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宫那里发现他了,那就真是天大的麻烦了。
明世云一直在寝宫中等著消息,寝宫中压抑的气氛直到当宫人在一处假山後发现了从假山掉上摔得头破血流的明世英後才趋於消散,只不过在这之後寝宫中的气氛却更加显得可怕至极。
“再说一遍。”明世云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跪在下首回话的宫人却被吓得暂时说不出话来,“说!”明世云需要再听一遍。
“回禀陛下,昨夜十七王爷宫话中的假山上摔下,已经、已经……”
宫人不敢再往下说出来那个忌讳的字眼儿,他怕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连个干净利落的死法都落不下。
明世云即使再听一遍也仍是不愿相信宫人未尽的话语後代表的是什麽意思,只是这个事实却是真实地他无法接受。
“昨晚是谁在伺候的?十七王爷身边连个跟著的人都没有!”明世云的话语中已然完全可以预料到在这句话之後皇宫之中将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而丧命,明世云冷笑著,话语中有说不尽的讥讽与无奈,“醉酒失足”?好一个“醉酒失足”!
“皇上!”看到皇帝如此失态,马总管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即使此事发生地太过让人心疑,但是在众多御医已然下了定论後的如今也绝对不能是由皇帝来挑明其中的生疑之处,否则在全部使臣尚未离京的情况下就要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这对於刚刚确立威信的皇帝来说那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马总管能够明白的,明世云自然也十分清楚,只是如今他却也只有一个“忍”字。
“朕要去看看十七王爷。”明世云起身就大步离去,此刻也无人敢去劝阻,因为十七王爷这是枉死,在宫里也是不吉的,身为皇帝本不应该近身,但看眼下的情形如果周围的宫人敢劝阻一句的话,那麽他恐怕也就得和十七王爷作伴去了。
而紧跟在皇帝身後的马总管知道自己除了要安稳情绪激动的皇帝外,恐怕自己也要马上著手去查十七王爷这次的“醉酒失足”的真实原因,因为就连他也不会相信向来为人极有分寸的十七王爷竟然会醉酒到从假山上摔下,这不得不不让人深想几分,如果这针对的是皇帝……,马总管这样一想不由生出一身冷汗。
“你说什麽!十七王爷他……”
柳言希不可置信地看著吴含,若说在宫外谁的消息最为灵通的话,当然要属吴含无疑,恐怕吴含得到十七王爷明世英出事的消息还要比宫里的大多人要早一些,而这种事情如果皇帝没有开口让吴含插手,那麽他纵使明白这事疑点重重也不会在这时不自量力地去皇帝面前主动效力,只是虽然已经有很大的把握明白自己会在此事中成为一个旁观者,但吴含却在考虑再三後仍旧是在天还未亮时敲响了柳府的大门把这件事告知了柳言希,想要让这人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准备。
“醉酒?这……怎麽可能!”柳言希与明世英相处过一些时日,自然清楚这位十七皇子自幼就在宫中小心翼翼地不肯出半点差错,生性谨慎到近乎无趣老成,自然也断然不可能在宫宴上会酩酊大醉还失足致死,如果一切向最坏的方向想去,那麽,也仅有一种可能……
“那麽皇上在皇宫里……”
“既然已经出了这事,想必皇上周身也有了安排,况且这一次十七王爷的事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如果还有点清醒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动手的,不过因为使臣还没有全部离京,恐怕十七王爷这事儿也只能真的算作‘醉酒失足’了,如果……皇上那里还是足够冷静的话。”吴含将他得到的消息与一部分事实联系起来也就差不多就是现如今的情况了。
柳言希在吴含说完这些後也冷静了下来,即使他在吴含突然前来时已经遣退了周围伺候的人,但是他仍旧不放心地将书房的房门打开确认四周没有人後这才转身向吴含问道:“那你说……现在皇宫里……”
“恐怕十七王爷的事情在使臣全部离去之前还是会密而不宣,想必皇上那里这次也憋屈的很,这次的事情也只能暂且忍下了,”吴含看向柳言希的神色中毫不掩饰他的担忧,“我这次来这里就是怕你突然知道了此事後会冲动之下作出什麽事来,这次十七王爷的事也显出宫里不是那麽太平,千万别把自己陷了进去,万一著了别人的道儿,到时候就连皇上恐怕也搭救不及……”
柳言希一开始听吴含又把自己牵扯到宫里的皇上正要解释他们恐怕已经毫无关系了,可是他猛地反应过来,吴含对他说的这些话除了语重心长之外,里面总还有些不祥的意味在内,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吴含说道:“你今夜到我这里来除了和我说这些外,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别的瞒了我?”
