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意欲和柳家结亲,不想事情到最後也无结果,你们二人碰面多少会有一些不自在呢。”明世玄似乎是为了报那些美酒的一箭之仇,语气之中尽是取乐。
吴含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件事完全是家父私下里自作主张,也幸好没有什麽结果,否则王爷这里是高兴了,皇上那里……恐怕就会高兴不起来了。”
明世玄当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心道看来这是说到痛处了,“本王当然明白,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看到吴含更似泄愤一样糟蹋美酒,心中直呼後悔。
佛像前香烟,刘贵妃还是与往日一样正在专心致志地诵经,但是却又听到身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娘娘,七王爷进宫给您请安了。”女官轻声说道。
刘贵妃停止了诵经,女官同时也来到她身旁扶她起身,“也不能让他等久了,出去吧。”
当明世云看到刘贵妃缓缓进入时,连忙起身行礼,“儿臣拜见母妃。”
“好了,不要如此拘礼,坐下吧。”刘贵妃来到主位处坐下,女官在给二人上过茶水後便退了出去。
刘贵妃浅饮一口之後看到明世云在自己面前恭敬无比的态度,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烦闷,但仍旧是笑问道:“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心意到了就行,不必闹这些虚礼,”看到明世云只是微笑不答,刘贵妃沈吟了一下,说道:“前几日你在霍香阁那里的事,母妃也听说了,你作的很好,既不让别人轻视於你,也不会让别人感到你威胁甚重。”
“母妃过奖了,这是母妃教导有方。”明世云谦逊道。
“是你自己聪明,母妃也只是从旁提醒罢了,具体的应对行事还是要看你自己如何。”刘贵妃仿佛对於明世云的谦逊极为满意,温言笑道。
“儿臣受母妃照顾,也唯恐有行事不当之处,今後还需母妃多多提点才是。”
“嗯,”刘贵妃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既然你如此说,那母妃倒真是要说上几句了,现在老八的事情刚过去没有多久,也难为你一直记挂著,你的这份情母妃领了,只是母妃虽然现在全力支持你,但是在这时,你的境况是一动不如一静,你在朝中的根基终究比不上其他几位王爷,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你以前没有在朝中担过差事,贸然行事只怕会引来非议,如今你看多过於做才是行事之道,等你将来事情熟悉了之後说话才有分量,下面的人也不会轻易欺瞒於你。”
“母妃教导的是,儿臣谨记在心。”明世云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行礼道。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这麽拘束,这不过是我们母子二人话话家常而已,你若总是如此,反倒会显得生分了,”刘贵妃仿佛想到了什麽,突然说道:“对了,你若是有空的话,也多和老五与小十六亲近亲近,毕竟是兄弟,以前你们也显得太过生疏了,小十六在皇子院听说你往日对十七皇子颇为照顾,你是做兄长的,都是天家兄弟,也让他们两个兄弟多多亲近亲近才是。”
明世云听後心下一凛,恭声说道:“儿臣明白。”
“好了,母妃这里有皇上新近赏赐下来的贡茶,你拿回去一点吧,若是觉得好喝,母妃这里还有些,都拿走便是。”刘贵妃笑道。
“这……,”明世云有些犹豫,“儿臣怎好……”
“刚说了不要生分了,你这孩子又开始了,好了,好了,母妃也不和你罗唆了,直接拿著贡茶走人,谢来谢去,这麽多虚礼。”刘贵妃语气虽不耐,但听的出此刻心情不错。
“如此,儿臣就多谢母妃了。”
在明世云告辞离去之後,女官将他送出後来到刘贵妃身边,刘贵妃此刻眼眸低垂,手中的佛珠也在不断转动,女官就这样陪在刘贵妃身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你说……”
刘贵妃的话音突然响起,让女官心中微微一惊,连忙将有些散乱的思绪集中起来,而刘贵妃此时却仍旧动作表情不变。
“你说老七这步棋……走对了吗?”
“娘娘……”
女官不知刘贵妃此时何意,也不敢贸然接话。
刘贵妃这时才微微抬起头来,停止了手中转动佛珠,看到女官为难的表情,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你也听说过那夜霍香阁发生的事情了,你怎麽看,总觉得老七……”
“娘娘,”女官大著胆子猜测道:“娘娘……可是放心不下七王爷?”
