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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咬下唇,放低声音道:“今日你冒着严寒半夜等我,我心里颇为感动,可是如此下去,并不合适……”
    江原唇角一弯,睫毛下黑色的眸子比方才明亮了些,忽然伸指捏住我腮帮:“原来还是懂一些的。”
    我烦躁地将他推开,发现跟这个人对答根本白费力气。
    江原笑道:“我不碰你了,还要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我哼一声,没再搭理他,背对他向一侧躺着,有些疲累地微微蜷起身子,在马车的一摇一晃中阖上眼睛。
    过了不久,听见江原悠着声音在我背后道:“凌悦,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答应――就如同你总不肯接受我这样对你。既然你我都不愿妥协,那就维持现状罢。”他轻声一笑,却让人听不出其中情绪,“也许有一天你能接受我,又或许哪一天我会放弃你,最终不外如此而已。”
    我一动不动地听他说完,仍是静静卧着,听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我反而有些堵闷,这样下去,真的可以么?他不是喜欢别人触犯自己的人,却无数次被我激怒和违逆,如果以前是因为我有足够实力与他对抗,现在却似乎是他成全了我的自尊。的确,若是他不肯罢休,我又能怎样呢?
    又蜷了蜷身子,我有些发恨般悄悄握起拳头。我应该谢他,感激他,甚至不能否认对他有些好感,可越是这样,我越是难以忍受。只怕如此下去,这情绪会突然在哪一天汹涌而出,终于让我无法抵受。
    江原见我没有作声,便也不再多说,只将棉被一角盖在我身上,淡淡道:“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你躺一会罢,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把夜行衣换掉。”
    我闭着眼“嗯”了一声,听到他掀动车帘的声音,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江原迟疑一下才道:“趁天亮之前去见一个人。 ”
    “见谁?”
    “你不用知道。”
    想瞒着我,必然有问题。我顿时睁开眼睛,肃然道:“殿下此言差矣,身为天御府一员,就该急殿下之急、想殿下所想,殿下既然有事,小臣怎么能置身事外?”
    江原嗤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我:“这话真令人感动,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为我着想?你自己对南越密谍的打算,怎么就一直瞒着我呢?亏我怕你出事还派人跟着,保不准将来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罢!”
    我若无其事道:“我这么做也是殿下同意的,现在倒来怀疑我?也罢,以后我报我的仇,你天御府的事我一概不管,殿下请便,我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说着向被子里拱了拱,继续闭眼休息。
    江原慢慢道:“那我便去了?”我懒得说话,只往棉被里缩。江原便命“停车”,临走前凑到我耳边道:“我走了,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自己留着玩罢!”说罢响动极大地跳下车,生怕我听不到似的。
    我霍地掀了被子,怒冲冲瞪着尚在晃动的车帘。正在咬牙切齿,不料马车又一阵摇晃,我急忙扶住车壁,一转头发现江原又回来了,兼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起来了?”
    我横他一眼:“你回来做什么?”
    江原一笑:“我这欲擒故纵用得怎样?不嫌累的话就跟我来罢。”说着将我拽下车,又将一件黑色斗篷披到我身上,手指向路边一条幽深狭窄的巷子,“走这里。”
    下车后猛然被冷风一激,果然有些不舒服,我裹紧斗篷咳了几声,跟着江原拐进小巷。身后几名护卫也立刻跟来。
    这小巷异常狭窄,两边的围墙却十分高耸,墙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时有人吆五喝六,高声呼叫。再往里走,进了一扇窄门,门内一破败宅院,却是臭气熏天,嘈杂更甚。江原回身拉住我,从院墙下走过。进了第二道门,才看见里面圈养了一大群牲口家禽,难怪气味如此刺鼻。虽是夜晚,仍有惊醒的鸡鸭鹅之类“嘎嘎”乱叫,似乎不吵得人心烦意乱誓不罢休。
    我皱眉问道:“谁住在这里?”
    江原微微摇头,在一间房前停下,用力扣了两下门。过了一会,房门慢腾腾打开,一个身材低矮的农夫走出来,见了江原便低头行礼。江原问道:“今日生意好么?”
