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下地的小毛驴,还有冬天挂在爷爷家墙上的野兔。又因为他是一个稀罕的市里人,每次被父亲带回老家,大半个村的人都会过去串门子,塞给他不少城里见不着的好吃的。以至于在他的印象里,农村到处都充满生机,充满乐趣。虽然自从爷爷奶奶被接到城里,他再也没有回去过,但是那份乡情一直都在。莫桐顶讨厌谁说起农村就以“农村人”开头,似乎农村人就比城里人低一等似的。莫桐父亲说过――农村人和市里人都是人,谁也没比谁高级多少。没有农村人种的粮食和蔬菜,城里人吃什么?
莫桐的回答是脆生生的,他说――吃煤灰!当时莫桐妈妈正在给煤炉换煤球。
莫桐不爽地挤开他们,被秦宇摸着脑袋喊了句:“哟呵,老八。”
估计这个称呼让几个人想起了某种背着硬壳的动物,接着又是一阵哄笑。莫桐跳起来踢了他小腿一下,端着盆跑了。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怕撞见什么让邵乾不自在的事情。
邵乾难得的在他面前笑了笑,一来感激,二来一个看上去只是初中生的孩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总觉得听到的和看到的画面有点违和。
莫桐摁着自己的腿往前探身,“你吃的什么?好吃吗?”
“煮红薯。”
“地瓜啊,我特喜欢吃烤地瓜。”
邵乾看看自己手上剩下的红薯尾巴,愣了一下塞进嘴里点点头。莫桐嘻嘻笑,“我以为你会说让我尝尝呢。”
“有点黏了。”
“回头你请我吃烤红薯吧,你们地里的红薯,用柴火烤。”
邵乾点点头,端了脸盆出门去。他想着在厕所用凉水冲一下算了,天气还热着。进去了才发现要在里面洗澡,就是给来来往往的人上演一场裸体秀。澡堂的澡票单票要一毛钱,如今他手头一共也不超过五毛,当然不会因为洗个澡就花去一毛。
邵乾接了水洗脸洗头,脱了上衣擦身。有人过来洗衣服,不免多看两眼。邵乾心里骂,操,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这么想着,干脆把裤子也给脱了。只不过这次更惹眼了,因为市里人已经开始穿平角裤头三角裤头的时候,他里面穿着的还是粗布大裤衩。
这次倒没听见有谁说什么,邵乾麻利地冲了下,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布鞋,觉得明天真得抽空看看学校小卖铺的拖鞋了。
宿舍十点半准时熄灯,可进了一所新学校,见到新同学,谁又能睡得着呢。邵乾躺在上铺,觉得自己肚子又有点饿了。室友七嘴八舌的聊天,邵乾不是很能插上嘴,因为他们聊的内容对于邵乾来说相当陌生。
秦宇说:“我准备过年的时候讹我爹一辆山地呢,能变速。我都看好了,深蓝色的,忒气派!”
“那得八九百吧,你爸舍得买?”
“嗨,我都给他考上高中了,这么点钱再不花说不过去。”
“靠,你爸一个月才挣多少,一年多工资不吃不喝给你买一辆车?”
“存着又不能生钱,你当是母鸡呢。再者说了,往后说不定还涨工资呢,会不会算数你。”秦宇翘着腿得意,“钱是兔孙,花了再拼呗。”
“要我说,买山地还不如买录音机,出双卡了知道不?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儿有么有得卖。咱们班李明伟知道吗?嘿,邵……邵什么,就你同桌。听说他爷爷在台湾呢,回来探亲的时候就给带了一个。牛逼的不得了。”(注:1987年,台湾开放“大陆探亲”,引起台湾同胞奔赴大陆探亲潮)
忽然一个声音说:“n,咱们几个混熟了,还有几个不爱讲话的呢。都报个名儿,再报个岁数,排排顺序。我提议的我先来,我叫梁山。”
几个人哈哈大笑,“好汉你认识宋江不?”