刘贵妃没有回答,而她微微皱眉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娘娘,奴婢一开始听到之後也有些惊讶,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七王爷还像以前一样的话,那您就是再扶著他,他也不能撑起今後的大局啊,况且只要娘娘您今後依旧地位荣宠,刘家依然权势如昔,七王爷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又能翻出多少浪花来?只要您盯得紧一点,七王爷的一举一动不都还是被您掌控著吗?况且……如今七王爷他就想退出去也晚了,他不是都得依仗您与刘家吗?”女官说了这麽多,无论当初刘贵妃有没有这份心思,扶这位七王爷上位可却是借自己之口说出来的,若是刘贵妃此时後悔了,自己的一切也就完了。
“你说的这些倒也在理,可是老八的流言你也听到了……”
“娘娘是说……”
女官小心地问道。
“你认为可能吗?”
这个问题让女官左右为难,刘贵妃没有去注意女官的表情,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自语道:“如果是真的呢?那岂不是养虎为患吗?况且,翼儿死的……”
“娘娘!”女官看到刘贵妃神色不对,连忙出言叫道。
刘贵妃回过神来看著女官,女官此刻硬著头皮说道:“娘娘,您现在这些都是纯属猜测,若是您委实放心不下的话,不如去暗中查查此事,总不能让这成为您的心病。”女官如此说道。
57
“查?”刘贵妃盯著女官,直到女官承受不了她的目光而低下头去,刘贵妃又坐回了原处,“就是下不了这份决心啊,万一……就怕我再也忍不住了……”
刘贵妃那修的好看的指甲深深地掐在掌心之中。
“喝!”柳言希从梦中惊醒,午後的阳光正好,洒在书房中用於休息的软榻上,让柳言希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原本还在迷蒙的视线感受到了阳光的射入,有些受不了的闭了起来,再次睁开时,一张放大了的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柳言希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本来是受到惊吓的,只是现在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哥!你怎麽了?醒了吗?”柳言贞俯下身来盯著已经被她吓著了的兄长问道。
“嗯,醒了。”柳言希慢慢地从软榻上起身,这时才觉得身上出了冷汗。
柳言贞看到兄长的神情不对,连忙沏了一杯茶水来到柳言希面前。
柳言希将温热的茶水缓缓饮下,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的梦境,明世翼那在月光之下苍白的面孔,犹不瞑目的双眼,那一切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一般浮现在他的面前,怎麽也无法摆脱……
“大哥,你好些了吗?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
“没事,没事,你不用担心,”柳言希打断了妹妹犹如连珠炮似的发问,“只是睡得有些不舒服罢了,对了,你来这里是有事吗?”
柳言贞扬了扬手中的书,“来还大哥的宝贝,这可是孤本呢,我看的时候可是很小心的。”
“知道小心就好,”柳言希从妹妹手中接过孤本,离开软榻无奈地说道:“你也是,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小孩子似的,得不到就一直撒娇耍赖。”
柳言贞看著兄长又重新将孤本小心放好,心中感叹下次再借出来还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了,“大哥,我来这里可不光是为了孤本呢,有一件跟大哥有关的事情,大哥要不要听呢?”
柳言希转过身来看著妹妹那故作神秘的表情,不解地问道:“和我有关的事情?”
“是呀,是呀,”柳言贞点点头,来到兄长身边,缠在兄长身边说道:“这可是我昨天晚上偷偷听到的,正好大哥你下午不用去户部,我可是马上就找来了。”
听到妹妹还有功夫卖关子,柳言希倒是不著急了,拉著妹妹来到软榻处坐下,“算大哥承你一份情,现在贞儿可以说了吧。”
柳言贞这才笑嘻嘻地点点头,在兄长身边轻声说道:“昨晚大哥还没回府的时候,有人来拜访父亲了。”
“哦?是谁?”柳言希也十分配合地问道,心底却有著某种不可能出现的期盼。
“这个人嘛──,”柳言贞故意拖长了声音,一边还观察著兄长的表情,在看到兄长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後,马上说道:“是周太傅。”
“周太傅?”柳言希在听到这个答案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对呀,是周太傅。”柳言贞却看不出来这些。
“你都这麽大了,偷听父亲和周太傅说话又是怎麽回事?若是被父亲知道了,真的责罚起来我也护不了你。”柳言希板起面孔来教训道。
柳言贞没有想到自家兄长变脸如此之快,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去偷听的,只是听到了兄长你的名字才……”
“我?”柳言希诧异地问道:“与我有什麽关系?”
