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用过午膳之後,本来是向翰林院请了一天的假的,但他用过午膳後便又去了翰林院那里,随口敷衍了几句同僚们的询问,便来到了他的座位上,但心中却是片刻也安静不下来,脑子里仍旧在想著上午时那位七王爷提到的眠蛇之毒,抽了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去了院中的藏书之处翻阅起来,而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关於眠蛇的记载,上面也只是写了毒性如何,中毒时的症状,一口气看完更是觉得心惊肉跳起来,上面全都没有记载解毒的方法,有人想置那位七王爷於死地!
这是柳言希的第一个想法,可是待他深想下去,便又觉得有些蹊跷,这书上记载眠蛇之毒必需是被此蛇咬中之後才能中毒,可是这京城之中又哪会有蛇冒出来?就连京郊的毒蛇前些年也是为了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们能够游玩地更加放心,早已给捕杀地差不多了,如今更是少见,而明世云身为王爷除非有旨意,否则是不能随意离京的。而依这位王爷受宠的程度,出京的差事也不会轮到他的身上,那麽这眠蛇之毒又是从何而来呢?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既然已经插手进来,而且那位七王爷也不怕自己知道,看来自己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啊……
柳言希有些昏昏噩噩地在晚上回到了柳府,用过晚膳後又在书房里面呆了半天,书房里面忽明忽暗的烛火,也正如他的心情一样摇摆不定……
“王爷,夜里凉,您好歹再加件衣裳。”桐夫人在晚上看到明世云没有呆在书房里,反而一个人在後花园的水池边不知在想著什麽,体贴地带来一件外衣给他披上。
桐夫人看著自己的丈夫满是关怀之情,她可以说是被家中的那贪图荣华富贵的父母卖入宫中的,由於早已家道中落,像她当时这样的半大女孩要麽成为王公贵族中相互转赠的礼物,要麽等待著皇帝的临幸好一飞冲天,可是这两种都不是她所想要的,然而身在宫中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呢?还好宫中一位稍微有些权势的尚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给自己指出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作为那些皇子们的“成人之礼”。
这是宫中的一个老规矩,男子成人即意味著可以继承家业,传宗接代,而在皇室之中则意味著皇子们可以拥有独立的财产,代表著他们可以参与到这皇位的归属之争中,以及一个可以引导他们传宗接代的女人,宫中会为这些皇子们在离开皇宫之前选出这些女人,也就是“成人之礼”,而这些女子在此之後要麽成为这些皇子的侍妾,要麽出宫另嫁他人,无论如何也总比老死宫中要强上许多。
於是在那位尚仪的关系和自己交出了所有的积蓄的情况之下,她被选中了,但是自此之後遇上哪位皇子就不是自己和那位权势微小的尚仪能够左右的了,而她也清楚能够被献於那些得宠皇子的好事多半是轮不到自己的,可是再也没有什麽好遗憾的,与其转眼之间就被那些皇子们忘却,倒不如出宫嫁给一个普通人家。
而当那天终於轮到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来临之时。她遇到了眼前这位在当时还被人称为七皇子的男人,一个皇子在挑选成人之礼时所要献给他的决不仅仅是一名女子,而当已经沐浴好的他进来之时,仅用冷淡的眼神看了看这些只覆一缕轻纱的美人胴体,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就连当时因为好奇而偷看他的自己也被那冷淡的眼神给吓得低下头去,她也听教导她们的老宫女,还有那些已经离宫的女子们偶尔会说起这些主子们在面对“成人之礼”时的表现,以及该怎样去做才不会触怒他们。
第二十五章
皇宫之中对於男女之间的情事教导较早,这些皇子除了没有实践经验之外,对於情事上的熟悉不比那些成年男子差上多少,有的皇子情事初开,红帐之下会和几名女子玩闹,有的皇子是面带好奇,行动羞涩地面对这些美女,而有的皇子则比较强势会将这些“礼物”征服之後再弃之如履,不屑一顾,而眼前这位传闻中素来不得帝宠的七皇子却与那些听到的不一样,他这样的态度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只听到有脚步声来到自己的面前,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抬起头来。”
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与这声音一样清冷的容颜,於是,她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女人,纵然那时被情欲所包围,但是她仍然注意到了即便是在如此激烈的情事中,他的眼眸也依旧清冷无比,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她便从此陷了下去,之後他没有弃她於不顾,收进了王府中作为他的侍妾,而家中的父母以为她从此攀上了荣华富贵便找上了门来,可是他们也不会想想自己的女儿本就是一名侍妾,一切的吃穿用度皆是王府中给予,又哪里来的钱财给他们?
