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哥……差大哥,你听我说……”
短须捕快断然道:“行了!来人啊,把这两个当街杀人的凶手抓到衙门里去!”
话音一落,四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抖开铁链,便要将窦家富与甄之恭分别锁上。
窦家富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慢着!”甄之恭将两名衙役一把推开,沉声道:“赖三行凶作恶罪有应得,我们迫于无奈才出手防卫。既然要去衙门,他们几个也必须去,咱们一起到县太爷面前分说清楚!”
短须捕快被他冷厉的眼神激得一跳,随即大惊小怪地叫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跟爷讲条件,想造反了?锁上,赶紧锁上!”
甄之恭额头青筋直跳,一双铁拳握得死紧,然而看窦家富一脸惊惶不知所措,再看不远处又有几名衙役聚拢过来,只得咬牙强行吞下一口恶气,伸出双手让衙役用铁链缚上。
短须捕快跟着重重一脚踹在甄之恭腿弯处,骂道:“在爷的地盘上乍翅,活得不耐烦了!”
甄之恭闷哼一声,额头汗如雨下,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窦家富心中瞬间揪紧,大呼道:“贾铭,你怎么样?”
甄之恭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缓缓摇头。
短须捕快朝黑子等人瞪了一眼,“你们几个老实点,别给爷们找麻烦!”
黑子四人连忙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应了。
短须捕快把手一摆,高声道:“把凶犯拉回衙门!”
一群衙役拖的拖拽的拽,将甄之恭和窦家富连打带踢地带走了。
余下满街百姓唏嘘叹惜。
作者有话要说:近期上网时间有限,评论无法及时回复,请各位见谅,以后有空会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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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难
甄之恭和窦家富被拉到永平县衙,直接投入暗不见天日阴森潮湿的牢房。
窦家富情况还好,虽然路上挨了不少拳脚,但没伤到筋骨,甄之恭却是不大妙,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被拖着走的,破烂的裤管洇了一片血迹,本就未愈的腿伤又加重了几分。
窦家富几乎不敢看他磨得血淋淋的双腿,心里难受得不行,颤声道:“你的腿……是不是很痛?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甄之恭靠在湿冷的石墙上,疲惫地低声道:“没什么,我的腿没断,只是些皮肉伤。这事也怪不得你,是那些衙差太猖狂,竟然明目张胆维护行凶作恶的地痞流氓,真是无法无天。”
窦家富惶然道:“那怎么办,他们不会真的把我们当成杀人凶手来处置吧?”
甄之恭不假思索道:“别急,等上了堂见了县太爷,由我来跟他应对,不会有事的。你瞧着,不出三天,我们一定能出去。”
窦家富见他说得笃定,心中不由略定,从衣服上勉强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撒了块布下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腿上的血污。
月余前窦家富就曾这般为甄之恭处理过伤口,此番再动手,俨然成了熟练工。
甄之恭看着他认真的脸,以及半垂的浓密睫毛,心中不由暗道,这小子性子若不是那么倔,脾气若不是那么坏,嘴巴若不是那么毒,为人若不是那么小气,倒还是有几分可爱的。至于长相,看久了似乎也没那么丑了……
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窦家富抬起头,摸摸自己的脸,莫名道:“怎么了?”
甄之恭把视线转开,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想不到我甄……本大少还有身陷囹圄的一天,也算是个难得的体验了。古圣贤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
窦家富听得似懂非懂,本想习惯性地出言讽刺,转念想到此人为了搭救自己才进了牢房,还受了不轻的伤,自己若还挖苦他似乎有些不厚道,于是难听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
坐牢的体验虽然特别,却不是一般人能受的。牢房里条件十分恶劣,光线晦暗,阴风阵阵,地上只铺着薄薄一层受潮发霉的稻草,墙角不时有耗子钻来钻去。比较起来,窦家富那间简陋寒酸但却干净敞亮的土屋要舒服太多了。
除了甄之恭和窦家富,大牢里还关着其他一些犯人,个个蓬头垢面不人不鬼,也不知在牢里呆了多久,或者像疯子一样哭哭笑笑大喊大叫,或者死人似的整天躺在地上无声无息,让两位新来者毛骨悚然心下恻然。
既来之则安之,窦家富打起精神,把稻草在墙角拢作一堆,解了外衫铺在上面,再扶甄之恭过去。
甄之恭也不跟他客气,径直在草铺上躺下来,瞄一眼窦家富身上仅剩的一件薄薄的单衣,随口道:“你不冷?”
