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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都如此繁盛之地,自然少不了会有分店在此。本来一路上简若林也琢磨著要先去阁里看一看情况,只不过萧景默坚持邀请他先一起回平阳侯府,拜见一下他的母亲。
    於是简若林紧张得不得了,越是靠近京城,那股子不安就越发浓烈明显起来。
    马车一路悠悠地驶进城里,简若林当然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会到平阳侯府,但正是因为这一点未知,和心知肚明地已然渐渐朝目的地靠近进发,所以才更加犹豫和焦虑。
    萧景默笑眯眯地盯著他看,瞧他额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不由失笑:“我母亲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害怕些什麽?”接著眼转一转,一抹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萧景默倾著身子靠过去,笑得不怀好意:“再说,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的,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简若林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直骂萧景默无赖透顶:“你说什麽呢,尽胡说八道。”
    赌气似的趴在马车的窗户边的木框上面看著车外的集市和人群,好一会儿,那闷闷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我能不怕吗?我拐走了你父母最爱的儿子,他们若是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请个法师过来,收了我这祸害……”
    萧景默知他是因为气恼未消,又提著心吊著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拉了拉他的手臂,说道:“你这样好,我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我记得祭灵节那会,你不是说……”简若林明明记得,祭灵节前,萧景默找过他,当时就说了什麽要给母亲祭扫之类的话,但是方才言谈之间,显然萧景默并没有将他的“母亲”视为已亡之人,不免觉得疑惑。
    “我爹生平娶了两位夫人,我先前说的亡故的那位,其实应该是我姨娘,不过小时候我是由姨娘抚养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和我母亲也没有什麽区别。不过……我十一岁那年,姨娘病故,我爹便又将我交给娘亲养育,直到如今……现在的这位,才是我的生母,平阳侯爷的正妻。”
    简若林没有问他父亲为什麽要将他交给姨娘而不是亲娘去抚养,想必又是一段难以为外人启齿的前尘旧事,便依旧只是趴在那儿,有些闷闷不乐的。
    萧景默索性坐到简若林那边去,霸道地握著他的手:“别胡思乱想了,有我陪著你呢。”然後哄孩子似的,摸摸简若林的头发:“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情,我们就回苏州城去,我本来就是个闲散侯爷,去了不回来也没有关系。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一起游遍大江南北,你还没见过西域的雪山吧?上面终年开著一种红色的花,漫山遍野,美极了……还有漠北的沙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你能想象吗,那麽大的一轮太阳挂在天边,火红火红的……还有陵南的丽江水,四季如春,湖水斑斓,高高往下看去,什麽颜色的水都有,又清又亮……”
    简若林总算回头来看了他一眼,他幼时体弱,身子骨不大好,大哥简若析尚且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大江南北地走过,他却是缩在那苏州城里,从未出去过,便是来著京都也属头一遭。所以萧景默口中描述的那个世界,对於他来说太梦幻太不真实,也太吸引人。
    “以後我就不管朝堂上的事了,皇帝也好,世袭侯爷也罢,我们走得远远的,碍不著谁了,就我们两个人,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想怎麽样就怎麽样。”说了半天,萧景默总算想起来问一句:“你说好不好?”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得掩盖了简若林心底那点隐约不明的负罪感。