“滚蛋,我梁山,据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正迷水浒传呢,里面的108好汉倒背如流。后来一琢磨,干脆就叫梁山。我今年17,三月生的。”
“秦宇,17,正月里。我知道咱们舍儿谁是老八,对吧莫桐。”
莫桐哼了一声没说话。
轮到邵乾已经是最后一个,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室友中年龄最大的。
“我十八,三月生。”
秦宇笑:“哈,那你是老大。老大,回头谁欺负咱们寝的,就全靠你出头了。”
通过t望窗有手电的光打进来,几个人立马住了声。值班老师在外面吼:“睡觉了!半夜三更聊什么闲话。”
有人小声嘟囔,“不聊闲话难道聊忙话?”
有人小声笑,最终都归于宁静。
10赠你暖光
新学校新学期的第一天都是忙乱的,高一(6)班也难逃这样的预言。周一第一节,自我介绍,自荐班长班委。宿舍里的几个,秦宇做了美术课代表,莫桐这个小不点也自荐做了英语课代表,还用一嘴完美的英语做了自我介绍。梁山的职位和他这个名字有点牵扯,他做了体委,看样子可以发挥梁山好汉的作用引领大家习武健身。
接下来就是分组打扫教室、校园卫生。
邵乾没当班长或者班委的想法,虽然初中的时候一度因为成绩优异做了两年的班长。但他仍觉得,面对这样一群和自己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年轻人们,他没有做班长的魄力和能力。不过他因为海拔够高,被班主任指定成了卫生小组的一名组长,带着几名组员负责外面的劳动区。
外面的劳动区,免不了要拔经过一个暑假疯长的野草。邵乾倒是不怕这个,他干起来得心应手。但并不是谁都愿意站在大太阳底下干这种活儿。组里的两名女生不愿意干,但也没有直说,只站在那里接过邵乾分下来的工具,拿在手里晃悠。秦宇倒是主动的很,直接说:“女同志到树荫下去,别晒黑了。咱班主任真是的,怎么不分你们在教室里打扫卫生,外面除草都是男人干的活儿。”
苏姜月笑着说:“我们是来监工的。”
这个女孩子邵乾印象深刻,是排座位的时候,接了话茬说“那就不客气了”,然后带着女孩子主动坐到第二第三排中间的那个,也是班里数得上漂亮的一个。
苏姜月和另一个女生找了一处荫凉蹲着,用手里的小铲子铲面前的一点草。秦宇也没有好好干活的意思,在一旁铲了一会儿就支着铁锹站在了荫凉下。倒是那个似乎爷爷在台湾的李明伟,一直没有说话,拿着铁锹和邵乾并排干着,还学着邵乾的样子,铲过之后把草挑到一边去。
习惯了在家里干农活,这么一点面积的地,还不在话下。秦宇和苏姜月聊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这边也差不多要收工了。秦宇跳起来拍了拍裤腿,主动去抱铲下来的草,嘴里道:“我来我来,唉呀呀,组长辛苦了。”
苏姜月也跟着笑,“没想到邵乾同学这么能干。”
邵乾眼都没抬,只是点点头。不是为了他们没有劳动而生气,是他本身就没有和女孩子交流的经验。在县里读书的时候男生女生都是分开坐的,两方也是基本不怎么说话的。若是谁和谁说话比较多,必定会被人喊叫着说成是搞对象。像邵乾这样的,虽然成绩很好,人长的也还算帅气,但从来没有穿过合身的衣服,帅气的容貌又被青黄的面色掩盖去了七分,谁又愿意因为和他多说了话而被打趣呢。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
其实更多的,是因为班里的女孩子还保持着乡村女孩儿的胆怯和纯真,她们即使喜欢了也要深深藏在心底,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变得和他一样优秀。邵乾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背后偷偷踩过他的脚印,注视过他的背影呢。
苏姜月撅嘴,秦宇笑着解释说:“我们宿舍老大,话不多。”
“是啊,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们说。”苏姜月这话说得娇嗔,女同学嘛,又长得漂亮,在男生面前又要尽力让自己显得娇气一些。邵乾看过去一眼,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想了想,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很无奈地在苏姜月的目光中继续保持沉默。