窦家富挥了挥绽起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作豪迈状道:“不冷,我身体健壮得很。”
甄之恭好笑,“小鸡仔一般,哪里健壮了?本大少这样才是,知道吗。”
窦家富恼了,正要张口回骂,不妨被甄之恭揪住衣摆,一把拉了下来,哎哟一声跌到他怀里。
他四脚朝天划拉了一阵,本想报复性地顺势给甄之恭两脚,旋即想到他腿上有伤,又于心不忍地让到一边。
甄之恭长臂一展,十分自然地将窦家富的肩膀揽住。窦家富心里一下子软了,乖乖地靠在他肩头。两个人依偎着缩在墙角,体温透过衣衫互相传递,很快身上便暖和起来。
等两人都饿得“腹如雷鸣”时,才有一名叫老赵头的干瘦狱卒送来散发阵阵异味、有如泔水一般的晚饭,令甄之恭不忍瘁睹。
此时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与窦家富同居的一个月,每顿吃的饭菜根本是人间极品美味。
窦家富也觉得难以下咽,但人在牢里别无选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总不能绝食饿死在这里吧,便还是端了碗勉为其难地吃起来,一边还苦口婆心地劝慰恶心欲呕的甄之恭:“多少吃一些吧,你受了伤,饿着肚子恢复起来就慢了。”
甄之恭闭着眼睛连连摇头:“不要,本大少宁可饿死,也不吃这臭烘烘的猪食。”
窦家富霎时噎住,含着一口“猪食”哭笑不得,吞也不是咽也不是。这家伙,平时那般强横霸道,此时说的话竟像孩童赌气撒娇一般。罢了,他吃不下就算了,说不定运气好,明天就能出去呢。
然而,接下来窦家富就发现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乐观了。
过了三天,没有任何人来提两人过堂,每日只有老赵头送来一两顿猪食。
甄之恭提出求见县太爷,被老赵头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甄之恭强忍怒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你能安排我见一次县令大人,我出去以后必有重谢,保你这辈子什么也不用干也能坐拥金山吃喝不愁。”
那狱卒有如听到世间最荒唐的笑话一般乐得前仰后合,末了讥讽道:“你他娘的要是这么有钱还会去卖豆腐?呸,当爷爷我是三岁小儿啊!”
甄之恭咬牙道:“不审不问,难不成我们要被一直关在这里?”
狱卒挖挖鼻孔,漫不经心道:“那又怎么了,这里和你们作伴的人不是挺多么!等哪天王捕头心情好想起来,兴许你们就能出去了。”
说罢也不理会甄之恭如何愤然怒吼拍打铁栏,径自扬长而去。
王捕头便是那天当街缉凶的短须捕快了。
甄之恭此时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距离宁城千里之外的永平县,用着化名身无分文,又被与地痞恶霸勾结的黑心衙役投入大牢,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也倒罢了,关键是他向窦家富放了大话,一定会在三天内让两人从牢里脱身,如今却办不到,岂非显得他无能,实在太伤自尊了。
窦家富难得见他闷闷不乐情绪低落,便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反过来好言安慰甄大少受伤的小心灵。原本天天都要斗嘴的两个人,进了大牢成了一根绳子上拴的两只蚂蚱,倒出奇的友好和谐起来,生出同命相怜惺惺相惜的革命情谊来。
甄之恭很快饿得没力气挑剔猪食和咒骂老天瞎眼了,再一次自食其言放下架子端起饭碗。
然而,虽不至于饿死,甄之恭的腿伤却恶化了。由于得不到医治,牢里空气又污浊,伤口开始呈现溃烂化脓的趋势,人也跟着发起低烧,一天里大半时间都昏昏沉沉的。
窦家富担心不已,却只能用布片沾了冷水给他敷在额头上,并不断地高声叫唤,央求狱卒请个大夫或者拿些药来给甄之恭治伤,然而收到的永远只有谩骂与呵斥。
那狱卒后来被窦家富吵得不耐烦了,甚至扬言要割了他的舌头,或者砍了甄之恭的腿,窦家富这才吓得不敢再提要求了。
甄之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下来,模样比窦家富当初从路边把他捡回家还要凄凉。看着他苍白削瘦的脸,窦家富心里一角似被绳子系着来回拉扯,难受得不行。
狱中无日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窦家富某日无意中摸到贴身佩戴的那块玉佩,于绝望中终于窥见一丝光明。事到如今,惟有赌一把了。
☆、脱困(捉虫)
甄之恭在昏睡,窦家富跪坐在他面前,抚着悬在胸口的玉佩低声道:“贾铭,对不起,我打算把你这块玉佩给那个狱卒了,希望能换点药来给你治伤,你可不要生气哦。反正钱财是身外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
甄之恭眼皮动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窦家富大喜,“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甄之恭眼神朦胧看了他片刻,旋即似乎是弯唇笑了一下,气若游丝地哑声道:“不会吧,你小子哭了?放心好了,本大少洪福齐天,死不了……”话未说完,又合上双眼昏睡过去。
窦家富本来没哭,只是几日来睡不好觉熬红了眼,然而听甄之恭这么一说,眼中立即泛起一阵酸热,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热得烫人的手,哽咽着喃喃道:“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死,不然……不然我骂你一辈子!”
