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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听见简若林y声y气地说道:“萧老夫人毕竟是你生母,爱子心切人之长情,你离家这麽些天,老夫人一定担心了。寻个空儿便回家去吧,母子之间哪还有隔夜仇呢?”
    萧景默一笑:“我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和母亲闹别扭,只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不论是我还是她,都需要时间去调试,我离开家里一段时间,其实对我们双方都更好。”轻轻叹了口气,续道:“母亲生在豪门望族,自幼接受的便是以夫为天以子为纲的熏陶,她凡事都把平阳家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然後才是至亲骨肉。当年……”说到这儿,仿佛是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突然间又住了口。
    简若林本无意窥人隐私,若涉及萧景默隐痛之事,他也没有必要追根究底,所以便只是安慰道:“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我相信萧老夫人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思的。”
    萧景默温柔地摸了摸简若林的发顶笑道:“方才我犹豫,不是因为不想说,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是对你,我无需隐瞒。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说而已……”突然自嘲似的一笑:“其实你也应该听过,民间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是皇上的私生子……”
    简若林一惊,瞪大眼看他:“难道传言属实,你真是……?”
    萧景默唯有摇著头苦笑:“我不知道,父亲对我自小严厉,却不像疼爱其它兄弟那样对我。小时候我是姨娘带大的,隐隐知道父亲是希望我更像性情温顺的姨娘,而不要像母亲一样事事计较件件算计,所以才将我交给姨娘抚养。皇上屡次召见我的时候看我的那种眼神,让我不得不去猜测……可我又宁愿这一切,不过是人们口中的风言风语而已。”
    他抱紧了怀里的简若林,像个惊惶无措正在寻求温暖和庇护的孩子:“若林,我其实真的好怕,当初在苏州,害怕别人知道了你对你不利;後来知道,一味将你隐藏起来其实并没有用,京里的这些人谁不是只手通天,要知道你的存在实在太过容易。皇上召我回京,我不放心将你留在苏州,所以央你同我一起回京。可是即便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还是不能真正护著你。那天,我若不是正巧去找你,听留芳阁的小厮说我早先便派了人来将你接走,然後逼问府里的大总管……只要迟那麽一点点、一点点……”
    他是那样嚣张张狂无所顾忌的人,却在此刻,难过得像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
    “我一想到这些,我就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我的生母,险些便杀了我挚爱的人!”
    简若林只是靠近萧景默,紧贴著他的胸膛回抱他,给予无声的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默才在简若林的催促下,勉强打理仪容准备回府,收拾衣领的时候,看到边上忙碌的简若林,嘴坏地忍不住又打趣道:“若林什麽都为我著想,还真是贤惠啊。”
    简若林气红了脸,抬起手作势要打他,直等到萧景默连连告饶方才作罢。
    正巧今儿简若林也要置办些材料,最後便同萧景默一起出了门。萧小侯爷狗腿前狗腿後地帮著张罗,还说反正顺路,便先送简若林去置办货物,然後再回平阳侯府去。简若林拗不过他,也只能由得他去。
    大清晨的,不过集市里的摊贩已经起早贪黑地做起了生意,街道上也有了不少行人来来回回地穿梭。
    简若林办完货,街上的人流已经多了起来,熙熙囔囔的好不热闹。他交待留芳阁的随行小厮将货物先运回去,回身的时候,眼角余光却似乎瞄到了前方小巷口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他匆匆忙忙地推开商贩和行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那小巷口的位置时,那个人影却已然失去了踪影。
    萧景默一直跟著他,见他如此,便问:“怎麽了?”
