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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香气,萦绕不去。面容娇好的男人,衣衫半褪,媚眼如丝,情动之际,全身泛起好看的红潮,既香w,又撩人。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这漫漫长夜寂静春色,方才拉开序幕。
    罗带轻解,云裳暗分,软榻边地帷幕不知何时被放下,朦胧映著榻上抵死纠缠的两人。
    萧景默的手在简若林腰侧徘徊,拉开他的两条腿,跻身到他腿间,以强硬的姿态将那人禁锢在身下,辗转爱抚。
    简若林在他面前一贯露著疏远不悦的脸,此刻也被浓浓的情欲覆盖,眉目w丽如妖。
    隐隐地,看见萧景默的动作,俯在他耳边略带色情地低语:“早就想知道,若林里边……会是什麽滋味。”情欲下的清俊男子,似乎眼含薄怒地瞪了他一眼,却听他嚣张大笑,嘴里的话直教人尴尬,“我这便来了。”
    简若林眼睛的光泽闪烁不定──做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此刻推拒了,不免矫情。
    想了想,绷紧的身子慢慢放软,却终究被萧景默炙热的眼光盯得发窘,便伸手推了推跨坐在身上的男人,低哑地说了句:“把灯灭了……”
    萧景默也不知道随手抓了什麽东西,看也不看就朝身旁丢去,正好砸灭了昏黄烛火。
    “若林还真是害羞啊。”低低调笑,语带邪魅。
    简若林弱弱地反驳一声:“没……”下一个“有”字却来不及出口,便转化成了尖细的痛呼,随後便是“嗯嗯啊啊”的轻细呻吟。
    昏暗中,只看得见零落遍地的衣衫,和起伏晃动的人影。
    最终攀上极致巅峰的刹那,萧景默紧紧抱著怀中佳人,呢喃许诺:“若林,我喜欢你。”
    “嗯。”简若林迷迷糊糊,全身上下被榨干得不剩半丝力气,两条腿挂在榻边无助地打著颤。只敷衍地轻轻哼了一声,就闭著眼沈沈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简若林就醒了。
    前天夜里折腾了大半夜,现在稍微动一下全身骨头都酸痛得厉害,尤其是腰腹处,不适感犹为强烈。那柔韧的腰肢,昨夜忘情之时被用力折起,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所以现在简若林撑著手臂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觉得腰部就像断了一样,又酸又痛。
    昨夜萧景默做得其实相当节制,硬是忍著,用极为缓慢的频率配合简若林的初次承欢,极尽温柔。即便到最後,也仅做了一次就鸣金收兵,实在体贴之极。
    可是再怎麽小心,简若林毕竟还是初次,加之男子後庭承欢,本就不合伦常,受伤红肿再所难免。
    咬了咬牙,简若林方才慢慢感觉出私密处的胀痛,宿醉後的头疼欲裂,昨夜借酒而为的任性狂欢,一幕幕清晰回放,却更像是梦境一场。
    突然门被推开,萧景默端著碗不知是什麽的东西走进来,看到简若林起来了,几步赶到床边:“怎麽不多睡一会,现在时辰还早呢。”
    他一靠近,简若林就不免想到昨夜肌肤相贴时的肢体缠绵,脸色泛红。而後又想到什麽似的,抬起头来:“你怎麽还在这?”出口时声音略带两分沙哑,倒是简若林自己意想不到的,因而说了句话以後,又窘迫地闭了嘴。
    萧景默只是笑:“别担心,你大哥昨夜歇在留芳阁没有回来,小四儿那边我也交待了,不会过来这边打扰。”说罢露出那种惯有的轻浮谑笑,语气里又带上了几丝暧昧,“你是第一次,我总怕昨夜不小心伤了你,不留下来守著,怎麽能放心?”
    简若林听他说得直白露骨,脸上“刷”地就红了一片,恼道:“尽胡说八道!”