晚些时候老赵头来送饭时,窦家富将玉佩拿出来,心里忐忑,面上格外郑重道:“大哥,这块玉很值钱的,送给你吧,只求大哥能行行好,找个大夫来给我表哥治一下腿伤,不然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是给大哥您添麻烦么?”
那狱卒并不回应他的乞求,就着火把的光亮将玉佩翻着看了两眼,骂道:“这破烂玩意儿值个屁的钱!”话虽如此说,还是将玉佩掖进怀里走了。
窦家富的心忽忽悠悠地悬了起来,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期盼老天开眼,不会真的把他们逼上死路了。
又过了一天,狱卒迟迟不现身,甄之恭陷入高烧昏迷状态,嘴唇惨白干裂。窦家富忍着心酸把他半抱在怀里,掰开他的下巴,把昨天喝剩的小半碗水慢慢喂进他嘴里。
正在这时,大牢的过道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稍顷,一整天没露面的老赵头领着数人快步行来,到得近前时战战兢兢道:“人就关在这里,玉佩就是那个小个子给小人的。”
窦家富抬起头,见到一名身形富态的绸衫男子扒着铁栏杆瞪大眼睛往自己这间囚室里瞧,旁边还站了一名身穿石青罗裙的中年妇人,年约三十,容貌端美。
蓦地,富态男子爆发出惊天动地喜极而泣的叫喊声:“大少爷您果然在这里!老天哪,我可怜的大少爷,您怎么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了!”
窦家富一时蒙了,大少爷,说他么?这个白面大耳的胖子是谁,他不认识啊。
中年美妇的角度只看得到窦家富的脸,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将信将疑道:“周管家,你看清楚了,我觉得那人不像小恭啊?”
白面大耳的胖子――甄府大管家周福生抖着手一指,声泪俱下道:“我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坐着的小个子不是,躺着的那个才是我们家大少爷!”
中年美妇往前走了两步,顺着周福生手指的方向一看,当下再无怀疑,喜道:“没错,他是小恭!”紧接着回头厉声下令:“还不快开门,把甄大少爷背出来!”
老赵头忙不迭地开了门,一名衙役快步入内,从浑浑噩噩的窦家富手中接过昏迷的甄之恭,小心背起来出了囚室。
眼看着一群人就要离开,窦家富下意识从地上蹦起来就要追出去:“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中年美妇回头道:“周福生,那小个子你认识吗?”
周福生一心牵挂自家大少爷的伤势,胡乱摇摇头。
老赵头讨好道:“夫人,那人叫窦家富,自称是甄大少爷的表弟。”
周福生立即否决:“不可能!那小子撒谎!”
