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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道:“罗厉来者不善,殿下对他要格外小心。”
    我不在意道:“大印都交了给他,还要如何?我看罗厉还是有些能力的,只要无碍南越大局,别丢了荆襄就是了。”
    “殿下,你可知楚相一直是站在你这边?这次的和亲,我南越方面名义上便是楚相做媒,太子殿下不会乐见其成的。”
    我打个呵欠:“楚尚庸这老狐狸不过见风使舵罢了,朝中的事我懒得管,不是还有你义父和我三弟嘛。皇兄已是太子,皇位迟早是他的,我操什么心。”
    宋然深深地看我一眼:“殿下,你果真不想与太子殿下争权么?我想三殿下也会支持你的。”
    我看着他笑道:“我不是把你安排在罗厉身边了么?皇兄若想要分我兵权也没那么容易,这都是一刀一枪换来的。何况他压制我有什么好处,他安安稳稳的准备做皇帝,我替他冲锋陷阵岂不更好?”
    “殿下……”宋然还待劝说,被我止住了。
    我正色道:“我虽不甘被皇兄压制,但南越如今不比以往,怎禁得起萧墙之乱?更何况皇兄还不算昏庸之人,我何必挑起事端给北魏可乘之机?”
    可能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宋然陷入了沉思,我又忍不住打个呵欠,向他道:“那些事想也无用,又何必费心。明日便要分别,宋大哥今夜可愿与我抵足而眠?”
    宋然语气有一丝僵硬:“殿下若觉疲倦,便请先行歇息。”
    就知道他会推辞,实在太困,我不再勉强,站起来一个人向卧房走去。从前我经常与宋然彻夜谈论兵法,困了便和衣而眠,从不顾及身份,不知何时起他却开始刻意回避于我。
    “殿下!”宋然突然叫住我。
    “何事?”我已经困得摇摇晃晃了。
    “殿下可否上书皇上,回绝了这门亲事,继续留在荆襄?”
    我差点撞在门框上,我没有听错吧?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然,我等待他的解释。
    宋然大概也觉得不妥,不自然道:“殿下一切小心。”释释然便出了门。
    直到躺在床上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明知这是不可能的,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话呢?不过除了战场上的事我向来不愿多费心思,明日再问也不迟。
    本来只想小睡片刻的,谁知直睡到日上三竿我才醒来。
    想到奉命出战的将士们正在流血流汗,我却自己偷懒,不由羞愧难当。顾不上埋怨侍从,简单梳洗一下,我直奔城楼,远远就看到罗厉站在城门上。他倒是积极的很。
    我不动声色地走上城楼,正想找宋然将昨晚的事问个清楚,宋然却不在那里。
    接着罗厉跟他的手下副将过来拜见我,我问道:“罗将军昨夜休息的可好?”
    我昨天叫人送了一大堆文书到罗厉的住处,目的虽是让他尽快熟悉荆襄情况,却也是存心给他施加压力。
    罗厉眼中满是血丝:“多谢殿下安排,休息的很好。”
    我笑道:“是么?”
    罗厉仍是僵僵的道:“是!”语气里却仿佛没了昨日的怨恨之意。
    难道他吃错药了?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已备好行装,到时候自会出发。罗将军只管你的事,不必相送了。”
    罗厉有些诧异,我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已奏请父皇让宋然做你的副帅,以后罗将军对荆襄军机何处不明,只管问他。”
    我不去看罗厉的别扭神色,叫过旁边副将仔细问了战况。得知除了火烧粮草时出了点意外,一切都在事先的筹划之中。
    原来魏军突然增加看守粮草的兵力,如此我派去的人手便远远不够了。幸好冯栩见诱战顺利,又得知后方吃紧,临时改变战略直袭了魏军后方。
    他这一路人马本来便穿着魏军服色,加之冯栩为人机警,应答得体,竟然趁天色黑暗骗得了北魏守军信任,直到他们长驱直入与鲁达派去的五百精兵里应外合,魏军才大惊失色。
    那边火光一起,这边等在江边的三万南越将士立刻渡江,将杨、元二人的兵马团团围住,杨复升回营自救不暇,只得正面迎战。奈何北魏军心大乱,注定不是我军对手。
    照传来的消息看,眼下杨复升大概在准备突围。
    我边听边满意地点头,心想冯栩果然不负重望,要考虑借这次机会将他升为中将了。
    这次大战,只要损失魏军四成主力,便算让我娶十个仪真公主都值。
    正想着,城外黄尘滚滚,蹄声震天,仿佛脚下城楼都在摇撼,一队人马领先驰来,高高举起的旗杆上挑着一面烈焰红旗,那是我军获胜的信号。虽然这是早就预料的胜利,我还是大喜过望,急忙命令打开城门迎接。
