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竟又用陈铿送的那盒药在往自己身下涂沫,禁不住紧张兮兮一把抓住他手:“袁峥,不要,我……明天好不好?”话里透着恳求,声音也在发颤,身心合一的快乐是毋庸质疑的,但之前的痛楚也是刻骨铭心的,初经人事的身体要想再来一次,实在心有余悸。
袁峥笑得宠溺:“别紧张,你那儿又红又肿,这药有消炎止痛的功效,我帮你抹。”
高凌松了一口气,松了手任由他动作。清凉的药膏敷上肿痛的部位,加上温暖的大手在附近轻柔的按摩,几乎是立刻便见了效,丝丝凉意顺着穴口进入滚烫的内里,高凌舒服得嗯嗯连声,就差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便和红桃在他怀里时一般模样了。袁峥忍不住紧紧抱了他一把。上完药,又在他腰背处揉捏按摩一阵。
高凌累极,睡眼朦胧:“袁峥,从今天起,不许你再负我!”
“我袁峥对天发誓,今生若负高凌,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极认真。
修长细润的手指抵上他唇:“不用指天指地,你若负我,我亲手杀了你!”
“好。我任杀任剐!”
“袁峥……”
“高凌,我的高凌……”
夜深春浓,身心交融的两人相拥而眠,四肢交缠,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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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清茶,一炉檀香,一枰棋局,一只肥猫。
袁峥和高凌对坐翠竹轩,静静享受着无人打扰的夜晚时光。
袁峥手起子落,用过了河的小卒子吃掉高凌一个避无可避的象,清脆的落子声吓得蜷在高凌腿上的红桃蓦地一凛,待看清了并无危险,重又懒洋洋地趴好,继续打着小呼享受主人的爱抚。
眼看胜利在望,袁峥得意地转转手中棋子:“你怎么总是不注意我的卒子?轻敌之心不可有啊。”
高凌也不恼,微笑着回道:“是是是,在下谨记王爷教诲。”伸了手去拿茶盏。茶盏已空,未等他去拿茶壶,早有一只大手拎了为他斟满。高凌擎杯嗅茶香:“你茶叶放得太多了,也不怕喝了晚上睡不着。”
袁峥笑咪咪:“睡不着正好可以好好疼爱你。”
高凌脸红:“呸,你个烂人!平常心平常心。”举杯喝一口却又呛到,咳得鼻子发酸。
袁峥立起身给他拍背:“慢点喝,我不和你抢就是了。”随即挨了白眼一个。待平静下来,高凌将棋盘一推:“不下了,明天换围棋,非让你认输不可。”
袁峥笑得宠溺:“随时恭候。”伸臂揽了他到怀里,在他腮边偷香一记,“不早了,我们休息吧。”将猫赶出房间又来替他解衣脱靴。高凌静静地任他服侍,直到被抱上床。
相拥而卧,袁峥的手在他背后游走,每过一处都有酸麻的感觉传来。高凌知道他在给自己按摩,很快就会舒服了,遂嗅着爱人的气息闭着眼不动。袁峥的手移到高凌腰背处,明显感到此处有些僵硬。手掌又向下移了几寸抚摸着,高凌下意识地开始紧张起来,搂着袁峥身体的双臂也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袁峥笑笑,手上移,开始揉捏他腰间穴道:“放松点,今天骑了半天马,那儿痛不痛?”
高凌脸红,把头埋到他颈间:“还好,不痛,就是有点腰酸……”
袁峥手上稍稍加重力道:“你不早说!和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顿了顿又说:“高凌,待自己好点,别尽顾着我,你开心了我才会高兴。”
高凌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袁峥,我很开心,真的。我知道你现在待我好,我满足得很。”
在背后按揉的手停了下来,改为握住他肩头,袁峥的语气少有的认真:“高凌,不止现在,我会永远待你好!”
