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摇了摇头,没有让祁澈去阻拦。
他笑了笑:“我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每年都试着种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有种出来什么结果。如果真的能让爬犁发挥该有的功效,也算是为天下的百姓做了好事了。”
作为一个从田间地头一路走出来的将军,他心系的永远是天下的百姓。
这么多年什么都不会,一点呆腻自己种地,也就是看能不能找到产量高的农作物。
只可惜工部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进展,他也是一样的。
祁澈还有些不忍心,只是他明白郑老的脾气。
既然郑老已经做了决定,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对这一切一点都不知情的秦安若已经选择好了地方,正在让侍卫把爬犁放下去。
当然,在之前她就已经说过了需要马来耕地,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马。
按照现代见过的那样,她直接把马和爬犁套好。
秦安若深吸了一口气,竟然莫名有些紧张。
祁凉自从秦安若下地,一直都盯着她。
现在看到秦安若的表情,愣了一下,直接上前:“如果真的需要力气,你很累的话这里可以交给我。”
他的眸光清亮,脸色十分复杂。
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成功,第一个实验的人肯定是有心理压力的。
秦安若可不知道祁凉心中的想法,他看了一眼祁凉,笑着摇头:“我做出来的东西,我一直都相信它是有用的,你们就等着瞧吧!”
她说完之后立马就拿起了鞭子。
随着秦安若一鞭子下去,马儿吃痛往前走,爬犁也插进了地中。
马儿带着爬犁往前走,秦安若在后面把着爬犁。
他们走过了一道,刚才的土包很快就成了松软的土地。
郑老快速走了下去,蹲在地上:“这……这大概是两个人干的活儿了吧。”
他抓了一把地上的土,感受到土的松散程度,脸上的激动完全遮掩不住。
祁澈和祁凉对农事自然没有郑老将军了解,但是就看眼前的这种场面啊,他们也都懂了些什么。
两个人也跟在郑老的身后,一人抓了一把黄土。
“我曾经去郊外看过,每年需要翻土的时候,百姓都是拿着石撬在一点一点翻。一个壮年男子,要弄这么一小块,恐怕也要不眠不休的做三个时辰。”祁澈说着,言语中难免透露出了几分异样。
饶是祁凉从来没有接触过农事,现在听着郑老和祁澈的科普,心中也有些猜测。
他看了看手中的土,把土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许久之后,祁凉闭着眼睛,泪水从眼睛中流了出来:“也就是说,这个爬犁是有用的,并且真的能给百姓带来很大的改变,对吗?”
“何止这样!”祁澈瞬间笑了起来,“不是很大的改变,如果真的能开始运用,以后耕地的事情就不止壮年能干了,每家都能多开垦荒地,难道还愁粮食不够多吗?”
成功了!
他们真的成功了!
秦安若还牵着马儿在地里走,这块地是长条形的,第一块都没有走完。
地头上的人都已经泪流满面,不仅是为了这个爬犁的成功,更多的是为了那些还需要人工一点点锄地的百姓高兴。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大喊,准备等秦安若回来,再一起庆祝这件大好事。
然而此时,本来一圈都已经过去,应该回来的秦安若却在地中间停了下来。
她蹲下来,看着从地里翻出来的小东西,目光闪了闪。
本来以为大盛是没有这东西的,原来也有吗?
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走过的这一道土地都已经平了,也完全能证明爬犁的能耐了。
这些都是郑老喜欢的东西,她也不会真的没有眼色的再来一次。
秦安若当机立断开始解开系着马匹的绳子。
站在地头上的几个人都有些疑惑:“她这是在干什么?”