“当然和大哥你有关系了,”柳言贞神神秘秘地说道:“是莫大的关系。”
“说吧,真是又要欠你人情了。”柳言希当然看出妹妹打的什麽如意算盘,直截了当地说道。
柳言贞见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卖关子,带著些许兴奋的表情说道:“是和大哥你的终身大事有关呢。”
“终身大事?”柳言希听後心下一跳,“你是说……”
柳言贞点点头,“看来大哥猜到了呢,当时虽然听的不太真切,但还是听到成婚什麽的,大哥,看来你的好事将近了哦!”
柳言希压下心中的情绪,看著笑的天真浪漫的妹妹,温言说道:“你怎麽就这麽高兴?不怕将来进来个厉害嫂子狠狠管教管教你?”
“哼!”柳言贞丝毫没有被吓到,“大哥这麽疼我,才不会让我受了委屈呢,再说……,”柳言贞眼珠一转,“要进门的嫂子说不定就是周小姐,我们可都认识呢,她还能把我欺负了不成?大哥疼我是出了名的,她恐怕讨好我还来不及呢。”
“就你这鬼机灵想的多,到时若真是受了什麽委屈可不要来我这里哭鼻子。”柳言希有些强笑道。
“大哥?”
“大哥有些累了,想再休息一会儿,贞儿等会儿再过来,如何?”
“好。”柳言贞看到兄长的确是精神不好,从软榻上起身,扶著柳言希躺下,“那大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看到兄长轻轻点头,柳言贞放轻了脚步,离开了书房,将门悄悄带上,便往外走去。
大哥,看起来并不高兴呢,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呢?连自己也不能告诉吗?
在书房中原本假寐的柳言希听到妹妹离开後睁开了眼睛,虽然阳光还是依旧温暖,但却无法照射到柳言希越来越冰冷的内心中。
是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三年孝期已满,若是与地位超然的周家联姻,对於柳家而言是再好不过,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後内心却在隐隐抗拒,那个庄园之夜让自己难以忘记,除了误伤人命的愧疚与恐惧,还有那温热的怀抱,始终让自己不能忘怀,纵然自己始终不去承认,但是心中却隐隐明白了答案,这一切……终归是不可能的,而且心底也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嘲笑著,柳言希,你死心吧,你不但自作多情,而且还愚蠢的可以,不要忘了,你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啊,而那个人恐怕也是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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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世云正在书房中看书,听到书房外有轻柔的女声传来。
“王爷,妾身前来送茶。”
从声音明世云听出是谁,看向紧闭的房门,说道:“进来。”
桐夫人端著茶水放到明世云面前,熟练地沏好,明世云看著她的动作,突然出声问道:“怎麽会是你来了?”
桐夫人看到明世云的脸上并无愠色,轻声说道:“这次是妾身向总管特意讨来的差事,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妾身擅作主张之罪。”
“不会。”明世云端起茶来浅饮了一小口,书房乃是王府重地,这种时候自己在书房中一般也不会处理什麽隐秘的事情,若是桐夫人开口相求,总管自然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而且明世云也明白一向懂得进退的桐夫人为何会冒著被自己责怪的风险来到此地。
自从如今明世云的地位发生变化後,知道他後院空虚,不少人想往他这里塞进人来,尽管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托掉,但是谁都会看的出来,这王府中迟早会迎来一位王妃,所以桐夫人自然会忧心不已,她现在的身份是轮不到记在宗谱之上的,若是王妃将来对她有何不满,完全可以不经过王爷的允许就简单地处置了她,而且王爷也有一段时日没有来找过她了,像她这样的身份最为恐惧的就是,待到年华老去,没有王爷宠爱之後的日子,所以便请求总管让她通过这个机会来见王爷一面。
明世云明白她的心思,放下茶盏,笑道:“桐儿……”
桐夫人猛然抬起头来惊喜地看向明世云,这个名字王爷已经许久没有呼唤过了,“王爷……”
“桐儿,这些日子因为有些事情,所以便去你那里少了些,你也无需胡思乱想,只要你以後还是如现在这样,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你跟在我身边时日已久,日後若是再有个一男半女,我自会为你求一个正式的名份。”明世云正色对桐夫人说道。
“多谢……王爷。”桐夫人听後哽咽说道,并向明世云行下盈盈一礼。
正当明世云还要再说些什麽,书房外传来总管的声音,明世云知道总管若是无事不会这时前来打扰,桐夫人也很有眼色地这时退下去。
明世云看著总管凝重的神色,知道有事发生,面色平静地问道:“何事?”