    萧景默直笑得嚣张:“好了,先把这解酒汤喝了,也不知道你这算什麽酒量,才喝了那麽一点就醉得如此厉害。我想著你今早起来还是该头疼的,就起来帮你煮了碗,正好你也起了,就趁热喝了吧。”
    虽然被笑话了两句,可是简若林看著那碗盛在青瓷小碗里的棕褐色汤汁,心头还是涌起了一股暖意。如此的温柔体贴细致入微,这样的男人,叫人怎麽能不沈溺。
    简若林毕竟也是凡人,抵挡不住温情脉脉的诱惑。
    萧景默就坐在床边,看著简若林捧著药碗一小口一小口优雅地抿著,白种透粉的双唇反复翕合。唇上沾了透明水亮的汤汁,映得两瓣薄唇莹莹动人。
    其实按他的脾性,更喜欢换一种更有情调的喂汤方式,比如他那根汤勺,一边吹凉一边递到他嘴边;比如一起喝汤,含著汤汁吮住那片红唇,再用舌尖卷起,推到他口中。如此这般,才是风流俊俏的萧景默公子该做的事。
    可是现在,他却只是用眼看著,便觉得这幅画面美好得足以心满意足了。
    简若林一向怕烫,喝汤饮粥也总喜欢放凉了才入口,而这碗解酒汤才刚起锅,热腾腾的似乎还滚沸著,他喝得极慢,足足用了半刻多锺的时间才见底。
    喝下去以後,不仅人精神了一点,连胃里也暖洋洋的,舒服多了。
    一抬头,却看见萧景默正盯著自己,看得出神,脸上不由又是一热。
    “你……”简若林尴尬地开口,却也不知道後面该说些什麽。
    萧景默依旧痴痴地看著他,片刻後才说:“昨夜你喝醉了,我本不应该趁人之危,可是一见你那副模样,我又忍不住……”一提起昨夜,卧在榻上的人呼吸明显就乱了,慌张地避开了他的眼,倒是他,目光坚定凌厉得有些咄咄逼人:“可是再来多少次,我也不後悔要了你。”
    简若林蓦地抬头,正撞上那双火热真诚的眼,一瞬间有些愣忡。
    眼睛眨了眨,两手抓紧了被褥:“这本来就不怪你。”下定决心似的,看著他:“若林此前从不知这世间情爱为何物,唯知道顺应本心而已。景默,一个人太过孤独,我想有个人,陪我一起往下走。”
    这一声“景默”,他不知道期待了多久,顿时心花怒放,上前拥住纤瘦人儿,狠狠吻了下去:“若林别怕,有我和你一起。”这样的情话说得多了,可是萧景默却觉得这一次说得前所未有的顺溜和欣喜。
    简若林放任自己靠在他怀里,闭了眼享受那片刻温存暖意。
    “若林自己平时也用熏香吗?”萧景默的手探到水下,简若林的腿间,轻轻地揉弄清洗。从後面抱著情人的姿势,让两个大男人同时坐进浴桶里,也不显得拥挤。
    怀里的人因为他的动作一僵,急急地捉住作恶的手,却没留意到萧景默问的话。
    “我自己来。”挣动了一下,勉强跟後面抱著他的男人保持了些微距离。
    萧景默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空下来的一只手却抓住了简若林颊边的一缕碎发,绕在指尖把玩起来。正在沐浴清洗,可是简若林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桃花清香,却一直萦绕在鼻端纠缠不去。萧景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是什麽香,真是好味道。”想了想,留芳阁叫得出名堂的熏香脂粉他大都见识过,却闻不出这是什麽香料,清新怡神得很,叫他禁不住想靠简若林更近一些,好细细嗅那娜香味。
    简若林趴在桶边,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坦白道:“不是熏香,这个是生来就有的。”
    萧景默闻得正起劲,一愣,然後大喜:“体香?!”之前和简若林相处,由於他调香师的身份,就算闻到他体带清香,也只以为是常年与干花香料为伍所致,倒不曾想过这人是天赋异禀,生带异香,光听著就神奇无比。萧景默惊讶之余,却是庆幸自己真是得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贝。
    简若林出生那年,传言一夜桃花盛放,原本不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时却长得无端旺盛瑰丽。他一出生,身上就带有异香,世人多好八卦,惊奇也有,讶异也有,说法不一。可是简若林毕竟是男子,身带异香这样的奇事,发生在他身上却算不得好事。这麽些年来,借著留芳阁制香研粉的名头,多多少少也有掩饰此事的意思。
    “这味道好闻的很,若是制成了香片,定稀罕的很。”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萧景默随意开口说了句。
