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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撑到一节课下课,莫桐一等老师离开教室就跑过来,着急道:“你别急,肯定是误会了!”
    邵乾憋了一路的火气不知道怎么就爆发了,猛地一砸桌子跳起来叫道:“滚!”
    莫桐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脸色因为愤怒涨到发紫的邵乾。邵乾努力想收敛自己的怒气,却发现对着莫桐无辜的脸更觉得愤怒。他为什么不觉得羞耻呢?为什么还能每天开开心心的跑到自己面前来?他才多大一点,就做出这种……这种事!
    不!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生气?随便莫桐和谁睡好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觉得羞耻,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愤怒?
    邵乾喘着粗气缓缓坐回去,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拿过一本书,慢慢展开在自己面前。莫桐脸上的苍白慢慢褪去,他眼神一点点变冷,到最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一步步走近夺走邵乾手里的书,盯着他躲闪的眼睛咬牙道:“你去找何东了?”
    邵乾喉间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回答。
    莫桐把书扔给他,带着叹息说:“你真是……”
    真是什么,莫桐没说出来。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手伸到桌斗里,想把自己细心画的那本《遇见绿城》撕掉,试了几次都不舍得下手。隔道一个女生推推他的胳膊,低声劝道:“邵乾家里出事,心里肯定正着急呢。小莫莫别难过哈,等这事儿过去了姐姐给你讨公道去。”
    莫桐耸肩,“我才不伤心。大不了就像他说的,滚呗!”
    只不过莫桐,你舍得吗?你怎么会舍得呢?可是你看,他从来都不信你,随便别人编造一点什么,他就会当你是垃圾一样推开。刚才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滚。你心疼了吧,若不然,为什么藏在桌子里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呢?滚吧,为什么不滚呢?
    李明伟拍拍邵乾的肩,把他从教室里拽出来。等到了无人的大厅角落才皱眉责问:“你再着急也不能冲着莫桐发脾气吧?他听说你哥哥出事的时候,正上课就跑出去了,跟在几个警察后面舔着脸叔叔叔叔的叫,还给家里打了电话。莫桐比咱们都小,可自己遇上事儿都没让家里人插手过。”
    邵乾乱哄哄的大脑更乱了,他不解地问:“我哥出什么事了?”
    李明伟诧异地愣了一下,反问:“你不知道?晌午的时候来了一辆警车去工地抓人,好多学生过去看热闹,说是什么流氓罪。下午一上课就来教室找你,说要了解情况。不是,那你干嘛冲莫桐发脾气,你看你刚才那样子……”
    李明伟话没说完,邵乾就已经跑了出去。
    从学校到区派出所,邵乾几乎是一路飞过去的。值班的是一个小年轻,问了一下情况让他先等着,自己去了里面办公室,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人跟着出来,示意邵乾到里面去。
    年长的那个王警官端着一杯茶水打量邵乾,笑着问:“一路跑过来的?听说你请假了,你班主任说你家里有事儿,能具体点吗?”
    看得出王警官想让自己尽量慈祥,但眼神儿里的凌厉怎么都掩不住。邵乾顾不上擦汗,认真道:“我同学出了点事儿,何叔,就是我同学的爸爸,想让我回去劝劝他。我哥犯什么事儿了?”
    “我问你,暑假里八月十三号晚上八点钟以后,你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在工地。我哥犯什么事儿了?”
    王警官摆摆手,“好好想想,我也不想为难你一个学生。”
    邵乾低着头苦想,却因为过去太久,暑假的每一天对他来说又都平淡的很,实在是想不出八月十三号是哪一天,又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真不知道。”邵乾实话实说,“这个暑假我在工地做工,晚上不是在看书,就是吃完饭就睡了。有时候也会陪我哥去校园溜达溜达……”
    “你哥很喜欢去校园溜达?”
    邵乾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回答说:“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吧。他如果去学校的话,都会跟门岗打过招呼。”
    “是啊,门岗说,哪一天邵安进了学校,却没注意到他出来。”
    邵乾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又一夜起夜的时候似乎邵安没睡在旁边。他初时以为是嫌热在外面凉快,去厕所放完水回来也没看见人。当时没在意,直接就睡了。
    “想起来什么了?”