    那农夫道:“与往常一样,只是有几只长得慢些。”
    江原一笑:“带我去看看。”
    那农夫闩好房门,擎起桌上油灯走在前面,到了后屋,他在墙角摸索一会,打开了墙壁上一道暗门。暗门后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密道,农夫一声不吭地走进去,江原更紧地捏住我的手,也走了进去。一进密道,外面嘈杂的声音便都听不到了,更奇怪的是,越往里走,越觉得热气扑面,燥热难耐,好像走进里火炉一般。
    也不知道曲曲折折走了多远,忽然听见震天的敲打声,声音此起彼伏,直传到耳鼓深处,却比外面的纷乱更令人难以忍受。我不由看了江原一眼:“你为了掩盖声响,居然使了这么多障眼法。”
    他低声笑道:“猜到了?不过要见的那个人你是绝对猜不到的。”
    我挑眉道:“你答应做的银牌还没交给我,带我来这里,不就是要见那个铁匠么?”江原微微一笑。
    再走不久,眼前果然是一座兵器锻造工场,场内红光漫天,几百个熔炉序次排列,上千名工匠正在不停忙碌,一些人将火红的铁水浇铸进预先做好的模具中,另一些人则将做好的坯子反复烧红锻打,有人鼓风,有人搬运,往来不绝。工匠们全都只着单衣,有的干脆脱了上衣,饶是如此,仍止不住汗流浃背。江原领我继续前行,在一堵隔墙边停住脚步,吩咐跟来的护卫等在外面,便拉我走了进去。
    里面的隔间同样灼热扑面,却似乎比外面安静得多。隔间内只有一炉,一名须发灰白的赤膊老者正从火中钳出火红的刀坯,抡起大锤在铁砧上一下一下敲打着,手法从容,徐缓有致。
    江原走上前去道:“天御府江原特来拜见先生。”
    那老者并不理睬,仍是专心敲打,用力直敲了几十下,方将刀坯淬火。火红的铁坯一浸入水,立刻“滋”的一声,腾起一团浓密白雾,将那老者的面庞罩在其中,更令人看不清神情。
    虽然那老者明显怠慢,江原倒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只是静静等着,脸上还是带着十二分的尊重。
    终于,那老者抬眼看了一下江原:“老朽这污秽之地,何烦殿下亲自前来?”
    江原道:“先生日夜操劳,本王早想前来探望,奈何公务繁忙才耽搁至今。”
    那老者冷冷一笑:“老朽一生耽于炉火之上,熙熙往往,毫无建树,也无什么操劳可言。”
    江原目视那老者,语气郑重:“先生技艺精湛,锻造刀剑兵器之术,不在令兄之下,何必妄自菲薄?”
    那老者听他一言,目中忽然精光闪露:“老朽之所以听命殿下,就是要与莫泫一争长短,看看究竟是他这名满天下的剑师更强,还是我这默默无闻的铁匠打造的兵器更利!”
    莫泫!听到这名字我不由一惊。莫泫是南越兵器名家,掌握着当今最为精湛的锻造技艺,南越精锐部队的装备多数出自他和他的门徒之手。莫氏制作的刀枪剑戟无不锋利刚韧,在作战双方势均力敌时,往往能发挥巨大作用。听这老者口气,居然是莫泫至亲,并且技艺不在莫泫之下,为何我竟没有听说过?再看一眼江原,不知他何时竟寻到这样一个人。
    江原向那老者道:“本王向来倾慕先生才华,有先生相助,自是如虎添翼。他日我军获胜,定能让先生名扬天下。”
    那老者嘿然笑道:“名扬天下之日,怕也是老朽身败名裂之时!不过殿下勿忧,只要能一展抱负,莫衍此生无憾!”
    江原别有意味地笑道:“先生有如此胸襟,却比那些无谓拘泥固执之人强得多了。”说着悄悄伸出手在我腰间一捏,待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却正色道,“先生近日打造的兵器,可否让本王一观?”
    莫衍道:“殿下稍等。”转身从墙边拿来几支箭头各不相同的羽箭,展示在江原面前。
    江原轻点一下头:“先生所铸兵器水准,本王自不须多言,只是这些与南越兵器可比么?”
    “可!”莫衍回答得毫无犹疑,却又似乎觉得江原此问侮辱了他,又道,“这羽箭质地均匀,刚而不折,都在老朽亲自监管下制成,不日即可运往军中装备,到时殿下自然可以验证其威力。”当下拿起羽箭一一解说:“此箭四面有楞,血槽极深,专为射马;此箭重且锋利,力士射出,可击碎人骨;此箭形制本自西域传来,箭头宽大,可直接铲切头颅……”
    江原极认真地听着,拿起最后一支箭头尤为细长尖利的羽箭道:“这箭可是比造越凌王那有名的朱漆雕翎箭么?”