    简若林急於拿衣服裹住裸露的身体,听了以後,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萧景默牵了他的手,十指相扣:“若林,明儿一起去游湖吧。‘湖心小筑’的桃花蒸肉,滋味鲜美肥嫩,又不腻味,很是可口。”
    简若林便点点头答应了。
    这一夜之後,简若林偶尔有出神发愣的时候,小四儿叫他,总要叫四五声才应,丢了魂一样──他其实有些懵懵然,做梦一般地。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和萧景默发展到这一步。静下来细细沈思的时候,竟也想不出来那人好在哪里,有哪点值得自己倾心注目。
    要说相交时的惊心动魄轰轰烈烈,似乎也没有;但要说两人君子之交淡如水,似乎也不全是。想得越多,却是越发理不出头绪来。
    萧景默还时常会邀自己,被简若析撞见了,也不避讳。
    “若林,‘庆喜班’新来了一个花旦,唱念做打样样精细,今日唱的是《铡美案》,不如一道去听听。”
    “若林,西郊有一大片草坪,绿油油地看不到尽出,正巧今儿天气大好,我们骑马去溜一圈如何?”
    “若林,闻铃阁的甄婉那手古琴弹得真妙,不过还是及不上你弹得好。”
    “若林,‘望江楼’的茶水真差劲,下回还是我泡给你喝吧。”
    ……
    萧景默和简若林,倒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人一般腻在一起。
    登山看日出,出海闻涛声,去茶楼里坐著听书,到戏院里看戏……哪里新出了招牌菜,哪里发生了某件新鲜事,萧景默一定第一个带了简若林去。
    如此这般,花招层出不穷,折腾了月余,却依旧意兴不减。
    ────────
    额,我决定写一次意识流的床戏,於是就这麽诞生了本章关键时刻转镜头的迩榻凇v前也纠结良久,不过写到这儿,终於决定将《桃妁》定位为完全清水文(於是吻啊摸啊什麽的忽略不算= =),所以床戏啥的,果断马赛克之。。。
    桃妁第十章
    萧景默任性胡为不知收敛,只顾拉著简若林四处游玩,言行之间虽不算出格,但也常有些引人遐思的暧昧举动。
    於是渐渐地便有传言,说留芳阁的二少主,和一个男人勾勾搭搭暧昧不清。
    积毁销骨,即便仅是捕风捉影,被人们茶余饭後作为谈资一再传扬,形成的流言也越发地不堪入耳。
    这日萧景默送简若林回来,走到巷子拐角处便停了下来。
    萧景默拉了拉他的衣领袖口,又伸手将他散下的几缕碎发拢到脑後,柔柔说道:“今儿风大,都被吹得乱了。对了,吹了一日大风,万一受了凉可就糟糕了,回去喝点姜茶防著,小心总是无大过。”
    简若林点点头,脸上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风吹的,红红的一小片。
    萧景默搂住他,低头似乎恋恋不舍地吻了他:“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过两天我再来。”
    简若林还是点点头,包裹著自己的温暖气息从空气里抽离,他看著萧景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背影,才垂了眼,转身往简府走。
    刚走过小巷的拐角处,便迎面撞上了一人,长身玉立,素面含威,显然是早就站在这的。
    简若林愣愣地,叫了一声:“大哥?”心底惴惴,不知道方才他和萧景默的模样,叫大哥看了听了几分去。
    但是简若析面上淡淡,也未见不悦或者是恼怒,只对他说:“回去吧。”
    简若林只有不安地跟著。眼看兄长,似乎比月前消瘦了几分,再想到刚刚在月色下匆匆一瞥,兄长脸上岂不正是挂著倦容,脸色也泛著别样的苍白。
    这个月来,简若析待在留芳阁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长得多,有时候甚至几天几夜不回来也是有的。简若林只隐隐听说似乎是留芳阁的生意出了点事,兄长忙的焦头烂额,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便歇在阁里。简若林再问得时候,老管家也只说是生意上的小问题,大少爷自能处理好。他自信大哥的能力强干,所以也不是非常担心。
    可是,多日不曾见到大哥,今日见到他,形容憔悴,联想到自己只知和萧景默“厮混”的荒唐,不免有些负罪感。
    “大哥,听说留芳阁出了点事,不知现在如何了?”