    “没。”邵乾坚持。
    “那就在局子里好好想想再回去。”王警官也没多说,直接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在他们眼中,可没有学生和社会人士的区别,哪个群体里没有一两个道德败坏的?只要吃点苦头就什么都说了。
    42赠你暖光
    邵乾没能见到邵安,起先他还吼两声,要求见一见邵安,里面的人连白眼球都懒得赏给他,渐渐便也安静了。
    邵乾被关了两天,这两天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孙敏是在邵乾被抓进去的第二天早上来的派出所。这件事不知道是谁捅出去的,谣言四起的时候高宸就请假从学校消失了。教师队伍中都传,孙敏在学校被工地上的人强奸了。不管是否真实,同事们看她的眼光瞬间就变得不同。一个家庭富裕又长相漂亮的人,最不易得到同情。
    谣言先一步传到孙母耳朵里,她质问孙敏的时候的时候,对方选择了否认。孙母愤怒下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虽然要求警方保密,但是谣言这东西,哪里能够挡得住?
    这次接待孙敏的依旧是王警官,因为办过不少案,似乎有点托大的意思。似乎什么事情都应该按照他的思路发展,孙敏回忆完当天的情况,王警官探着头问:“高宸强奸未遂?你确定?”
    孙敏牙齿咬得格格响,“我确定。我和邵安是通过邵乾认识的,邵乾是我的学生,当初邵安送他考试的时候是我监考。他应该是在散步,听到声音就出来了。两个人动了手。”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想把这件事放大,那天我除了挨了打,并没有遭受什么实质性的侵害。”
    “你说邵安在办公室陪了你一夜……”
    “王警官,我说的是办公室门外。”
    “谁能证明?”
    孙敏呼吸变得急促,颤抖着深吸了几口气才抬头问:“没人能证明。可他不是强奸犯,我不希望一个帮助了我的人平白无故替人背黑锅。”
    王警官笑,“邵安可是什么都招了,你不用为了名声就为他脱罪。这件事我们答应了秘密办,就不会公开受害人的姓名。”
    孙敏出离愤怒了,猛地站起来抖着声音说:“你要听我说什么?说我被高宸强奸了,还是被邵安强奸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的结果你们才满意?”
    王警官皱眉,“一个女同事,不要这么口无遮拦。身体上受到伤害,也不要为了所谓的名声去隐瞒。”
    孙景宏夫妻两个是中午赶到派出所的,孙敏已经不想再开口说任何话。她避开和王警官同样选择不相信的孙母,看着孙景宏的眼睛一面流泪一面道:“爸爸,非得要我被怎么样了才算是说的实话吗?我没有!邵安把人打走,我不想衣衫不整的回去,我怕被门岗看到说闲话,我心里谎得很,怕让你们知道。我当时……我当时怕到走不了路。我选择了在办公室休息一晚。邵安一直在门外坐了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做啊爸。”
    孙母忍不住跟着流泪,“要是真有什么……”
    孙敏怒吼,“我没有!”
    孙景宏转头低斥孙母,“你快闭嘴吧!”
    孙敏没让孙母陪伴,一个人出了派出所。她对这个社会感到绝望,为什么这种事一定要有个过程?似乎只有这样,才算对所有人有个交代。她对自己的母亲感到失望,她甚至不明白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难道自己的女儿被人侮辱了她才高兴?
    孙景宏没能成功把邵安弄出来,但好在对方因为证据不足,先放了邵乾出来。高宸消失了,警方到他租房的时候发现根本没人,追到他老家,家里的老人反问他们――高宸不是一直在市里吗?他说忙,暑假不回来了。
    派出所接到上级局里电话的时候,已经又是两天过去了。邵安身上的伤没好全,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有种重获新生的奇妙感觉。他听工地上的人说过,一个工人因为偷钢筋进了局子,被派了两年,出来的时候都没人样了,看见个头大的人就下意识的躲。并不是所有有警察的地方都没有公正,只是他们有自己的套路――觉得所有的狡猾的人都挨不过他们的“暴力”。邵安此时倒是体会到了,别人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先上拳脚。
    邵安抬头看看太阳,努力把因为疼痛佝偻着的背挺得直一点。莫桐从一侧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片刻,听他发觉才开口说:“邵安哥,你要回工地吗?还是先找地方住两天?”
    “啊!”邵安总算回神,“回工地吧。”又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没去上课?”
    “今天星期天哩。”莫桐停了下又说:“邵乾好像去公安局(总局)了,他不知道你今天出来。”
    “昂。”
    莫桐一路陪着邵安走到工地,这才说:“邵安哥,你别告诉邵乾我来接你,我俩吵架,不想和他说话了。”
    “咋了?他欺负你了?”