    可惜还来不及回答,马车夫“吁──”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美好的构想。
    萧景默和简若林只能松开握著的手,先後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那块朱红烫金的匾额便飞入眼帘,“平阳侯府”四个金漆大字,一片皇家尊贵天胄气派。
    婉贞被丫鬟搀扶著等在门口,她的肚子,比起简若林在苏州城初见她时又大了几分,圆圆滚滚的,算算时日,距离临盆之期也不远了。
    先前简若林伤了脖颈之时,萧景默就已经派人先将婉贞送回来,一则是养胎待产,一则则是略有私心,不想简若林再见婉贞伤情忧思。况且,萧景默若是让婉贞随他一起回京,那麽那一路上,也就少了许多和简若林独处的机会了。
    只是萧景默没有考虑到,婉贞会挺著个大肚子还坚持到侯府门口迎他,一时有些心慌。
    他少时可算年幼无知,闲散放荡惯了,对於婚姻大事并不如何上心,父母说白氏婉贞如何文雅有礼,大度贤惠,他也就遵从父母之命娶妻生子。京都之内,达官显贵众多,哪位贵公子的终身大事能由得自己做主?不是追求门当户对,就是为了两家利益关系的联姻。萧景默当初娶婉贞,想得最多的不过是全了父母的意愿,他待婉贞也是真好,为夫应尽的责任一点不少──可是再怎麽说,那放在萧景默眼里,也只是责任二字而已。
    若早一些遇见简若林,或者萧景默便不会如此不当回事,将婚姻看做了儿戏。
    婉贞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痛入骨,却拔不得。
    “爷?”婉贞轻轻唤了一声,目光看向一边的简若林,心中亦有些忐忑。她是通情达理的女子,没有料到萧景默会带了简若林回来,否则便也不会等在这儿徒增三人的尴尬,现今也只能笑笑,对著简若林微微施礼:“简公子。”
    简若林谦道:“夫人带著身子,何需多礼。”
    婉贞便转向萧景默:“娘今儿本来要去大佛寺祈福,听说你要回来,便呆在家里等著你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沐浴更衣过後,便去拜见吧。”大家闺秀,便是笑也是得体万分:“还有简公子,娘可是对留芳阁的怡神香喜爱得紧呢,一会儿见了你,一准高兴。”说罢便要吩咐下人去张罗预备。
    可是萧景默却叫住了她:“婉贞,你身子重,这些事就交给下人来张罗就好,你回房歇著吧。”然後就直接吩咐婉贞身边的丫鬟:“流朱,小心扶著夫人回房。”
    婉贞容色淡淡,看了看萧景默,又看了看简若林,终是微微福身:“那妾身先退下了。”
    两人一路上风尘仆仆,依照礼数定是不能就这麽直接去拜见萧老夫人。
    婉贞果然是心细,早早就预备下了熏香热水,以及换洗衣物,萧景默怕简若林见了婉贞心里不舒坦,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婉贞,所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偏偏简若林神色如常,从容淡漠,倒叫自己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洗漱更衣过後,简若林理了理头发,眼角余光瞥见萧景默做贼似的偷偷看他,不由觉得好笑:“你老看著我做什麽?”萧景默立刻摇头说没有啊,打死不认,简若林知道不说清楚,这人势必不会安心,便说道:“其实我不是没有後悔过,想我那时是不是睡久了睡傻了脑子,怎麽也不想想那些利害关系,就说了那样的话……”萧景默立马急了,做炸毛状地要冲上来似的,简若林赶紧笑著安抚:“不过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将要面对什麽,我既然自己做了选择,除非你先放手,否则我没有反悔的立场。”
    听了这一番话,萧景默也安静,半晌才听他说:“是我想多了,呵……算了,要是收拾好了,就过去吧,娘应该等了有一会了。”
    “嗯。”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何等默契,只是单纯地相恋,总不会动不动就纠结於怕谁会介意什麽不高兴什麽这样的事。
    毕竟还是不同了吧,不管是心境,还是人和事。
    萧景默的母亲,当朝一品夫人,平阳侯爷的夫人,和想象中一般清冷威严。
    简若林跟在萧景默身後走进去,看著年近四十的萧老夫人端坐在房屋中央,一身衣服倒是素得很,也没有满头朱钗玉坠的累赘装饰,手上脖子上干干净净,不像一般贵妇人,恨不得把所有华贵珠宝都戴在身上。不过看得出来,萧老夫人身上那件衣裳,用料不菲,乃是贡品之中才会有的云锦雪缎……外界传言,皇帝偏宠平阳侯家,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思虑之间,萧景默已经单膝著地跪了下去:“儿子给母亲大人请安。”
    萧老夫人的声音一般地清冷:“起来吧。赶了一路,你也辛苦了。”
    萧景默应声“是”,理好衣袍袖口站了起来,便听萧老夫人发问:“还带了朋友回来?这位是?”