    “不碍的,只是小事。”简若析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哥还能应付。”
    简若林被他看得一阵心慌。
    晚上回小院之前,简若析又看著他,意味深长:“若林,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许多事也有了自己的看法和主见。只是,大哥在商场上待了这麽些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莫怪大哥没有提醒你,萧景默那人是有几分能耐,可是瞧那性子,便是天性凉薄之人。你自己选择的路,大哥无权干涉,只是大哥不愿意见到你受委屈。”
    末了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负手离开。
    简若林琢磨著大哥的一番话,那言辞间,分明是觉察了什麽看出了什麽,脚下发软,心里一阵阵发虚,站不住地瘫坐在椅子上。思来想去,却都是“天性凉薄”、“你自己想想”这些话,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东西交杂在一起,搅成了一团乱麻。
    当是一夜辗转难眠。
    铜雀楼在苏州城的北面,是城里资历最老的欢场之一。
    红袖坊里原本有婵娟坐镇,红极一时,可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铜雀楼的底子摆在那里呢,就是瘦死的骆驼,总也比马大。
    白琦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见洛展锋搂著个纤细少年,手摸进男孩胸膛里,摸弄得正欢。娇小漂亮的少年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面色酡红,酥软得就像一滩水似的。
    见到他来,以洛展锋为首,相继起哄似的叫道:“来得这般晚,该罚三杯!”
    白琦笑著应下,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才算是平息了众人的喧闹哄笑,转头再看萧景默:“许久不见我们的萧大公子了,今日怎麽却有空,不去陪你那小情儿吗?”
    洛展锋对萧景默和简若林的事也有耳闻,插口道:“这个月往简家跑得勤快,从前倒也没见景默对谁这麽上心过。”
    “这麽说来,景默和那简家公子,倒也处了两个来月了,竟然还没腻味麽?”白琦再开口的时候,调侃意味更浓,伸手一拍脑袋,故作深沈:“这回莫不是来真的了?”
    萧景默似乎并不以为意,淡然饮酒:“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白琦倒未想到萧景默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若是真的,景默就该收心了,铜雀楼这样的地方,最好就不要再来,免得徒惹佳人伤心;若是假的嘛……”顿了顿,却是正色道,“你这样不长性的人,玩了这两个月了,也差不多该放手了。见好就收,以前我就说过,简家公子,毕竟与小倌娈宠之流不同,别玩过火了,到时候你後悔都来不及。”
    萧景默愣住了,端著酒杯呆了好一会,才突然“呵呵”笑著:“当初不过一时兴起,那般模样的俊秀人儿,看著就叫人心痒。我萧景默是什麽人你还不清楚,简若林再好,也还没有那个本事叫我为他舍弃了这世间大好佳人。”说罢一把拉过旁边侍酒的少年,拥进怀里,几番轻薄捏弄。
    白琦看了看他,也不再多话,同样抱了一个美人入怀,愉快地逗弄起来。
    顿时便是满室春光旖旎,浮动荡漾。
    “萧公子都好些天没来了。”小四儿一边研磨,一边小声嘀咕。
    简若林正在临帖,一副《兰亭序》的行书临到了一半,手腕不自觉地一颤,一大点墨汁便印上了素白宣纸,这幅写了半天的字,也算是宣告彻底毁了。
    心头一颤,有什麽东西爬进心底恶劣作祟一般地,咬啮性地隐隐心烦。
    被小四儿这麽一提醒,便想起了那个叫萧景默的人。
    初见的时候,那个人搂著他动手动脚,嘴里动作里没一点干净,急色荒唐得十成十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後来再见他,那人身子骨里藏著含著的那股骄奢淫逸和蛮横无忌,即便被他从容不迫的谈吐和举止言行间的华贵遮掩了不少,可毕竟是刻入骨髓的东西,就像他大哥说的那样,一看就是“浪荡轻浮,寡情薄幸”。
    这样的人,别说是做朋友,就是见一眼,也叫他心生排斥厌恶。