    又过了一阵,我军大批人马赶到,尽管有些疲累,也有人受伤,人人却都是满面喜色,我立刻下令犒赏三军。
    特意看了看罗厉,见他也是一脸振奋,我不由微笑,凡是亲历过战场的武将,哪能在胜利面前不受感染?现在看来,罗厉虽然有些骄奢之气,作为统帅还是基本合格的。
    我在人群里看见宋然,原来他是出城接应了。想起还要升帐交付一下帅印,重新分配职责,我向宋然微一示意,他立刻会意,下去安排。
    等到所有将领齐聚,我简要传达了一遍圣旨的意思,这次倒是出奇的安静,想必他们全都在会前听说了。
    然后我一一封赏了参加这场战役的将领。
    对于冯栩,我自然特地夸赞了一番,将他升为中将,但是罚了他半年俸禄,作为他擅自改变作战布署的惩罚。
    最后我宣布正式离职回京,将帅印交给罗厉,说了一些诸如像尊重我一样尊重新任统帅,以大局为重之类的话。
    罗厉接过帅印之后便正式上任了,依照圣旨开始重新指定荆襄将领,需要撤离的兵力也将在罗厉的安排下分批离开。
    借着罗厉一板一眼安排的机会,我悄悄离开议事厅,两个事先等在后门的贴身侍卫立刻跟了上来。
    出了帅府东边的角门,那里已拴着三匹骏马,牵过其中一匹全身赤紫的,身子一侧,轻轻巧巧便跨了上去。
    耳后隐隐传来欢呼的声音,大概是庆功宴开始了吧。我不喜欢告别的场面,就算我平时不拘小节,到了这种时候也会难免伤感。
    大战告捷,今日只应把酒言欢,我可不想令他们扫兴。想到这里,足下轻轻一点,身下坐骑便如腾云驾雾般飞奔起来。
    第三章 封喉一箭
    我跨下坐骑名唤“燕骝”,是我初从军时父皇钦赐的名马,日行千里,神骏非常。两名护卫的坐骑虽不如燕骝神骏,却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加上所有人注意都在庆功宴上,因此我们三人悄然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掏出令牌命令打开城门,又吩咐守门士兵不得声张,就这样离开了襄阳城。
    出了城门,我长长的吐一口气,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等他们发现我离开的时候,我们早该去的远了吧,我不由得意的一笑。
    襄阳与建康之间有长江相连,最便利的还是水路,但考虑到水路太慢,我还是选择了从陆上回京。为了缩短行程,连这次的行装也一律从简,只带两名护卫轻骑跟随。表面上看我是心急成亲,其实我不过想早点了了这桩事罢了。
    此时正值江南初夏,沿路树木参天,入眼皆是绿色,空气中传来淡淡树叶清香,我顿时觉得精神为之一振。身下的燕骝似乎也分外兴奋,不停地从鼻孔中打着嚏,头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我放松缰绳,燕骝马立刻会意,撒开四蹄开始沿路飞驰。
    近年镇守边镇,更多的却是在军帐中运筹帷幄,每次要身先士卒也多半被左右苦苦拦下,难得有纵情驰骋的机会,今日终于没了束缚,怎能不尽情宣泄一番?
    想起久未施展的轻功,我不由童心大发,单手握缰,在马上一个翻身,又稳稳落下,并不坐实,只虚虚贴在马背上,身体随着奔跑的节律上下浮动。
    燕骝马身上一轻,感觉不到我的重量,不由又添了几分野性,越发跑得性起,早把后面跟随的护卫远远甩下。
    我感觉着拂面的劲风,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响,看着两边树木如飞般倒退,只觉一切俗事羁绊都被抛在了身后一般,胸中顿时舒畅无比。
    只可惜好景不长。
    正当我在盘算要不要慢一点的时候,“哎哟!”一声惨叫,将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急忙用力拉住缰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燕骝长嘶一声,奔出几丈才停了下来,我赶紧跳下马往回跑。
    只见路边草丛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一手揉着背慢慢站起,见了我狠狠瞪我一眼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说着又提起掉在地上的一个锦布包袱。
    本来我应该道歉的,不知为何看到这少年气呼呼的样子反而觉得很有趣,这道歉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少年一见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恼怒,用命令的口吻道:“喂,快给我道歉!”