    简若林站在那儿,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仍是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後便满脸失望地讷讷说道:“我、我刚刚好像看见大哥了。”
    “你大哥的尸体是我们亲手下葬的,你又怎麽会看见他?”萧景默心头一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太多了,你大哥在天有灵,看到你过得开心,他也会安心的。”
    简若林也明白,他亲眼看见了简若析的尸身,他亲手下葬,只是在心底里,依然不敢相信最疼爱他的大哥会就这样走了。当时为了他和萧景默的事,他和简若析还闹了些不愉快,本来事後心中懊恼,想著等简若析回来以後,定要好好赔个不是。谁曾想,等回来的,会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骨,至此阴阳两隔。
    听了萧景默的话,他也只是点点头,心中却顿时生了些黯然。
    两个人便沈默著向平阳侯府的方向走去,萧景默不知如何开解他,也只能陪著简若林默默走著。
    刚刚走到半路上,忽然看见迎面有个平阳侯府的家丁疾步跑来,跑到萧景默面前,急急忙忙地道:“可找著你了小侯爷。”
    萧景默沈声问道:“什麽事?”
    “皇上派了人到侯府宣召小侯爷即刻入宫面圣,老夫人已经将传旨的公公打发回去了,令人到留芳阁却找不到小侯爷,正急著呢,便命小的们四处寻找,小侯爷赶紧进宫一趟吧。”
    萧景默不明就里,又问道:“可知道皇上召我是什麽事?”
    “小的不知,只说要让小侯爷即刻进宫。”
    萧景默和简若林对视了一眼,面面厮觑,皆不知所以。
    桃妁第三十七章
    萧景默匆匆换了盛装入宫的时候,却在御书房外等了大半个时辰。他在喝第五杯茶地时候,才看见一行人从御书房内告退出来,羽林军统领卫全、当朝一品相国蓝褚、左都御史齐佑、竟然还有二皇子萧珑。
    众人看见萧景默等在外面,皆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齐佑皱著眉,像是想说些什麽,但是又忍了下去,只是眉目间的忧虑掩也掩不住。
    萧珑含著笑走上来:“真是好久不见了默弟,要见你一面实在是难啊,你肯定想不到你不在的时候,父皇一天到晚要念叨你多少次”
    萧景默笑著客套了两句,便听见皇上身边的安公公尖声细嗓地说道:“世子,皇上宣您进去呢。”正好他也不想和这几位皇子沾上干系,便告罪一声,提步进内殿去了。
    进去地时候皇帝正好扔下一本看完的奏折,应该是疲累太甚,是以闭了眼抬手揉摁著眉心──一朝皇帝,担负著的是天下社稷百姓福祉,要想做一个好皇帝,背後所作出的努力,又岂是废寝忘食四字可以囊括的?
    萧景默毕竟是自小被皇帝带在身边教导长大的,又深得皇帝恩宠疼爱,所以见到皇帝这一脸疲惫姿态,忍不住便张口劝道:“皇上,国家大事固然重要,可是皇上也要为天下苍生,好好保重自己的龙体才是。”
    皇帝睁眼,看到是萧景默,又听见他那番带著浓浓关怀之情的话,心中微觉惊喜感动,一笑之下,道:“现在我身边的人,也只有你还敢跟朕这样说话。”
    萧景默恍然惊觉失礼,便跪下去叩首请安:“臣参见吾皇万岁。”
    皇帝摆摆手让他站起来:“起吧,你这猴崽子,小时候没规没距的,偏生长大了便将这一套一套的虚礼做得十成十,朕还真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提起小时候,就算皮厚如萧景默,也有些尴尬羞稔,小声嘀咕道:“皇上还记著臣小时候地事做什麽……”而後话头一转,接著前面的话说:“其实贵妃娘娘,还有几位表兄也都关心皇上的身子的,不想皇上太过操劳。”
    皇帝轻笑一声:“他们?”但是却无後话了。过了一会,他才将批了大半的奏折往旁边一推,从龙椅上走下来道:“你说的也是,朕也该抽空休息一下,景默你难得入宫,便陪朕下几盘棋吧。”
    萧景默低低应了声是,看著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竟被遣散得一干二净,只得亲自去拿了棋子棋盘摆好,待皇帝落座以後,道声“臣下僭越了”,才在皇帝对面坐定。
    萧景默执白子,皇帝执黑子,便你一子我一子地下了起来,很快棋盘上面就布满了黑白色的棋子,各自成势,不分高下。只是细看之时,黑子的布局明显更为霸道,宛如一张兜头大网,步步为营招招紧逼。反而是白子,守势更加明显,而且隐隐有将被围困之势。
    简若林和萧景默分开以後,便独身一人往留芳阁走回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留芳阁的几座阁楼都被重兵包围把守著,心中一惊,加快脚步赶过去,管事的人正站在门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麽回事?”简若林低声问道。
    管事满头是汗:“小的也不知道啊,刚刚还好好的呢,那位大人就突然带了人进来,将阁里的客人赶了出去,把阁子围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说话间一指阁内正堂主位上面坐著的身穿三品朝服的中年男子。
    简若林安抚了一下焦急的管事,然後走进去,不卑不亢地向那官员行了个礼:“在下简若林,乃是这留芳阁主,大人带这许多官兵入阁,敢问大人所为何事?”