    “没,就是烦他了。”莫桐笑,“我走了,有同学找我玩呢。”
    邵安摆摆手,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了工地。不少工友远远的看见都迎过来。邵安的为人他们大多都知道,但那一夜邵安确实没有在工地,便也总会有人忍不住猜疑。相识的人再相识,也是看不到内里的。谁能保证还算不错的人,做不出坏事呢?
    有工友问:“解决了?”
    “昂。”邵安不愿多说。
    有个年轻的笑着道:“你不会真把那个孙老师睡了吧!看不出你还挺啊!”
    小年轻的话在一声痛呼中戛然而止。邵安手里攥着砖头站在他面前,全身都散发着怒气,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得吼:“你们都他妈的给我听好喽,我什么都没做!孙老师也没被欺负!谁再给我嚼舌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年轻被砸到肩上,好在邵安拿捏着分寸并没有直接往脸上招呼。但有句老话怎么说着?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邵安如今这副架势,就是不要命的样子。其他人都有些讪讪,摆摆手无语地各自散了。
    孙敏来找邵安是在半个月后,她辞了工作,去了一所幼儿园。邵安叹息,“连累你了。”
    “怎么能叫你连累我呢?我害你被关了那么久。”
    “那有啥,也没少块肉。”
    孙敏笑。过了片刻才看了眼四周说:“出去走走吧。”
    邵安低着头率先抬腿往外走,他也不希望一群工人看猴子似的看着他们。
    “时间过得挺快的,这楼都起得差不多了。”孙敏主动说:“工地没人为难你吧。”
    “没有。”
    “这人吧,有时候是最可怕的,经过这一事,我倒是看明白不少。”
    邵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孙敏抬头看着他道:“我以后再来找你,你不会拒绝吧?”
    “经常来工地,不好。”
    孙敏笑,“那你就努力从工地走出来,我看看你能走多远。”
    秋初的风微凉,已经有些树叶迫不及待地开始泛黄。邵安低着头和孙敏一起走在林荫道下,远看去,是一对很完美的背影。男的高挑精壮,女的身形妖娆。中间有太阳的光透过来,将两个人的影子划开了一道金色的河。很窄又很宽,需要一个人努力跳跃,才能跨过。
    莫桐拿着画板坐在天井一角的石凳上画初秋的天井小花园,有女孩子披散着长发趴在不远处的石桌上做作业,还有男生两三,盘腿坐在另一边的石长凳上看书。他现在过的不错,有女同学以姐姐的身份疼着,有一起打球的新朋友,还有不错的成绩。他不用每天一放学往餐厅跑帮着某个人卖饭了,也不用操心后面那个人最近是不是过的不好,更不用时时刻刻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心情跟着他的变化而起伏。
    两个人彻底的冷战了,冷到莫桐没有一丝想要和好的意思。邵乾似乎也把自己封闭起来了,除了梁山、李明伟这几个还算熟悉的朋友,在教室已经不怎么说话。如果不是刻意注意,你根本不会发现教室的后面还有这样一个学生。
    邵乾本来话就不多,后来有莫桐每时每刻的闹着,有一段时间在班上还算活跃。如今又变回入学时的状态,倒是没多少人觉得奇怪。上次他在班上冲莫桐那一吼,给班上几个本来还觉得他性格很好人又帅的女生,留下了其实人很凶残的印象。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没人搭理更好,可以全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更集中精力地学习。
    第二年的春天,教堂完工,内部装修的问题,估摸着正好延期到暑假。莫桐顺利地通过莫良玉的关系替学校要到了为教堂画壁画的机会。是的,替学校。
    莫桐去找了班主任刘铭洋,说看看班上谁画画不错又有经济困难,可以考虑过去。莫桐不去,他说自己不喜欢画这种中规中矩的画。当然,这理由刘铭洋也觉得合情合理。莫桐不缺钱,更不用为了一点比较高的工钱就去没日没夜的忙。
    刘铭洋找到邵乾和梁山的时候,邵乾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实话他很需要有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因为和莫桐冷战就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这种想法若是被莫桐知道,肯定会忍不住冷笑。这哪里是冷战,这明明是已经绝交了。
    本来邵乾以为莫桐也定然会在这批去教堂画壁画的队伍里,没想到学校绘画老师带着他们过去的时候,除了他和梁山,只有另一个艺术班的男生而已。
    邵乾郁闷地埋着头搭脚手架,梁山仰着头看宏伟(相比之前)的教堂拱顶,连连赞叹,“发展真快,这一条街好像和我读小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另一个男生刘威笑,“这都多少年了,就是种棵树,长八九年也成精了。”
    “这比喻,哪儿跟哪儿呀。”梁山笑,捣一下一言不发的邵乾道:“喂,怎么了哥们儿,最近都把自己憋成忍者神龟(87年tv化)了!”