吴含本想隐瞒却在柳言希的目光下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苦笑了一声後说道:“算了,我不必瞒你,十七王爷的事情等到过了这阵子估计皇上那里也不会对我轻饶了过去……”
“究竟是什麽事又关系到你了?”柳言希不想再听吴含绕圈子直接问道。
吴含这才死了心不再隐瞒缓缓说道:“在这之前我曾找过十七王爷,让他注意一些十六王爷的动向……”
有些话不必深说,吴含相信柳言希也是明白的,而柳言希也果然明白了,他当下不知如何是好,气息也不稳起来,“你、你为什麽要让十七王爷去……,好端端的。”柳言希的话说到一半愣在了那里,他紧接著问道:“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吴含一看柳言希的神情就已明了这人猜测出了事实,只是看著他不再言语。
柳言希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慢慢地放开了吴含,只是口中仍在说道:“你怎麽能、怎麽能……,就算是为了我出气,也不能一时冲动把十七王爷牵连进来,即使你并无恶意,但这时候出了事……”
“言希!”吴含看见柳言希为自己如此著急心中既是酸涩又是高兴,但是在看到柳言希的神情越发慌乱後吴含不得不轻喝一声让这人冷静下来,“我去找十七王爷的事情之後皇上已经默许了,而且十七王爷本身也不愿退缩,纵使这次皇上有了迁怒之意,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可别做出什麽事来,言希,你若插手说不得我这次就真的无法全身而退了。”
吴含的话语也让柳言希冷静了下来,他自然明白吴含说的都是对的,自己现在若是陷进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他只得说道:“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吴含知道自己在柳府呆得时辰过长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当下仍是不放心地嘱咐了柳言希几句这才离开柳府。
而一切也如吴含所说,十七王爷明世英的事情在使臣全部离京後才为众人所知,并且所用的理由也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一次意外而已,众人还未从那喜庆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就要开始准备迎接一场丧礼,即使许多人对於这位年轻的王爷并不了解,但是他们却知道他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弟弟,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地给皇上添堵,无论是真是假都为十七王爷明世英表达出几分哀戚来。
因为十七王爷明世英之前并未迎娶王妃,又属枉死,按制并不应该葬入皇陵,甚至连棺木都不应该在宫中停留,但鉴於皇上的强硬态度,便对於葬入皇陵一事妥协,而且连刘太後在内朝中宫廷上下也没有人敢对如今在皇子院一侧偏殿停放的棺木有任何异议,十七王爷这次的事情後有更重要的事情压在了人们的心头,虽然将明世英的棺木停放在偏殿中不合规矩,但是在祖制上也没有不让的规矩,所以这本该是宫中朝堂上争议许久的事情就在这次众人一致的默许中变得毫无声息了。
三日後就是十七王爷明世英下葬的时日,礼部那里甚至连丧礼上的规制时辰已然列的清清楚楚并早已将奏折呈到了明世云的面前,明世云看完这次礼部格外细致与谨慎的奏折,拿起朱笔悬置许久终究还是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而在阅完这本奏折後明世云已然无心再处理政务了,他沈默地离开了御书房。
跟在他身後的马总管心中已然清楚皇帝将往哪里而去,他知道自从当日得知十七王爷死讯後皇帝去看过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没有问过有关十七王爷的任何事。
当明世云来到了那座偏殿时将偏殿中的宫人全部赶走,独自一人来到了棺木前,看著那牌位上的名字,沈默了良久後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十七,一路走好,而谁欠下你的,七哥也一定会将这些为你讨回来的。”
到了发丧那日,满朝文武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那面上都显露出了几分哀戚,柳言希也在其中,就像吴含自己所料,皇帝果然只是大发雷霆地训斥了他一顿了事,同时也并未让吴含暗中去查明这次的“意外”,无论如何总算是没有太过迁怒,柳言希得知後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另一半……,他抬眼看向那巍巍的宫城,他的另一半则落在那里,不知那人这些时日又是如何度过的……
裴立是在启程回国的路上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本来只想让那位明昊新帝麻烦缠身而已,如今……虽说也达到了目的,只是,袁栉,”他望向了同一辆马车中的人,“没有想到这次的麻烦竟然是一个王爷的性命。”