    那官员正襟危坐,他的副手却指挥著官兵在阁内四处翻动搜查,听见简若林的话,微微抬了抬头,道:“本官只是奉旨搜查,其余一概不知,简公子烦请耐心等待便是。”
    简若林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上头会有旨意,要搜查留芳阁呢?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浮上心头,仿佛有什麽事请,就要不受控制地发生了。
    萧景默一子落下,吃掉了皇帝一颗守关的黑子,顿时打开了一道缺口。
    不过皇帝虽然输了一子,却仍然气定神闲,手里拈著一枚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之上,这一子,却将萧景默刚刚开辟出来的一条生路再次封死,甚至比先前白子被全面围困的局面更加险恶,本来或者只有一半白子在黑子的包围圈中,这一下却失去黑子的大半江山,陷入无法挽救的困局。
    萧景默暗道自己太过大意,顾此失彼,心中知道败势已定,只能硬著头皮继续走下去。
    果然到了最後,萧景默突围不成,被重重围困,渐渐地棋盘之上就失去了越来越多的白子,他哂然一笑,丢下指间的棋子,拱手说道:“皇上棋艺精湛,微臣已经输了。”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将原本捏在手里的一颗黑棋放下,看著萧景默,语调沈缓,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输的不是棋艺,而是缺少一股狠劲。”
    萧景默唯有笑道:“微臣又怎麽能与皇上相比。”
    皇帝依旧用著那副低沈的口吻教训道:“棋盘如战场,不够杀伐决断,却顾忌太多的话,想不败也不成。方才你明明有机会可以赢朕,却舍不得你费尽心思布下的白子,反而让朕有机可趁。”他将棋盘一推,目光沈沈,意味深长:“有时候有些东西是必须舍弃的,比如方才你吃掉朕的那颗黑子,有舍才会有得。朕舍弃了一颗棋子,却保住了其它的黑子,掌控了整盘棋的走向,所以丢掉的那颗棋子,也算有所价值物尽其用。”说罢顿了一顿,用一种极富深意的眼光看著萧景默:“景默,朕跟你说的这些,你可能明白。”
    “微臣虽懂,却实在舍不得放下下,微臣是个愚人,哪能像皇上看得这样通透。”滴水不漏地回了话,再顺便顺顺君王的龙鳞,萧景默明显觉得皇帝这番说辞里头乃是话里有话,却摸不著头脑。
    本来被十万火急宣进宫时,也疑惑皇帝究竟是为了什麽事,入了御书房後却是和皇帝下起了棋,未听皇帝言及他事,其实萧景默早就暗暗在心里打鼓,直觉这趟入宫必定不会是陪皇帝下一盘棋如此简单了事。
    留芳阁内,一名官兵捧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包袱:“郑大人,在书房的暗格里搜到了这个。”
    简若林盯著官兵手里那个陌生的包袱,心中那股子不安越发浓烈明显起来。
    郑大人一抬手,示意他将包裹打开。那官兵便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外头的锦缎,却露出里面明黄色的一层布棉。看到那露出的明黄色,简若林已经觉得事态的发展超乎了预料之外,将不能善了了──明黄色乃是帝王专用的颜色,民间服侍和布匹皆不敢、也不得使用明黄颜色,现在还不知道包裹里面会有什麽东西,但光凭这一条,简若林就是个欺君犯上的罪过。他有些疑惑心焦地看著官兵再次打开里层的明黄棉布,将里面的东西摊开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一瞬间,简若林几乎站立不稳,震惊得无言以对,只能讷讷地低语:“怎麽会……”
    那包裹里,是一叠信件,还有……一件绣著五爪金龙的龙袍。
    私藏龙袍,等同谋反,莫说他要千刀万剐性命不保,便是牵连之人,也要株连九族,是必杀不赦的大罪!