中年美妇当机立断:“那不管了,先关着吧。”
“遵命!”老赵头大声应道。
几人不再迟疑,匆匆出了大牢。
老赵头将窦家富一脚踹回囚室,再利索地关门落锁,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一个卖豆腐的乡巴佬,竟然敢自称是宁城首富甄大少爷的表弟来坑蒙拐骗,真是穷疯了!你小子这辈子都甭想从这里出去了,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窦家富撞得头晕眼花,昏昏沉沉地想,原来他不姓贾,而是姓真(可怜的小豆腐,不认识甄字,只知道真假的真)……我没有骗人,是他骗了我……
……
两日后,甄之恭退烧醒来。
一睁眼,便见到跟前一张放大的脸,白白胖胖,面团一般,一双细眯眼里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谢天谢地,大少爷,您昏迷了两天两夜,现在可终于醒了!”
迷糊了片刻,甄之恭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脱险了。
的确,他此刻身处之地再不是那个足以给人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的阴森牢房,而是一间宽敞明亮陈设雅致的大屋,明媚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和煦的春风送来阵阵怡人的花香,还能听到鸟儿在枝头轻快地婉转歌唱。一切都是那么详和美好。
甄之恭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馥郁的空气,然后再次睁开眼睛,低声道:“周叔。”
“哎!”周福生应了一声,抬手抹了把心酸的老泪。
甄之恭问:“这是哪里?”
周福生还未作答,一名中年美妇从床边走上前,仍然姣好的眉目间有股寻常妇人少见的英气,眸光殷殷地看着甄之恭,“小恭,你还记得我么?”
甄之恭在记忆里搜寻了半晌,方才不确定道:“你是小兰姑姑?”
孙清兰眼圈霎时红了,含泪笑道:“是我,已经过了十五年,难为小恭你还记得。”
孙清兰六岁时,一日出门玩耍,不幸被人贩子拐走,卖给外地一对夫妇作童养媳。那对夫妇为人刻薄狠毒,时常打骂虐待幼小的孙清兰。
甄之恭的爷爷奶奶某日出游无意中见到那对夫妇又在虐打孙清兰,可怜的小姑娘手臂大腿上的皮肤快被藤条抽烂了。甄爷爷看不过眼便上前阻止,反遭来一顿臭骂。
甄奶奶十分气愤,后来从旁人口中了解到那对夫妇并非小姑娘的生身父母,只是花了五两银子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甄奶奶当下慷慨解囊,拿出一百两银子将孙清兰买下,又见她长得玉雪可爱,遂收为义女,带回宁城甄家抚养。
孙清兰十岁时,甄之恭出生了。孙清兰很喜欢这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小便照顾他、带着他玩耍,甄之恭也很亲这个小兰姑姑,整天黏在她身边。
孙清兰自小习武,性子如男孩一般爽利,在她十六岁、甄之恭六岁时,不顾义父母反对,自己做主嫁给了一名从外地来宁城游历的梁姓穷书生,然后离开宁城随着夫君四处漂泊,一去十五年再没回过甄家。
梁书生学问是好的,奈何脾气过于耿直古板,不善逢迎应对,加上运气也比较背,以至三次上京赶考都名落孙山。直到去年,年过而立的梁书生才好不容易榜上题名,被朝廷外放至小小的永平县当了一名父母官,而至今日,梁氏夫妇到达永平县尚不足一个月。
甄之恭不无感叹,“早知道姑父是永平县的县太爷,我也不用在牢里吃那么多苦头了。”
孙清兰义愤填膺,磨着一口银牙骂道:“放心,小兰姑姑一定会替你报仇!那帮心黑手辣的兔崽子们,看姑奶奶不一个一个揭了他们的皮!”
甄之恭笑道:“多谢小兰姑姑。对了,你和周叔是怎么知道我被抓进牢里的?”
孙清兰道:“也是凑巧,数日前我在街上偶遇周管家,得知你于一个多月前在永平县一带失踪,我便派了人四处寻找。前两天上午我无意中听到狱卒老赵头向一名衙役吹嘘自己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玉佩,又把玉佩从怀里掏出来向人炫耀,我一看便惊了,那玉佩上雕着三片青翠的叶子,看形状和成色,不正是甄家的传家宝么!我当即就制住老赵头,一番威逼下老赵头坦白玉佩是从牢里新近抓来的一名囚犯那里得来的,我便赶紧和周管家一同到牢里认人,这才把你救出来。”
听到此处,甄之恭不由一愣,刚才醒来见到周福生与孙清兰,心里过于激动,一时没顾上旁的事,此时方才想起某个人来。
☆、差异
甄之恭赶忙问道:“小豆腐呢?”