後来是王府出面给了他们一些钱财才把父母打发走了,她本有一些战战兢兢,以为此时已身为王爷的他定会有所不喜,只是没有想到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这让她又怎能不心下感激,即便是对那位还未过门的夫人时常心下有所不安之外,但是没有料到的却是,他的未婚妻年纪轻轻竟然病故了,那时的心情说不清是什麽,只有在深夜无人之时,她仿佛才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在说,太好了,自己又能独占他一段时间了……
可是……今日据说那位柳府的大公子曾来拜访,王爷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即便是有人来到他的身边都未曾发觉,而站在池边的王爷脸上那流露出的似有祈盼,似有不舍……,从来也没有想过一向冷情冷性的王爷也会有这种表情,她除了在那一瞬间有所震撼之外,为何还会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呢……
桐夫人看到明世云将外衣披上,似乎没有回屋的意思,不由得再出声问道:“王爷……”
“你先回去吧。”明世云收拾一番那有些纷乱的心情,也没有去观察桐夫人的脸色,依旧面对著那池面,桐夫人素来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此刻不宜留在此地,遂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夜晚的凉风吹来,明世云紧了紧身上的那件外衣,忽然听到通往池边的小径上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明世云缓缓转过身来,面对著那条小径,脸上竟出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紧张表情,听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著那人来到他的眼前。
“王爷,柳大人已经在花厅等候。”总管来到明世云面前低声禀报著。
明世云在听到这话後,表情轻松了许多,抬步就要往花厅行去。
“王爷!”总管这个时候叫出了声,唤住了急步行去的明世云。
“何事?”明世云没有转过身来,淡淡问道。
当叫出了那一声“王爷”之时,总管便已经後悔了,主子决定的事情哪有自己质疑的道理,可是事到临头也不得不说了,“王爷,您真决定要这样做了吗?”
明世云沈默了一下,“本王明白你的意思,本王自有分寸!”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总管站在原地愣了半刻之後,也赶紧跟了上去。
柳言希此刻坐在上午就来过的七王府的花厅之中,心不在焉地喝著茶水,说心不在焉是好听的,说的再什麽一些就是魂游天外,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麽会在这样的夜晚又再度来到这个七王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家的马车都已经到了七王府的门口,若说他不清楚自己为什麽会再度来到这里也不尽然,他当然明白此时来到这里代表著什麽意思,只不过对於此刻的柳言希来说还是有了那麽几分鬼使神差。
还是从那花厅一侧的侧门中传来的脚步声,还是那位七王爷,当那扇侧门再度打开之时,柳言希仍旧是从座位上起身,看著明世云落於主位之後,走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属下之礼,口中轻言道:“属下柳言希见过王爷。”所以他也就错过了这时只有两人的花厅中明世云那一刻显露出的放松之情。
明世云从主位上起身,抬手虚扶道:“柳公子不必如此多礼。”大大方方地受了柳言希这一礼。
待各自坐回原处之後,明世云第一句话便问道:“本王能否知道柳公子为何如此之快便做出决断呢?”