“王爷,‘圆月’来信。”总管小心地将一粒腊封的药丸呈上。
明世云将药丸捏开,取出其中薄如蝉翼的纸张,看著上面那如蝌蚪般的小字,片刻之後说道:“‘圆月’那里要时时保持联系,如果有什麽事情马上告知本王。”
“是,属下明白。”
已是深夜时分,许九正在宫中自己的住处休息,再过片刻也就到了他要去往寝宫的时辰,然而就在此刻,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却略显慌张地唤道:“大总管!大总管!”
许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同时很快地坐起身来,语气平稳地问道:“进来吧,什麽事儿?”
小内侍急忙来到许九面前,低头快速地说道:“大总管,寝宫那边过来传话,让您马上过去。”
还不等小内侍再说些什麽,许九已略略收拾便往外间走去,小内侍也急忙跟上。
当许九来到寝宫之时,尽管压抑,但仍旧可以听到里面剧烈的咳嗽声,寝宫内的宫人见到许九来到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也纷纷为他让出道来,许九也同时看到了那个在龙榻上的人正扶著一个内侍的肩膀咳得剧烈。
许九看向在龙榻边上的两名内侍,声音平稳地吩咐道:“你们两个人留下,其余众人全部出去,”待到其他宫人如蒙大赦般退下,许九来到皇帝身边,为他顺著气,“陛下,让御医过来看看吧。”
明惠帝摆摆手,“不必。”
许九还想再说些什麽,看到明惠帝剧烈地咳嗽起来,正想吩咐一旁的内侍去端些水来,却听到另一名内侍突然惊呼道:“皇上!”
许九连忙看去,只见那名内侍手中的明黄丝帕上已经有了刺目的血迹,许九先是一呆,继而大惊,连忙来到皇帝身边看看他的气色如何,同时还吩咐已经呆在那里的内侍,“去请御医过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看到那名内侍领命而去,许九连忙将皇帝伺候著躺下,同时将那块丝帕紧紧地攥在手中,而明惠帝似乎对於此事并不惊讶,只是躺在那里微微地喘息著,在御医进入之後许九一直看著御医那不敢轻忽的表情,听到还是开著那些保气养血的方子,宫中御医向来是秉著医不好也医不坏的心思行事,而在御医那颤抖的声音下隐藏的是什麽,许九也了然於心。
看著这个已到中年的御医,许九在一瞬间代替皇帝作出了决定,“皇上这里以後就交给你了,定要尽心尽力才是。”
御医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因祸得福,也不敢表露出什麽惊喜之情,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许九再看看那两名内侍,“以後皇上身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小心伺候著。”
“是,大总管。”两名内侍齐声回道。
“这里现在用不著你们了,先下去吧。”许九说完这些来到了龙榻边,看著已经呼吸顺畅的皇帝,“陛下……”
“他们都在瞒著朕,你倒是不肯说谎,只是……什麽也不说而已,”明惠帝感到精神好了许多,看出许九眼中极力掩饰的愁苦,用有些自嘲的语气说道,转瞬间目光已经恢复到淡然,“朕……还有多长时间?”
许九一听此言立刻跪在龙榻旁,垂首说道:“奴才不知。”
“不知?”似乎早就料到许九会是这样的回答,明惠帝并没有因为许九这样的无礼之言而有所动怒,反而说道:“不知也好,省的知道了还要在算计日子。”
“陛下!”许九听到此言後泣语道,复又抬起头来与龙榻上的明惠帝对视道:“陛下,到了此刻请恕奴才说上一句犯上之言,请,陛下早日册立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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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帝放在锦被一侧的手抖了一抖,“这事容朕再想一想。”
可是许九却异乎寻常地毫不退让,“可是留给您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您难道能够坐视明昊大乱吗?”
“许九!”明惠帝一声暴喝,聚起了全身的力气来扶著榻边缓缓起身,微弱但却森冷的声音在许九耳边响起,“只要朕在世一天,明昊就不会大乱!”