    邵乾不说话,梁山也没期待他能说什么。反正这人神神叨叨的好久了,似乎内里憋着一股子邪气,又总是没地方撒。
    “不过,看不出来莫桐还挺有能耐的,这活儿都能给揽下。”
    带队的老师拍手让他们认真一点,“好不容易要来的活儿,都别耍懒哈。一天一个人二十块钱,干两天比我一个月工资都高。”
    梁山笑,“我们可不会偷懒,保证按时保量完成任务。临摹这事儿,对邵乾来说不在话下。”
    43赠你暖光
    邵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活儿,肯定是莫桐要来的了。他们当初拉过勾,说好要一起读z大的。他们还说好,好做最好的朋友。他似乎还说过――这次我先原谅你,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了。邵乾似乎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心里愈发觉得难受。
    马上要高三了,他要专心于学习了。邵乾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实在是对不起每日劳作的邵安。邵安换了工作,学校工程告一段落之后,他就回了老家。暑假前专门来了学校一趟,告诉邵乾,自己要带上几个村子凑上的年轻人,去外面打工。他机缘巧合,转包了一点工程。
    邵乾想着,这个暑假应该见不到莫桐了。可真的暑假过去大半也没有见到时,又觉得无端的气恼。起先带队的那位老师怕几个学生不能按要求完成壁画,后来发现把活儿交给这三个人很让人放心,便也不常出现在教堂。
    新建的教堂很高,大大的拱顶和巨大的窗,空气流通起来很凉快,但对于一直仰着脖子的他们还是有些炎热。另外,画壁画的颜料不似他们平时用的水彩,更多的丙烯成分让整座讲堂都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莫桐拎着一袋子冰棒过来的时候,邵乾正打着赤膊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认真地画着《最后的晚餐》中耶稣附近两位表情激动的圣徒。面部他先留白,实在是没有勇气下手,想着等带队的老师过来再说,看是不是让他补上。人的表情是最不容易画的。
    从莫桐的角度看过去,邵乾背后的窗外是祥和的外景,明亮的天空在他头上仿佛形成了一道光环。情境像极了他手下正画着的画。莫桐仰头看了一会儿,扭头认真看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壁画。中规中矩,糊弄那些不懂画的人,已经足够了。
    还是梁山先发现了他,人还站在架子上就跳起来招呼:“莫桐,是不是给哥哥带好吃的了?”
    “冰棒,红豆和香草的。”莫桐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示意。
    “唉呀,一暑假憋家里干嘛呢?还以为你要经常过来玩。”梁山赶紧从脚手架上来下,先不管口味拿了看着最大块的塞在嘴里才拍了拍莫桐的肩膀以示感谢。
    “天天事儿多着呢。”莫桐回答,给刘威也递了一根,剩下的也没别扭,直接挂在邵乾所在的那个脚手架上,等着他下来取。
    “你能有多忙?”梁山嘲笑,“别是又抱着书啃书呢吧?可快别学了,回头把自己学傻了。”
    “我是在学习呢,正考英语,回头看看能不能出国?”
    “出哪锅?”梁山哧溜哧溜吮着手上的冰棒,口齿不清地问:“你是要出哪国?冷不丁的。”
    “去美国啊。”莫桐笑着答:“其实当初中招的时候我爸妈就想让我出去呢,不过我没同意,觉得还是咱们这儿好。不过现在没所谓了。”
    “咋,现在觉得比咱们学校好了?”