其实邵乾有点看低了自己,只要是给他一点点时间,他的才华会一点点的显露出来。是的,他不懂什么是录音机,甚至不知道变速的山地车是什么车,但是他有一手和铅笔画一样优美的文字,他甚至因为在沙土窝里长大,会用沙子在桌面上洒出水墨画效果的图案来。这些都是很能让女孩子为之发狂的东西。如果给他和李明伟同样富裕的家庭,哪怕只和何东一样,他都会展现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不怕,时间可以令他得到目前所缺失的一切。
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在时间的指针还停留在开学第一天这一时刻的时候,他们只会发现,那个叫邵乾的同学真穷啊,裤子都短得露了脚踝。据说他吃从家里带过来的窝窝头,连一双拖鞋都没有呢。同时,又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这么贫穷一个人,还来上特长班,肯定是有些背景的。农村人了不起去城里读个书,谁有能耐走出县城呢?同学们私底下讨论,女生宿舍在第一夜卧谈的时候,自然没有漏掉这样一个显眼的人。
经过女生们严密的推测,最终觉得,可能是市里某个人下乡的时候在乡下的私生子。如今觉得愧对他们母子,把孩子接到市里读书。可是这边又有家庭,不好对他照顾太明显,所以邵乾才又依旧穿得这么不好。女生们做出这样推测的时候,俨然忘记了按照邵乾的年龄推算一下年份。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因为这个故事有吸引人的开头,虐心的过程和结尾,就已经够了。
邵乾十分英勇地铲光了草,扫干净了片儿区,又回教室帮小个子莫桐擦了属于他们组的玻璃,撮赶紧班里的垃圾之后,终于见到了消失了一夜的邵安。
邵安已经去孙景宏那里报过到,并且跟着他去了一趟买建筑材料的地方。邵乾也是个心细的人,想必是报到那天收银姑娘的不屑和新学生的光鲜,让他意识到了这里和乡里的不同。邵安多带了钱出来,给邵乾买了一双拖鞋,一双白色的双星球鞋。他当然不会知道,特长班很多男生都已经开始穿耐克和阿迪了。
邵安趁他们中午放学的时候到的学校,所有人都涌到餐厅去了,宿舍只有他们两个,倒是清静又毫无压力。邵安把两双鞋放到他柜子里,晃悠了一圈儿,在窗户的地方看到那个布兜,拿出来两个窝窝头给他,自己摸了一个啃着,把余下的扎好塞到了自己的行李包里。
“哥你咋还带垫子?”
“上次那个孙先生家的活儿,得干几天。我这几天就在市里,先不回去了。车子得骑几天。”
邵乾很开心,“住哪里?”
“就住孙先生家的那套新房子里,那里没人住。”
“真好。现在还没规定晚自习呢,能上能不上。我上完课就过去,还能帮上忙。”
“别,来回跑不安全。再说,你得好好学,得考好成绩。”
邵安解开裤腰,从里面手缝的口袋里取出一沓钱递给他,“馍我拿走吃,钱你抽空赶紧买粮票。”
邵安看一眼他一身不算合适的衣裳,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说:“回头给你扯几尺布,回家找村上的做两套衣裳。”
“不用了,现在衣服就够穿。”
有人先后推门进来,邵安也正好要走。弯腰提起自己的行李卷儿,掏出一包干花生,冲那男生道:“赶得急,也没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这是家里种的落花生,你们都尝尝。邵乾能干活,有什么事儿你们就喊他帮忙。”
梁山把花生接过去,“谢谢哥哥了。放心吧,邵乾咱们舍老大,有什么活儿他都逃不了。”
邵安笑了两声,冲弟弟摆摆手出了门。
邵安没说,他活计上碰到难处了。
孙景宏的新家他去看了,也听了他的意思要怎么粉灰怎么刷白,哪里要砌厨台。可他发现,自己对孙景宏所谓的“厨台”一无所知。邵安把房间看了一遍,和村子里的房子很不一样,和爷爷家那小楼倒是有点像。不过即使住过小楼,厨房也是单独盖在院子里砌的地灶。这两室一厨一卫的房间,肯定不能像家里那样砌地灶。
不过邵安有自己的聪明,他去卖建材的地方买水泥买白灰,套完了近乎就说灶台的事儿。人家倒是愿意给说,可惜的是邵安完全没见过,凭空去想象也想象不出来。最后提出要帮人家去免费送两趟货,对方自然满口答应。