    简若林原先想著,再不要和这样的人有什麽联系,他尽管痴缠,自己不理会也就是了。可是再到後来,那人日日从墙头翻进来,跟小四儿抢著活干,端茶递水,擦汗打下手,他若是不满地望著他,他便笑嘻嘻地来一句:“怎麽,茶太凉还是墨太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简若林在他这幅攻势之下,连赶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有时候也会跟那人下下棋玩玩筝,也有很多次,看起来恶劣无用的男人,会亲手为他泡茶。不得不承认,萧景默真是泡了一手好茶,他认真煮茶的样子,半点没有平日里的轻浮疏狂。然後他把泡好的茶端给他的时候,会一脸讨好地看著他,说:“尝尝味道怎麽样。”
    若是情人,萧景默确实是这世上最体贴最温柔的情人。
    端给简若林的茶水,永远只有七分烫,温度适宜,刚刚好入口;天气微冷,便提醒著该加一件衣服,或者干脆过来,不管简若林的抗议,将他的双手放进怀里暖著;时不时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拿简若林来打趣,占一占口头便宜过瘾,可一旦简若林真的恼了,又开始嬉皮笑脸引开话题,让人想追究都觉得似乎理亏。
    到了最後,不知不觉,简若林便陷进去了,陷得莫名其妙。
    要是有人问他,你喜欢萧景默吗?你为什麽喜欢他?只怕简若林也答不上来──可是做过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如果不是两心相许两厢情愿,又会是什麽。
    远处一阵喧嚣,敲锣打鼓,声震如雷,简家小院在巷子深处,也听得分明。
    小四儿出去倒了杯茶,不一会儿就从院子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公子,傅家少爷娶亲了。”
    简若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傅少爷?”
    “还能有谁,城北流韵栈傅家的少主子,叫做傅少卿的。”
    简若林觉得傅少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前些日子红袖坊自毁手腕的那个决烈女子,孑然一身将自己赎出欢场,似乎便是为了这麽一位傅公子,於是脱口便问:“新娘子是谁?”
    “不清楚……只听说是朗员外家的千金,是个美人儿。”
    简若林心头一动,搁下笔:“小四儿,给我备马车。”
    “嗯?公子这是要去哪?”
    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刺耳地一声响。
    房间里晦暗一片,形容憔悴的女子坐在简陋的床炕上,缩在角落里。头上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是此刻已经松开了,松垮垮地挂在头上。头发间一朵素白的小花簪在那里,成了屋子里唯一能被看清的颜色。
    原本明w照人的美人,此刻却一身村妇的打扮,住在这破旧的小屋里,形容枯槁。
    “他待我那样好……”婵娟的一双眼空洞地直视前方,没了往日不顾一切的神采:“即便我离开了红袖坊,不再有往日的风光,他也小心地把我捧在手心里宠著疼著。骂我傻……不该作践自己。”翻出白皙的右手,上面一整片的灼痕,狰狞可怕。
    “他说喜欢我,要娶我为妻,还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了我。他那麽老实的一个人,说什麽话都绝对不是哄著人玩的。我穿不起绫罗衣裙,买不起脂粉梳妆打扮,甚至以後也不能再弹琴给他听,可是就是这样,他也不嫌弃。”
    “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不管不顾,怎麽都要离开红袖坊,清清白白地跟著他。”
    “我想跟他在一起啊……可是为什麽就不行呢?出身低贱又怎麽样,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我愿意的。我好想……以後给他生个孩子,一家三口,高高兴兴,没有名分也不要紧。那天他来,却告诉我他要娶亲了。”
    “和我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是我自己太当真了……他的家庭他的亲族,容不下一个出身青楼的歌妓……我任性地为自己赎身闹得满城风雨,可想过他会因此受人话柄议论纷纷……哈哈……如果是这样,那些甜蜜温存,那些义无反顾,都算什麽?!”