    莫衍眼神锐利:“越凌王之用箭均出自莫泫之手,外表与寻常破甲箭无异,却在做工上极尽精细,足以刺穿两重铠甲。老朽这箭除精心锻造外,外形更为削利,速度更快,由三石强弓射出,箭头可破三重铠甲!”
    江原神色一动,又仔细看了看那支箭道:“本王现在就想试一下。”
    莫衍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张双曲长弓,递给江原道:“此弓足有三石,殿下请试。”
    江原退后几步,勾弦搭箭,不费力般将那张弓拉得有如满月,对准了挂在房间尽头的一副牛皮箭囊。只听得弓弦一声轻响,那支穿甲箭挟着一股劲风穿透箭囊牢牢钉入墙壁,箭身居然没入一尺有余。莫衍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箭法”。
    江原走上前去,握住箭尾使力一拔,纹丝不动,再一运力,箭头居然断在了墙内。江原神色一震,也不禁脱口道:“好阴毒的箭!”
    莫衍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神色:“此箭另一特点,便是箭头与箭杆的连接处。正面射出可直钉入甲,若要反手相拔,只会令箭杆断折在体内。箭头即使不能致命,仍可令鲜血顺着箭上血槽不断流出,直至油尽灯枯。”
    江原听了,低声对我笑道:“幸好当初射你的不是这种箭。”
    我浑作不觉地拿过另外几支箭,细细看一阵道:“想不到南越除莫泫之外,还藏有先生这样技艺高超的能工巧匠。无怪乎燕王殿下如此讳莫如深,加意重视。”
    莫衍冷冷道:“不敢。”从我手中接过羽箭,忽将目光投向我,“听口音,这位公子可是南越人?”
    我看他一眼道:“是。”
    “从过军?”
    “没有。”
    “那你虎口的厚茧从何而来?”
    “多年习武,持剑所致。”
    莫衍冰冷的眼神依然落在我脸上:“既然能与燕王殿下同来,想必深得殿下信任。”
    我淡淡道:“不敢,在下只是碰巧在燕王府中任职。”
    莫衍忽地哼笑出声,声音苍然:“我还道世上只老朽一人不知廉耻,原来更有甚者!”指着我道,“年纪轻轻,怕是家门没出得几次,更枉谈建功立业,居然已经甘做外奴!”
    江原立刻挡在我身前道:“他是被人追杀至此,在南越已无立足之地,虽然在本王逼迫下勉强任职,却从未真心归服。就如先生与本王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莫衍听了,奇怪地看看我,又冷然一笑,开口竟是嘲讽的语气:“想他这般年纪能有何专长,可是殿下亲自出面护持,却让老朽不得不信。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果然是晶莹剔透,灵秀过人,老朽在如此人物跟前谈论礼义廉耻,竟是错了。”
    江原微微变色,却又不好发作,我冷冷笑道:“前辈五十步笑百步,一样不知廉耻,却未见比晚辈高明。”
    莫衍面上一怒,好一会才冷声道:“不错,不错!”
    江原不悦道:“前日交给先生的图纸,不知照做了么?”
    莫衍这才拿出一块锃亮的精致银牌,江原递给我:“你看看,哪里不合再改。”
    我拿在手中反复看了一会:“很像,与我所绘的图样一模一样,莫先生果然是妙手。”故意看向他,“晚辈要借这银牌与南越人作对,先生如今也是帮凶,不知作何感想?”
    莫衍神色一沉:“好,果然是后生可畏!算老朽错看了你!”
    江原借机插话道:“听闻莫先生铸有几柄好剑,可能送本王一柄?”
    莫衍冷冷道:“悉随殿下挑选。”走进另一隔间,不久果然珍而重之地捧出四柄长剑。
    江原对我笑道:“你挑一柄。”
    我拿起一柄流光如水的长剑,只见剑身锻肌宛如云霞,青波回转,绚彩夺目。我擎在掌中,感觉剑身沉实稳重,随手一挥没有丝毫颤动。
    莫衍道:“这柄剑名为流采,取其缎纹幻如烟霞之意。” 又向江原道:“殿下所选之剑名为龙鳞,乃是锻造百次而成。”我凑过去看,果然见剑身锻纹形如片片龙鳞,在火光映照之中,如游龙出水,威仪自生。
    江原笑道:“好剑!”转头道,“凌悦,不用内力,来对一招如何。”
    我立刻横剑道:“好!”话音未落,早已向他刺出一剑。
    江原不敢怠慢,侧身一闪,反腕出剑。“当”的一声,两剑相交,分开后颤音仍是绵绵不绝,仿若龙吟。
    我与江原都露出诡异的笑容,几乎同时道:“不知用来杀人如何?”对视一眼,看向莫衍。
    莫衍神色却无变化,只道:“殿下可选中了?”