邵安跑了四五家,看到了四家的灶台,和另一家还没有成型的灶台。大多都是直接垒起来,里面空余的地方放煤气罐,另一旁要挖出来一个地方做洗碗池。邵安最不缺的就是点子,他回去就找了片纸画了一个简单的图纸,顺便把煤气罐旁边设计成了碗柜,用砖和水泥板隔开。另一旁洗碗池的地方,下面也可以留一扇门不堵死它,一来水管出了问题好修理,二来里面也可以存一点东西。
孙景宏下班来看情况的时候邵安已经粉好了卫生间的一半墙,顺便把自己画的图给孙景宏,让他回家想想有什么想要加的,或者想要改的。
晚饭的时候孙景宏把那张纸拿出来给自己爱人看,顺口说:“这次找这个砖瓦工实在的很,一共才要去了两块钱。”
“那肯定会在后面买材料的时候扣钱,放心吧,亏不着他。”
“是个老实娃儿。弟弟来读高中,少带了两块钱。”孙景宏笑,“你没见他在人力市场找活儿的架势,一手拽着我的自行车,一手挡着围上来的人,似乎要一掌把所有人都推开去。你看看他给画的厨台,有点意思。”
孙敏探头看了看,转向自己母亲,“妈,这可比你当年和我爸合理盖的那个“西洋”厨台洋气多了哈。”
“去去去!”
孙母伸手接过图纸,顺手还给了闺女一下。看过之后叹口气说:“唉,没看懂。”
父女两个哈哈大笑。孙景宏说:“我琢磨着回头按正常的工价,把钱给他不上。是带着弟弟来上高中,学费差了两块钱。敏敏学校的,好像叫邵什么,唉呀,我给忘了。”
孙景宏叹气,“现在的重点高中啊,普通人都不怎么上得起了。”
孙敏咬着筷子想,“好像有点印象。”
孙母打断他们,“那得先看看干的活怎样,有没有偷着扣钱。”扭头又冲孙敏抱怨,“你爸爸就是这毛病,人家要多少还非得多给。你爷爷住院输血的时候,人家卖血的说要五块,最后非得塞给人家十块。”
“那么大一包血,黑瘦一中年人。”孙景宏把图纸递给孙敏,“下午爸爸带学生出差,你妈妈单位也忙的很。你抽时间把图纸给送过去。”
“趁中午的时候过去,顺便看看屋里怎么样了,别多呆。”
“知道知道!”孙敏把图纸塞到口袋里,暗想,那个什么乾是在哪里见过呢,特别的熟悉。
11赠你暖光
市高中换饭票,和在乡里读书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在乡里的时候,因为离家近,邵乾和其他农村的孩子一样,基本都是带饭去学校。所谓的带饭,就是带一种在锅里贴出来的玉米饼子,有时候是豆面和高粱面掺着做的。当然为了防止意外情况,也会换一些饭票,只要带自家的粮食就可以。
邵乾拿着钱去买饭票的时候才知道,这里不但要交一部分钱,还要交一部分粮票才可以取得相应的饭票。当然,直接用钱也可以卖,不过负责这块的大师傅打量了他一眼说:“你回头去外面找个代销点买点粮票,能省个是个。”
邵乾谢过他往外走,已经有一部分吃过饭的学生从饭堂里出来。邵乾想着这一顿该怎么吃,他实在是饿了。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惹得旁边不怎么爱说话的李明伟频频看过去。
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东,他在这座学校还没有朋友熟悉到这种程度。
“没吃呢?”何东摸了二斤饭票给他,“先用着,回头换了票再还我。”
邵乾接了,扭头想说些感谢的话,才看见何东后面还跟着一个瘪着嘴似乎受了委屈的小不点莫桐。
人和人的气场大概是不同的,虽然抛去衣着单论长相和内涵,何东其实比邵乾要差很多,但依旧凭借自己外向的性格在学校很快就混得不错。因为对篮球痴迷又从小就玩,他球打的特别好,凭借这一点吸引着个子虽小心志不小的莫桐。说起来也奇怪的很,莫桐就喜欢看男生们在操场上浑汗如雨的模样,觉得奔跑碰撞间,才是挥洒青春的时刻。同样的,他希望自己也能加入到他们中间。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证明自己长大了,也是个男子汉了。不过看那仇恨的小眼神儿和瘪着的嘴,应该是又被拒绝了。
莫桐心思向来转得快,难得一个被娇纵惯了的人,能时时刻刻察觉别人的心情。他看见邵乾立即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地抱着篮球跑到他面前,仰着头问:“你是不是要换粮票?我知道哪里有换的,还便宜。”
邵乾点点头转向何东,“怎么不带他玩儿?”