目光纠缠中,高凌挣扎着喃喃了一句:“白天大家一起演戏,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了,你……不必再……”
袁峥的目光忽然变得恶狠狠,却带着委屈和愤怒:“你以为我在演戏?我告诉你,今天除了太子妃,没有一个人是在演戏!”说完松开他肩膀,仰面朝天重重躺了下去。
高凌一愣,撑起身子急急解释:“袁峥,你别生气,我……我错了,冤枉你了……”慌乱地抚摸他的脸,“我不是说你骗我,只是……只是……怕在做梦,不敢相信罢了……”越说声音越低,脑袋也垂了下去,手指从袁峥脸上缓缓滑落。
忽然,躺着的人长叹一声,伸出双臂搂紧了他:“不怨你,怨我自己,以前亏待得你狠了,你才不敢相信的。”
顺势把头埋在袁峥胸前,听他强健的心跳,高凌的语声有些含糊:“我不恨你了,如果换了我,会比你狠得多。”
袁峥的手重新开始了按摩动作,声音变得飘乎:“忘了那些日子吧,想想以后,我们会永远幸福的。”
“嗯,我已经忘记了。”
温馨的气氛在室内倘佯,高凌枕在温暖厚实的胸膛上:“你说太子妃在做戏,我看七哥才是在做戏呢,他明知道君蝶舞的意思,还处处配合,堂堂太子殿下简直和侍卫差不多。”
袁峥笑:“那也要高蕴愿意才行,他若不愿意,谁也别想强迫他。知道他在军中的诨号吗?金钢老虎!碰到命中注定的人,立刻化为绕指柔。我看将来你七哥很可能又是一个杨坚,不过太子妃可比独孤氏要聪明得多,不至于像她婆婆秦氏那样弄得天怒人怨,落人口实。”
高凌的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那是他们秦家的事,我们管不着,只要现在君公主和我们配合,那就能双方得益。”
袁峥“嗯”了一声,“接下去的情况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暂时听天由命吧。”
高凌抚摸着手底下宽厚的胸膛,紧实的皮肤,“袁峥,你说兰公主会不会按我们希望的方向去做?”
“难说。虽然这姑娘很任性,但毕竟敢逃婚的女子不多见,何况逃的还是上国太子的婚!得看她胆子够不够大,或者说她父王到底有没有把她宠坏。”
“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好像有那么几分把握?”
“我有吗?”袁峥很无辜地眨眨眼。
“有!”高凌盯了他眼睛一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从不说没把握的话,何况是如此大事。”
“知我者高凌也。”袁峥狡黠一笑,拉低他脑袋,附着耳边说道:“我们六个大谈童年趣事的时候,兰公主在哪儿,在干什么?”
“兰公主插不进我们的话题,也没什么人理,连红桃都不喜欢她身上的香料味。那时候她好像一个人坐在林子边上发呆,太子妃叫了两次,要亲自去请了才慢慢过来,还是离得远远地,她长得这样漂亮,本该是众星捧月的女孩,还没嫁呢,七哥就正眼也不看她一眼,我都替她不值。”
“我是说你有没有看见林子里有什么人?”
“没有啊。上林苑啊,有什么人敢闯进来?”
袁峥神秘一笑:“我们能偷进去,别人也能,说不定就是跟在我们后面进去的。你背对着林子没看到,可是我和猫儿都看见了,就不知道高蕴看没看见。”
“啊?怎么回事,快说说。”
“兰公主是呆在林子边上没错,可是林子里有人,虽然穿的是中原人的衣裳,可是他忘了除掉大耳环,这么好的太阳,有反光,所以会让我们发觉。是个年轻男人,男人戴耳环的,也只有西辽国和月氏国了,西辽国没有派使臣来,所以我想这一定是兰公主本国的人,至于是什么身份,那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兰公主从林边过来的时候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不管太子妃怎么招呼就是不肯坐到高蕴身边。
“怪不得,我还以为她这样子是害羞。袁峥,兰公主还曾经说过不喜欢七哥这样的男人,难道说兰公主有心上人了,就是林子里的那个?”
