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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九:正死
    那少年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贾璟,随后掩了掩怀里的银子,向着两个士兵点了点头,随后拽了拽少女的衣袖,少年轻声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换身衣裳……不然一会儿这些衙役们怕是还要把我们当流民。”
    少女也不知是听没听到呆呆的点点头,少年叹了口气, 随后落寞的拉着少女离开了流民的群体,那少女呆呆的双眼无神,只在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高坐在马上大笑着的少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直到士兵们簇拥着挡住流民,也同时挡住了少女的视线,少女才呆呆的收回了视线……
    贾璟大笑道:“你看你急什么?本帅替你抓了这么多青皮地痞你不说谢谢本帅,居然还骂我!”周骥没好气道:“我真特么谢谢你!你怎么还不去你的玉麟军大营?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儿!”
    贾璟指着周骥道:“我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啊!那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山东闹灾也怪我啊?”周骥叹了口气道:“不怪你,你赶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罢!我这里本来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贾璟笑着挥着马鞭道:“好歹我原来也算是个文人,我家先生还是天下闻名的大儒,有什么麻烦,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周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道:“还用我说?你自己看不到?”
    周骥双手背后叹口气道:“近万的灾民,这还是第一批,鬼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贾璟也看着一众流民道:“这事儿不好处置,什么事儿不对上面胃口了,现在虽然不显,但是以后你脑袋肯定得掉,不对下面儿胃口了,立马就得闹起来,你脑袋还是得掉,啧啧!”
    周骥没好气道:“我周骥的一个脑袋要是能换来大家都满意的话,那我就是给出去又能如何?关键是!”周骥看了看四周拉着贾璟的胳膊道:“晦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袋就是掉一百个!也不够这帮灾民们人吃马拉的!再说这些灾民怎么安置?我来之前特地看过了,神京城里共有一百三十家养济院,就是把人全散出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大燕为保障百姓的基本民生, 共设立三个最基本的福利机构,分别是养济院,漏泽园和惠民药局,自大燕立国以来便设立了这三个机构,并将其写进了大燕律里面:“凡鳏寡孤独及笃疾之人,贫穷无亲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克减者,以监守自盗论。”
    说的就是养济院,主要就是赡养孤独无后的老人,以及失去父母的孤儿,每月都有定量米粮供给,据记载仅一年,一个县的养济院就可以收养一千二百多人,是非常重要的福利机构。
    漏泽园则是用来收葬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的尸体的,类似义庄只是义庄是私营盈利兴致,而漏泽园则是朝廷拨款的官府机构,至于惠民药局则一目了然了,就是公立医院兼医保, 这就是大燕的福利机构,太祖高皇帝希望用这种方式做到他治下的百姓都能做到“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病有所治”,很理想,但也只是理想。
    所以周骥知道以神京城内的养济院来说根本没有能力来供养这么多流民,贾璟十分同情(幸灾乐祸)的叹口气道:“难怪人常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周大人,您说您上辈子得作了多大恶才会附郭京城啊。”
    周骥苦笑着摇摇头,叹口气道:“或许……是三生不幸罢!”贾璟“同情”的摇了摇头,周骥突然拉住了贾璟的手道:“不过既然都做了这个官儿了,也不能看着老百姓在我眼前饿死!”贾璟严肃的点点头道:“好!我愿为周大人摇旗呐喊!世上周大人这样的好官可是不多了,我玉麟军大营还有事,我就先……”
    贾璟刚要走周骥就拽住了他道:“晦玉晦玉!你先留步,先留步!”贾璟干笑着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事要忙……”周骥见拦他不住于是大叫一声:“贾晦玉!”贾璟愣在了那里,周骥上前低声咬牙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个人情呢!”
    贾璟眨眨眼睛道:“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了?”周骥瞪大双眼揪着他衣领道:“你不认是罢?你信不信我……”贾璟推开他的手道:“好好好!我认!我认好罢!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周骥哼了一声道:“我都打听明白了,养济院的官员大多是皇亲国戚的跟脚,不是什么国舅就是驸马之类的,这些人我怎么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你也知道的,我这种身份,怎么好跟他们扯到一起?”
    周骥拍了拍贾璟的肩膀,一脸期盼道:“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勋贵啊!还是最顶级的勋贵!更兼圣眷在身,天底下比你贵的没几个人了!你去叫他们把吃进去的那些东西吐出来,这不就好解决了?”
    贾璟阳光的笑了笑,周骥以为他答应了刚要笑着说些什么,谁知贾璟却拱拱手道:“告辞!”周骥慌忙拉住他道:“你怕什么!”贾璟冷笑:“你不怕你上啊!”周骥语塞片刻贾璟指着他道:“周骏飞啊周骏飞!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给人挖坑!呸!绝交!”
    贾璟扭头就走打定主意不给周骥当枪使,还想空手套白狼?那帮国舅驸马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那是一套一套的,你周骥心黑想着榨他们帮你养灾民关我屁事儿?我闲的蛋疼去招惹他们?不干!不干不干!周骥沉着脸道:“算我欠你一次人情!”贾璟顿时停住脚步道:“两次!”
    周骥看着贾璟市侩的模样厌恶的挥挥手:“随你随你!”贾璟嘿嘿笑了笑道:“不白要你人情,我帮你想个好办法处理这些灾民,光靠那群国舅和驸马刚哪儿到哪儿啊!”周骥叹口气道:“京中鱼龙混杂势力交错,咱们能捏捏软柿……找找那些国舅驸马的麻烦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你还想招惹谁?”