    简若林面色如纸,只是强装镇定:“大人,这绝不是草民的东西,请大人明察!”
    “是不是你的东西,等大理寺调查过後,自会给你一个说法。”郑大人命人将“罪证”收起,而後下令道:“留芳阁主简若林,私藏龙袍,图谋不轨,现人赃并获,速速将人锁拿,交由大理寺审理。至於这留芳阁便依律查封,阁内一干人等暂禁足於阁内,听候发落。”
    左右官兵上前,沈重的手铐脚镣套上了简若林纤细的手腕和脚踝。
    “你以为朕便真的是神人吗?朕也会有舍不得的人和事,只是比起更为重要的其它事物,再不舍再喜欢,朕也只能选择舍弃。”皇帝缓了口气,复又叹道:“有些事朕不想做,却不得不去做。”
    安公公已经在门外侯了有一阵了,待二人谈话告一段落,便躬身走入:“皇上,郑大人已经回来了,在门外侯了一会,皇上要宣他进来吗?”
    皇帝淡淡吩咐道:“既然回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萧景默坐得有些不甚安稳,看皇帝也没有什麽表示,就悄悄起身退到一旁站好。
    郑大人得了宣召便随著安公公入内,看到萧景默也在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讶异,但很快便回复正容,向皇帝恭恭敬敬行了叩拜之礼。
    一个包袱由安公公捧著,递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微微点头,安公公便打开了包袱。
    郑大人俯身开口:“这是微臣从留芳阁中搜出来的,证据确凿,留芳阁主简若林已按例押往大理寺看管,等候查问。”
    萧景默看到,那包袱里头露出一件明黄的龙袍,还有许多信件,心头一惊,未及多想就跪了下去:“皇上,简若林与臣交情匪浅,微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简若林绝对没有不臣之心。这件龙袍只怕另有蹊跷,请皇上下旨彻查。”
    皇帝坐在那儿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萧景默却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皇帝看透了似的,重压和惊惶之下,背脊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一阵冷汗。
    “你也说你和简若林交情匪浅,那你难道就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吗?”皇帝放低沈後的声音威严十足,过了一会才淡淡开口:“你许久未曾入宫了,就留下来住几天吧,也好陪陪你姨娘。”萧景默还要在说话,皇帝却不容置喙:“今日我跟你说的话,你自个好好琢磨琢磨,什麽时候想明白了,什麽时候再来见朕。”
    这话一出,摆明了是要将萧景默软禁在宫中,他也知道,以他和简若林现在的关系来说,从留芳阁里搜出大逆不道的龙袍,他也难逃干系。只是听闻简若林被锁进了大理寺受审,他怎麽也无法冷静下来,更不能就这麽不明不白地被软禁看管起来,是以急切之中抱拳跪了下去,朗声说道:“微臣求皇上三思!”语气里已颇有几分凄厉惨然。
    皇帝却头也不回的迈著步子出去了,再想跟出去,安公公便拦下了他。
    “世子,皇上决定了的事不是说变就变的,奴才知道皇上还是心疼世子的,世子还是安心听从皇上的吩咐,静心修养几天吧。”
    作家的话:
    额,大家应该知道的吧,本文纯属架空结构,有些官职名称什麽的借用了一下,但是请不要对号入座。寒月其实也没很明白大理寺是干什麽的…随便就这麽用了嗯。
    还有就是《桃妁》估计四十章四十二章左右就会完结了(有没有番外什麽的再说吧= =),请果断支持!!鞠躬退走~~
    桃妁第三十八章
    皇帝说是让萧景默留在宫中伴驾,实际上却是软禁。
    萧景默不知宫外的消息,不过短短数日,却已经忧心如焚,几次求见皇上,却都让太监以皇帝国事繁忙的借口挡了回来,甚至於皇帝还有口谕,要他静心思过。
    静心思过?此时此刻,萧景默怎麽可能静得下心来?