“既然已经向王爷行了属下之礼,王爷称呼在下‘言希’便可,这‘柳公子’可是万万不敢当了。”柳言希闻言轻笑道:“既然王爷上午已经点出那是眠蛇之毒,那自是在留给属下考虑的时间,既然属下已经知道此毒并且插手了此事,那麽纵然属下再想避让,那麻烦还是会找上门来的,而且这麻烦恐怕也不是区区一个柳府能够应付得了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找上一个靠山实在些。”
明世云听到眼前这人如此坦白,倒也笑出声来,反问道:“本王倒是不知道何时成了言希眼中的一个靠山了?”自然而然地“言希”两字十分轻易地就出口了,那麽自然,没有一点不畅。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说到此处时柳言希紧紧地盯著明世云,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详来,“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您,能够在中了眠蛇之毒後,几年中就不引人注意地化为无形,而且宫中贺老地位超然,他能够出手相助王爷,王爷自是有不凡之处,况且就在下那夜所看,那名藏药的内侍分明是贪财怕死之辈,但是却宁愿自尽也没有选择出卖王爷,就足以证明王爷手段了得,而王爷既有如此手段,想必也不甘心默默无闻下去,在下若是此时不来,以後再投入王爷门下的话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风光了吧。”
第二十六章
“言希的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倒真要叫本王有些飘飘然了,”明世云似乎不为柳言希的这一番恭维所动,反而一针见血地说道:“本王不知……言希此番深夜前来,究竟是代表了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柳老将军,甚至於是整个柳府的意思……”
柳言希心下一凛,明白这是问到了关键之处,不自觉地轻咬下唇,最终还是明言道:“此番前来完全是言希一人之意,家父对此完全不知,如果王爷需要的是柳府的力量……”
“本王不会那麽得意忘形,以为可以马上将柳府掌握在手中,言希不必为难,有你一人在本王身边,那麽对於柳老将军那里,他迟早也会明白你的选择对於柳府来说是最好的,如果你若是贸然就说柳府投靠本王,只怕本王一时之间还要惊疑不定呢……”
明世云看到了柳言希的为难,开口言道。
“王爷远见。”
“如今朝野之上形势混乱,既然你我都选择了默默无闻地在一旁观察,那麽剩下的时间没有多少了,多多积蓄力量为是,毕竟皇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明世云虽未明说,但是柳言希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他能如此肯定皇上的身体状况,那麽定然是通过贺老得知的。
只听明世云继续说道:“以後你我还是保持原来的关系为妙,若是有事的话,本王自会派人暗中告知於你,以後的时间你不必刻意去为本王做什麽事情,但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在翰林院中混日子了吧?只要在朝中施展你的才华,那相阁之位对於你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这──便是本王最大的助力。”明世云说到最後,更是郑重其事起来。
“属下明白。”
“好了,私下里也不必如此严肃,你在本王面前自称‘属下’,本王也觉得别扭,私下里随意就好。”明世云说到此处时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麽,”柳言希闻言後也展颜一笑,“言希明白。”
“言希。”明世云拿起手旁的茶盏,看著上面漂浮的茶叶,缓缓地说道:“本王明白柳家当下的处境,言希也是本王见过的少有的心怀坦荡之人了,既然你我已然立下了名分,那麽,有些事情本王要向你言明,省的日後产生误会,皇上如今的情况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昔日他也是借了王家之势登上那九五之尊,本王明白日後也定会有借助柳家的地方,别人怎麽样本王现在还不想管,但是对於柳家……本王不希望到时重蹈当今皇上的覆辙,如此,也才能够保证今後君臣相安。”
柳言希没有想到这位王爷已经想的如此之远,而且还对自己如此坦诚,连忙说道:“想必王爷明白,柳家甚至父亲从来都没有攀龙附凤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在这朝局中保护全家上下平安罢了,就连我自己也收殓锋芒,可是却还是有人想要拿舍妹的婚事来做文章,而这……也是柳家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王爷也不必担心柳家会步上王家的後尘,毕竟,柳家也希望将来能够和王爷有个君臣的善始善终之局。”
明世云听柳言希做了这番表态,不禁拊掌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君臣的善始善终!言希,本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柳言希当下也不推辞,拿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两人饮後相视一笑。
既然已经明白双方合作的底线,那麽接下来的谈话便已轻松了许多,柳言希自是问起来这眠蛇之毒的来源,听明世云将经过完完整整地讲述一遍之後,不禁皱眉道:“照王爷这样说来,这毒明显是冲著当时的八王爷而去的,王爷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而那幕後之人在这几年过去之後看见王爷安然无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一旦东窗事发,王爷就是最有力的证人,而如今这王府之中……”