“很有可能。也许太子妃和兰公主共同住在国宾馆里有一段时间了,心里有数,还了解兰公主的性格脾气,所以敢定下这个计划,激她逃婚。”
高凌倒抽一口冷气:“好厉害的太子妃,消灭情敌于无形中,不但利用了所有人,还博了个贤惠大度的好名声。”
“所以我说她比皇贵妃厉害。不说高蕴肯不肯受制于母妃,仅这个儿媳妇,我看将来皇贵妃想垂帘干政也未必会那么容易。”
高凌想了想:“还是不对,纳侧妃是下个月中旬,如果兰公主这几天就逃婚了,父皇还是会重新考虑侧妃人选的,我们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了?”
袁峥点点他鼻尖:“小傻瓜,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你想,既然太子妃设了这个局,就不会轻易让它失败。今天的出游是下马威,让兰公主明白她将来在太子府会是什么地位,在高蕴眼中有几分份量,在重臣们眼里又是什么地位;两位公主现在同住国宾馆,南越国同来的高手众多,派几个人盯死兰公主还不容易?到日子差不多了再故意放她走,皇上要再换过人选也来不及,至少在君公主入主太子府以前是不可能有时间另选侧妃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时间换人选,其他国家的国主和公主们也未必愿意去当月氏这个小国的替身!”
高凌恍然大悟:“这点上你和太子妃已经有默契了,就算兰公主自己不敢走,也会有人去暗示甚至用不可告人的手段……”
袁峥皱眉:“什么不可告人,说这么难听,应该叫暗中相助。”
高凌呵呵笑:“是是是,在下失言了,有王爷运筹帷幄,旁人完全不必杞人忧天。”手掌的抚摸改成了揉捏,湿润的薄嘴含上了袁峥胸口的突起,舌尖学着昨晚袁峥的动作顽皮地舔弄,听身下人呼吸蓦然粗重,微笑着抬眼看他惊喜的脸,眼神挑逗。其后果是清瘦的身躯立刻便被抱紧,翻身压住。
春宵苦短,一室旖旎。
第 74 章
清晨的阳光打在纸窗上,让室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袁峥醒来的时候,一条胳膊麻木得几乎没了知觉,睁眼看看抱着自己手臂当枕头,一条腿也搁在自己身上,正睡得一脸满足的人,宠溺地笑笑,打消了早起的念头,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动,就怕惊醒了他。仔细地看着稚气未脱的俊脸发起呆来。这两天高凌的脸上恢复了少年人应有的红润气色,脸蛋显出了一点点圆,白晰的皮肤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秀气的眉颜色稍浅,睫毛却又黑又长,如小扇子般投下美好的阴影。鼻梁高挺,耳朵圆润可爱,眉宇间沉重不再,粉红色的唇微微嘟着,显得可爱之极,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怜爱他。嗅着他好闻的味道,袁峥忍不住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
梦中的高凌“唔”了一声,脑袋下意识地往袁峥身上贴得更近,似要躲开骚扰自己睡眠的小虫。随着他的动作,发丝擦过袁峥赤裸的胸膛,痒痒地。袁峥忍得辛苦,用自由的那只手拨开散落到高凌脸上的头发,这回高凌喃喃了一句“奶娘,再让我睡一会儿。”同时手无意识地挥动了一下,趴在袁峥胸口继续呼呼大睡。
这么可爱的动作终于让袁峥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胸腔的震动惊醒了熟睡的人,长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朦胧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看他,莫名其妙地问:“你在笑什么?”