    简若林这才从旁边踏出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小生简若林,见过萧夫人。”
    “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这名字听著忒耳熟……”
    萧景默禀道:“若林现在是留芳阁的当家主事了,母亲您平时用惯的怡神香,就是若林钻研出来的配制方子。这回儿子去苏州,侥幸结识了他,便邀他一起进京了。”
    简若林也附和了一声:“若林叨唠了。”
    “原来是简公子……”萧老夫人淡淡露出一个笑容:“无妨的,默儿难得带朋友回来,要是方便,多住两天也好。”
    萧景默还准备说些什麽,刚张开口,就被萧老夫人打断了:“说了这麽些话,居然就有些累了,果然是不中用了。默儿,你好好招待简公子,不可怠慢了人家。”随後也不管二人呆立当场,轻声吩咐身旁的侍女:“平儿,扶我进去。”
    这间屋子里盖著厚重的窗帘,是以光线略微显得有些昏暗。简若林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萧老夫人起身入内室的时候,那眼里,分明带著一点落寞。
    只不过一转眼,萧景默却已经挂上满脸笑容:“我娘既然吩咐了,我少不得要尽尽地主之谊了。”一伸手就握住简若林的腕子,拉著他要往外走。
    简若林心中警铃大作,挣扎了一下,语带薄怒:“先把我的手放开,这里是平阳侯府,你别胡来。”
    萧景默却不管:“没事的,我爹现在不在家,我娘进了佛堂没个小半天不会出来,至於府里面的下人,哪个敢嚼舌根子?”依旧嘻嘻地笑著,拉著简若林不肯松手。
    简若林被他半拉半拖地,拉进了一间书房里。
    萧景默一脸神秘地,邪气地勾著嘴角笑著:“你当初不是奇怪我怎麽知道你那座古琴是‘鎏月’吗?你看──”拉过简若林,只见房中香案之上,一架古琴端放於其上,华丽非常。
    简若林只看一眼就被吸引住了,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琴身,光滑流畅,触手生温,还泛著一道浅浅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惊讶地看著萧景默:“这、这是……‘涟星’琴?”
    萧景默此刻笑得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不错,当年造琴名家戚大师晚年才竭尽心力,造了这一对举世无双的名琴,你那架‘鎏月’是雌琴,我这架,自然就是雄琴‘涟星’。”言罢望著呆呆愣愣对涟星琴爱不释手的简若林,语带促狭:“我早说过,我们是天定的缘分,这回你该信了吧?”
    简若林这回难得地没有恼羞成怒,一双眼全盯在那架绝世名琴之上,喃喃地像是自语:“这对琴在前朝历经战火,鎏月便流入民间,几经辗转。可是这涟星,却仿佛绝迹於世不知所踪,没想到……没想到竟会在这平阳侯府之内。”
    萧景默没有说,这架琴还是皇帝在他少时学琴之时格外恩典赏赐给他的。不过他对弹琴的兴趣并没有热衷多久,这架琴放在他的书房里,权当摆设,萧景默也少有亲身上阵抚琴的时候。本来他的性子也就是受不得拘束的,要他规规矩矩坐在那弹完一整首曲子,真是要了他的命。
    “说起来我也只听你弹过一次琴,你既然喜欢,何不干脆试试手?”
    简若林正求之不得呢,正眼都没给萧景默一个,一双眼全盯在琴身上边了,一边摸著一边就在香案边上盘膝坐下。
    地上铺了毯子,萧景默也是不拘小节之人,便席地而坐。他看见简若林那十根手指,白皙修长,一根根像葱削玉刻似的,翻动的时候更是灵活纤巧,蹁跹如蝶。
    许久未曾弹琴,连简若林也有些生疏了,试了两个音以後,抬起头来冲萧景默浅浅笑了笑。那带著些许孩子般羞稔天真的表情,让萧景默不由看得痴了。
    等听到乐音响起,渐渐连贯成曲,竟是一首《邶风?击鼓》。
    萧景默一时兴起,等到乐音渐入佳境,便放开歌喉,和著琴声唱了起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於嗟阔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的声音本是清朗明快的,此刻歌声和琴声融做一处,倒是意料之外的和谐动听。被放缓了的低沈男音,一句一诉,宛若呢喃。尤其是唱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时,那双轻佻勾起的桃花媚眼眉目含情,落在简若林身上温柔得就像要溢出水来。梦呓似的歌声,誓言般的词句,灿若骄阳的男人。
    这个白天,两个男人席地盘膝而坐。
    一个眉目低垂安然抚琴,静若处子一般。
    一个张扬恣意婉转吟唱,情义思绪无限。
    日光洒进来,屋子里的画面和谐而又温暖,恍然犹如一幅传世千古的水墨画……
    作家的话:
    希望看过的人,都能给我留言,让我知道你们的想法,知道《桃妁》的优点和不足。[鞠躬g]其实有点小失落,总觉得这文是不是没人看啊没人看= =|||票票的话不是很在意,但是很希望能看到回应啊,嗯,就是这样~~
    桃妁第三十一章
    这一天简若林在留芳阁里,一大早的就听说萧家小侯爷差人送来了一大箩筐的柑橘。
    简若林挑了两个放在手里看著──橙得发红的皮儿,透著股特有的清香,一颗颗又大又圆,看上去就知道一定饱满多汁。
    一旁的小厮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柑橘是皇家贡品,寻常人家是绝对没有的,从树上摘下来之後,拿冰水镇著,一路马不停蹄送入京都──简若林不免觉得有些无奈,留了四五个在房里,剩下的便打发下人分发下去,算作工人们额外的福利。
    转身忙活了一阵自己的事,小厮高高亮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奴才给萧爷请安──我家主子还在药房里呆著呢,过了这个门就是。”
    远远的,萧景默的声音清爽无比:“好的,辛苦你啦。”简若林都能在脑海里勾画出那说这话时,那一脸欠打的张扬笑容。
    “若林~~”萧景默站在门外,一声粘腻的拖长了尾音的叫唤,差点没把简若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震出来。天气不热,可是萧景默手里却一如既往,装模作样地拿了把折扇,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著,走近来,拈起桌上一颗柑橘:“刚才我一路上进来,大家吃柑橘可都吃得相当开怀,若林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那一副拈酸吃醋似的的口气,让简若林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活计,苦笑著答了句:“谁让你没事总往这送东西,柑橘又不是能久放的东西,你一下子送那麽大一箩筐,我一个人哪能吃得完。”然後又补充了句:“别看这是在京都,可也有我留芳阁的势力在,我在这里想要什麽没有,以後别三天两天往这送东西了。”
    萧景默已经剥开了一个柑橘,一边剥一边说:“这是大内贡品,和外边的哪能一样?再说光是平阳侯府皇上就赏赐了十几箩筐,放都没地方放,不送人也是浪费了。你要是觉得好吃,明儿个我再送两筐来。”剥下来一瓣橘子,递到简若林唇边。
    萧景默眼也不眨地看著,那软软红红的两片唇轻轻张开,含住一瓣透明橙肉,轻轻咬下去,汁水四溢,染在唇上,水淋淋的甚是动人。喉咙一紧,萧景默赶紧转开眼去,拿了另外一瓣橘肉,甘甜汁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的时候,香味浓郁,果不愧挂了个贡品的名号。
    “好吃吗?”某人讨好似的地问著。
    “嗯。”简若林点点头,大概是感觉到唇角有残留的汁液,便伸出一截舌头来舔了一圈,将残液舔得干干净净。一无所觉的人,完全不知道他方才的动作在萧景默眼中是如何动人,抬起眼自顾自地说著:“不过你别再送了,前些天你送来的大枣还有霜糖都还剩著,你再送我也是吃不完的。你府里放不下是你的事,你自己解决。”伸出手,抢了萧景默手中的半个橘子,剥开来一瓣一瓣地送进嘴里。
    “你要是肯住进平阳侯府里,我也就不用天天给你送这送那的了。”萧景默哀怨地看著他,他也想不明白,简若林怎麽就这麽别扭,任由他说尽了好话,也不肯住在平阳侯府里。
    “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个商人,还是个没有功名的一介平民,这样不明不白地住进去,不晓得得被那些有心的又不知内情的人传成什麽样。何况,我的身份,也没有合适地立场呆在那府里……何必徒惹人非议。”
    萧景默幽幽叹了口气:“你呀,就是考虑得太多了。”不过心里也明白,说归说抱怨归抱怨,简若林这般说一不二的性情,一旦决定了的事,很难再说得他动心。
    简若林正好将口里那瓣橘子咽了下去,轻轻皱了皱眉头:“这柑橘从陵南大老远地送进京城来,还是没有最初那麽新鲜了。”
    萧景默也觉得是:“我刚刚吃的时候也觉得有股怪怪的味道……”
    不过两人分辨了许久,最终也没弄明白那股怪味是什麽。
    夜里,简若林刚刚准备熄灯睡觉,就见一个人影从窗口翻进来,黑衣黑发,衣袂生风。简若林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萧景默──他这个翻来翻去偷偷摸摸的习惯,还真是倒了哪都改不了。简若林想著这些天萧景默总是来去匆匆,罕见人影,便是白天来的时候,也只是呆了一会,说了两句话就又急匆匆地走了,前後不过吃一颗橘子的时间。
    现在见他夜里突然翻窗进来,不免有些意外。
    萧景默整个懒洋洋的,一进来,衣服也没换鞋也没脱就往床上倒,还拉了拉呆呆愣愣站在那边的简若林,一副弃犬讨好主人似的口气:“今晚我在这睡好不好?”
