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格雷福斯从海面下浮了上来。
他一只手死死地扯着崔斯特,另一只手奋力地划着水。
哪怕对于这个胆大包天的一根筋来说,刚刚经历的一切也实在是太刺激了点。
先是听说了自己曾经的伙伴崔斯特的消息,然后在二号仓库里面和崔斯特打了一架,再然后两个人都被普朗克逮住、捆在了死神之女上做这门大炮的陪葬品。
在落海之后,面对着死亡的威胁,格雷福斯总归原谅了崔斯特那个混蛋,用一把偷偷藏起来的卡牌,送崔斯特离开了大海。
结果崔斯特并没有和上次一样直接逃之夭夭,而是返回来勉强救下了格雷福斯——随后,就在他们以为将要面对铁钩帮的无尽追捕时,一阵惊人的炮火袭来。
冥渊号的甲板被实心的炮弹洗过了一遍,整艘船都歪歪斜斜地开始下沉。
站在甲板上,前一刻还在风风光光地为自己心爱的火炮筹划葬礼旳普朗克,下一刻就消失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如此惊天变故之下,整个比尔吉沃特都沸腾了起来,普朗克召集所有人来加强自己的权威,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冥渊号完蛋这件事。
一根筋的格雷福斯顾不上思考,只能捞起溺水的崔斯特,努力地划向了岸边。
“真是讽刺。”他一面闷头划水,一面在心里嘟囔着,“大河游民,却根本不会游泳……见鬼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沉?!”
度秒如年,格雷福斯终于找到机会,在水面上探出了头。
苦咸的海水被大口大口地咳出,他竭尽全力地喘息着,却发现仍然呼吸困难——海面上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格雷福斯不是没见过大火。
但他可以对着自己的霰弹枪发誓,他却从来没见过烧成这样的烈火,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把全世界都扔进了火坑里——冥渊号已经彻底完了,只剩下遍布海湾的残骸还在冒着青烟。
飞溅的火焰引燃了一切,码头上的木头房子在火海中噼啪作响,然后一栋接着一栋地坍塌。
在格雷福斯喘口气的功夫,一面着火的船帆当头飘下来,差点把他和崔斯特又给拖回水下。
当桅杆砸起的浪花平息之后,格雷福斯终于找到了一块碎木板,将崔斯特举了上去,拖着他来到了岸边。
谢天谢地,铁钩帮的混蛋们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找他们的麻烦了,面对着没有了呼吸的崔斯特,格雷福斯举起了拳头,对着他的胸口砸了几十下——在胸腔被彻底捣烂之前,崔斯特终于排空了肺里的海水,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真是倒霉透顶。”崔斯特迷迷糊糊地开口道,“死了都能见到你。”
“你还活得好好的呢!”格雷福斯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且,还欠了我一条命。”
“那是你先欠我的。”崔斯特哼了一声,然后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果然一旦牵扯到你,准没好事!”
……………………
莎拉站在塞壬号的甲板上,眺望着屠宰码头。
远处的火焰在她的眼眸中跃动,远处的哀嚎在她的耳畔回响。
冥渊号的残骸正在熊熊燃烧,普朗克的手下要么被当场炸死,要么掉进海中溺毙——考虑到刚刚有不少触手从海浪里翻过,也许还有人成为了海怪的大餐。
影子小姐果然没有造成任何干扰,莎拉的计划很成功。
三天前,莎拉雇了崔斯特去偷匕首。
然后,她把消息放给格雷福斯。
通过一点小小的情报交流,厄运小姐成功让这对冤家在普朗克的眼皮底下打了起来——然后,普朗克也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选择了当众处决这两个家伙。
普朗克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像牲口一样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想要提醒大家自己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而这也正是莎拉可以利用的关键。
普朗克是个谨慎的家伙,他不允许带有火炮的船只出现在屠宰码头附近,不允许屠夫之桥被纳入任何一门大炮的射程,但很可惜,他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造船厂。
铁钩帮的海盗们监督着每一艘入港船只上大炮的火门,却没有意识到,那些停在造船厂内修理的破铜烂铁,一样也非常危险。
思及此处,莎拉性感的嘴唇微微抿起,嘴角上扬,挑起了一抹迷人的微笑。
此时此刻,面对着熊熊大火,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却依旧让莎拉感觉浑身舒爽。
十五年前,普朗克杀死了她的父母。
之后莎拉花了五年时间学会生存,花了十年时间准备复仇,终于在今天,成功地毁掉了普朗克的一切。
舒爽之余,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涌上心头。
哪怕有拉克丝提醒过,但在大仇得报之后,莎拉依旧感觉到了几分迷茫。
“都结束了。”塞壬号的大副雷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莎拉的身边,“普朗克完蛋了。”
“还没有完全结束呢。”莎拉微微眯起了眼睛,“铁钩帮必须被清算,而那些曾经被他庇护的酒馆、勾栏、仓库和渔船也必须接受新的秩序……这才刚刚开始!”
雷文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家船长,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在普朗克完蛋之后,莎拉手下的塞壬号实力未必是最强的,但已经是准备得最充分的。
如此充分的准备之下,他相信比尔吉沃特的未来,将大为不同。
屠宰码头的火焰还在燃烧。
在一片混乱中,塞壬号以胜利者的姿态,缓缓驶入了这片码头之中。
莎拉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所计划的当众处刑误打误撞地消灭了普朗克的神力——他不再被比尔吉沃特人畏惧,属于比尔吉沃特之神的神力,在他落水的那一刻,最终荡然无存。
在叮叮当当的钟声依旧回荡在比尔吉沃特的大街小巷。
但这一次,它不再代表着海洋之灾的权威,而是作为他的丧钟,为一个海盗之王的退场画下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