在他额头用力亲一记,袁峥心情愉快地回答:“老天待我真是不薄,让我得到个无价宝,所以梦里头笑醒了。”
高凌尚未完全清醒,却也知道这是调侃自己,哼了一声不理他,打算继续补眠,然而手底的触感却告诉理智,现在拥着自己的人似乎是没有穿衣服的,而自己好像也不比他穿得多……忽又想到昨晚自己主动“勾引”他的情景,可疑的红色迅速窜上脸庞,连耳朵也红到半透明,脸埋在他怀里再不敢抬头,手却扔搂着袁峥腰不放。
袁峥好笑地抚摸他后脑:“你再搂着不放,我可要吃你了……”手作势往他腰下移去。
高凌吓得赶紧松手,身体往后退去,开玩笑,自己远没有袁峥的体力,依昨晚激烈的程度,早上再来的话,今天就别想起床了,可不想让司擅小四他们看笑话。
袁峥哈哈大笑,重新把他揽了过来:“别怕,就算你愿意我还不舍得呢。”
意料之中地听到一句“烂人”,袁峥心情极爽。不想就此离开温柔乡,继续抚着他乌黑的发丝,时不时地亲他一下,高凌乖乖地任他亲昵。两人依偎了会儿,袁峥忽然问道:“高凌,你聪明可爱又善解人意,为什么皇上会把你……给我?不要用美人计来搪塞,我不信除了牺牲皇子外没有别的法子。”
静默了好一会儿,高凌才开口,不知是因为闷在袁峥怀里还是别的原因,带着一丝鼻音,闷闷地:“我太任性,从小就不讨人喜,长大了还经常忤逆父皇,所以他不喜欢我。”
“不对,你失宠应该是这两三年的事,小时候你应该比高蕴得宠。”
“你记错了吧,十年前你就该知道,连太监和宫女都敢欺负我。你不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才背我一段路的吗?”
袁峥摇头:“那次你母妃没有随驾,随行的太监宫女都是秦氏宫里的人,自然欺负你。如果你母妃也随驾了就不会有这种事。”
高凌沉默,却听袁峥又说道:“我养伤的时候,你和高蕴来看我,你送的菊花糕,既然菊花是你亲手种的,那肯定是种在宫里的,出来玩还能带出来,就说明替你打点行李的人很上心,而且御膳房的规矩我也知道一些,它不同于各宫的小厨房,一般除了皇上的御膳之外是不给任何人做食物的,能让御厨做额外的点心,失宠的皇子做得到么?高蕴的性子是想不到也不屑做这种事的,所以肯定是你自己的主意。”
高凌的羞意退去,清醒起来,闭着眼轻轻地说:“那又如何,总之我受宠也是子凭母贵,如今母妃失势,所以我也被父皇抛弃了。”
“高凌,我不是傻瓜,如果你只是子凭母贵,当年你母妃不得随驾,你却随驾,怎么解释?高蕴是半年前凭军功封的郡王,你母妃失宠已经好几年了吧,可你却是在两年多前封的郡王;小小年纪掌控着最重要的户部和吏部,还暗中培植了一批手下,眼线遍及全国。你失宠了做得到吗?还有,三年前如果高蕴比你受宠,你父皇不可能让储君涉险上战场,就算皇上同意,皇贵妃和大臣们也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的。高蕴性子直,可是他言谈中从来没露过将来会君临天下这种口风,倒是经常说要效仿周公。我和他交情不薄,看得出来不是假话。高凌,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
高凌胸口忽然堵堵地,心头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口气却像是被揭了伤疤的痛楚,更像是在哀求:“不要再说下去了,袁峥,不要说了!提过去的事没意义,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好不好?我只要今后开心就好。我们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父皇有七哥,有十二弟,可是我有你,我满足了。”用力紧抱着袁峥的手在微微发抖,额头蹭着袁峥下巴似在讨好一般。
袁峥长叹一声,大力搂紧他:“好吧,我只是心疼你,想多了解你一些罢了,你既不想说我就再不问了,放心吧,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感觉怀里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松驰下来,袁峥又吻了吻他的黑发和额头:“还早得很,你再睡会儿吧,我先起来练会儿功。”