“王府之中定然有他人派来的眼线,不过,是谁的本王心里都明白,与其除了他们再换上一批新的上来,倒不如留著这些已经熟悉的方便些,况且本王也是因为这个眠蛇之毒在出宫建府之时才能被封为王爷,否则也不过是郡王而已,不论是刘贵妃心存八皇弟被救一事而对本王心下感激也罢,还是这幕後之人看本王素来沈默寡言想要先行稳住本王也罢,倒也算是得了一个王爷的封号,比起郡王来行事上倒也有些方便。”明世云说起这些语气中不乏嘲讽。
柳言希也明白似乎刚刚说起了这位王爷的某些痛处,便另找话题说道:“以王爷如此精明之人,想来这府邸的地址也是早已选好的了吧,既符合王爷现下的际遇,也方便了王爷行事,毕竟这里离著闹市较近,传个消息倒也方便,而这里离明曙街中心较远,也少了别人的耳目监视。”
“本王当初正是此意,看来言希不愧是心思玲珑之人啊。”
本来柳言希已是深夜前来如今又说了如此长的时间,当下也到了告辞的时候,於是与明世云拜别之後,他就被管家从来时的侧门处送了出去,与来时那沈重且有些忐忑不安的性情不同,柳言希此时已经轻松了许多。
既然早晚都逃不了,和那些假惺惺的皇子们相比,还是选个自己顺眼的比较好,这是柳言希当时在马车中闭目养神时所想的,而他也绝不想到,在以後这个“顺眼”的词语还包含了诸如许多其他的意思。
柳言希大半夜地回府,即便是如同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柳府的侧门,但仍然是被柳大将军知道了,虽然柳大将军早已当了甩手掌柜,但是柳府的事情他没有到了一无所知的地步,尤其是柳言希用过晚膳後什麽也不说便慌慌张张地出了府门。柳大将军还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所以柳言希一踏进府门便被叫到了他的书房。
第二十七章
“父亲。”柳言希有些拘谨地看著在书房中穿戴整齐的柳大将军,看样子父亲是在这里一直等著他都没有回去休息。
“去了哪里?”柳大将军也不跟这个自小就极有主见的的儿子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柳言希本来还没有这麽快打算和父亲摊牌,听到此言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七王府。”
“怎麽?难道宫中的那位十七皇子半夜三更地就让你去七王府捎东西?”柳大将军不给这个儿子放松的机会,省的他又会想出一堆的理由来搪塞自己,毫不放松地问道。
柳言希知道这回是瞒不下去了,只得照实说道:“父亲,儿子今夜去了七王府不为别的,是儿子做出了选择,儿子选择了七王爷明世云。”
本来柳言希已经做好了父亲要勃然大怒的准备,可是却没有想到柳大将军只是神色十分平静地问道:“为什麽你会选择他?”
看到柳大将军如此平静的神色,柳言希有些不可置信,他抬起头来似乎想观察清楚,父亲是不是真的一如表面上如此平静,还是已经被他刚才的话语给气到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因为柳大将军刚刚的那句话说的在柳言希听起来诡异非常,因为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他为什麽用膳时只要那盘菜那样简单。
柳大将军的此种态度,把柳言希这个自认为了解老父的儿子一时间给轰得头晕脑胀,所以柳言希有些不确定地再次重复问道:“父亲?”
“原因。”柳大将军似乎没有将儿子的表情放在眼中,更加惜字如金地问道。
聪明如柳言希当然明白此时此刻实话实说会比较好一些,於是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地向柳大将军说了一遍,尤其是今夜在七王府的谈话,更是一字不漏地复述给父亲。
柳大将军听了後反而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沈默,手指在书案上有规律地敲击著,一下一下像是敲到了柳言希的心口上,震的他有些生疼。
看到父亲一直没有表态,柳言希最後干脆说道:“父亲,这件事是儿子自作主张了,但是──儿子却认为没有做错。”
柳大将军听到这话後倒是有些诧异地看向眼前的这个儿子,半晌才说出了一句话,“这位七王爷倒是一位坦诚之人。”
柳言希当然明白这是父亲在听他转述明世云的那番不欲让今後的外戚干政的话後所给的评论,毕竟对於如今势力处於弱势的明世云来说能够在柳家这份助力面前说出这番话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的。即便他私下有些势力,但是那些大都是上不来台面的,与柳家相比,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柳言希觉得父亲的态度有所松动,便立刻接言道:“父亲,儿子自认为自己的眼光没有错,与其将来躲不过去那些倾轧,倒不如如今未雨绸缪好些。”
柳大将军不置可否,但此时手指的敲击已经停下,说道:“现在只是你和那位七王爷做出了某种约定,并未牵扯到柳家,但是……柳家会陷进去,这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情,不过现如今,双方都留有余地,既然你已经在无意中牵扯到了这种宫闱密事,只怕就是想要袖手旁观都不可能了,如今与这位七王爷结盟,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而且那位七王爷说的话也有些道理,现在还是隐忍为妙,他那里是如此,你也要在这官场之中多多历练才是,翰林院那里也不宜再呆下去了,至於京城中其他的地方,吏部那里如今是个烫手山芋,礼部那里更是学不到什麽东西,兵部倒是可以凭借著为父的关系进去,可是这战场的事情不亲身经历,只把你养在京中也成不了什麽大器,更何况如果你真的进了兵部,恐怕引来的是非麻烦会更多,如今让你远离京城的话也是不妥,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三年孝期已过,恐怕在婚事上又要再惹上一场风波,算来算去现如今在朝中也只有皇上牢牢把持的户部是中立的,虽然现在的户部尚书与二皇子来往较为亲密,但是以那位户部尚书圆滑的性格,他是不会在大事上惹皇上不快的,你若是进入户部,不但可以使皇上放心,也可以免了一身的麻烦……,你准备准备吧。”
“可是,父亲,”柳言希有些犹豫,“这户部上的事情儿子可是一窍不通啊!”