“奴才刚刚放肆了,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请陛下降罪,但是,刚刚之言全数出自奴才肺腑,还请陛下……”
“够了!”一向在许九面前冷静的明惠帝粗暴地打断了许九的话语,但却也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声音虚弱地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
“陛下!”许九看到明惠帝虚弱的样子连忙起身又将他扶好躺下,口中还不断地说道:“都是奴才放肆,都是奴才口出妄言,陛下,陛下,您别动气,伤到了身子。”
明惠帝重新躺下後闭目休息,对於许九的言语不想做任何反应,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就此退下。
许九见状也不再多说什麽,行了一礼後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寝宫内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值夜的内侍到了休息的时候几个人拿著宫灯在回廊上前行,突然听到前方黑暗的回廊中传来一个人清晰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深夜时分,宫中是不准宫人单独随意走动的,为首的内侍不禁停下了脚步,犹疑地喊道:“前方何人?”
随著脚步声的越发临近,宫灯中的烛火也逐渐照亮那迎面行来之人。
为首的内侍见到那人马上行礼,还用带著一点谄媚的语气说道:“原来是马总管,请恕奴才刚才无礼了,您这是……”
“行了,行了,别嘴巴跟吃了蜂蜜似的,”那人,也就是内侍口中的马总管笑骂道:“我可当不起那‘总管’二字,这‘总管’皇宫上下可就那麽一位,我也不过是许大总管下面一个跑腿的,你这‘总管’二字一叫出来今儿是听的高兴,万一哪天给我惹了篓子,我非找你算账不可!”
内侍们这时也放松下来,围著马总管七嘴八舌地接言道。
“若是您都当不起这两个字,那奴才们又算得了什麽啊。”
“就是,就是,您是总管,上面那位是大总管,这不正好区分不是?”
“马总管您这大黑天的,也没个照亮的,奴才这灯正好给您打个亮。”
在内侍们几盏宫灯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出他们口中的马总管甚是年轻,大概也才二十几岁,面容样貌虽然一般,但是周身的气度一看之下便与其他内侍不同,不是其他地位高的内侍那份盛气凌人,这位马总管平日间都是待人笑眯眯的,可是任谁想想也能知道能够年纪轻轻身居总管之位,除了要有几分真本事之外,这人恐怕也不像表面上这样好说话。
“几位这是回去休息吧。”马总管接过了一盏宫灯向内侍们问道。
“是,是,马总管您……”
“哦,这不是主子们半夜有召吗?一会儿是这边儿器皿坏了,一会儿又是那边儿的夜宵不合口味,虽说底下有专门管理此事的,但是这大半夜,万一主子们心情不好,咱们做奴才的把事儿办砸了,对著大总管那里也不好交待,这就出来急得连宫灯也忘带了。”马总管是有问必答,看来是差事已经完成了,连带著心情也不错。
“那马总管您赶紧去休息吧,这紧瞅著就天亮了。”
马总管又与内侍们微微聊了几句,就拿著宫灯离开了,而几个内侍一边往回走一边羡慕这位马总管的好运。原来这位马总管也是在乡下的父母去世之後卖身入宫,因他面相带著几分老实,说话办事也灵活,被当时的还是王府总管的许大总管一眼相中,成为了当时还身为王爷的明惠帝王府中的奴才,再经过宫中内府单独一番专门教导,在许大总管的授意下,便在王府中书房伺候著,成为了许大总管的心腹,当时入了王府的可不止他一人,可是如今在许大总管当时挑选出的那些孩子中也就剩下这位马总管一人,而且在宫中地位不低,虽然现在已经不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但是在皇上面前也算得上是说的上话的人了,而且许大总管也对於他颇为看重,将後宫内的事务交由他打理,这可算得上是一种肥差,後宫之中历来花销庞大,只要这位马总管稍微松松手,钱财就不知道能顺著指缝间流进多少,再加上後宫之中的各种孝敬,马总管的这份差事不知有多少後宫娘娘们暗中眼红嫉恨,不过是碍於皇上与许大总管的面子,再加上马总管办事素来圆滑滴水不漏,也只得断了这份心思罢了。
马总管拿著宫灯慢慢走著,谁也不会发现刚刚他与那几名内侍说话时手心全是汗水,而他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则紧紧地握著,待走到无人之处,马总管才就著宫灯将左手慢慢松开,看到在他左手中静静地躺著一块半月形的玉佩,马总管那细微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响起,“圆月?”
柳言希今日从户部出来总算可以让这几日满是账本的脑子稍微放松一下,他现在在户部已经与上司同僚处得关系非常融洽,他为人温和,在差事上又处处好学谦虚,这让户部众人对他好感倍增,现在也混得如鱼得水起来。
柳言希上了自家马车准备回府,他则趁著这会儿功夫在车内闭目养神,突然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让柳言希一惊,刚想开口询问,却听到车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言希可在车内?”