    江原笑道:“先生的剑非同凡响,本王一次挑选两柄,你舍得么?”
    我微笑道:“莫先生眼中,我不过是个无耻小人,连沽名钓誉者都不如,自然是污了好剑。”
    莫衍表情极不自然,只冷然道:“哪里,凌公子尽管拿去。”
    江原笑道:“本王今日讨了便宜,他日定不会让先生吃亏,如有要求尽管开口。”便吩咐外面护卫准备离开,顺带提走了十几个满满的箭囊,说要先自试用。
    出去的路上,江原森森道:“想不到这老儿脾性如此乖张,总有一天非杀了他不可!”
    我嘴角带笑:“我现在就想杀了他。严于待人,宽于律己,也算得人间极品了。连我都不知南越有此等大人物,不知殿下怎么寻到的?”
    江原瞧我一眼:“说起这个,凌主簿不会猜上一猜?”
    我突然站住:“果然,北赵买了南越许多精良兵器,你当然注意到了,上次去南越自然就……”
    “自然就寻访了莫氏。”江原补充道,“可惜莫泫坚决不肯离开南越,幸亏我明察暗访,发现他有个技艺高超却几乎没什么名气的弟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莫泫一直利用自己的权利压制莫衍,使他难以出头,偏偏莫衍此人十分看重名气,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我木然点头道:“很好,这样一来,北魏也有了同样精良的兵器,殿下的准备还真是滴水不漏。”
    江原走出小巷,抬头看微微放明的天空,淡淡笑道:“最大的漏洞就是人了,但愿我也不会走眼。”他回身从护卫手中接过一只箭囊,“这些穿甲箭送你,或许有一天,你能以其人之道报你的一箭之仇。”
    我看着那些箭,微微皱眉:“我还没说,你替我急什么?”
    江原淡淡道:“怎么,你不是最想报仇么?”说着迈步走在前面。
    我抬手摸到肩头伤处,不觉愣了一会,跟过去时,他已经坐到车里,眼睛望着车外,似乎头一次显得心事重重。见我进来,他收回视线看我:“凌悦,这一次,我要么大获全胜,要么一蹶不振,万一全线失利,你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厄~~~瞧这内容提要选的,我真是太罪过了= =++++
    第四十四章 乱我如斯
    刚刚拜访过闻名天下的莫氏门人,亲自试演了足以称雄当世的精良兵器,他居然还能劈头问出这种问题,我不由感兴趣地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江原带着探询的深沉目光下摘掉斗篷,面容严肃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江原等了一会,见我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静静道:“为什么不回答?”
    我懒懒侧过身:“无意义的问题,不予回答。”
    江原很不客气地扳过我身子:“此事攸关你命运,怎么叫没有意义?”
    我不得不与他对视,皱了皱眉道:“那你说,我作为府中主簿,并且直接参与了军机要事,天御府一败涂地以后,我是不是能脱掉干系?你燕王殿下若是夺权失败,我是不是要作为党羽被一并铲除?”
    江原听了轻轻一哼:“你不要信口敷衍。我不相信真到了战败的地步,你会安心等着坐牢杀头!”
    我笑道:“我与殿下同心同德,同进同退,你非但不高兴,反而这样怀疑属下,怎不令人伤心欲绝。”
    江原嘁道:“相信你,我还没天真到这种地步。”
    我嘴角一弯:“小臣同样不天真,若是真的自有打算,怎么能告诉你?说出来的话殿下还会给我机会么?”
    江原脸色沉了一沉:“这么说,你确实别有打算。”
    我郑重地爬起身,面带难色地看他:“本来不忍心打击你,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就只好说了。若是殿下一败涂地,必然无力助我复仇,最好的办法,就是取了你的人头献给北赵皇帝,然后我依靠北赵的力量重新获得援助。你觉得这计策怎样?”