高凌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袁峥,我不恨父皇,他让我们在一起,是怕我死得不明不白,待在你身边,应该就没人动得了我。父皇其实……还是爱我的。”
听着他挣扎的语气,袁峥心疼地给他掖紧被子,又大力拥抱了一下:“恩,我明白,天下没有不疼儿子的父亲。”
看袁峥穿衣起身,高凌重又闭上双目养神:袁峥,我不是不想让你了解我的过去,我只是想让我们的感情纯粹一些,不要夹杂其他感情,我要的只是你的爱。
余下的几天年假,最闲最开心的便是司擅了,袁峥放了他大假,唯一的任务便是不能让韦雁小姐无聊,那几日英俊的青年将军眼角眉梢全漾着笑意,面对王爷善意的调侃,笑得和周阿根一般见牙不见眼;
奶娘出宫,袁峥和高凌全天陪同,堂堂安疆王执礼甚恭,甚至亲自迎送,老王妃对奶娘也以亲家自居,奶娘临回宫,一手一个拉着袁峥高凌笑得舒心;
袁峥和高凌乔装出行逛庙会,游夜市,放花灯,享受平常人的生活乐趣……快乐的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元宵已过。
司擅去兵部报到,高蕴言而有信,亲自送他去西山锐健营;周阿根仍过着深居简出隐姓埋名的日子;连虎的功夫日益精进;悠然负责护手套和耳罩的监制,进展神速;石小四和皇商们的药材交易顺利;陈铿对制药兴致高昂;陈父的郎中培训计划书订得精心;韦雁则常常白天去西山策马游春,晚上来安疆王府陪伴世伯母……
高凌重又恢复了上朝和衙门主事,只是护送的人由司擅换成了袁峥……于是传言又起:有人说安疆王对十皇子爱如珍宝,亲接亲送,甚至陪着他办公,一呆就是大半天;有人说安疆王做戏太过,不给十皇子一丝自由;也有人说安疆王要掌控十皇子图谋不轨……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两人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在人前循礼有加,相敬如宾,虽同进同出却是一个坐车一个骑马。
白天,高凌依然忙得恨不得分身有术;袁峥则貌似无所事事地骑着马到处溜达,喝茶听书逛天桥;夜晚,翠竹轩里蜜意柔情春光无限。
正月的最后一天,西疆的大夫一行四十多人抵京,领队的是军医薛刚,另有两名将军率一小队人马同行护送,薛刚随身带着袁岳的家信和岳崧的密报。密报上说正在按计划进行,但是天灾甚重,所以还是急不得,估计要在三四月才能接王爷一行回疆,好在使了一个调包计让朝廷的内线露了马脚,是个曾经因贪色犯纪被袁峥责过军棍的四品将军。为了不打草惊蛇,已经暗中监视起来,并故意发假消息让他上报皇帝以混驳视听;高凌的大多数建议十分有用,西疆军民已经开始拥护尚未见过面的十皇子殿下……
一切政务重回正轨。太子大婚在即,负责具体礼仪程序和银钱的礼部户部都忙翻了天,加上西疆大捷,隆武皇帝龙心大悦,开设春闱恩科,全国的举子大量涌向京城赴考,需要吏部主持大量事务,高凌更是忙得团团转,有时不得不将公务带回王府连夜加班,袁峥看着他眼圈下日益深重的阴影,心疼却也无奈,只得学了他笔迹偷偷帮着料理一些事务。
太傅韦成涛以“太子与十殿下聪慧,自己已无可教之物”为由请辞太傅一职,皇帝和太子皆挽留不得,只得设宴赐金准其养老。韦成涛并不急着回老家,只在京城府中悠闲享受退休时光。
高凌忙了大半个月,终于稍稍空闲下来,便觉得冷落了袁峥,于两人独处时更是温顺,处处迎合。袁峥心知肚明,说了几次“你不必为任何原因讨好我,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却未收到任何效果,高凌虽然日渐活泼,以与袁峥斗嘴,看他吃瘪为乐,但许多事上依然以袁峥喜好为重,袁峥只得由他,所幸二人的兴趣甚为相符,高凌也未真正委屈到自己。
三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令人不得不重又裹上厚重的棉袍。高凌这天下朝回府,吃过袁母差悠然送来的银耳燕窝羹,去书房找袁峥。
安疆王愁眉紧锁,正对着地图发呆。高凌蹑手蹑脚走过去,把冰凉的手塞进他脖子:“猜猜我是谁?”
袁峥今日有些反常,没像平日一般回身将他扛起或者挠他痒痒,只把他手拉出衣领,围到身前,用自己温暖的双手合掌包住,却又将大半体重往后倚到他身上:“这么早回来了?今日不忙?”