柳言希此刻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同时也看到了那位笑的有些无赖的吴含吴大公子,不知这人是怎麽会在这时找上他的,但柳言希也不好在车中再呆下去,下了马车,打过招呼道:“吴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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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含自然看出柳言希对他在礼节上的客气,也明白对他还有著一些防备,但却毫不介意地笑道:“不知柳兄可否能陪在下此刻在街上走走呢。”
柳言希对此无从拒绝,而且他也不认为吴含会是单纯地前来找他,点点头,来到吴含身边,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走著,马车在他们後面远远地跟随。
柳言希不知对方会特意来找他有什麽事情,静静地等待著对方的开口,吴含在他们走了有段距离之後,似乎也没有了继续打量街景的兴致,开口道:“前些时日家父太过鲁莽了,一直想向你找个机会致歉,今日正好碰上了,还请言希你不要怪罪才好。”
柳言希知道他这是说的上次对於妹妹提亲的事,他後来也从父亲那里打听出提亲者为谁,却也在知道是吴府後有些吃惊,“不会,後来此事还多亏你在从中周旋,才没有伤了两家的和气。”
“你这话说的倒让我汗颜了,本来事情就是从吴府生起,我这麽做也属份内之事,”吴含对於能够得到柳言希的谅解似乎十分高兴,手中的折扇在他灵活的手指间转动著玩出各种花样,继而又想到了什麽,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是家父家母有些太过操心了,这些年来我是这幅样子,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敢嫁过来,想要进吴家大门的家父家母又瞧不上眼,像我这样的年纪在京中还未成婚的也算是比较少了,看到我交往下来的正经朋友也只剩下你了,这才乱点起了鸳鸯谱,误以为我对你的宝贝妹妹……,嘿,他们也不想自己儿子喜欢的素来是什麽样。”忽然看到柳言希一个冷眼瞪过来,知道拿与自己相熟的女子与这人的宝贝妹妹作比较,惹来了这人的不悦,干笑了几声,也不好接下去再说些什麽。
柳言希打破两人沈默的气氛,“你这次找我来不光是为了这事儿吧。”
吴含听到後脸上也没有了笑意,停下了脚步,无视於街上行人偶尔向他们这里投来的目光,柳言希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下也有一些莫名的紧张。
“其实……这些话以前已经说过了,这次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言希,如今柳家和你还能独善其身多久呢?现在就连七王爷也参与进来,你还是早作打算吧,即便柳家已经拒绝过二王爷和王家那边的好意,可是如果到了紧要关头,就怕、就怕……,”看到柳言希在等待著他的答案,吴含终究还是说出口道:“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纵然二王爷那边有我暂时可以为你周旋一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皇後……再次亲自开口,恐怕是柳大将军也不能拒绝,你最好早作打算。”
柳言希当然明白吴含不会无故说起此事,而自己此时也不能继续深究下去,吴含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多谢了。”
仅是这三个字就让吴含感到高兴莫名,而他们此时也不能在街上呆上太多时间了,两人便准备分手告别。
“哎!等一下!”就在柳言希准备离去之际,吴含在身後叫住了他,又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边,在柳言希的耳边低声说道:“近来有人在柳府周围盯著,而且似乎还不止一拨,你要千万小心。”
柳言希转过身来,冲著吴含微微一笑,神色俱是感激,“知道了。”
吴含看著柳言希上了马车离去,这时自家车夫也来到了他的面前,吴含向柳言希行去的方向张望了几下,这才对著车夫说了一声“霍香阁”,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回廊上挂著的鸟笼中的鸟儿在不断鸣叫著,三王爷明世潇逗弄著在笼中来回蹦跳的鸟儿,嘴角露出丝丝笑意,而对於一旁王府总管刚刚入耳的话却无动於衷。
“查不到?”明世潇看不出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但是管家却清楚此时的这位王爷才更加可怕,只是觉得自己额头上冒出层层汗珠,但也不敢去用手擦拭一下。
“是,王爷,至今仍无任何线索。”
不去理会总管此刻的表情,明世潇依旧在逗弄著鸟儿,即使鸟儿已经在笼中不断地飞来飞去想要离开鸟笼,但明世潇却丝毫没有像往日这个时辰打开笼子的打算。
“继续查。”明世潇停止了动作,拿出丝帕擦了擦手,随手便将丝帕丢弃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