一下,巫师?见你的鬼!
但是!这里有人会说通用语!可以交流!
他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你们要干什么?这样我就算不被恶心死,也会被冻死!”
萨朗图回头招了招手,说了句土语,马上有人小心翼翼地抬了几个巨大的烧着火的大缸过来,放在了台子四周,沙左感觉稍微暖和了一些。
“我们的基因,你看到,”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通用语说得不太熟练,“身体也,缺陷,我们需要,你的,更多的基因,交配。”
沙左瞬间明白了萨朗图的意思,原住民受到辐射,基因变异,他们觉得不断地跟普通人“交配”可以帮助后代的基因改造!
这是沙左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想像自己会成为一顿盛大的自助餐已经是最离谱的猜测,没想到正确答案会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能力。
“你们……”沙左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他看着萨朗图脸上一个个想要破皮而出的大鼓包,“你们觉得这有用吗?”
“有用,”萨朗图点点头,又回头说了一句土语,一个原住民低着头走了过来,跟据这个原住民的身形和头上稀疏却很长的头发,沙左判断这个是个女性,萨朗图把她拉到台子边,“你看。”
沙左往这个女原住民的脸上很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她脸上和脖子上露出的部分的确没有别的原住民那么恐怖,凸起的那些包要平缓不少,眼睛也没有别人那么吓人。
这不知道是多少个新上岛的倒霉鬼们做出的贡献,沙左觉得一阵悲哀。
但是……就算是这样,离正常人的样子还是有很大差距。
“你跟她,交配,”萨朗图又把那个女原住民往台子边推了一下,“我们要,帮助,我们生存,很难……”
这个女人眼里有着跟别的原住民一样兴奋而贪婪的眼神,她伸出手在沙左的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又顺着往下摸了过去。
“手拿开!”沙左全身一震,也许原住民这个种群的生存现状很艰难,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牺牲和配合,这跟动物有什么区别,“不行!绝对不行,你们弄死我得了。”
“只有你,”萨郎图的手也伸了过去,开始刺激他,“那个人,不行,太弱,只有你。”
“我对着这样的人硬不起来,杀了我吧。”沙左说的是实话,他现在除了恶心和难受,再也没有别的感觉,就算硬起来,也很快会软掉。
“我们有办法。”萨朗图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很顺畅,他从身上背着的一个皮质的小袋子里拿出像是刚采下来的一小株植物,大约一个巴掌的长度,顶端还开着灰蓝色的小花。
沙左看着他把花都揪了下来,又扯了几片叶子,放在掌心里开始搓,没几下这些花和叶子就被搓成了团,渐渐渗出水来。
也就是在这时,沙左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
这种香味很特别,挺好闻,混杂着植物特有的那种青涩味道,沙左下意识地细细闻了一下,这种原生态的植物跟as那些进行过各种基因改良优选的植物不同,这是真正自然的气息。
这种花和叶的汁液很丰富,萨朗图把搓出来的青色汁液滴在了沙左的脸上,然后把搓成团的花叶放到他鼻子下晃了晃。
沙左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有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