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竖子小儿!不识人间真美味!”
“还有,你领错路了。”
“啊?是吗?哈哈哈,我忘了不认识疯子和尚家的路。”
“去去,带什么路。”疯子和尚不耐烦的语气,却至始至终都小步走着,连苏明德抓住他的衣袖那小小的力道都未曾被甩开过。
“疯子和尚”
“嗯?”
“你教我香道好不好?”
“啊啊,这鸡可真香。馋死山野了。”
“”
春寒料峭,夜来风急。寒风将屋外丛林树叶刮得啪啪作响,除此风声、树叶相碰声便是一片静寂。
连那夜间出没的生灵也都归于洞中枕眠,乌云将月亮偷偷的遮住,大约要过些许才肯离开。
山野之间,小屋独立于此。造型虽不够精致,难得典雅喜人。再加上四周围绕着松柏,颇有一番意境。
突然,小屋门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抹微黄的光由内而外的泄出。
一个人影闪出,微黄的光照亮那张苍老的脸盘,赫然是疯子和尚。
疯子和尚一手提着白纸灯笼,一手插|进怀里,沉默的向丛林里走去。浑不在意他只着袍衫的单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沉默而坚定,执着而坚韧,一如松柏。
苏明德的睡意向来不是太好,迦南、金银和金颜总要为此操碎心。后来便摸着了规律,要在寒天先暖了被窝,偏暖。须得用手炉烘上一个时辰,隔上两个时辰再烘上半个时辰。
前面烘得久些,让被窝里有足够的温度。隔上两个时辰那温度就会降下,便要再烘一次。这次只需烘上半个时辰。
因被窝里已经有了人体的温度,便不能烘太久,不然太热。
苏明德就会惊醒。
因为为了苏明德有一个好的睡眠,三个侍女一夜要轮流起来几次。
而这些,苏明德却是不知的。
再言道热天气,要备了碎冰放在铜盆里堆满房间的角落,让那凉气蔓延至整个房间。一进屋如三伏天潜入山泉水一般凉爽。
且还要注意那冰散发出的凉气莫要让苏明德受寒,因而房间里的碎冰也要控制剂量。
整个三伏天,苏家里也便就苏明德那屋常日里备着碎冰。须知那碎冰何其珍贵,整个苏家也就六处冰窖。
然则那冰窖要整个苏家九百多人渡过整个夏天,但是单苏明德一个便要用掉半个冰窖。
其他两位公子小姐每日的用冰量皆有所制,唯独苏明德,苏明曦特意嘱咐了无需限制。
这便就扯远了,言道现下疯子和尚起身离开被窝。失却一人体温的被窝便有些冷了。
这就让苏明德立即清醒。
“唔迦南,有些冷了”
苏明德揉着困顿的眼睛,左右看不到人。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晚间里他留宿在疯子和尚的小屋里。
偏头从门缝里泄出一点点昏黄的光,但很快就消失了。
苏明德赶忙跳起穿上衣服,追上去。
一打开门,呼呼的寒风刮上来,差点就刮掉他的勇气。可当他看见丛林深处那一点的光以及那个佝偻着但是莫名的高大坚定的身影时,又鼓起了勇气踏出去。
偷偷的跟在疯子和尚的身后,苏明德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待走了约莫二刻半,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原是白日里偷鸡啊不,买鸡的那户人家。
疯子和尚停下来,把灯笼放在地上,自己也端端正正的坐在地上,动作之间可见严谨利落,仿佛有某种仪式,叫人一眼便见其中的虔诚。
苏明德好奇的看着,实在不知道疯子和尚是要干什么。
这时风停了,乌云散开,月华投诸大地,照亮一切混沌。
只见疯子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个福寿纹鱼耳铜炉,将之放在地上正面着自己,先往里头扑上一层白香灰。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雕莲花香盒,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圆球形相思豆大小的物块。将之放进福寿纹鱼耳铜炉中。
之后疯子和尚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线香,用香夹夹取一小段放在那圆球形相思豆大小的物块上。
过不了一会儿,福寿纹鱼耳铜炉中缓缓升出白雾,或曲或直,或上下粗中间细,或散成细丝一般的缕缕白烟。
观那香烟聚散,只觉如天上火烧云一般千变万化,万般无穷之相,令人叹为观止,蔚为奇观。
便是苏明德离得这般远,也能闻见那香味。味微辛带甜味,不似檀香般细腻,闻之静心沉意。也不似沉香般温和醇厚,令人沉醉。
苏明德皱眉,直觉得此香不应只备此香气,但又想不通那点燃步骤并无甚破坏香品的地方。怎的那味道却不太好?
苏明德觉得自己的精神提了上来,大约是陷入了香道的思考。
突然,一句‘吱吱’声传来。接着,是三句、十句,至许多浩浩荡荡汇聚而来。
苏明德看过去,杏眼蓦地睁大,嘴巴也因惊讶而大张。
只见疯子和尚端坐,他的正前面香炉里白烟氤氲,然而他的四周却围满了数十只耗子。那数十只耗子俱都老实的蹲着,看着似乎很享受的模样。
它们,在享受那香的味道?
第7章 第柒章
只见疯子和尚端起香炉往前走,地上数十只耗子也跟着他走。
那场面,真可谓奇观。
苏明德在后面跟上去,一直走进山林里的深处,那香也燃完了。香一燃完,耗子便四下散开跑进山林里。
苏明德一愣,突然明白疯子和尚是把耗子引进山林,不让它们继续为祸人家。
犹记得白日里那户民宅的妇人抱怨近日耗子成灾的苦恼,原疯子和尚记在了心上吗?