“他?”何东拇食指捏了一米米的距离,“这么点儿能打球吗?只有被球打的份儿。”
莫桐伸脚去踢何东,被他伸着胳膊推着脑袋,一时间踢来踢去,愣是没有碰到何东一点。莫桐嗷嗷叫,抓住何东的胳膊要上嘴。邵乾觉着好笑,又觉得这样的莫桐让人毫无戒备又十分亲切,像小弟弟一样可爱,竟没有多想就顺从意志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带就拉到了身边。
“不过你打不打,回头咱们搞个篮球队什么的。”何东问。
“我先不了。”邵乾给他一条胳膊让他发泄,莫桐估计也觉得自己要拜师,咬了何东就更没有希望了。冲着邵乾的胳膊装模作样的下嘴,又掐又捏,不过片刻又改成了给他按摩。
“我看了课本,还挺难哩。有空了就找你打(球)。你也是,回头学习上有什么难处就找我。”
莫桐扒着邵乾的胳膊捏捏揉揉,“邵老大,你是不是球打的也特别好?”
邵乾抓抓额头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初中的时候跟着何东玩过,因为做惯了农活体力格外的好,个子又高,占尽了先天优势。打球对男生来说,又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几年下来也练就一身好本领。三分球绝对杠杠的。
何东挑眉,“这么快就想叛变了?果然不收你这个徒弟是明智的。”
莫桐嘻嘻笑,“两个师父,大师父与二师父!”
何东抱臂得瑟,“俗话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先叫声那啥听听。”
莫桐踢过去一脚,扭头问邵乾,“大师父想吃什么?”
邵乾想吃饭,只要是能吃的就行。去了食堂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打一两票的稀饭,很惊喜的是,因为差不多到了最后,掌勺的师傅连着给舀了好几下,把他的饭缸盛得满满的,最主要的是,因为是锅底,很多的面疙瘩。有了这一碗,不用吃别的,今晚上也就够了。
烦不过莫桐的央求,晚饭又吃的很饱,晚自习后邵乾竟然直接去了操场。好吧,其实他是因为吃得很饱晚自习后肚皮没有唱空城心情愉悦,才脚步轻快地直接去了操场。承认也无妨,快乐从来就是这么简单。
高中的男生们果然比初中的时候更活力四射,四个篮球架下都有奔跑的身影。就连操场上,都是或快或慢锻炼身体的人。莫桐已经占了一处篮筐,大老远的跳起来冲邵乾招手,“老大老大,这里!”
走近了邵乾才看出来,莫桐基本是站在外围捡球的架势。四个人奔跑间几乎没人把球扔给他,即使是这样,小家伙还是跑得满头大汗。宿舍有几个人也在,凑在一起正好三人一组打半场。不用说,小不点自然要和何东邵乾一组,秦宇、梁山和张小帅一组,两边打了赌,哪一方输了就请另一方出去吃宵夜。因为有了莫桐的加入,秦宇组自信满满,刚开场就一碰头互相砸了拳头喊:“好好打,一会儿吃肉串儿去。”
莫桐顶兴奋,站在篮框下喊,“我要吃烤红薯和果丹皮!”