    从来还没有人以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过话呢。
    我打量这少年,身材有些瘦弱,个子不过到我胸前,衣着虽然普通却看得出质地很好,脸上被混着尘土的汗水冲花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却掩不住眉宇间一股贵气,再从他颐指气使的口气看,必定是哪个富庶人家的子弟离家出走了。
    看看他没什么地方受伤,我故意笑道:“走路不长眼睛的怕不只是我吧?你这么急匆匆一个人要去哪里?你的父母呢?他们可知你离家了?”
    少年神色一下变得警惕起来:“不用你管!” 举步要走,大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头对我道:“从来没遇到过你这么粗鲁的人。” 又瞄一眼我的燕骝:“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马?怕是偷的吧!慌不择路才跑这么快,撞了人又不道歉,显见得强盗行径!”
    我苦笑,虽然我只穿了一件半旧的便服,但好歹是领军千万的统帅,怎么看也不至于像个贼吧?这个小家伙还挺厉害,他能一眼看出燕骝不是寻常的马,更说明身份不一般了。
    “好吧,我撞了你,我道歉。可是你也惊了我的马,还诬陷我是盗马贼,该不该向我道歉?”
    少年一时语塞,却嘴硬道:“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将手中包袱向背上一系,扭头便走。
    我提醒道:“你不是跟我一个方向么?怎么往回走?”
    “多管闲事!”他又白了我一眼,好像故意与我作对一般,既不折回也不向前,却捡了一边的小岔路大步走开。
    脾气倒挺倔的,就看他能倔到什么时候吧。
    我含笑看着那小鬼的背影,故意没告诉他那岔路迂回曲折,比走大路要多费上好几倍的功夫。
    我可不是好好先生,既然他这么别扭就让他多吃点苦头,日后等他回了家就知道珍惜了,好好的家不呆却自己跑出来,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任性。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护卫便跟了上来。这两名护卫,年纪较长的一个叫刘钧,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一个叫易青,我对他们的信任就仅次于宋然了。
    两人见了我都是大舒一口气,委婉地责怪我不该丢下他们两个自己单独跑掉。
    那叫刘钧的年长护卫警惕地问道:“我远远见殿下似乎与一个人在一起,到了近前却又不见了,不知道那是谁?”
    我重新上马,边走边告诉他们方才的事情,等我说完,发现两人张口结舌地看着我,我奇怪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刘钧笑笑没有说话,易青却犹犹豫豫道:“殿下……您这么对一个小孩子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我撇嘴道:“你不知道那个小鬼刺得很,要不是我心肠软,早教训他一顿了。再说是他自己故意不走大路的,难道能怪我?”
    易青和刘钧对望一眼,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我看着他们道:“怎么?你们不会以为我会报复一个小孩子吧?”两人的眼中同时射出怀疑的光芒,看得我心里发虚。
    我不由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堂堂越凌王怎会欺负一个小孩?”这下两人眼中又射出“明显如此”的意思。
    岂有此理!我催促燕骝马快走,心想还是将这两个家伙甩在后面的好。
    易青早在后面急得大叫:“殿下!慢一点!”
    我虽故意不回头,却也不敢再放纵了,只是抢在前面,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毕竟我早已过了任性的年纪,哪能为这点事认真呢?不过若不装作气愤一点,我会很没面子的。
    天快黑的时候到达了一个江边小镇,这里已经离江陵很近了。
    本来刘钧建议我们一路走到江陵住下,可是这样一来,江陵郡守一定会兴师动众为我接风,那就违背我的初衷了。
    我断然拒绝刘钧的提议,就在小镇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怎么样,布置简陋,房中桌椅大都陈旧不堪,到处都有些脏兮兮的。
    刘钧还担心我能不能习惯,我笑说我又不是罗厉,就把他推出了房间。
    结果我还是有大半的时间躺在床上干瞪眼,虽然觉得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概直折腾到半夜我才有些迷迷糊糊。
    居然梦到白天那个小鬼,拿了一把青草逗弄燕骝,那青草还带了股甜香味……不对!