向前踏一步,忽被伸出的枝桠蹭到鼻子,留下满腔的清新香气。苏明德怔住,眼睛忽然一亮。
怪不得他觉得那香的味道不太好!原来是因为那香的使用方式不对。应该应该用来合香!
一路走过,香烟蔓延,香气附上山林枝叶,经久不散。又与枝叶的鲜嫩、夜间湿气相融合,虽步骤粗糙简陋,在某种程度上合香而成。
沾于枝叶上的合香香气清新扑鼻,闻之心旷神达、耳聪目明。
通过合香将枝叶清新鲜嫩的气息提炼出来,掩盖住原来香气的辛香,而将其本身的芳香散发出来。
香味自鼻孔顺入喉咙,直达五脏六腑,在经络间行走,达开筋活络、心旷神怡之效。
苏明德不禁好奇这是什么香料,不仅于合香上有此奇效且能引来耗子。
他凑到疯子和尚的身后,拉扯住他的衣袖问:“疯子和尚,这是什么香料?”
“哎哟!”
疯子和尚被突然出现的苏明德吓了老大一跳,待感应过来便是抚着自己受惊的心脏不断的哼哼:
“吓死山野了。吓死山野了。啧!你这小娃儿,怎么神出鬼没的?不好好睡觉跑出来作甚?”
“那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作甚?”
“我!”疯子和尚语塞,甩甩衣袖往小屋的方向走去。“关你什么事?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疯子和尚,你告诉我,刚刚那是什么香料?”
“什么什么香料?山野不知。”
“骗人。小沙弥说了你精通香道。你告诉我嘛~”
“小孩子赶紧睡觉去。”
“你告诉我嘛。疯子和尚,那是什么香料?好厉害,能够吸引耗子。疯子和尚,你告诉我,告诉我。”
“不说。”
“那、那你教我香道,好不好?”
“不好。不教。”
“为什么?”
“不教就是不教。宁可教给别人也不教给你。”
疯子和尚口不对心,不假思索便吐出这句话来,径直向前走。但却伤了苏明德的心。
苏明德停下来,不再跟着疯子和尚。那一句‘宁可教给别人也不教给你’刺痛了他心底最敏感最脆弱的一点。
十年来,生于制香世家,明明对于香道有着近乎于沉迷的兴趣和喜爱。可是苏明曦严令禁止他研习香道又从不言明理由。
仿佛是应了疯子和尚这一句话‘宁可教给别人也不教给你’,就连那些毫无天资的学徒都懂得体系化的香道,而他连最基本的识香都不懂。
仅仅是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资和对香道的敏感而辨出香品的好坏以及味道的变化,除此之外就连最基础的香道知识他都不知道。
若是再过几年,几十年,他的这份天资恐怕也会被收回。到时便真正沦为一个庸才,仅只能用香而不能合香创香,不懂品香。
对于一个对香道近乎痴迷的人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堂兄严禁他学习香道,他便另辟蹊径,到处打听精通香道的大师欲拜师。可建邺里的调香大师就那么几个,各自形成一派。
哪里是他能够进得去,拜得了师的?
好不容易找到打听到一个既不自成流派也不在乎传承的疯子和尚,结果人家还是不肯教他。
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教他?
苏明德既是不解又是伤心,沉浸在这种不解的悲伤中。斗大的泪珠滑落脸庞,无声哭泣。
疯子和尚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后苏明德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小孩耷拉着脑袋无声恸哭的样子,不觉心一揪。
赶紧跑过去,手在半空中来来回回几下想抱起小孩安慰又犹豫,着急得不行,“你、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苏明德狠狠地吸一口气,蓦然迸发出大哭:“哇――我又,不是男子汉。嗝!我是,小孩嗝!你,你走开。不要你管!”
疯子和尚皱巴着一张老脸,那褶子堆叠得比老树的树纹还要密集。
疯子和尚苦恼啊,心疼啊。
“你不要哭了嘛。山野、山野那调香技术很差,教不了。”
“哇――――”苏明德哭得更大声了。
疯子和尚搔头弄耳,着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苏明德倏地停下,打了个哭嗝。和疯子和尚面对面直视,就在疯子和尚欣喜时爆发出更洪亮的哭声。
“你凶我!我不跟你玩了!”
疯子和尚被拒绝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苏明德又哭道:“你让我哭死算了呜~~~”
“那、那你要怎样才不哭?”
“你教我香道。”
“不行。”
“哇――”
“哎哟你这刁蛮任性,古灵精怪。”疯子和尚真想揍一顿这孩子,可又舍不得,便叹口气道:“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香道?”
十年了。十年的禁令还是不能打消这孩子对香道的执着,难不成真是父子天性?
苏明德一见事有转机,疯子和尚的表情有所松动,眼泪一下就收回去了。
疯子和尚见状,一下就明白自己被这古灵精怪的孩子耍了。可话一出口,再收回岂不惹来小孩的讨厌?
苏明德从心底里问自己,然后明白终于有一个人肯停下来认真听他的心。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而严肃,充满了对于香道的虔诚。
他说:“人们喜欢香,由于他芳雅清正的味道。从祭祀神灵先祖、供奉圣贤,到帝王将相、平民百姓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