袁栉听後却意外地从这位亲王的神情中发现了一丝後悔的情绪,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刚刚那肯定是看错了。
“袁栉,把我们所留的痕迹都抹去干净,我不想再应付国内的乱局时还要面对那位明昊皇帝的怒火。”
袁栉轻声应下。
刘太後也开始觉得这宫里变得有些死气沈沈的,不过她也知道十七王爷明世英刚刚过去不久,宫里想必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露出些喜气洋洋的气氛来,而许多事也因此停滞下来,刘太後忽然感到周身冷清了许多,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在日子长了以後,刘太後也终於知道了这身边的冷清也源於她的小儿子十六王爷明世和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进宫来看她了。
刘太後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了几分不以为然,即使当初小儿子与明世英交好是带著目的与利用,但想必也存了几分兄弟之情,在这个时候自然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这些日子已经过去了,该让皇帝看到的也都看到了,那麽,他是不是该进宫来见见自己的母後了?难道他还真准备把戏做足了全套不成?
正当刘太後想著是不是要派人出宫看看小儿子时,忽然有宫人通报十六王爷到,这时刘太後的脸上才真正露出笑意来,可是她的这份笑意在看到了进来的小儿子後也不见了,身子也不由坐直了前倾了几分,口中也惊呼道:“这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瘦成了这样!身边的那些奴才都瞎了眼不成!你病成了这样也不找御医来看看!”刘太後连忙把请安行礼的明世和拽到了身边,上下打量著同时也一脸的心疼。
无怪乎刘太後如此,明世和的确和以往相比消瘦了不少,不,或许用憔悴才更合适一些,乍一看就像是大病过後的样子,看到刘太後如此,明世和强撑起了笑脸说道:“太後不必太过担忧,这也只是近些时日太过劳累所致,休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尽管明世和如此说但终归无法让刘太後放心,在明世和的坚持下这才免去了刘太後让御医立刻过来的想法,只是到了最後明世和不得不领一大堆的补品回去,刘太後看见小儿子精神比来时稍好,想到这些时日或许是熬神地累了,同时也就安心了许多,当下也就放他早些回去休息。只是就在明世和刚刚离开不到一会儿,刘太後就忽然听到有宫人慌张来报,说是十六王爷还未出宫便晕倒了,刘太後霎时惊呆在了那里。
“晕倒了?”明世云听说明世和在离开太後那里就晕倒的事情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後的事情了,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不过现下十六王爷在太後那里照看著已经并无大碍了。”马总管轻声回禀道。
“御医怎麽说?”明世云似乎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十六王爷那里只是近日体虚劳累所致,多多休养几日即可无事。”马总管如实回禀道。
“知道了。”明世云听後又拿起了刚刚看到一半的奏折,同时说道:“朕一会儿就去太後那里探望。”
“是,太後那里奴才这就派人去通报。”
“你也先过去看看吧。”明世云突然吩咐道。
马总管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後退下。
身边没有了马总管伺候,明世云放下了手中的那份奏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当明世云来到太後那处时不光见到了明世和,同时也在这里看到了皇後,对於皇後出现这里明世云既感到惊讶又同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对於明世和的病情明世云即使知道已无关大碍,但是仍在太後面前关心地询问了几句,成年男子是不准留宿在後宫之中的,为了安抚担忧之情溢於言表的太後明世云同意让明世和今夜留宿在皇子院暂且安置,可是明世和却出乎意料地坚决要在宫禁前离宫,见他如此坚持,刘太後也只有答应下来,明世云与皇後也就势离去。
212
帝後二人从太後那里离开後两人之间谁也不愿出言打破他们的这种沈默,即使身後的宫人已经和他们相隔了有一段距离绝对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麽。明世云根本不知道在这一段不近的路程上应该与自己的皇後说些什麽,或许他之前也从不真正在乎会与皇後说些什麽,所以此刻明世云感到这一路的沈默有点难受,而皇後似乎也并没有开口的样子,明世云知道再走一会儿他们就会分开,这让他心里有了片刻的轻松,而也就在此时他却听到皇後低低出声。
“能求皇上一件事吗?”柳言贞突然说道,而她也并不在意明世云是否会答应径直说道:“皇上能给柳家一个孩子吗?”