周福生与孙清兰一同反问:“谁是小豆腐?”
“和我一起被抓进大牢的那个人!”
孙清兰了然,“哦,他啊,还在牢里关着。”
甄之恭一听就急了,“怎么还把他关着?”
孙清兰不明所以,“不然如何,大刑伺候?还是马上处死?这个太严重了吧,那小子只是欺诈和偷窃,关个三五年也就差不多了。”
甄之恭一头雾水,“他偷什么了?又诈什么了?”
虽然那块小豆腐毛病一大堆,但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小子绝对不会干什么坏事,反而因为心太软总是无原则地充当老好人,结果往往还被人占了便宜。
周福生比他更加疑惑,“大少爷,他不是对外谎称您是他的表哥,还趁您昏迷时偷了您的玉佩么?”
甄之恭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搞错了,他是被冤枉的。表哥什么的,是我自己说的,玉佩也是我自己给他的,我还以为他已经拿去当掉了,没想到居然还留着,关键时候还救了我一命。”
孙清兰奇道:“小恭,你怎么会认那小个子当表弟,还把甄家的传家宝给他呢?”
前面一个倒也罢了,玉佩可是不能随便送人的,那是甄家历代只传长房长媳的宝贝。正房夫人会在嫡长子年满弱冠时将玉佩交付,待嫡长子觅得自己的良配时再亲手赠予。
甄之恭略为尴尬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再告诉你们。现在先把窦家富放出来吧,那小子绝对不会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相反心肠好得过头了,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觉得内疚。坏的是县里以赖三为首的那伙地痞流氓,真是无恶不作,姑姑你一定不要轻饶了他们。”
孙清兰爽快道:“这个你放心,你还没醒的时候你姑父就已经派人把那伙人一个不拉地全抓了投进大牢了,以他们犯下的罪过,这辈子应该都走不出牢房的大门了。至于窦家富,等下我就叫人去把他放了。”
说到此处,孙清兰压低了声音,“小恭,你是不知道,在我和你姑父来之前,永平县吏治败坏,衙门素来不作为,我们来了之后,你姑父才开始下大力气一项一项整肃。抓你入狱的王捕头为人奸滑两面三刀,在你姑父面前表现得一身正气,转头又循私枉法为非作歹,只是我们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有拿到他做恶的确凿证据。就连你和窦家富前些日子被关进牢里,王捕头也是瞒着我们进行的。”
“你姑父政务繁忙,要办的事情太多,一时也失了察,不然也绝不会让你们俩冤枉坐了这么多天的牢。这会儿你姑父还在大堂上忙着审案,来不及过来看你,姑姑先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不过你放心,你这罪一定不会白受的。”
甄之恭忙正色道:“姑姑这话严重了,小恭当不起。这事坏就坏在王捕头那些人,与姑姑和姑父没关系,要不是有你们在,这回我多半就死在牢里了。”
孙清兰嗔怪道:“呸,什么死不死的,不许瞎说!你是吉人自有天相,甄家老祖宗们都在天上庇佑着你,一定会保你逢凶化吉长命百岁的。”
周福生附和着道:“没错!”
甄之恭做认罪状连连点头,“是是是,姑姑教训的是!”
孙清兰莞尔。
说到逢凶化吉,甄之恭又想到窦家富,他还挺想马上看到那小子的。两天不见,也不知道那个一根筋的小笨蛋怎么样了,有没有吃别的苦头。
他正想让孙清兰等下派人带窦家富直接来见他,周福生先一步开了口:“大少爷,现在您觉得怎么样?”