    贾璟嘿嘿一笑,做了个老生的动作唱道:“山人,自有妙计!”周骥隐隐有些感觉不对劲儿,不过赶鸭子上架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只能是祈祷贾璟能稍微懂点规矩别乱来……
    贾璟笑道:“我建议你把这些难民先都赶出城,不然一会儿在城里闹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周骥微微皱眉道:“怕一把他们赶出去就要闹起来。”贾璟笑道:“那就是你的事儿了,城外闹起来和城内闹起来可是两码事,你自己掂量着办。”
    周骥无言以对的点点头,贾璟突然便向着城外走去,周骥连忙叫道:“你干什么去?”贾璟无奈的摊摊手道:“放心罢你!既然答应你了我肯定会办到的!这不是还早?什么时候你把这些灾民收拾利索了,什么时候我再替你把那群国舅驸马收拾利索。”
    周骥无语道:“你就不能帮帮我?满朝文武大员都他娘的跟死了一样,把老子一个人顶过来!我他娘的才四品!四品啊!”贾璟哈哈大笑道:“你当我闲啊?这跟我可说不上,再说我还得回去替你码人呢!”周骥听他说的市井粗语不免一阵心累,无语的挥了挥手,贾璟便哈哈一笑向着城外而去,留下周骥面对着这么多灾民无奈的叹了口气。
    ……
    贾家后宅自然是十分静谧祥和的,城内的风波无论再如何大也无法干扰到贾家的富贵生活,因为快要中秋的缘故所以老太太也把史湘云给接了来,于是便更加热闹了,姐妹们在一处嬉戏打闹越发热闹,这也就让宝玉十分兴奋。
    宝玉最喜欢这种姐姐妹妹们玩笑的场合了,这让宝玉十分快活,众人起先在贾母屋子里玩乐,吃了饭之后贾母困顿了要睡午觉,这才都走了,又都到了宝玉屋子里说话,探春和湘云玩闹着,宝玉也在旁边凑热闹,唯有黛玉却只微笑着看着。
    宝玉正要拉黛玉去顽,黛玉却摇摇头笑道:“自去耍你们的,好端端的,拉扯我做甚么?”宝玉疑惑道:“妹妹怎么了?姊妹们都在一处,偏你自己在这儿发呆有什么意趣?”探春跑过来笑道:“我却是知道的!林姐姐这是在想林姐夫!”
    黛玉没好气的啐道:“你仔细着!这话在我面前好说,老太太她们知道了!仔细你的皮!”探春疑惑道:“咦?往常我这样说林姐姐必是饶不了我的,怎么今儿却这样稳当?”
    宝玉也道:“正是如此,好好儿的姐妹们一处玩乐才是,偏你自己躲在这里发呆……”黛玉摇摇头笑道:“我这几日身子发懒,偏你二哥非叫我打劳什子的拳,不然也不会如此懒得动弹,你要闹只管去找你二哥闹去。”
    却是知道宝玉爱犯痴病,不先与他把话堵上怕是非要孩子一样一股劲儿的拉着自己玩闹了,果然如此一说宝玉就老实了,若论两府上他最怕谁,第一是他老爹贾政,第二恐怕就是他二哥贾璟了,他哪里敢找贾璟耍脾气?
    不过宝玉听黛玉说这话还是有些惋惜的道:“打劳什子的拳!好好的林妹妹,竟要练成那样的粗鄙武夫不成?”众人闻言就知道不妥,以往以黛玉的脾气,宝玉这种话说出口不被喷的灰头土脸才怪哩!于是都赶忙看向黛玉。
    谁知黛玉似乎并没有恼的样子,反而笑道:“你去与你二哥说这话,我便伏你。”宝玉闻言脸色涨红道:“我,我又不曾怕他!缘何不敢说?我早早儿的便劝过他的!”湘云好笑道:“你劝他?那倒是有意思了,你劝他什么?”
    宝玉一脸正经道:“我早便劝过他的,他原本是何等的人物?便是那些诗写出来,任谁听着不涕泪横流?世人谁不赞一声谪仙人?那才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一个人,那时我最是伏他!只觉得竟连女儿家在他面前也只似等闲了,真便如广寒宫中下来的一个仙人一般。”
    迎春笑道:“你这话应该当着璟二哥的面去说才是!我们可不愿替你传话。”宝玉扼腕惋惜的摇摇头道:“现在却不是这般了!二哥如今只顾着做他的将军,好好的一个人儿,也学的一身臭军汉气,竟也一般的堕落成了禄蠧官迷!真真是好似白玉落了臭水沟!白瞎了这样的一个人儿!”
    众人闻言沉默了下来,大家对他这样的话都是有些不满的,迎春悄悄的握住了惜春的小手,很显然小惜春尤其对宝玉这样说她哥哥不满,只是湘云心直口快却最先忍不住了,湘云道:“我倒觉得爱哥哥这样极好!好男儿不都是如此的?偏要只做些诗词那叫什么英雄?诗词谁都做的,便是我们平常也不过胡乱作上两句,便是作的极好了,也未见人称李杜是英雄的,非得是文武双全的,才配称得上豪杰。”
    宝玉急道:“哪来的什么文武双全?若依我看,只不过是一帮禄蠹罢了!圣天子在上,无关是谁,只是按部就班的去做事便是了,偏非要争个文第一武第一的,岂用得着如此?如今竟还要做文武双全了!依我看大可不必如此!”
    探春笑道:“大家都是这般的,翻遍史书谁不言一个争字?不然庸庸碌碌的死了,岂不白活了这一世?”宝玉严肃道:“人谁不死?只是要死的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