    我猛地警醒,闻到房中果然有股隐隐的香气,来不及思索,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摸到一个茶杯挥手向窗口方向掷去,同时跳下床喝道:“是谁!”
    没看到人影,却发现窗纸上插着一支竹管,上面正扣着我掷的茶杯。我拿起随身长剑跃出窗外,正与刘钧撞个正着。
    “殿下!快些离开这里,有刺客!”
    “刚才放迷香的你可看清了?”
    “我听到动静立刻出来,只看到划了个影子。”
    我伸手拈起那只竹管道:“若不是我立刻察觉,早已着了道。这迷香的气味很像蜀地蛮族所常用,显然是冲我来的。易青呢?”
    “殿下,我在这里!”易青手中提着行囊,正牵了马过来。
    没有想清楚之前,我并不急着走,敌暗我明,贸然离开并非明智。我望着有些破败的院落,分明感到这方寸之地的黑暗里隐藏着层层的杀机。
    如果我所料不错,对方真的是蜀地前主刘禄旧部的话,他们要取我性命的意图是显而易见了,说不定早早设好埋伏,只等我入瓮。我低头沉思,离开得如此隐秘,怎会这么快便被人发现了行踪?
    只听刘钧低声道:“殿下,怎么办?”
    我低声道:“怕是外面已有埋伏等着我们了,先出了这院子再说!”我向燕骝身上用力一拍,令它当先冲出院门,我随后跃过墙头,落于马背之上,接着方才登高之势,我已看出对面街角定有埋伏。
    于是高声喝道:“何方英雄,还不现身!”
    果然我话音刚落,便响起一声长笑,随后那声音道:“出来吧!”
    前方瞬间亮起火光,街角屋顶处站出五十几个执剑佩刀的武士,都是一色的薯黄色服饰。
    “薯”者蜀也,看来是不能善罢了。
    刘钧和易青早已一左一右,护持在我身边。
    直到阵势形成,一个身形粗壮的四十多岁男子才手持兵刃越众而出,冷冷向我道:“不愧是越凌王,看来想要轻松解决你却是不行了。”
    我向他笑道:“这位英雄,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你是否找错人了?”
    那男子表情突然转为悲怆愤恨之色,高声道:“盛德二十三年,南越新封凌王率十万大军直破蜀都,俘我国主,屠我乡民,从此万里哀鸿,百市萧条,蜀川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说话之时,那几十个武士脸上也呈悲愤之色,手中磨刀霍霍,直要把我活剥了一般。
    刘钧高声回道:“蜀川借我南越平定闽地动乱之际,趁火打劫犯我边境,妄想取我荆襄沃土,我南越若不起兵自保,难道要任你们掳掠?你们国主骄奢淫乱,无德无能,实是蜀川第一罪人!况且他自愿投降求和,你们何不尊命而行?”
    易青也嚷道:“我们便算攻入蜀川,却是军纪严明,从不扰民一分一毫,何曾做过屠戮乡民的事了?”
    我暗暗叹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人既已认定如此,恨我之心根深蒂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我确实是直接导致蜀川落败的第一人呢。
    果然那男子冷笑道:“奸贼还敢狡辩!废话少说!赵彦,今日这荒村野店便是你毕命之地!”挥手出剑,已带头向我袭来。
    我早已按剑出鞘,在马上横剑一格,将他剑锋向旁荡开,那男子后退一步,又复攻来。
    我奇怪地感觉到他出招并非如他宣称的那样对我恨之入骨,我轻松一避,剑挽银花直刺他面门,那男子急忙闪身避开,脱口道:“好身手!”
    我笑道:“承让!”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越凌王是我平生所深佩,只可惜你我不得不决一死战。”
    我一怔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著?杀我一人并不能使蜀川复立。蜀地百姓如今安居乐业,并非是你所想。”
    男子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厉声道:“上命难违!”身形一展,剑势突然变得凌厉非常,开始欺身而上,招招指我要害。
    我知道再无余地,自然不敢怠慢,虽然出招不如对方狠辣,却剑剑封住他去路。
    我与那男子缠斗时,周围几十个武士早已将我们围在中间,刘钧和易青都是以一当十,借着马上优势奋力抵挡。
    我虽剑术在那男子之上,奈何周围还有七八个武士常趁机攻入战圈偷袭,因此每次想要反击总是碍手碍脚。几百回合下来,那些武士居然未显疲态,显然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而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专职高手。
    我不由暗暗心急,这样下去怎样也耗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至少先冲出包围才是上策。
    我直盯眼前那男子,擒贼先擒王,只有先结果了眼前这人,才有脱身的希望!