秦宇乐,“想吃什么都成,反正一会儿是你买。”
何东站在一旁喊,“傻逼,你个一咪咪的个儿还抢篮筐的位置,防张小帅去!”
莫桐飞快地跑过去踢了他小腿一下,又转道奔张小帅去了。这是对方阵营中唯一一个个头不算高的。等开了场,邵乾还没活动开筋骨,就一不留心让秦宇从莫桐手里抢了球,直接投球进。
何东跳着脚叫,“莫桐!抢到球传给我俩谁都行,要猛!”
莫桐也是经常打球的人,只不过因为个头的原因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搭伴,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抱着球在篮筐下耍威风。真枪实弹的上场了,才知道自己以前一个人耍的花样都派不上用场。刚抢到球还没拍起来呢,往往就在球弹起来的瞬间被人抢走了。可气得很!
眼看着对方连着进了两个球,何东憋得一张脸通红,似乎总想冲上去揍莫名其妙给别人送了两次球的莫桐一顿。邵乾胳膊一拐把气得眼睛发红的小不点带到自己怀里,搂着掠到一边,压低身体低声道:“就跟着张小帅,他和你差不多高,不要怕他。别看球,只看他。永远挡在他正面的位置。”
莫桐很不开心的模样,声调都变了,“他们进了两个。”
“一会儿就能掰回来。”
“真的?”
邵乾拨棱他的头,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等最后快赢了他们,让你投最后一球,一定要进。那之前把张小帅防好喽!”
莫桐瞬间开心起来,追着小声叫:“你说的,说话算话。”
“打不打,是不是认输啦!”秦宇嚣张地叫。
莫桐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转身奔向张小帅,脚步欢快。
接下来打的就顺手很多,莫桐也不在无头苍蝇似的追着球跑来跑去,只堵在张小帅身前晃来晃去。来回堵了几局,还颇防出了心得,竟然能在防范之余甩来对方的反防从中间传一两次球。
邵乾本来就是远距离投篮的能手,只要是球到了手里有瞄准的机会,站在半场的位置都能把球投进去。连续两次三分球把成绩直接掰了回来。战况愈演愈烈,谁都没有再说笑。莫桐打了鸡血似的化身狗皮膏药就贴着张小帅,也不去抢球抢表现了,把张小帅烦得直想撞栏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还是看见邵乾的示意,莫桐快速地冲向篮筐下,邵乾摆脱身边的秦宇将球直接传给莫桐。
莫桐蹦踏来蹦踏去,在篮球场当了半天的小跳蚤摆件,连球都没摸,谁都没想到邵乾没有把球传给另一边只要摆脱梁山就能稳稳进球的何东,而直接把球扔给了莫桐。小家伙着实长脸,虽然已经累的双腿灌了铅似的,还是跳起来用尽力气把球投了出去。
篮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儿,终于在莫桐的祈祷声中不急不忙地掉了进去。
莫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举着一只手,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其实想大叫说自己要吃什么呢,结果累到呼吸都很困难。
“操!”秦宇从地上捡起篮球拍了几下,“竟然让小不点进球,真窝囊。”
何东弯腰坐在莫桐旁边,哥俩好的姿势搂了下他的脖子,“不错啊,嗯哼。”
莫桐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累的),耳朵里全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半天缓不过来。原来打球是这样的,和自己之前耍着花样的投篮带球奔跑完全不同,强度要激烈上若干倍,却让人欢畅淋漓。即使累成这样莫桐还是仰着头艰难地说:“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要吃,烤红薯、果丹皮,还有……还有棉花糖。”