    “那倒也不是。”莫桐呵呵的笑。
    梁山从脚手架上的人招手,“先下来吃根冰棍儿再接着干。嗨,老八要出国呢。”
    脚手架有点高,邵乾往下看的时候总觉得看不清莫桐的表情。他似乎是在笑呢,可看着怎么觉得那么压抑呢?邵乾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盯着面前的圣徒多马和大雅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梁山又叫了一遍,才慢慢地下了来。
    梁山递给他一根冰棍儿,皱着眉说:“老八要出国了。”
    “昂。”邵乾看看手里的东西,很不在状态地吃了一口,“好事。”
    出国对他来说太遥远了,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走出中国这片土地。在他的人生经历中,也没有谁出了国。但毫无疑问,如果能出去,那必定是很优秀才可以的。邵乾觉得莫桐确实很优秀。很聪明的人,如果他想,大可以考到年级前几名;如果他想,画也可以画的很好;如果他想,还可以做很多很优秀的事情。
    “等开学,我不一定到学校上课了。”莫桐也不看邵乾,似乎只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报了补习班,在你们高考之前就去考试了。”
    “不是吧我靠,你拿着两个破冰棍儿来告别啊。”梁山瞪大眼睛叫。
    “请你们吃饭呐。”莫桐冲刘威扬下巴,“一起啊。”
    “别,你们老同学的告别宴,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刘威摆手,“我还在旁边工地吃,回来给捎个鸡腿儿就成。”
    梁山也没说什么,看看莫桐又看看邵乾,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莫桐从脚手架的横梁上滑下来,“你们继续干活儿,我到处逛逛,等你们下班再一起去吃饭。”
    “行。行吧?”梁山不确定地看着邵乾。见邵乾点了点头,才摸了摸有点发毛的后颈跟着点点头说:“那,你先找地儿打发一下时间。”
    莫桐挑挑眼角让出位置,走到教堂门口朝里看。背光,看不清邵乾的表情,只不过那人手里的冰棍儿捏在手里没怎么吃,化掉的冰水在脚下淌了一小滩水渍。
    莫桐没有走远,新修教堂附近防护网已经拆除,但一些建筑垃圾还在。他在旁边转了一会儿,在对面绿化带处的河道旁的垂柳下坐着,看着因为光影效果变成黑乎乎一块的教堂大门,思虑飘的有些远。
    谁能一直保持一颗童心不变?那实在是十分幸运。这样的人不会经受挫折,一生平顺。莫桐觉得自己算不得幸运,他去查阅了很多书,国外的、国内的、好的、坏的。很不幸,自己是那么一批被人们不认同的人群中的一员。但也很幸运,自己能快速的成长,并且能在以后的成长中,努力改变生活状态,而不必成为那些在挣扎和自责中逐渐迷失的人。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一定有一处适合他的,能够面朝大海,体会春暖花开,没有歧视的地方。不管身边那么人是不是教堂里面那个,都好吧。
    邵乾后面的活儿没能干下去,拿着巨大的画笔在颜料桶里搅来搅去,就是不能下手。虽然带着围裙,但他本来就洗的发白的衣服还是染上了很多颜料斑点。既然没有心情,干脆就盘腿蹲坐在子架上。下意识的摸摸口袋,忽然觉得空虚的很。
    梁山在下面仰头打量他,认真道:“邵乾,莫桐这人吧,除了娇气点,其实没有坏心眼儿。他要是真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儿,你也让着点。你说,咱们班上真正将心比心交朋友的能有几个,有个铁哥们真不容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说句软话,人都要出国了靠。指不定以后都见不着了。”
    邵乾脑子里有些乱,没有回答。梁山走过去敲了敲他身下的架子,“听见了没嘿,饭桌上可别犯浑。依我看呐,要不是你当着全班的面儿骂他,老八也不至于大半年不理你。”
    两个人都冷战这么久了吗?邵乾忽然跳下架子,解了围裙扔在一旁,随手套上自己的短袖出门,一眼就看见了安静地坐在对面河边椅子上的人。邵乾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走过去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可似乎如果不这么做,以后就真的像梁山说的那样,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同学毕业,本来就是各自东西,可邵乾就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般发展的。
    邵乾站在他背后,拳头松了又紧,来回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莫桐,我不是看不起你。上次在班上,对不起你。”
    莫桐大脑有些放松,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我说,对不起,上次在班上让你滚的事。”
    莫桐愣了一下,耸了下肩道:“没关系,我都忘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邵乾绕过去,在一旁坐下,搓着手上的颜料,很缓慢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当时遇到很多事情,我脑子里乱得很,也难过的很。但我没有因为那个,就看不起你。我们拉过勾,要做好朋友,考同一所大学,我都记得呢。”
    “我可没和你拉过勾要做好朋友。”莫桐笑,“不过好像大学也不能读同一所了。”
    “你一个人去国外,会习惯吗?”