祁凉也有些茫然。
刚才的激动虽然已经过去了,他依旧在等秦安若回来,现在看秦安若的动作,也有些不解。
祁澈却像是突然间明白了,眼中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这些地都是外公自己一点一点翻着种的,六弟妹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是猜到了这一点,不想让外公的努力白费,给我们看过就可以了。”
这些地本来就是给秦安若实验的。
在刚开始不知道爬犁该怎么用的时候,郑老都已经做好了整块地都会被浪费掉的准备。
现在眼看着爬犁真的好用,地里的东西怎么样,他早就不是很在意了。
饶是如此,秦安若的动作也让他心中一暖。
郑老摸了一把胡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命途坎坷了点。”
纵然郑老早就不上早朝了,甚至很久都没有出门了,但是外面的消息还是会有人传过来的。
秦安若的身世他也清楚,甚至才被秦相坑了一次的事情,他心中更是跟明镜儿一样。
他的话让祁凉和祁澈两个人也都觉得很有共鸣,秦安若确实是有些可怜。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再看秦安若的动作,疑惑没有散去。
没有人懂秦安若在干什么,但是秦安若小心翼翼地把马赶走,自己顺着刚才耕好的地走了回来。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献宝一般看了一眼郑老:“郑老,您觉得这东西怎么样,能有用吗?”
肯定能有用!
如果这爬犁没有用,那现在的农具就都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面对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强硬了大半辈子的郑老也不由露出了笑容:“有用,真的有用,你很厉害!”
郑老的夸赞对秦安若来说已然成了现在最重要的。
祁凉酸酸地看着秦安若根本都没有想起来问他一句,脸上顿时带上了几分幽怨。
现在这个时候,秦安若可没有时间去看祁凉是不是幽怨。
已经把爬犁的作用搞清楚了,按理来说现在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
只是在说完爬犁之后,秦安若的嘴巴动了动,纵然许久都没有说出来什么别的话,但是显然状态是不一样的。
郑老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秦安若怕是有难言之隐。
他实在是搞不懂,现在明显都已经要成功了,秦安若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反倒是看向秦安若的目光中带着迟疑:“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既然已经来了郑府,就不会有人觉得你说的话不对。”
郑老的火眼金睛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人了,对秦安若的这点小心思还是明白的。
秦安若的目光闪了闪:“既然郑老这般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毕竟见识的少,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出来就是,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从来没有什么忌讳,现在能跟郑老这般说话,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了。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秦安若身后的祁凉和祁澈清楚。
两个人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项都没有任何忌讳的秦安若说出这种话。
他们的目光落在秦安若的身上,郑老也在明确的表示了自己不会介意之后,等着秦安若解释。
秦安若笑了笑,张开了手:“刚才让郑老自己耕了很久的地被我翻了出来,我是真的不好意思。就是不知道,郑老这是……”
她手中放着金黄的小种子,不错眼地盯着郑老,想要一个答案。
祁澈和祁凉看着秦安若手中的东西有些茫然,显然两个人并没有见过。
还是祁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被翻过的地:“这么多年我一直只知道外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在种这个,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十年前外公在边关拿到的吧?”
十年前的祁澈也才十来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已经跟着郑老在边关待了好几年了。
祁凉显然也有这点记忆,听完了祁澈的话,回头看向郑老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当初我们都只是随口说这个东西可能有用,您竟然就试探了这么多年吗?”
被几个孩子用或不赞同或迟疑的目光盯着,郑老也不由老脸一红。
他轻轻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我现在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想起来当初敌军好像是靠着这种东西续命的,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点什么。”
每年都让人出去寻找种子,每年都没有成功过。
也就是郑老的心性好,换一个人,早就没有这种可能了。
随着几个人的谈话,秦安若也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当初在打仗的时候,敌军明明已经没有粮草了,竟然还用这种东西支撑了很久。
常胜将军郑老最后当然是赢了,在赢了之后发现手中的这种东西,难免就来了兴趣。
如果在别人心中,也许兴趣很快就消失了。
可惜不服输的郑老,却硬生生坚持了快十年。
给祁澈和祁凉稍微解释了一下,郑老再回头看向秦安若,脸上还有些尴尬。
他掩盖般咳嗽了一声:“小娃子其实你也不用多想,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老夫也不是针对你的,只是重了这么多年了,不忍心罢了。”
没有等秦安若回答,他的眼中还是出现了没落:“老夫种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用,说不定当初是我们误会了。也许敌军能撑那么久,并不是因为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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