    心中想着,手下长剑不由快了许多,我不再顾忌身边那些武士的进攻,开始专心一志对付眼前这人,每一剑都只攻不守,狂风骤雨般向那男子袭去。
    那领头男子看到我眼中瞬间露出的杀机,不由神色一凛,我趁机侧身卖个破绽,趁他本能地攻向我之时,长驱直入直刺他胸前。
    血花飞溅,那男子闷哼一声,按住胸口倒退几步委顿在地。
    同时我腰间一疼,被几人偷袭得手,我愤然挥剑连击,四五个人应声而倒。
    “殿下小心!”刘钧冲过来一手挡开我身后刺来的几柄刀剑,我这才看清他身上已有几处刀伤,不远处易青已落了马,浑身是血,正徒步与那些武士缠斗。
    我道:“快带易青上马!”
    易青远远道:“殿下先走!我与刘大哥断后!”
    那领头男子虽已被我刺穿胸口,却仍用尽最后力气喝道:“围紧了!别让他逃走!”接着口中长声念道:“奉天之道,诛贼灭寇,悠悠万世,复我蜀川!”他一边念着,口中鲜血狂喷,却毫无濒死前的恐惧,倒也有显出几分悲壮。
    唉,若不是他步步紧逼,其实我又何尝想杀他?其余武士听到他呼声,似乎精神一振,招招拼命向这边攻来,竟似怀着必死的决心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经过一阵拼杀,那些武士只剩了一半,只是我们三人都已受伤,内力也消耗大半,却仍然突不破这些人的舍命围攻。
    眼看久战不下,刘钧突然大吼一声,将长剑甩手掷入一名武士体内,抽出身后丈二长矛,游龙走凤般舞成一道银墙,所到之处血肉飞溅,暂时冲散了包围。
    只是这样一来,他近身毫无回防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我挺剑上前护持。
    刘钧猛地回身向我嘶吼道:“还不快走!”
    “一起走!”
    刘钧双目通红,在燕骝身上猛刺一矛:“少废话,快走!”
    燕骝长嘶一声,趁着刘钧杀出的血路腾空而起,几个离我最近的武士还待追赶,被刘钧和易青死死拦下。
    我不再恋战,忍不住又回头时,远远看到一柄尖刀刺入了刘钧体内,看到我回头,刘钧似又喊了句什么。
    我强忍悲痛,拍马向东,不知道现在去江陵求救还能不能来得及?
    燕骝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体力消耗殆尽,我除了施展轻功尽力减轻它背上负担外,却不能让它停下休息。
    暗夜无声,路边的树枝打在伤口上灼烧般疼痛,我心中只想着快一点,只要到了江陵……
    突然弦声轻响,几支羽箭从密林中射出,钉在燕骝蹄前地上,燕骝收势不及两蹄软倒。
    我及时顺势向前几个翻身落于地上,才发现灌木中藏了一根极粗的绊马索,刚才的羽箭就是为了扰乱视线确保燕骝上当。
    我刚刚站定,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便鬼魅般从两边包抄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不由苦笑一声,我原以为前面精选的五十人就是蜀川的纠结全部力量,却没料到还有另一支力量埋伏于此专为等我一人。
    先用敢死队消耗力量,再埋伏精兵赶尽杀绝,还真是处心积虑啊,蜀川的反对势力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严密歹毒?
    “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要痛快一点?”我剑尖向下,虽然是看着那些黑衣人说话,眼睛余光却是看着密林深处。这些人身上并无弓箭,那就说明还有更多的人埋伏在那里伺机而动。
    那些黑衣人似乎对我颇为忌惮,虽然看到我满身伤痕,却并未轻举妄动。
    我微微一笑,突如闪电般欺向其中一人,手起剑落,那人想横刀抵挡却被我刺中手腕,兵器立时脱手。接着我连绵刺出十几剑,剑光闪动处,五六人兵刃脱手。但那些黑衣人也并非等闲之辈,立刻结成剑阵向我攻来。
    我虽凭一时速度占得先机,却很快陷入困境。便算我武功再强,内力再深,也抵御不了几十个高手的轮番进攻。
    不到一刻功夫,我身形已渐渐迟缓,只能凭着用剑技巧和灵敏的步伐避免被伤及要害,却不能顾及微小的皮肉之伤。
    过不多久地上到处都是从我伤口中流出的斑斑血迹,我听到自己喘息声越来越大,不由讽刺地想,难道我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么?
