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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烛泪
    猪脸诡静默地注视着黄骠马。
    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然而它周身涌动的诡气越发激烈,皮肤下渗透出的烛泪愈来愈多,不断滴落地面,在地面铺开一汪烛泪形成的‘水洼’。
    哪怕黄骠马垂着头,尽力作出摇尾乞怜之态,猪脸诡都丝毫不为所动。
    诡就是诡。
    一旦成为诡,就没有情绪,没有所谓‘性格’。
    既然无有情绪,无有性格,那么向其摇尾乞怜又有何用?
    黄骠马绝望了。
    看着猪脸诡向自己伸出一只被烛泪包裹的手,抚向自己的脖颈。
    “哞……”
    却在这时,那头蜷缩在角落里,只考舒舒服服睡大觉就能躲过这一劫的老黄牛忽然爬了起来,
    它甩了甩粘在身上的干草,尾巴摇晃着,走到黄骠马身侧,俯身去吃槽里的干草料。
    它嚼得津津有味,慢条斯理。
    不时屙下一堆牛粪。
    它做出了那么大的动作,也只是令猪脸诡稍稍停顿。
    但随后就将‘注意力’又集中在黄骠马身上,手掌按上黄骠马的脖颈,
    寒冷彻骨的气息刺破了黄骠马的皮膜,传入它肌理与血液深处,开始拉扯它的性魂与精血,尽与那股彻寒气息一道而去。
    生死劫关当前,黄骠马忽然反应了过来。
    它也学着老黄牛那般垂下头去,勉强咀嚼着干草料。
    而猪脸诡那只按在它脖颈上的手掌,忽然就撤了回去。
    那种寒冷刺骨的气息亦一并从黄骠马体内撤回。
    猪脸诡看了牛棚里的两只牲畜片刻,就转身直去往苏尘、虚净,以及虚云藏身的主人工作间。
    直到猪脸诡完全走入那间屋子,黄骠马都未敢抬头。
    一个劲咀嚼着曾被它无比嫌弃的干草料。
    它的那颗脑袋也决计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学着老黄牛吃草,猪脸诡就会放弃灭杀自己?
    黄骠马只当是吃草这个动作触发了什么,将‘吃草’当作解救自己的不二良方。
    而它身旁,老黄牛已经哞哞叫着,又去歇息去了。
    猪脸诡到来之前,老黄牛行止如常。
    猪脸诡到来之后,它依旧行止如常。
    ——
    踏,踏……
    诡走起路来,依旧发出与人一般无二的脚步声。
    只是每一次脚步声响起的间隔时间,都保持在完全一致。
    就连每一步走出的距离,都像是拿尺子精心测量过,保持在一模一样的距离。
    它走入工作间,不作任何探测,直接就从自己手边第一副棺木开始,依次揭开每一副棺木的棺盖。
    呼啦!
    哐当!
    呼啦!
    哐当!
    清河集并不是一个多大的集镇。
    其规模比一般村庄也大不了多少。
    哪怕这个镇子近几个月不太平,几乎每隔月余时间都会有人死去,这个‘棺材铺’也堆积不了太多的工作量。
    主人家在工作间打制的这几副棺材,其实是为以后的死人预备。
    在这间狭窄的工作间里,完全制作好的棺材,满打满算不过六副。
    苏尘、虚净占据了一副;
    虚云占据了一副;
    而猪脸诡在这片刻时间内,已经揭开了两副棺材。
    距离它更近,更可能被它揭开的下一副棺材,是苏尘与虚净的这一副。
    虚净很是紧张,浑然羽毛耸起,没有再与苏尘交流,做好了棺材被揭开,暴起与猪脸诡争斗的准备。
    苏尘则使潜入泥土之中,蛰伏在虚云那副棺材下条凳内的尸龙鳞片抖动了起来。
    鳞片竖立,翻腾,
    整个条凳瞬间在潜入其纹理深处的鳞片翻腾绞动之下,迸开道道裂缝,
    鳞片收缩,归拢回苏尘后背脊柱骨,
    没有了鳞片的支撑,那只本就布满裂缝的条凳霎时完全崩毁,散落作一地碎块!
    呼通!
    条凳支撑的棺材霎时倾倒!
    一条人影震破了棺材,瞬间拔身而起!
    “倒霉,倒霉!”
    “棺材怎么在这个时候倒塌!”
    虚云冲破了棺材,不敢有丝毫犹豫,直往门口疾冲!
    三妄气的腥臭味骤然浓烈起来,在半空中浮游,化为一条浑身布满毒瘤的大蟒,猛然缠裹住猪脸诡的身形,想要拖住它的脚步,为虚云的逃跑争取时间!
    然而,诡就是诡。
    不可以常理揣度。
    随着毒瘤大蟒包裹住猪脸诡的身躯,它的身躯直接就似被加热的烛泪一样融化了,暗红的烛泪铺满整个工作间。
    香火的气息越发浓烈,被诡气浸染着。
    滴答!滴答!滴答!
    整个工作间四壁都开始渗出烛泪,屋顶横梁上有烛泪徐徐滴落。
    暗红的烛泪包裹了整个房间,糊住了门户,阻断了虚云逃跑的路径!
    他浑身剧烈颤抖,扭身惊惧不已地看着猪脸诡。
    缠裹猪脸诡的毒瘤大蟒周身亦渗出了烛泪,渐渐蜡化。
    在这个工作间内,种种陈设、几副棺材、乃至地面的泥土都出现了蜡化的迹象!
    融化的烛泪在四下滚动流淌着,衍生出一条条手臂,抓向僵立门口,突破不得的虚云!
    猪脸诡的头颅陷在一滩烛泪中,渐渐融化成了一张薄薄的皮。
    房间里,没有它的真形存在。
    它好似变成了这个房间本身,而不论是虚云,还是虚净、苏尘等,此时都处在它的肚子里。
    等着被它消化!
    烛泪凝聚成的手掌抓住了虚云的脚踝,攀上了他的膝盖。
    从下而上,一路包裹到了他的脖颈。
    他的气息在一瞬间跌至最低点,流转于身周的三妄气在瞬间变得稀薄!
    “啊啊啊啊——”
    包裹他身躯的烛泪微微蠕动,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眼珠怒睁,几乎要撑裂眼眶,喉咙中发出徒劳地嘶吼!
    “动手!”
    这时,房间中唯一一副没有烛泪化的棺材里,骤然响起虚净的声音。
    轰!
    烈烈火光从那副棺材里爆发而出,整副棺材霎时间四分五裂!
    苏尘从棺木里爬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炽热的火团!
    熊熊火焰席卷四下,更加速了那些烛泪的融化,将周遭的烛泪融化作一缕缕青烟,露出了烛泪覆盖下的墙壁!
    怀抱着化为火团的虚净师兄,苏尘狂奔着直接撞在一面土墙上!
    轰隆!
    烟尘滚滚弥漫,土墙被肩膀覆盖着一层尸龙鳞片的苏尘撞开了一个窟窿,他抱着火团奔了出去!
    房屋中,虚云奋力嚎叫。
    一条条小蛇从他的眼耳口鼻里钻出,疯狂啃噬着包裹周身的烛泪,
    终于在猪脸诡将注意力集中在苏尘、虚净身上时,将身上搞的烛泪啃光,跟着跑出了那个没被烛泪糊住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