    简若林秀眉一挑,有些犹豫:“这──”
    灯光之下,那张秀气得几乎模糊了性别的脸上,分明有两朵红云缭绕。
    萧景默“噗呲”一下,很不厚道地笑了:“你往哪里想了?我不做别的,就借你的床一起睡一晚,你睡里头我睡外头,好不好?”
    这下简若林的脸红得更厉害了,狠狠甩脱他的手,嗔道:“我又没想别的!”
    这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萧景默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一直到简若林被他笑得真的有些怒了的时候,萧景默才识趣地见好就收,转而赔笑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我真的累了,就让我在这睡一晚上吧。”语气已经明显带了些弱势。
    简若林在心底嘀咕了一句,若是真累了,回自己的平阳侯府去,高床暖枕的,可不比这小窝舒服得多。可是看到萧景默躺在那,闭著眼,真的是一副累极了的模样,也就舍不得狠心赶人。嘴张了张,终是什麽话也没说,默默吹了灯上床。
    刚刚翻过萧景默这座“大山”爬到床地内侧,原本巍然不动的男人突然一个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将他整个人都搂紧了怀里。
    触不及防间,简若林低呼了一声,下意识挣扎了两下,伸手去推萧景默。
    “你倒是怕什麽,我都说不会拿你怎麽样了。”萧景默好笑地捏了捏小兽一般在怀里挣扎扭动的人,手臂紧紧揽著他,一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我真的累了,你让我这麽抱你一会,就一小会。”
    简若林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这麽一说,哪还能说个“不”字,乖乖地窝在那就不动了。
    简若林犹豫著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後还是说出了口:“是在忙祭天大典的事?”
    皇上不日就要携朝臣上大佛山祈福,举行祭天大典,这是朝野上下尽皆知道的事。简若林同样也是知道的,这次全程的仪仗、护卫,还有行程、祭祀等各种工作,都交由了太子萧璃和平阳侯世子萧景默一力督办。
    祭天仪式,非同小可,皇上亲身出行,光是如何做好保卫工作就足够令人头疼了。加上太子殿下有意刁难,底下的官员们见风使舵曲意逢迎,以至於小到用什麽款式的灯台用什麽颜色的纱幔这样的事,巨细无遗,都要请示於萧景默。他若是交待他们不必回禀,自己做主就好,太子便会说,事无大小,为了皇上祭天大典顺利进行,就是一砖一瓦也不可大意。一句话全部堵了回来,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冠上督办不力的罪名。萧景默并不想与太子正面冲突,只能忍这一口气,遂了太子的愿,事事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揪到错处。
    可是这样,这样无形中就成倍增长了他的工作量,极为耗心劳力。
    这些话萧景默自然是不会和简若林说的,只是说道:“皇帝祭天不是件小事,所以操办起来有些繁琐。其实我是闲散惯了,久未动筋骨,才会刚忙了两天就受不了了。”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麽,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跟你说了,後天就是祭天大典了,这两天我可能不能来留芳阁了,你可别想我啊。”
    简若林脸色一红:“谁要想你了。”
    萧景默呵呵一笑:“你要是不想我,那我不是白白想你了吗?”
    简若林这回是彻底无语了,恼也不是骂也不是。闷闷地沈了张脸躺了一会,却发现萧景默抱著自己不再动弹,呼吸也很快进入了平稳状态。
    也不知道累成什麽样了,几乎是一闭上眼就睡著了。
    简若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手抱在胸前,窝在萧景默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了共枕一夜的人。
    简若林愣了一会,摸了摸床边那块空著一块的地方,摇了摇头,便起身打理起衣衫发髻来。昨天和衣而睡,躺了一晚上,外衣都揉皱了,简若林心疼了好一会──这是他穿著最舒服最合身的一件衣服了。
    天色大亮,小厮们过来叩门,问他起来了没有。
    简若林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让小厮把早饭放到桌子上,还狠认真地对著那位小厮说了声谢谢,说得那小厮摸耳挠腮的,很不好意思地逃也似的跑出了他的房间。
    吃完早饭,简若林一天地工作又开始了,以前他只管研制香粉,生意上的事都是大哥一力承担。现在也不过刚刚上手,但是也忍不住感叹,这期间的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实在难以言喻。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简若林看到桌子上摆著的两个橘子,想到萧景默剥橘子和他分著吃的情景,不由得一笑,伸手拿过一个橘子,一点一点地将外皮剥开。
    橘子的味道还是那样甘甜清冽,一咬下去,就涌出大量香甜的汁水。
    简若林吃了半个,觉得橘子的味道固然是好,可是总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往鼻子里冲。也不是很明显,你用力闻的时候闻不出来,但是一瓣瓣吃著的时候,喉底又时不时地会冒出那个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染上了什麽其它的味道。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连串“劈里啪啦”的响声。
    在安静地夜里,那声音亮得很,乍一响起,直把简若林惊了一大跳。
    简若林起身走到屋外去看,看见留芳阁里的孙老头正抱著个七八岁地娃娃数落:“作死了,我的小祖宗唷,说了多少次让你别玩这玩意,不小心炸伤了可怎麽办。再有下次,看我不打你!”一说完,看见简若林站在旁边,一张老脸上讪讪的挂著些窘迫:“二、二爷啊?我这娃娃打小顽皮,以後我会好好管教他,不会再让他胡闹了!”