“为父看你将府中的账房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那户部中的事情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你又有什麽可以担心的?”柳大将军此时倒是对自己的儿子颇为自信,不以为意地大手一挥,便决定了儿子接下来的前程。
看到父亲已经打算地如此仔细,柳言希也松了一口气,问道:“那麽父亲是同意儿子与那位七王爷定下的约定了?”
“如你所说,那位七王爷能够如此隐忍,与那些现在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皇子们相比,此人更加不可小视,而此种人一般来说大都为阴柔诡诈之人,但他今夜又表现得如此坦荡,这样的人早晚会成大器,既然不能与之为敌,那麽追随於他也不是什麽坏事。”
柳言希听到父亲剖析地如此清楚的话语,即便全是对於那位七王爷的夸奖之词,但却莫名其妙地心下产生了阵阵寒意与失落,自己似乎有些被那人的态度给迷惑住自己的心了吗?好像总以为会和那人在君臣名分未定之前会成为朋友的,而经父亲的提醒,才会想起二人之间似乎除了那冷冰冰的利益交换便再无其他,而这,是维持住二人关系最可靠的纽带……,不过,能够趁早放下这些不知所云的想法也好,也正如父亲所言,早晚有朝一日,那人会成为父亲口中的万人之上,若是那时自己还会冒出如此想法,就真的有些是不知死活了。这样算清楚也好,他将来会保住柳府的一身荣华,柳府,还有自己会竭力帮他完成这份大业,如此的清清楚楚,这才是最好的……
第二十八章
今夜霍香阁中暗香浮动,纱裙飞舞,今夜是这里的头牌有名的安媚儿姑娘献舞的时间,那些富家弟子,王公贵族,此时在霍香阁大厅的台前等候著,但是在各自身边都有美女环绕,在表演还未开始之前,一片莺声燕语的调笑声充满了大厅之内,在二楼上专门给那些贵客设置的包厢内早已挤满了人,只不过相比於大厅内要清净许多,如今在京城之内谁不知道这位安媚儿姑娘是由二皇子照看的,轻易也不会有人会触这一位姑娘的霉头,所以在这霍香阁中争风吃醋虽是少不了,但也绝不会弄到大打出手的地步,所以在这霍香阁里倒是很安全的。
柳言希今夜被那位从在二皇子府上就想拦住他的吴含,愣是给缠著拽到了霍香阁中,他倒是没有想过这吴含竟会有如此百折不挠的精神,竟然会在他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著堵他,没奈何只得先打发了家人回府去和家里人说一声,然後就被这位素来风流的吴公子给拽到了这里。
柳言希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柳府管教甚严,他以前除非是想要领顿家法,一般是不会来到这种吃金子的地方的。
一进入霍香阁的大门,如果不看那上面的招牌,和周围那车水马龙的情况的话,柳言希会觉得自己进了书院,被笑得柔美动人的侍女带往二楼,经过那些包厢时隐隐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调笑声,这让柳言希有些心猿意马,但表面上仍旧若无其事地跟著吴含进入了包厢,二楼的包厢视野宽阔,能将底下的大厅一览无余,而且若将那一层厚厚的纱帐拉下,一个包厢又会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现在那位安媚儿姑娘的表演还未开始,待酒菜上好之後,两人便开始闲谈起来,这种纯粹为观赏歌舞而建的包厢倒也不怎麽宽敞,再摆一个不大的圆桌就足以将包厢的空间占去大半了。
柳言希当然不会认为吴含特地把自己找来就是为了单纯地观看歌舞,别看现在和吴含显得如此疏远,可是在他们都还是半大孩子的时候,柳言希倒是和他时时玩在一起,像那些大人之间的聚会有时都会带著孩子去参加,加上父辈大多在朝廷为官,不是那个文官,就是那个武将,孩子们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年纪小小便已经学会了看人下菜碟呢。