甄之恭一派轻松道:“挺好的,没什么事了。”
他现在已经退了烧,精神好多了,就连之前惨不忍睹的腿伤,在他昏迷这两日也经过妥当医治和包扎,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而且以他自己的感觉,彻底养好腿伤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以甄家的财力和他自己的身体底子,当不至于真的落下残疾成为瘸子。
“那就好。” 周福生松了口气,旋即神色凝重,“大少爷,如果您身体没有大碍,最好尽快赶回宁城。”
甄之恭心下一沉,“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周福生忧心忡忡道:“三天前我收到信,说大夫人因为您的失踪而忧心成疾病倒了,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
“什么,娘病了?!”甄之恭当下心急如焚,忘了自己腿上有伤,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这一动作牵动腿伤,痛得他差一点栽到床下去。
孙清兰赶忙扶住他,把他重新放到床上,心疼道:“当心些,你这腿伤可不能再加重了。既然你身体撑得住,那事不宜迟,姑姑马上和你一起回宁城。”
甄之恭红着眼眶应了。
接下来,孙清兰迅速打点行装,甄之恭匆匆拜别姑父梁县令,然后当天便乘坐马车离开了永平县。
靠坐在车厢里,眼看窗外风景疾速倒退,永平县离得越来越远,甄之恭总觉得心里梗着一个没解开的疙瘩,闷闷的不舒服。
难道,他就这么离开永平县了?一个多月期间在此发生的种种,只当大梦一场,做过就算了?而那个傻里傻气滥当好人的小豆腐,于他只是萍水相逢一场的过客,以后两人再无交集了?
可是,不如此又能如何?他与他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的不同的人,只是因为一个意外才关联到一起。现在意外结束了,两个人也该分开了,继续过各自本来应该过的生活。
小兰姑姑在离开衙门前已经交待下去,让人尽快把小豆腐放了,而赖三那伙恶人也已经被收拾了,以后小豆腐再进城做生意,就不怕再遇到类似的事了。
虽然在心里这般说服自己,甄之恭还是觉得难以完全释怀。
思索片刻后,他对同车亲自照顾他的周福生道:“周叔,我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件事。”
周福生立即挺直了胖胖的身子,“大少爷,什么事?”
甄之恭道:“我想等下你派个人返回永平县,去城郊张家村找到窦家富,给他送一千两银子。”
虽然这种做法沾染了铜臭味,有些俗气了,但也不失为表答心意的实在方法。
至于为什么是一千两而不是更多,是因为他考虑到窦家富的承受能力。那小子穷惯了,平时又抠门得紧,若是骤然间发了大财,怕不会被吓到了。一千两银子,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应该马马虎虎还凑合吧。
做豆腐实在太辛苦,起早摸黑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有了一千两银子,小豆腐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点了。
其实,除了送银子,他似乎还应该说点什么的。只是两人没有面对面,而是经由他人在中间搭桥,就算有什么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写小恭叫孙清兰为姨,后来想不对,现在改成姑姑了
那啥,中午jj抽了,死活登不上来,所以现在才更新。
☆、味道
周福生对甄之恭赠送窦家富一千两银子的原因和动机极端好奇,不过大少爷没说,他也不会多嘴去问,只毫不犹豫地应了。
等马车中途停下歇脚打尖时,周福生叫来一名得力的手下,按照甄之恭的交待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再从袖子里掏了张银票给了那名手下――甄家大管家出门在外办事,特别还是寻找大少爷这样最高级别的要务,别的不说,银子肯定是带得足够充分的,区区一千两只是小意思罢了。
同一时间,永平县大牢。
一名窦家富没见过的衙役来了,不是来发牢饭的,而是直接拿着钥匙将牢门打开,道:“窦家富,出来。”
窦家富蜷缩在角落没有动弹,慢了一拍才迟钝地问:“出去干什么?”
那名衙役好笑道:“随便你干什么,你不用蹲大牢了。”
过了一会儿窦家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兀自还不敢相信,随着那名衙役迷迷登登地往大牢外面走。一出狱门,耀眼的阳光直射下来,刺得久不见天日的他瞬间泪水盈眶。
等到来到县衙侧门,看到外面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路人,窦家富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重获自由了。
他猛然抓住那名衙役的胳膊问:“差大哥,贾铭,不,是,是真大少爷,他现在哪里?”
衙役答:“回宁城了。”
窦家富愕然,“回宁城了?什么时候?”
“就今天上午。”
窦家富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就回去了?怎么这么快……”
顿了顿又怀着一线希望问:“那他,他走之前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衙役肯定地摇头,“没有。”
“哦……”窦家富眼中的光亮瞬间暗淡下来,“谢谢差大哥,我走了。”
然后,他就拖着两条绵软的腿一步一步走上大街,走回张家村。
同日下午,窦家富正躺在自家土屋的小床上半睡半醒时,听到外面传来陌生的叫唤声:“窦家富在家吗?”
他应了一声,下床来到院子里,看到院外站了一名精干健壮的男子,穿着打扮十分讲究,手里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