    简若林一早就看见了地上那散碎的红色纸片,猜到定是那小娃娃顽皮,趁著孙老头不注意,也不知哪里得来的鞭炮,自个就放了起来。“没事的,小孩儿嘛,总是坐不住的。只要没有伤著就好。”
    孙老头这才笑呵呵地说著是是是,然後回头又一脸凶相教训了一下怀里那个“始作俑者”,对著简若林说道:“二爷你忙你的,我先带他回去了啊?”
    “嗯,天色也晚了,出门的时候带个灯笼吧,路上当心些。”
    孙老头憨厚地笑著:“那就谢谢二爷了。”
    简若林兀自站在院里吹了会风,刚刚放过一阵鞭炮,空气里还弥漫著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未散,嗅进去就觉得一阵不舒服。简若林拿袖口微微掩住了口鼻,转身准备回屋的刹那,脑子里有什麽东西突然闪过。
    那双眼,在夜中闪著清冽的光,黑白分明,渐渐涌上了一股震惊和恐慌。
    简若林突然转身朝外奔去,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
    我在坚持日更,你们看出来了吗 、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啊,最近几章写的时候还是有磕磕绊绊的感觉,一直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意见和建议。so,不管觉得好还是不好,请给我留言吧想听一些回应呐。接下去会比较忙,所以准备干脆集中在这两个星期更新,速度可以保证的话,两周内可以完结吧。这文拖太久了
    桃妁第三十二章
    留芳阁和平阳侯府隔了好几条街,简若林顾不上入夜宵禁的命令,将马鞭挥得“呲呲”作响,四只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响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终於到了平阳侯府,简若林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严谨仪态,下了马,徒手使劲拍著大门:“有人吗?开开门。”
    小厮揉著眼打开们,张口就想骂是谁啊三更半夜扰人清梦,待看清了是简若林,那口气只得咽了下去:“简公子?这麽晚了,你怎麽过来了?”
    “景……”情急之中,还是记著应有所顾忌,生生转了称呼道:“小侯爷在吗?”
    小厮应道:“不巧了,小侯爷一个时辰以前刚走,明儿一大早皇上要上大佛山举行祭天仪式,爷得提前过去,打点一切……”
    简若林本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性子,此刻却急得双眼通红,等不及小厮把话说完,匆匆道了一声谢,转身便又牵了了马,一下跨上马去,抽著鞭子疾奔而去。
    小厮看得莫名其妙,讪讪地将门关上,一回身,不想婉贞被侍女搀扶著,正站在那。
    “夫人?三更半夜的,怎麽上这来了,当心身子。”
    婉贞平日里就没有少夫人的架子,待人又温和,是以小厮也不显得十分惶恐局促。
    侍女流朱嘴快:“就是,三更半夜了,是谁还上府里来,门拍得那样响,把夫人都被惊著了。”
    小厮也是随口应道:“是简公子,火急火燎的要找小侯爷,听说小侯爷去了佛山,就急匆匆地骑著马又走了。”
    婉贞微微沈吟了片刻,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终是吩咐道:“流朱,你找个可靠的人去大佛山上探一探,有什麽消息,立刻回来告诉我。”
    流朱低低应了声是。
    大佛寺地处金陵都城的郊外,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一两个时辰方能到达。
    简若林看著头顶那轮明月一点点沈下去,一颗心也随著缓缓下沈。
    他出门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分辨仔细,从自家牵出来的也不是什麽神马良驹,就是把鞭子挥得再狠,也赶不上萧景默那匹举世无双的乌锥马。
    只是此刻,他哪里考虑的到那麽多,脑子里只想著能快一点、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