    “谁知道,我之前也没有去过。”但总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让人难过吧。莫桐往椅子里面靠了靠,让两条腿垂着荡秋千,看着面前清澈的河水说:“其实我挺喜欢襄城的,也喜欢咱们学校。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来加试的时候?你正在打篮球呢,头上还勒着那种束头发的东西,像杂志上的专业运动员。”
    莫桐笑,“当时还差点砸到你们。”
    “时间过的真快啊,有时候都不敢想,就高三了。”邵乾将胳膊肘放在自己膝盖上,弯着腰趴在那里,看着地面微笑着说话,侧脸看着英俊极了。
    莫桐看了他一会儿,有那么一瞬,眼中的爱慕还是不小心流露出来。感情这种事情像巨石又像粉尘,喜欢的时候沉重,告诫自己不要喜欢的时候,又粉尘一样飘荡在心底每一个角落,想要扫干净都不能够。
    莫桐觉得自己很想触碰一下那张脸,似乎那只是一张画在半空中完美却单薄的画,只要伸手一戳就会如愿消失在自己心里。可手指下意识动了动的时候,理智又告诉自己,别,为什么要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经历这种心里折磨呢?莫桐干脆把自己的手从身体两侧改为揣进裤兜里,继续晃着自己的腿道:“你长的真的很帅。”
    邵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道:“你也很好看,真的,干净的很。”邵乾指自己的脸,“眼睛。”
    莫桐笑,深吸了口气说:“你这么帅,我当初竟然没先喜欢你,而跟何东搅在一起,真是的。”
    莫桐这话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淡淡的讽刺,说完自己也便沉默了。说好了翻页的事情,还是没忍住拿出来说了。邵乾也跟着沉默,在莫桐觉得时间差不多应该回去喊梁山吃饭的时候,被邵乾拽了一下短袖。邵乾始终看着地面,有些艰难地开口说:“为什么要喜欢男人?”
    “这事情也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莫桐咬自己的指甲,看着别处低声说:“我又没有做妨碍别人的事情,不过只是喜欢了同性而已。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你的父母?”
    “我会找机会告诉他们的,我们家庭民主,他们肯定会伤心,但总不至于……除了这一点,我都已经开始努力做个好儿子了。”
    邵乾忽然觉得莫桐其实已经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悄然长大了,那个为了不陪打球就会生闷气的小家伙,已经懂得思考,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朋友。邵乾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又该是怎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好半晌伸出胳膊搂了他一下,似乎是想印证自己那句话――我没有看不起你。又像是安慰他――以后生活都会好的。
    莫桐忽然就觉得悲伤,看着远处似乎是不经意地笑着问:“你以后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喜欢上一个男生?”
    邵乾没回答。这个问题何东用不同的方式问过,他不及思考。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时间考虑这种不着四六的事情呢?
    “你就是不会喜欢男生,也别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他们。喜欢什么人,那是别人的自由,你要是不能接受,就远远避开不做评价就好了。”莫桐呵呵笑,“我可不想什么时候牵着我男朋友的手在街上走的时候听见被人骂变态,一回头却是你啊。”
    邵乾摇头,尽管迟疑,但坚持摇了很久,直到莫桐擦掉眼角的泪扭头看过来,才认真道:“怎么会?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艾拉,放假回家,疯了好多天,都不敢上来看留言了。
    至于虐,作者只是想,经历过一些事情,受君才能够长大,两个人若是在一起,经历过许多也才更长久。
    当然,读者都是放松心情找乐子来的,对于本文前半部分找不到乐子,作者也感到很抱歉。
    只能说,他们一路坎坷,慢慢成长起来并终会坚强强大且幸福
    祝各位新年快乐,早点返家哦
    44赠你暖光
    若是告别宴,那必定是要好好吃的。莫桐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要了一个包间。梁山在服务员拿上菜单的时候就扬手吆喝,“有没有冰镇的啤酒?先来一扎呗。”
    “你们下午不还得画画吗?”莫桐看邵乾,“要不喝可乐吧?”
    “那怎么行?送别,一定要有酒。”梁山拍胸脯,“哥哥们也是有钱人了,这顿我请,谁都不能和我挣。先来一扎啤酒。”
    邵乾没说话,只看着莫桐征求意见。莫桐顺手点了几个菜,“不是怕你们下午上不了工吗?”
    “上不了工就歇一下午,我们这活儿干的已经够快的了。”梁山点着邵乾冲莫桐挤眉弄眼,“有这尊神在,你还怕不能及时完工吗?”
    莫桐笑。等菜上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点的菜很家常,小酥肉、红烧肉、芸豆炒肉、韭菜鸡蛋和炖菜。邵乾很喜欢吃肉,他们一起在食堂帮工的时候,每次吃饭邵乾都会把瘦肉先挑给他,可他就是知道,其实不是不喜欢吃,只不过是忍住欲望把好的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