“什麽?”明世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个孩子?柳家?可是……
“相信宫里的事情也瞒不过皇上,身为皇後却连诞下龙子的机会都微乎其微,皇上这里将来肯定会有其他的孩子,而柳家……却不能让直系断了血脉,算是向您在此求一个恩典。”柳言贞在说出这一切後神情漠然。
明世云听完这些慢慢停下了脚步,神情莫测地望向了自己这位向来在後宫朝堂都是交口称赞其贤良淑德的皇後,随後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皇後不愧为皇後,就连劝谏的方式都是朕所未想到的,”故意不去看柳言贞那猛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明世云接著说道:“皇後的身体如何朕早已从御医那里知道了,以皇後现在的身子想要受孕那要有天大的风险,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朕也希望有一个嫡子,但是一切都需是皇後养好身子才行,皇後,你说……是不是?”
“皇上说的极是。”柳言贞神色平静地回道:“对了,虽然现在太後好像已然忘了,但是後宫嫔妃太过单薄,也许太後仍会提起,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明世云一想起刘太後屡次提出此事,心下也有些烦乱,“太後那里还望皇後周旋了。”
柳言贞明白这是皇帝又一次的拒绝,若是原来恐怕心中还有那麽几分暗喜,但是现在……只余下满心的苦涩,无论皇上是不想太後插手後宫也罢,还是不喜後宫的勾心斗角,这完全都是在暗中照顾另一个人的心情,而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是自己……
明世和自从那次在宫中晕倒後他的身体就一直不见起色,哪怕吃下再多的灵药也不见有任何好转,而御医每每也只是说心思郁结,这种病除了病人自己能解开心思,恐怕谁也帮不了,而外间也多认为是因为十七王爷明世英的事情导致如此,毕竟两人向来关系交好,所以明世和的病也是一直时好时坏只得在王府中休养。
这日明世和刚刚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御医所开出的安神药还是有一定的作用,让他在白日间的状态好了不好,明世和这些日子以来难得在花园的躺椅上晒晒阳光,一时间身上也暖和起来,仿佛觉得身上的寒气被驱走了不少,而下一刻那人的到访却使他的心情马上阴了下来,即使看到那人越来越近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为了不使周围伺候的人发现不对,明世和挥退了他们,看著来人的若无其事,明世和却无法忍下心中的怒火。
明世仁并没有太过接近,站在不远处看著对自己满是敌意的明世和,不由嗤笑一声道:“本以为是做做样子,没有想到你还真的病了,还真是出人意料。”
明世和的目光在此刻可以称之为凶狠地望向他那位兄长,而明世仁却恍若对一切不曾察觉,更是走近了几步观察,“看来你还真是病的不轻……”
“出去!”还不等明世仁的话说完,明世和仿佛攒足了力气在躺椅上直起了身子向他大吼道:“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你来什麽探望,也不需要再见到你,出去!”
明世和的不客气让明世仁的脸色变了一变,只是他却也不想让明世和好过,干脆一把又将他推回到躺椅中,“你身子不好,还是省省力气吧,怎麽?这样就把我恨之入骨了?”明世仁不屑地冲著明世和冷笑道:“你自己作下的事又何苦去怨别人,”看著明世和越加气恼与苍白的脸色,明世仁干脆走近了几步贴到了明世和的耳边低语说道:“你这场病倒是来的蹊跷,在我看来是做贼心虚为多吧。”明世仁说到这里又缓缓起身,“也对,毕竟你要挟我的那件事当初你也只是听听看看而已,可是这次却是头一次动手吧,心中害怕也是难免的。”
“你闭嘴!当初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在一旁挑唆,我根本、根本不会……”
明世仁冷笑道:“不会什麽?不会把明世英推下去?你可不要忘了,他那时清醒过一次,第一个叫的就是你的名字,你想想,如果他不死,那麽我们那次所说的话传了出去会是什麽後果?你比我要明白的多,否则就凭著我那几句提点,你就能当时傻乎乎地把事情做的那麽好?你所作的根本也就是你心里一直想要的,否则我这样一个样病秧子还能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不成?”