    就在我左支右拙之际,一声号角响起,那些黑衣人突然收住了剑阵。
    我全身一震,向密林中望去,果然从那里涌出更多黑衣蒙面者,粗略算去至少有百人之多,大部分都骑在马上。
    一个黑衣人骑马缓缓走到我跟前几十丈处,沉声向我道:“束手就擒吧!”
    我却向那人淡淡一笑:“你凭什么?”
    黑衣人眼中射出笃定的光芒:“就凭你无力再战。”
    “是么?”我从身上撕下一块长布,缓缓擦着沾满血迹的长剑,“你们埋伏了一百人,就等着杀我一个,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我南越的将士何时变得如此龌龊不堪!”我猛地将剑尖直指那人,厉声道:“既然敢做,为何不敢说!李袁,摘下你的面具让我好好看看你!”
    那人吃了一惊,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快将他识破。
    他们个个蒙面黑衣,煞费苦心,偏偏忘了这号角声调是南越军中惯用的收兵信号。而那人的声音我虽只在早上听过一次,却绝无可能认错。罗厉,我果然小看了他!
    我面带一丝微笑,看着罗厉的副将李袁拉掉蒙面,却不由心下一黯,我并非小看了罗厉,却是太过相信了我的兄长。宋然说的没错,他并不想看着我平安回京。
    只听李袁道:“早知道二殿下如此精明,下官真不该做这欲盖弥彰的事。”
    我讽刺地一笑:“我若果然精明,又怎会如此轻易相信罗厉,以为他虽然骄纵,却真以大局为重?说吧,你们临行之前,赵誊是怎样嘱咐你们的?”
    李袁道:“二殿下不要误会,罗将军对你是真心敬佩。只要你肯放下兵器,由我们护送回京,太子殿下对您情意深重,是不会为难您的。”
    “你以为我可以随你们摆布么?”
    我嗤声一笑,我会相信么?若是我不知这是他们所为,或者还有被放过的可能,偏偏我自作聪明,不但心中明白,而且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说出,他们还肯放过我么?
    也许我就是这样傻吧,明明知道说出来只会使自己处境更糟,却无法咽下这口气。我纵身跃起,手中长剑直取李袁咽喉:“想留下我,凭本事说话!”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眼见着李袁本能地向旁一闪,我却全然不肯收势,不管能否真正刺到他,更不管旁边有多少危险,一路直刺到底。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柄长剑,使我身形一锉,无法前进。
    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魁梧身影将我拦住,他招数中并无凌厉的杀机,却以足以将此刻的我牢牢牵住,顷刻之间我与他对拆十几招。
    蓦然间,我只觉胸口一阵刺痛,手中不知不觉放慢了速度,随即向后一跃离开了战圈。那人也不再乘机进攻,只是收剑静静地站在原处。
    我以剑撑地,只觉难以站稳,全身的伤口热辣辣地烧灼,双眼迷惘地望向那双冷漠平静的眼神,然后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宋大哥,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你。”
    宋然身躯一颤,缓缓拉下了脸上的蒙面。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熟悉的淡漠表情,只是我第一次竟觉得如此陌生。
    “为什么?”我努力想表现得轻松一点,却发现吐出这几个字如此艰难。
    “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我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从来都是我这一边的呢。看来我真是够精明的,竟然连你何时投靠了皇兄都不知道。”今早他不说一声就出了城,原来是为了布置伏兵。
    宋然神色中似有一丝愧疚,开口时却依旧冷漠:“殿下,只要你随我们回去,听任安排,宋然保证绝不会有人伤你性命。”
    我努力使自己站稳,笑道:“我若是不肯答应呢?”
    宋然垂下目光:“万一属下该死,不小心伤了殿下,还请殿下海涵。”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李袁补充道:“下官保证一定悉心保护殿下平安回京。”
    我悠然笑道:“你们这么周到,都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只不知我这一身伤痕要向谁讨还呢!”
    我口中说着,突然长剑圈转,将宋然与李袁逼出圈外。
    忽地腾空而起,向身后疾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