    说到这里,空洞地眼神里一抹凄厉狠烈的绝望横扫过来,盯著简若林:“你说这都算什麽?!”
    简若林被她的悲伤和绝望深深笼罩,透不过气来:“婵娟姑娘……”
    “简公子,我好恨,为什麽连他,也只是薄幸儿郎?!”婵娟声泪俱下,音色嘶哑:“若能全了这段情便也罢了,可这世间,又哪里有真情可殉?”突然一翻手腕,也不知道她左手什麽时候藏了一只钗子,对准心口,就狠狠刺了下去。
    “啊!”小四儿惊叫一声,随即便被婵娟胸口涌出的大量鲜血骇白了脸。
    简若林冲上去,却来不及夺下她手里的钗子,只能尽力捂住她胸前的伤口:“你、你怎麽能这麽傻?!”回身对吓呆了的小四儿喝道:“还不去请大夫!”已是目眦尽裂。
    小四儿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婵娟软倒在榻上,看著简若林,素净如莲的面容上露出骇人的苍白。
    “简公子……你是好人。”有鲜血从她嘴角涌出来,越发显得凄厉,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走了,我也坚持不下去了……倒不如……不如归去。”那一钗,要命地狠狠扎进心口,实在太过狠绝,婵娟她……竟是真的连转圜的余地都未留。
    简若林握著她的手,却只是徒劳无措。
    “我这一生……只想遇到个能好好、待我的人……可惜……”声音减弱,慢慢闭上了眼,清冷的泪珠从眼角滚落。白玉似地手一松,软软地搭在身侧。
    曾经w冠苏州城的女子,红袖坊以琴技闻名的花魁,这样痴傻地付上了所有。
    简若林脸色苍白,心底那股的绝望哀伤止不住地翻滚弥漫。
    桃妁第十一章
    婵娟最终还是被救回来了。
    那一钗扎得虽狠,可是毕竟一介女子力量有限,加上人受到外力重创後总避免不了下意识地抖动躲避,那根钗子,便不偏不倚地刚刚好从心脉处擦过。
    只稍用力时腕力再稳一分,钗入心脉,便是另一种回天乏术的结局。
    ──这样活了下来,对於万念俱灰的婵娟来说,究竟是幸运,抑或是不幸?
    将伤重的婵娟托付给万花园的管事,一路上简若林的脑海里都是那张惨白绝望的素丽面容。身上的伤口在细心调养下渐渐好起来,但是心底那道伤口,却要用多少的时间,才能让它淡化去一点?