    江原点头:“还不错。不过你虽然有仇必报,却好像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我微微一笑:“人心难测,殿下可不要太武断。”
    江原眼中透着些让人摸不透的情绪:“有可能,不过这办法有个漏洞,”说着随手在我腰间一勾,将我牢牢揽在怀里,嘴唇贴在我耳根处,语气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将你反制,乘机对你做些事?那时我可不会手软了。”
    我用力将他推开,白他一眼:“早想到殿下卑鄙难缠,所以我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去做。”
    江原轻轻挑眉:“这么说还有高招?”
    “算不得高明,既然奈何不了殿下本人,我只有在你战败时逃之夭夭了。”
    “不报仇了?”
    我长叹一声:“大势已去,也是无可奈何,随便找个山头隐居算了。小臣陪不了你,殿下到时自求多福罢。”
    江原挑衅地看我:“若是我将你看看得牢牢的,令你逃也逃不了呢?”
    我收起原来的神情,切齿将枕头砸在他身上:“这就是了!我自始至终就是连逃也逃不了!除了被你拖下水,还能怎么办!”
    江原没躲闪,盯着我看了一会,嘴角开始上挑。
    我狐疑地瞪他:“你那表情什么意思?抽筋了?”
    江原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你的话有道理,虽然几乎没一句真话。”说着悠然在我身边躺下,“将来的事不想也罢,再说也未必会败么。”
    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他另有所指,却习惯性地没有深究。只将两手枕在脑后,冲他揶揄笑道:“兵多粮足,武器精锐,朝野支持,将帅同心,外有南越结盟,内有韩王襄助,常理看来,几乎可以稳操胜券。可是你非但没有志得意满,还能忧虑到最坏的结果,慎之又慎,谋定而后动,所谓将者戒骄戒躁,真被殿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江原反而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想得多,固然因为父皇的严令,使我不得不孤注一掷,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害怕失败。”
    我不由道:“谁不会害怕失败?明知前路凶险,却能一往无前,方是英雄本色!什么都不怕不想的,那是莽夫罢?”
    江原笑:“就像那个狼崽子裴潜?”
    “不用你对我挑的人指手画脚。”我撑起半个身子,“裴潜的能力,我心中有数!”
    “是么?”江原笑得十分不屑,伸手将我拉回枕上,“说到这个,你要不要改天亲自去验证一下?顺便看看军中的训练情况。”
    “当然要去!”我立刻接话,又冷冷看他一眼,“还说不是挖我墙角?当着裴潜说他是可造之材,背后贬得一无是处。”
    江原仍是那般不屑:“他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的?如此激励夸奖都没见起色,怕是连你身边的一个护卫也做不了。”
    “闭嘴,我敢说不出五年,裴潜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但愿如此。”江原翻过身。
    “别碰我。”我一把卸掉他有意无意搂过来的手臂,背过身去。
    “嗯。”江原口里应着,却又立刻环到我胸前,仿佛漫不经心道,“就这样可好?”
    我挣脱不得,只能冷声警告:“放开!”
    江原轻声一笑,手却往下移了几分:“你若是心无旁骛,又为什么计较这个?还是说你止不住心动神摇,所以怕我触碰?”
    我冷冷道:“我心里却没什么,只怕殿下心思歪在别处,止不住自己心神摇晃。”
    江原语气轻佻:“我便是止不住又如何?大不了请你陪我一夜销魂。”
    我怒急反而冷笑:“可以,不过先准备好你的人头当本钱。”
    江原轻笑:“若真的拿我人头相抵,那不如多做几次,反正也是死么。”动作却没停,忽然抚摸到我身下,“嘴里说得凶,你这里这样又算什么?”
    我恼愤不已,以往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顺嘴溜了出来:“正常反应,怎样?这样乱挑乱拨,木头也会受不了。滚开!”
    江原却没滚,反而将我抱紧了些。我感觉到他贴着我后背的肩头在微微耸动,怒道:“你笑什么?”
    “我以为……”江原止住笑,停了停才道,“没什么……既已如此,做了罢,这样不难受么?”
    我逮住机会狠踹一脚,从他怀里摆脱出来,面色阴沉地准备往车下跳。
    江原忙伸手将我拉住,狡黠笑道:“别这样,说笑而已。”
    可恨!我两手扒在车窗上,回头瞥他一眼:“江原,我脸皮不如你,内力不如你,若要认真计较,又会显得气量狭小。可是,总有一天我恢复内力,绝饶不了你。”
    江原直起身,默默看了我一会,忽然道:“你这样不累么?”
    我一时不知何意,呆了呆:“什么?”