    “那简家的公子犯的是私藏龙袍的大罪,按理是要三卿会审的,过了几次堂……据说他在堂上抵死不肯认罪,一身皮肉生生的都快给打烂了……大理寺丞问他是不是受了世子的唆使,他只说龙袍之事与他无干,与世子更加毫无干系,半点都不肯松口。”这侍卫是趁著送饭的时候悄悄进来传递消息的──他以前受过侯爷府的恩惠,在这当口上萧景默有求於他,他也只能冒著风险传递些消息进来。
    萧景默听完以後,在角落里坐了很久,傍晚太阳落山之後,那个角落里便是一片阴影。
    就算没有这个侍卫大著胆子带进来这些话,其实他心里也跟明镜一样。简若林毕竟只是一介平民,不同於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一旦进了大理寺,明著是审理,暗地里却不知有著什麽阴暗龌龊的交易和勾当。在这京都里头,想要他的命地人不是没有,出了这样的事,只需要推泼助澜一把,从简若林身上著手,不怕不能弄得他一身腥。
    他不敢期望简若林在里头能够安然无恙,即便不受重刑,按照简若林那样牵涉到忤逆大罪的人,依规矩是要关押在水牢之中,手脚皆带著重刑犯才会上的镣铐。光是水牢的阴寒恶劣的环境和重达数斤的铁链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扛下来的。而且简若林无官无势,没有人会顾忌他的死活。
    皇帝将他软禁宫中避嫌,鞭长莫及,萧景默几日之内便已憔悴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侍卫再来送饭的时候,看见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和坐在角落里面的人,小心翼翼问道:“世子可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小的可以命人照世子的吩咐去安排。”
    萧景默却是淡淡开口:“不必了,都撤下去吧。”看到摆上的新菜式,那坐姿却一点不变,侍卫只得进言道:“世子还是趁热吃了吧。”萧景默仍旧一动不动,甚至闭上了眼,完全没有理会侍卫的话。那侍卫只能躬身先退了出去。
    一直到午饭时间,侍卫送来新的饭菜,却看见早上送来的东西同样未动一筷。
    “世子若是嫌弃菜色不好,大可以交待小的……”萧景默虽被软禁,却得皇帝恩宠多年,况且堂堂平阳侯世子,要是在这出了什麽毛病,他们这群底下的人可担待不起,是以侍卫只能硬著头皮试图说服萧景默。
    萧景默却不理他,也不搭话,一只脚搭在椅面上,一只脚随意的垂下来,仍是那麽一声不吭地坐著。
    第三次看到纹丝未动的饭菜时,侍卫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这回倒是不再劝萧景默了,默默收拾了饭菜退了出去。
    入夜以後,听到太监高声宣道:“皇上驾到──”萧景默才有了那麽一丝丝波动。
    一片名黄的衣角随著推门的动作飞进屋内,皇帝步履沈稳,进屋之後,看到萧景默跪在地上磕头问安,旁边那张桌子上,却摆满了冷掉的饭菜。
    皇帝面容沈肃,在桌边坐定,却任由萧景默跪著,也不让他起身。
    “你不是要见朕吗,可是想明白朕跟你说的话了?”