高凌下巴在他肩头蹭蹭:“春闱和七哥纳侧妃的大事忙得差不多了,余下的细节我没必要多过问,反正也未必会用得上。”顿了顿问道:“你今天没来接我,是不是西疆来信了你要处理?”
“嗯,中午到的信。”袁峥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高蕴的烦恼倒是基本搞定,可我们自己的麻烦还不知道如何解决。岳崧说西疆天灾不断,府库空虚,三三和沈捷廷竭尽全力还是四顾不暇,钱粮方面捉襟见肘,很多灾民为了不饿死被逼加入匪盗行列,治安很不太平。我又迟迟不归,军心也已略有不稳的迹象。谎报敌袭只能让极少数人知道真相,不能公开说是来迎我的,三三还没有驾驭三军的经验,这个时候如果岳崧再带兵离开,会不会真的出乱子就难说了,唉。”
高凌闻言,心情也沉重起来,看着地图不语。
第 75 章
袁峥苦笑,我本想谎报军情好脱身,现在却恨不得弄假成真。就算真的再上战场也好过软禁在京。
高凌按了他坐下:“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要太烦恼,等天气再暖和一些,粮食青黄不接的问题会缓解,至于匪盗么……”
袁峥接口:“孙贺和其他几员留守的大将已经在分头率兵平乱了,以安抚为主,毕竟大多是穷苦百姓,能招安最好,实在冥顽不灵的再剿。”
高凌有点意外:我以为你要乱世用重典。”
袁峥摇头:“都是被逼无奈才作的贼,真正的老百姓,有活路了岂会愿意刀头舔血!我爹曾经说过,以杀止杀是最无奈的办法,其实我最怕打仗,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领兵的人,只能尽量让手下在战场上少死几个,这是为将者最大的仁慈。”
高凌动容,握紧了他手:“袁峥,等回去西疆,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我们一起看万家灯火!”
袁峥用力拥住他:“恩,我们共同把西疆打造成塞外江南。”
高凌闭着眼憧憬:“江南啊,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略圆的脸庞微微仰着,看上去比两个月前丰润了一些,有点像小包子。
袁峥深深地望着他,语声低柔:“到时候,我陪你一日看尽陌上花。”
高凌笑得满足而舒畅。
袁峥在他颊上重重亲一口,提笔醮墨,准备给岳崧回信,嘴里继续和高凌说话:“兵贵精不贵多,我让岳崧裁撤四分之一军队,不愿脱下战袍的老弱病残也可留下,但不作为战备,而是让他们开恳荒地种粮食,至少要能满足西疆一半军队所需的粮草,既解决了冗员过多的问题,提升战斗力,又减轻百姓钱粮赋役。”
高凌补上他没说出来的:“还可蒙蔽父皇,让他稍稍安心,放松对我们的监视。”
袁峥笑笑没说话,开始写信。高凌转身再次细看地图。目光在月氏和楼兰两国疆域上流连不去。
两天后,三月初三,高凌下朝带回来一个足以让天下震惊的消息:月氏国兰公主不满以公主之身与人作妾,留书出走,已经失踪两天了,距离与太子高蕴大婚的日子已剩下不到半月,月氏使团多方寻找未果,连出去寻人的月氏国镇殿将军札木合也不见踪影!实在瞒不过去才上报皇帝,请求共同寻找。然而京郊的守卫官兵报告说曾见过兰公主和札木合将军这样长相的一对男女穿了中原服饰,双双离开京城,不知去向。只因两人皆长相俊美,口音也不同于中原人士,所以城门守卫之士均印象深刻。不用明说,这二人便是私奔了。
这是对阳明王朝赤裸裸的藐视和挑衅,隆武皇帝龙颜震怒,当廷毁了与月氏国婚约,并以月氏使臣看护不力之罪将他们一个使团的人全部驱逐出境,并下旨责斥月氏王要他亲自送女来阳明王朝请罪,否则便要派兵踏平小小的月氏国!并且意欲重新挑选太子侧妃。太子高蕴被剥夺择妃之权,一切皆由皇帝亲自作主。而皇帝的意思是倾向于楼兰国长公主,命令高凌以皇子睿郡王之尊前去国宾馆提亲。