    江原伸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却捏住我头上发簪,轻轻一抽,长发立时散落腰际。
    “你?”我惊愕地抬手挽住头发,江原已捧住我的脸吻了上来。没有停留,没有喘息的机会,急雨般落下,飓风般扫荡,顷刻间天翻地覆。我的思想在混沌中乱成一团,怎么也抓不住近在咫尺的那丝理智,两手在空中乱抓了一阵,却用力抱住了江原的后背。
    江原同样用力抱紧我,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反反复复缠搅,直搅得我呼吸粗重,脸颊火热,视野一片朦胧。这时,他突然停下,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我,声音很轻,却一字字传来:“凌悦,你为什么连自己都骗?”
    我颓然将全身倚在车壁上,按住胸口,慢慢下滑,心里似乎通了底,软弱得没有一丝力气。垂下眼眸,却无力拨开挡住视线的层层发丝,咬咬牙,用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你上了我罢,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有好感了。”
    辚辚作响的车轮声似乎消失了,周围突然变得静寂无比,我只听见自己细碎的呼吸声,伴着胸口传来的沉重心跳,一下一下,缩得越来越紧。
    江原一动不动地靠在车窗边,初升的阳光渐渐透进来,一缕微光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俊朗脸庞。可他只是一直看着我,始终没有出声。
    我咬住下唇,半闭了闭眼,轻声道:“怎么不动手,你不是一直想的么?”
    江原还是那般靠在窗边,表情异常平静,同样低声回我:“你不是一直反抗的么?不妨继续下去。”
    我睁开眼看他,浅浅谈淡地笑了:“继续,骗谁呢?让你像看戏一样,看我自己骗自己?”
    江原深黑色的眸子不易察觉地闪动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眼。他转头看向窗外,声调平板得有些刻意:“我以为即使被我察觉,你也会抵死不承认,然后继续与我周旋到底。”
    “我也这么以为过,可是却越来越不自信。”我轻吸一口气,有些自嘲地低笑,“不承认又怎样?你已经都知道了。最可笑的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恨你的理由,甚至还不断觉得你对我好……”
    江原手臂抬起,似乎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又有些迟疑。手指停留在半空,许久,轻叹一声,在我额前落下,缓缓摩挲着我的头发,低声道:“用你真实的感觉面对我,有这样难受么?”
    我偏过脸,尽力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可能觉得无法接受,比过去以为你拿我当玩物更难接受。”晃了晃头,躲过他类似宠溺孩子般的轻抚,怔怔地看着某处,“我犯糊涂了,怎么对你说这些……”
    江原盯着我问:“后悔了?”
    我又晃晃头,抬手扶住前额,却不小心对上他明显暧昧的眼神,略微呆了呆,只说了一个“我……”,身体忽然失去平衡。刚弄清怎么回事,已被江原拉进了怀里。我急忙抬头,温热的双唇恰在这时覆上来,他掰起我的脸,舌尖滑过微张的齿间,开始深深纠缠。
    我不由微微喘息,回手抓紧了他的手臂。江原托起我不住下滑的身子,在他胸前抱住,轻吮我脖根处。我全身猛地一僵:“别……别碰!”
    “嗯?”
    我闭上眼:“你……继续……”
    江原吻着吻着,便将我放倒。我紧闭着眼,全身紧绷,耳中忽然听见他低道:“凌悦,你睁开眼。”
    “不。”
    “别弄得像上刑场。”
    “少废话。”
    “看着我,你不亲眼看着,怎么能消除对我的好感?”
    我睁开眼,发现江原的脸距离我面前不到半尺,眸子晶亮,眼角弯弯。心里一沉:“我这般好笑?”
    江原轻摇了下头,伸出手拉开了我的衣领,修长的指尖碰到我胸口肌肤,微微有些发凉,我不觉轻颤了一下。江原手指轻滑进来,黑色夜行衣随之褪落身侧,再过一会,脊背一阵凉意,我半裸了上身被他重新抱住。江原在我腰背间轻按,趁我一挺身将下裳脱落,我浑身一抖,只觉一阵寒气袭来,全身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脸上却火辣辣地烧起来。
    我闭紧了眼,摸索着去解江原的衣带,解到一半,却被他抓住手腕:“不用你忙。”
    我牙关紧颤,权当作没听见,甩开他的手,继续解。刚拉开他的上衣,又被捉住,江原声音有些低沉:“我说了,不用你。”
    我动作一滞,心里隐隐泛上些不好的预感,还没作出反应,身子向后仰倒,江原将我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