    萧景默膝行到皇帝脚边,磕了一个头:“微臣多年以来,承蒙皇上错爱,疼宠有加,微臣一直记在心上,无时不刻不想报答皇上……这几日皇上要微臣静思己过,微臣思虑良久,心中觉得有负皇上圣恩,只是微臣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却已无可挽回。”
    皇帝一开始还端坐著听他说话,听到後来,却是满腹怒火,控制不住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厉声道:“萧景默!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萧景默淡淡一笑,却是已经打定主意:“龙袍之事,是微臣之过,微臣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受不得约束,一时兴起,想知道皇袍加身有什麽不同,所以暗中命人做了一件……平阳侯府里人多眼杂,微臣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将龙袍藏在留芳阁……没有想到天网恢恢……”惨然一笑,萧景默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微臣胆大妄为,不敢求皇上饶恕,只是此事全凭微臣一人所为,与简若林无干,与平阳侯府无干,望皇上明察秋毫,公正决断。”
    “你、你、你……”皇帝显然已是怒极,没有想到他一门心思想要护著萧景默,甚至苦口婆心道明了厉害,却还是得到了这麽个答案:“你好!好!”
    安公公见势不妙,插口道:“皇上息怒……”
    却被气头上的皇帝重重踹了一脚,怒吼道:“混账东西,给朕滚出去!”
    安公公乃是受了萧景默的牵连,却叫苦不得,告著罪退了出去。
    “私藏龙袍是个什麽样的罪过你不知道吗?你想让平阳侯府跟著你一起,为你这一时意气给毁了吗?!”皇帝已经有几分气急败坏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
    萧景默笑容凄惨:“皇上想要微臣怎麽说?将所有罪过都推到简若林一人身上吗?皇上,若林没有过错,他不该成为这次事件的牺牲品,皇上舍不得做这事的那人,微臣也不敢忤逆圣意,少不得只能豁出这条性命,成全了皇上的意思!”
    这次龙袍之事来得蹊跷,萧景默隐约知道起因是因为齐佑大人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指责萧景默私藏龙袍意图不轨,甚至牵连到了前一段时间的火药事件之上,声称太子其实是清白无辜的,幕後操纵之人,其实是早已存了不良之心的平阳侯世子。事关重大,齐佑虽然与萧景默交好,但是向来刚正不阿的齐佑大人辗转反思一夜之後,还是带著密报入了宫,禀奏皇帝。随後便有了皇帝宣萧景默进宫,并派人查抄平阳侯府和留芳阁的後续。
    前一回大佛寺的火药不明不白被人引燃,导致了轩然大波,太子因此被废,萧景默就已经猜到,幕後之人乃是二皇子萧珑──那次事件中得益最多的人。
    他引燃火药扳倒了太子,又策划了这次龙袍之事,将矛头直指萧景默。
    皇帝其实心中清楚,简若林和萧景默都与龙袍之事无干,他只是怀著帝王的心思和目的,任由事件朝著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罢了。太子火药一事已经失了民心,如今唯有二皇子萧珑堪当大任,所以皇帝不会处置萧珑──至於他矛头所指向的萧景默,皇帝也不欲处置,他放任事态发展至今,唯一想要的,只是简若林的性命而已。龙袍之事已经发生,他既不能交出萧珑和萧景默,又必须对天下人有个交待,到头来只能牺牲被无辜牵连的简若林。
    萧景默想不明白,他眷恋简若林究竟碍著了谁,究竟如何十恶不赦了,为什麽他的母亲,当今的皇上,一个两个的,都急著要简若林的性命。
    “你为了那简家的公子,竟然要认下这私藏龙袍的罪过?”
    萧景默咬著牙:“皇上不过是要一个代罪之人,微臣求皇上,饶了简若林吧,他并无过错,不该无辜受此牵连。”
    “本来朕也只是犹豫不定……不过现在看来,简若林非死不可。”
    萧景默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直视皇帝,也顾不得君臣有别於理不合了,失声惨然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却已起身,威严而不容抗拒:“不必再说,朕主意已决,萧景默,方才的话,朕不想再听第二次。你是皇家的人,皇家的威严不容玷污,简若林是无辜,也只能怨他的命不好。”
    萧景默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皇上怎麽能够草菅人命?!”