“什么玩意儿?都是女孩子吃的东西。”秦宇夹着球招呼几个人,“走了走了,赶紧买吃的去,一会儿就熄灯了。”
12赠你暖光
六个人鬼鬼祟祟的跑到学校门口,发现外面的摊位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最后一琢磨,秦宇直接带着几个人去了学校的小卖铺,一人一包华丰方便面两根火腿肠。一包方便面就要六毛钱,再加上火腿肠,花销不小。邵乾摆手,“我的不用买,我今天吃的很饱。”
秦宇翻白眼,“愿赌服输,下次你们输了有你们请的时候。”
“就是。”梁山他们附和。学生间的规矩,谁有钱谁请客。
眼看着灌开水的人都匆匆往回走,应该是快要到关宿舍的时候了。几个经常吃方便面的人把塑料袋一拆,调料火腿放进去,跑到热水管的地方就往里灌水,差不多的时候一手拎着另一手稍微托着,扭头招呼几个动作慢的。
邵乾学着他们把袋子撕开灌了开水,一路跟着几个人往宿舍跑。莫桐只接了半袋子开水,一只手甩着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一只手拿着火腿肠用牙撕。他倒是不稀罕这些吃的,他更喜欢吃一些甜的东西,从小就是这样,没少因为偷吃糖坏了牙挨教训。只不过这是比赛赢来的,他觉得格外的好吃。
几个人走了一半就听见莫桐在后面哈哈大笑,邵乾离他最近,扭头才发现他提着瘪瘪的方便面袋子仰着头大笑。邵乾以为是袋子破掉方便面洒了,走近了才知道因为开水太烫,他又没有注意,下面开了一道口,汤都撒了出来只剩下里面的面。
莫桐柔软的头发还贴在额头上,脸上因为剧烈运动产生的红晕依旧没有下去,这般大笑起来把眼睛都挤成了弯弯的一条缝,加上漂亮的卧蚕更显得可爱。苹果肌的地方还因为挤压出现几个小小的肉窝,总让人想要伸手戳一下。邵乾忍不住跟着笑,拨了下他的头笑道:“走了,快锁门了。”
何东显然暴力多了,看着莫桐愣了一瞬就一胳膊勒住他,边走边道:“至于嘛,不就进了一个球!”
何东住在二层,几个人分手的时候还多看了莫桐两眼。前面五个人倒是没心没肺的往四楼赶,都等着回去吃已经泡好的方便面。到了宿舍正好熄灯,邵乾摸出自己的饭缸把方便面倒进去,其他几个人彻底让方便面方便了一回,直接放进暖瓶盖子里,省得刷碗。
莫桐并不饿,趁着邵乾去外面打水的时间摸黑把自己的面倒到他饭缸里。宿舍第二帅张德帅叫唤,“妈呀,这么香,你们吃的什么,给我尝尝。”
秦宇捞了稠的把汤和剩下的一点面递过去,一点没浪费的成了第二帅的美餐。邵乾洗了把脸才回来吃,发现别人都差不多吃完了。先喝了一口汤,十分美味,很是心满意足。邵乾觉得这包面其实可吃可不吃,不饿的状态下还来犒劳自己的胃,实在是有点奢侈。如果可以的话,倒不如留给邵安。
想归想,邵乾还是大口大口地吃干净,赶紧刷了碗去冲凉。因为时间没赶上,几个男生也懒得讲究了,直接端着洗脸盆去外面水房冲。起先还矜持地留了个裤衩,后来秦宇不小心把裤衩给浇湿了,干脆也脱了扔到一旁的盆子里,裸着往身上浇水。
谁身上的零件都不比别人多,脱光了洗又方便的很,很快水房就多了四个裸男,自然不包括讲究的莫桐。莫桐扭头看窗外,庆幸这楼已经是最后一栋,不然正对着女生宿舍的话,肯定算是公然耍流氓。
秦宇扭头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其他几个人,暗自比较了一下笑道:“啧啧啧,张小帅你果然小,还没梁山的家伙大。”说罢还看了看自己的,扶着晃了晃以示自己不屑于和他们两个比较。
一句话扁了两个人,梁山红着脸嚷嚷,“这都没硬呢怎么比?老子的看着小,硬起来指不定谁大谁小呢。”
秦宇挑眉,“你大一个给我看看,不大是孙子嘿。”
梁山“且”了一声,探头扫了一圈说:“有什么了不起,你看邵老大,那才叫发育完全,你毛都没长齐呢还和人比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