    看到她那副样子,简若林就无端觉得难受,当时也没多想,就是蹲到她床边低声述说:“婵娟已经死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现在,便用新的生命……好好地活下去吧。”
    骄傲如婵娟,用一根钗子结束自己的生命,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能成全自己尊严和真情的方法。可是连死亡都被剥夺,这才是真正的万念俱灰。即便後来醒过来,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目光飘忽眼神游离,像一副被掏空了魂魄的空壳子。一直到听了简若林的话,她的眼睫才轻轻动了动,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往事种种,譬如昨日。执念越深,受的伤也越重。
    简若林亲自拿毛巾替她温柔拭泪:“留芳阁的百花园里还缺一个造花的香主,你若是肯,便留下来帮我吧。”窗台边上挂著一株兰花,墨绿色的细长叶子下垂,在风中摇摇偏飞:“以後得了空,多照看照看这盆花儿,这品种稀罕,性子也刁钻,不好养呢。”
    也不知道婵娟有没有听进去,不过几天後再来的时候,婵娟面色泛白地坐在桌子前面,拿了剪子正修剪著盆中的杂草旁枝。虽然看起来依旧憔悴孱弱,但是眼里已经有了两分生气──人一旦有了可以寄托的事物,有了值得忙碌的目的,便不再轻易被悲伤绝望所俘获。
    留芳阁制香,所需的鲜花也很多,最开始的时候,是跟当地的花农定期订购,後来留芳阁的规模渐渐扩大,便特意建了一座“百花园”,种植各类珍稀香花。
    婵娟伤愈之後,便改名为月娘,待在百花园里侍养花草,自此足不出户,只与香草鲜花为伴。
    简若林一开始还是放心不下,隔三差五就会来百花园看她。次数一频繁,百花园里的花奴、下人等等,见著了两人相处甚欢,便隐隐地传出了些旖旎流言。
    有一回简若林再来的时候,月娘便郑重地看著她,神情冷淡:“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月娘也看透了许多东西,轻生这般痴傻念头,日後是不会再有了。月娘在此,谢过简公子再生之恩,也请公子,不必再为月娘费心。”
    简若林心中明了,便点了点头,随後来百花园的次数,也就逐渐减少了。
    某次在回程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呼朋引伴的萧景默一行。
    那会儿,萧景默已经累计连续“消失”了半个多月,乍一见面,双方都是一愣。
    简若林是习惯的素装打扮,清丽淡雅,衣袂带风;萧景默则是被一群华贵公子推搡著,说说笑笑,活脱脱就是一个浪荡轻浮的纨裤子弟。
    萧景默手里拿一把白玉乌丝折扇,装模作样地在手心里敲了两下,然後二话不说,撇下他那一堆狐朋狗友,上前拉起简若林的手就走。
    简若林为了婵娟的事,这些日子也没少操心,那样惨烈的经历,看到了,便再也挥之不去。要说身心俱疲,简若林或多或少也真是有点。所以萧景默当著那麽多人的面拉他走的时候,他没甩脱也没说话,就那样乖乖地被他拖著走。
    到了无人的偏僻深巷里,萧景默便将人推压在了墙上,右手扣住他的後脑,狠狠地吻了下去。颇带一些粗暴味道的啃噬,手从衣裳的缝隙里摸进去,在滑腻一片的胸膛上急促地摸索,用力地揉捏。
    一吻方毕,分开的唇齿间一缕银丝,连接著两人的嘴角,别有一番淫靡气息。
    萧景默的手极其霸道地圈住他的腰肢,带进怀里,故意凑到他颈窝里,咬了一下他敏感地耳垂:“若林可想我了?”温热湿气喷在颈间,又酥又麻。
    简若林被他揉弄撩拨得有些失神,目光黯淡,落在萧景默身上,便如星辰一般忽明忽暗,华光流转,美目盼兮。
    “想。”豪不矜持地便低声说出了真心话。
    这个答案却叫萧景默觉得有些意外,微微错愕,但很快便莞尔,抱著他欣喜如狂:“呵呵,我也想你了呢。想死我了。”一低头,又在那水润红唇上吮了两回。
    换了往日,简若林定没有这般乖巧,多少也要推拒几下,秀气的脸蛋红红的,害羞得表情隐在明眸雪肤下,格外动人。但是今天,羞涩地小情人却只是闭了眼,浑身放松地靠在他怀里,安静温顺得像一只听话的小动物。
    萧景默抚著他的头发,手指顺著发丝往下滑动,到了尾端,便捻起一缕绕在指尖把玩。
    简若林闭著眼靠在他肩头,又温暖又舒适,一时间便不想再离开。
    贪恋触手可及的温暖,可是又害怕这样的温暖来得容易去得也快,因此陷在自我的矛盾纠结中,不得解脱。
    可是现在觉得有些累了,或许是因为萧景默半个多月的“销声匿迹”,让他渐渐开始明白自己亦是执念深种,再也放不开手;也或许是婵娟的不幸,叫他看清了世情冷暖,如若连这到手的幸福都惶惶惑惑不好好珍惜享受,等失去了错过了再来惋惜,岂不作茧自缚。忽然间就想通了许多,也不能说是忽然间吧,而是一日日地累积,一天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