吴含的父亲当时也不过是个户部侍郎,还没有熬到如今的地位,素来喜爱钻营,又是大家世族的旁支,加之他的母亲素来在贵妇们的眼中不会做人,爱出风头,所以孩子们聚在一起私下玩耍的时候总是会将吴含排除在外,还不时地嘲笑於他,而柳言希那时也和吴含一样被排除在孩子圈外,只不过与吴含相反,柳言希是“威名”太甚,让其他孩子有些高山仰止的感觉,毕竟能和自家父亲,尤其还是柳大将军那样以武力著称的人对著干,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於是,这两个人便逐渐地凑到了一块儿,玩乐好一阵子,直到吴含的父亲升迁,他家那位母亲越发地盛气凌人起来,两人的关系才逐渐地冷淡下来。
而今夜吴含邀他来此,恐怕也是为了打探风声而来,看来自己准备进入户部的事情已经有风声传出去了,身为户部的顶头上司吴大人趁著柳大将军还没有找上他时,便让儿子事先来摸摸底了,毕竟吴家现在已经和二皇子有了关系,如今一直处於中立的柳家想把唯一一个儿子送进户部,这,究竟是柳家的意思,还是……上面那位天子的意思,这就必需要好好琢磨一番了,户部现下还有一半的力量是归皇帝控制的,吴尚书虽说与二皇子来往的密切了一些,但也只是在为自家铺条後路而已,至少现在还没有胆子大到敢和皇帝翻脸的地步,而且皇帝现在还是不想换下这个能够八面玲珑的户部尚书,柳言希突然好端端地准备从翰林院这个清净衙门准备进入户部,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一层了。
“你也知道翰林院那里是养闲人的地方,我总不能把大好时光都耗在那里吧,总是要做些实事的,兵部我又不愿意进去,吏部那里现在一团乱麻,其他的地方都是要熬资历的,倒不如进了户部,虽然也是在熬,还能做点实事。”在吴含打听起的时候,柳言希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给讲了出来。
也不知道吴含到底信没信,反正表面上是“原来如此”的神情,接著便与柳言希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吴含倒也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等的是朝廷的恩荫,但即便他父亲是户部尚书,但他却素来才名不显,就是恩荫也不会有什麽好职位,於是便拖到如今还在京城中闲逛,但柳言希却是觉得凭这人的口才就是去礼部也可以的。
这时候在大厅中的前台上突然出现了几位手持花鼓的蓝装女子,随著花鼓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人们都渐渐安静下来,柳言希便知道该那位安媚儿姑娘上场了,待那几位蓝装女子退下之後,一阵乐曲响起。
柳言希本以为还会是那首《点绛唇》,怎想却不是,不禁问道:“这是新曲?”
只听吴含笑道:“这是二王爷为安姑娘新作的曲子,今日是头一次表演,这霍香阁今晚也比平日间多了许多人,除了是一睹新曲之外,多半还是存了为二王爷捧场的心思。”
柳言希听後有些诧异,这吴含对自己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毕竟现下两人的关系已不是孩童那时了,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但也并未多做表示,只是淡淡一笑。
今日安媚儿的这曲新舞全然没了那日在二皇子府的奔放舞姿,阴柔之极,在舞蹈中更显示出女性玲珑有致的身段,曲子也是缓缓奏来,但是看在霍香阁那些色不醉人人自醉的男子眼中,那一层层薄纱包裹的姣好的身材更是让人想入非非,虽然全场并无叫好之声,但是那眼睛却全都是随著安媚儿的舞姿而移动。
第二十九章
柳言希也正看的入神,却听吴含询问道:“如何?”
柳言希才算把眼神收了回来,“此舞甚好,不知叫做何名?”
吴含看到柳言希坦荡的神色,不禁一笑,“此曲二王爷起名为《花想容》,如今看来倒真是与安姑娘的舞蹈搭配地天衣无缝。”
“云想衣裳花想容?二王爷好文采!”柳言希称赞道。
二人虽在说话,但眼睛却没有离开那美丽的舞姿,直到一曲完毕,整个霍香阁中才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安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