明世和被明世仁的这一句句话逼得无处可退,他现在看著明世仁的目光怨毒之极,而明世仁却也不把这些放在眼中,“好了,既然看到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对了,当初你想要挟於我,可是现在……我们可是同在一条船上,你若是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现在我们若是翻脸了,对谁不利,毕竟我那可以称得上是陈年旧事,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弟因你而死,你想,他会如何?他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
明世仁说完这些也不管明世和会是什麽表情自顾自地离开,只余明世和仰望天空,脸上的表情有了那麽几分茫然……,或许,这,真是报应吧……
明世云现在看上去很是悠闲,可是他身边伺候的人却不这麽想,毕竟头几日这位皇帝整日阴沈地让人心惊胆战,转而现在好像心情惬意地在出宫游玩,在酒楼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那麽,任谁都不会以为皇帝的心情是真的很好,而一直随身伺候的马总管对此也是深有体会,所以他的心思一直全副集中在皇帝一人身上,直到看见皇帝都已经喝得不像样时,他这才出言阻止,“皇、您该回去了,时候已经不早了。”马总管边说边将明世云手中的酒杯拿走,同时轻声劝道,只是他的话语却不会有丝毫作用,明世云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酒杯松开转而去拿另一个杯子,马总管看到这里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有胆子去劝第二句了,而如果皇帝这副醉酒的样子回宫,那麽还不知会引起多少流言猜测,幸而这次是单独在雅间同时也带了心腹之人出来,马总管见状又悄悄退了出去,对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这一次他算是胆大妄为一次,命人去寻找吴含吴大人,而这吴大人也应该清楚在得到这个消息後应该再去找谁,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变得更糟,而他也不打算再次进去单独面对一心求醉的皇帝了,只是在雅间外焦急地等待著。
明世云发现自己现在是想醉也醉不了,反而是越来越清醒了,一件件事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而明世英那临死前的面容渐渐地与明世翼重合,这,是巧合吗?谁信?只是一想到好不容易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小十七却在这个时候……,他才刚刚成人……
明世云将手中的酒杯握紧,这些事情让他总是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一般,那麽也就是说除了自己所以为的,还有别的敌人在暗中算计,真是……可恶!
明世云也感到累了,而现在,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来面对一切……
听到雅间中有人进来,明世云一开始并不介意,只是听到那脚步声不似马总管後,他正要抬起头来看时,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按住了明世云那只还在握著酒杯的手,明世云没有抬头,即使只看著那只手他也知道只是谁来了,明世云想要说什麽却发现无话可说。
来人似乎也不愿出声,默默地将那酒杯从明世云的手中抽出,随後就一只站在那里没有离去的意思。
“你……怎麽会来?”明世云半晌才用暗哑的声音问道。
“从吴含那里得到了消息便随他一同过来,马总管现在在外面,我来的时候并未让他人知晓。”柳言希淡淡地回道。
明世云其实想说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些,可是却无法开口,只能说道:“坐吧,陪我一会儿。”
柳言希本想拒绝,但是在看到明世云此刻的样子後,最终还是依言坐到了他的身旁,明世云此刻也没有再继续饮酒,两人就这样坐著一言不发,柳言希能看出身旁这人精神的确不好,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後,他终是开口说道:“十七王爷的事情……,”看到明世云猛地把目光投向自己,他心中一跳,“你……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只是说出这句话仿佛就已经把柳言希逼到了极限,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言希!”明世云一把拽住了那个起身就要离开的人,两人似乎都为这样的动作心下一惊,明世云又猛地松开,而柳言希却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迈出步子离开。
“言希,”按下心中的情绪,明世云的声音似乎平稳了许多,“皇後说……”
“皇後”二字成功地让柳言希打消了马上离去的念头,转过身来轻声问道:“皇後那里怎麽了?”
“皇後想要一个……嫡子。”明世云缓缓说道,他的目光却没有再望向柳言希,“她说……这也是为了柳家直系的血脉。”
柳言希听後只觉得“柳家”那两个字沈重地压在了心头,“她……是这样对你说的?”
“是,不过你也知道皇後的身体不好,如果她非执意要那个孩子得担多大的风险。”明世云对此没有任何隐瞒。
“你,同意了?”