    皇帝目光一扫,凌厉非常:“怎麽能够?哼,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哪有喊冤叫屈的余地?萧景默,看来朕的话,你还是没能想明白,你就还是待在这儿好好的思过吧。”顿了顿,终於还是加上了一句:“你实在令朕太失望了。”起步向外走去。
    萧景默膝行几步,一下下地磕著头,额头破裂出血也恍若未觉,只是声音凄厉异常:“微臣求皇上三思!皇上,求你饶了简若林吧!一切罪过,皆在微臣哪!”
    皇帝似乎是被那惨绝的呼喊声所震动,微微停了下步子,但只是片刻,仍然没有回头,迈著步子走了出去。
    房门“砰”地一声闭上,门内门外便是两个世界。
    “小侯爷还在那跪著?!”皇帝嘴硬心软,终於还是忍不住问了身边的太监。
    “回皇上,自从昨儿个晚上皇上走後,世子就一直跪在原地不肯起来,也不肯吃东西,侍卫送水给他,他也不肯喝……”
    皇帝气得将奏折狠狠往桌上一扔:“反了他,他这是在逼朕吗?!”回话的太监吓得不敢做声,皇帝只觉得府内一团怒火烧得厉害:“他要跪就由得他跪下去,朕倒要看看他撑到几时!”发作过後,又突然想到什麽:“萧老夫人今儿个可是进了宫?”
    “回皇上话,萧老夫人今天是进了宫,去了贵妃娘娘殿里,说是叙旧。”
    ──萧景默被宣召进宫多日未回,萧家的老夫人也终於坐不住了吗?
    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近来思虑太过,疲乏不堪。一会想到前日萧景默入御书房之时,那声关怀的劝诫;一会又想到萧景默跪在他身前,把额头磕得血流不止声声哀求,不由心烦意乱,大堆未批的奏折也看不进眼去。
    “大理寺那边呢,案子审得怎麽样了?”
    “回皇上,听说那简家的公子怎麽都不肯松口,大理寺丞曾经逼问他是否是因世子指使,他却一口否认,再问他是不是意图不轨,他便一口咬定不知道龙袍为何会出现在他书房的暗格之内。皇上有交待不能用重刑,不过大理寺那些法子也不是寻常人能抗过去的,倒想不到简若林一个文弱公子,竟是打死也不肯松口。”
    听得此话,皇帝也不得不感叹──要知道简若林被关押审问之时,只要肯开口,将诸事全推到萧景默身上,起码也可少受许多皮肉之苦,但是这人居然肯不惜己身,一意维护萧景默,实属难得。只可惜……
    帝王之心,本就容不得半点柔软,既已打定主意,便没有犹豫踌躇的必要。
    “小宁子,你现在便去贵妃宫里一趟,传朕口谕……”
    作家的话:
    这章写的时候又感到了思路极度混乱的感觉有什麽不对的地方一定留言跟咱讲哈默默地溜走。。
    桃妁第三十九章
    萧老夫人走进水牢的时候,看见里面极端恶劣的环境,忍不住便皱起了眉。
    牢房内有一半干处,却有另一半浸在水里,那水是死水,阴气甚重,也不知道囤积了多久,色泽发灰,还隐隐有异味传出来。
    一个人影被束起双手,用铁链高高吊起,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垂著头毫无生气。
    萧老夫人没有想到会看到这幅凄惨的模样,低低叹了口气,向一旁的差役商量道:“贵妃娘娘有些话要我问他,可否暂时先将人放下来?”
    “这──”狱卒犹豫了一下,但听说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还是遣人上前解下了简若林。
    被吊了许久,简若林方被放下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只能靠著墙角坐下,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看著萧老夫人,微微有些迷惑。
    萧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