楼兰国!袁峥倒抽一口冷气,怕什么来什么,一旦太子和楼兰结亲,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高凌眉心纠结:“我对父皇说,时间太短,纳妃礼仪繁重,无论如何来不及,如果延后,吉日和娶正妃太近,更不合规矩,会引起南越国不满,还是等正妃入主太子府后再……,可是父皇说既是侧妃,一切从简就行。”
两人相对无语,之前还以为计划顺利,谁知弄巧成拙,后果难料。
看看天色,高凌长叹一声站起:“我偷偷溜回来告诉你一声,也好及早考虑对策,不能久呆,父皇要我去五华楼找楼兰使臣商谈具体事宜,你自己用晚膳吧,不用等我。”心事重重地出门而去。
心头如压了千均大石,饶是久经沙场历练的安疆王,也是毫无食欲,独自背手沿着府中小径踱步想心事。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东厢院落。厢房中隐隐有争执的声音传来,仔细听听,是薛刚和周阿根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正相执不下。袁峥忽然想起东院早在薛刚率领西疆郎中来京学习时,便划为客舍,住的都是这些郎中们。时辰尚早,郎中们尚在陈府学习未归,屋里只有薛刚一人。因为薛刚本是军医,只管伤科不愿学杂,而且医术比这些人要高出一截,又有官职在身,所以不必每日去陈府报到。
周阿根闲来无事,平日除了和连虎切磋功夫外,便常常跑来和薛刚叙旧,只是他性子平和,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和人吵起来,还夹杂着“王爷,生病,陈公子”等字句,袁峥一时好奇,悄悄走到虚掩的门外听个究竟。
周阿根边闲聊边翻阅着薛刚刚批阅好放在案头一沓纸,是这批学员们昨晚做的关于常见病症该如何防治的试卷。忽然指着其中一题皱起了眉头:“这道题,好像他们全部……做错了……你也怎么一个都没看出来?”
薛刚闻言意外地瞅了他一眼:“阿根,你什么时候也精通医术了?哪道题?我看看。”
“就这个,受了寒毒后感冒的药方。”
“加味三仁汤:杏仁、白蔻仁、法半夏、厚朴、苡仁、滑石、淡竹叶、通草、藿香、连翘、甘草……没错啊,这是仲景经方里有记载的。”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还有生姜煎服?”周阿根翻着大白眼使劲想。
薛刚乐了:“你哪儿看来的,你说的明明是解毒的药方,你看,绿豆清热,甘草解毒,铭藤更是剧毒,是用来以毒克毒的,这方子还挺猛,不到很凶险的地步,不会开给病人吃,体质差点的人,毒虽解了,身体也会吃不消,这些根本不是解寒毒的对症之物。”
周阿根苦瓜脸皱成一团:“我应该没记错啊……”
薛刚摸摸他脑袋:“阿根,你记性好,我记性也不差,何况这种东西事关人命,我岂敢弄错!”说着取了一本医书翻给他看,“别想了,你自己看吧。”
周阿根翻着医书还是半信半疑:“书上写的和你说的一样,可是那天王爷在宫里喝醉了回来,人难受得很,成公子诊治后说是酒醉加上寒毒发作,开的就是我刚才说的方子,效果可好了,第二天王爷就好了一大半,我怕将来还会有人也生这种病,就把药方记下了……”
薛刚脸色变了:“你说什么?王爷服过这个方子的药?”
“是啊,就是正月初八那天。我们白天去城外游玩,王爷还烤了羊,下午回来后,王爷被,被皇上召去宫里赴宴,回来就不行了,站都站不住,说话也困难,上吐下泻了好几回,后来吃了药又又吐血,把殿下吓得不轻,幸好陈公子在,给王爷扎了几针,他医术可好咧……”
周阿根还待絮絮叨叨往下说,薛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