明世云摇摇头,“我现在顾不上考虑这些,你现在也小心一些,宫里不怎麽太平,在宫外,我恐怕也有顾忌不到的地方,若是有什麽事直接去找吴含。”明世云神色平静地叮嘱道。
“我明白。”柳言希的声音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担心,“你也要小心。”
柳言希随著吴含悄然离开了酒楼,他不愿再去回想刚刚与明世云在一起时的情景,神情疲惫地在马车中不知出神地在想著什麽。
“言希!”吴含在最初轻轻地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後不得已高声唤道。
“什麽?”被吴含的声音拉回神来,柳言希不解地望向吴含。
“言希,你没事吧?”吴含十分不放心,他不清楚之前在酒楼的见面中两人发生了什麽,但是若面前这人一直是这副状态,回去柳府的话恐怕是瞒不过他那位父亲的。
“放心,我没事。”柳言希的心底生出了点点的暖意,至少在这时有吴含在身旁,而那个人却只有一人……
吴含看著柳言希又在出神,干脆放弃了追问的念头,算了,这人现在的样子比那几日看上去好多了,自己就是再担心,也不能管得太多,之後一路上就在两人的沈默中将柳言希送回了柳府。
而柳言希刚刚入府就听到他那一直不对家中事务管束的父亲竟会找他,柳言希虽是疑惑但也仍旧来到了父亲的书房中。
“父亲。”柳言希轻轻叫了一声,仿佛才把仍在看书的柳大将军叫回神来。
“回来了,今日倒是很早。”柳大将军似是看书感到倦了,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父亲……”
“今日把你叫来也是有事。”柳大将军摆摆手打断了柳言希的话语,看著在面前低头听训的儿子,柳大将军忽然发现父子之间已经许久没有像是这样在一起了,但他马上抛下了这些心思转而说道:“今日宫中皇後传来了消息……”
在听到“宫中”和“皇後”时柳言希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产生,但他却不动声色地听了下去。
“皇後那里的意思是,她会慢慢调养好身子,将来……希望有机会能为皇上与我们柳家都添上子嗣。”柳大将军说完这些後看著仍旧低头不语的儿子,慢慢地问道:“言希,你觉得怎样?”
怎样?自己又能说什麽?说这样不对吗?柳言希暗中自嘲,皇後,自己的妹妹,这是在逼著自己作出选择吗?若是此举在父亲看来没准还是为了缓解刘太後那里对於自己婚事压力的最好办法,可是对於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又是表明了什麽?柳言希往日平和,可是在此刻竟也生出了怨愤,他的妹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彻底放手吗?自己做的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放心吗?还非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
柳言希猛然抬头望向了柳大将军,那明亮的目光竟然让柳大将军都不愿直视,而他心头那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甚至马上开口道:“如果无事……”
“父亲!”柳言希冒然打断了柳大将军的话语,迎向前方的刹那变得锐利的目光,柳言希像是破釜沈舟一般地说道:“儿子有话要说!”
“我现在不想听,你先出去。”柳大将军此刻拒绝从面前的儿子口中听到任何的话语,直接指向房门让儿子出去。
“父亲!可是今日有些话儿子非说不可了!”柳言希猛然在柳大将军面前跪下,直视著柳大将军毫不退缩道。
“你!”柳大将军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让还会如此逼迫自己,刚要发火,可是看到儿子的面容却不觉想到了那个当初还是小小孩童的儿子也是如此这般倔强地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宣称弃武从文的时候,他的一些话在儿子的目光下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柳言贞在内侍回禀道今晚皇帝依然是没有去任何宫里就寝後,她的心中此刻说不清是什麽滋味,打发了内侍後柳言贞在宫人的伺候下躺到了床榻上,只是她却始终无法入眠,她在忐忑不安地等著一个结果,今日在得到消息後的父亲会怎麽做她不知道,也不想去关心,她现在唯独想知道的是自己的那位兄长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又有什麽好想的呢?以他那麽聪明的人又如何不会明白自己这样做的用意?可是自己又怎能不怨?丈夫与兄长竟然是那种关系,让她情何以堪!
213
纵然知道兄长待自己的好,可是在如今,他们这样又能瞒到几时?到时候不但是他们危险,恐怕就连柳家也……,而自己自从出嫁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明白了再也不能像未嫁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