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没开口,只是乌青的脸上表情不再那么难看。
吃完饭各自洗漱过后,两人上床睡觉。
本来窦家富每晚睡觉都会光着上身,一来方便自在,二来也减少衣服的磨损,这晚却穿了件里衣,倒让甄之恭有些不适应了。
窦家富骨架匀称皮光肉嫩,手感极好,甄之恭每晚抱着他,时常忍不住会摸上两把。现在隔了一层粗布衣,触手处像粗糙的砂纸,当然觉得不爽快。
两人以彼此习惯了的姿势侧拥着躺了约摸一刻钟后,甄之恭低低道:“小豆腐,说说你自己吧。”
过了一会儿,窦家富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甄之恭轻笑,搭在他腰上的手抬起来十分准确地捏了捏不够高挺却小巧微翘的鼻尖,“我当然知道了,你平时一沾床就会睡着,一睡着就会打小呼噜,像只猪一样。现在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那自然是还没睡着了。”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窦家富心里骂着,脸上微热,紧绷了半天的神经却放松了下来。
他略为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体,躲开那只大手,懒懒道:“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看到了,除了做豆腐就是进城卖豆腐。”
甄之恭僵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不是吧,窦家富刚才在他怀里蹭了两下,他居然……有反应了。难道,他禁欲久了,就这么经不起撩拨,即便抱着的是个男人,还是个其貌不扬被他讥为“东施”的男人?
他头皮一麻,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一下,与窦家富之间拉开一点距离,这才道:“这些我是知道,其他的呢?比如,这里是张家村,你却是姓窦,应该是外来户吧。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怎么会一个人搬到这里来?”
窦家富没发现甄之恭的异常,或许是因为今晚此人的语气实在是低柔温和格外动听,或许是一个人孤单久了终于有了要倾吐的欲望,也或许是受了太多委屈想要发泄,于是他也难得不急不躁,语气自然地回答:“有地方落脚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嫌弃。以前我和爹娘住在永平县城里,他们二老去世后,家里房子也没了,也找不到可以投靠的亲戚,才一个人来了张家村。”
窦家富一家三口原来是永平县城人,家里有个小小的豆腐作坊,临街还有一间小小的铺面,以卖豆花、豆浆和豆腐等豆制品为生。一家人每日起早摸黑做活,日子虽然有些辛苦,但也过得其乐融融自在安逸。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前年冬天,窦家富的娘偶尔感染风寒,自己却不当一回事,于是越拖越严重,到最后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夫用了好药却治不好了。他爹窦开良伤痛自责下一下子就垮了,精力大不如从前。
有一天窦开良从市上买了两筐黄豆挑着担子往回走,由于精神有些恍惚,没留意下撞了街面上一个叫赖三的地痞。赖三只是被筐沿小小蹭了一下,人根本没事,却硬说自己被撞出了内伤,不仅当场叫了几个同伙打了窦开良一顿,还以受伤治病为由向他敲诈勒索。
窦开良本就是个老实人,加上妻子过世打击太太,遇到这种事既不敢报官,也无力与那帮地痞纠缠,只想早点息事宁人,于是带着赖三一伙回家里取钱。
窦家富头脑灵活,虽然没正经上过什么学堂,但算起帐来毫厘不错,一般都在家里看铺子,突然见他爹鼻青脸肿地被几个气势汹汹的混混押着回来,立时觉得不妙。待问清原委后更是气得吐血,当下就要冲上去与赖三拼命,却被窦开良死死拉住了。
窦家只有窦家富这一根独苗,妻子过世本来已经够让人伤心了,窦开良可不想唯一的儿子再出什么事,因此无论如何不许窦家富出头,硬是将给妻子治病办后事剩下的十来两散碎银子全部拿出来赔给了赖三。窦开良想着,这次只当舍财免灾了,只要儿子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再来。
赖三一伙见他家实在寒酸,也敲诈不了什么油水了,而窦家富虽然又瘦又小不值一提,还被他爹死死拽着不放,但血红的眼里迸射出来的仇恨目光却有些}人,于是凶神恶煞地放了几句狠话,然后拿着银子扬长而去。
窦开良丧妻之后再遇打击,人又受了伤,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自此缠绵病榻一病不起。窦家富每日侍奉汤药照顾他爹,还要一个人揽下全部活计,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本来家境虽然清贫,窦家富也是被爹娘宠大的,很少干重活,自那以后肩上压了重担,尝遍人间疾苦,不仅很快锻炼得能够独当一面,心性也磨砺得坚忍成熟起来。
即便如此,窦开良还是在拖了不到半年后就过世了,临终前还交待窦家富不要找赖三报仇,那些地痞无赖不是他们小家小户之人惹得起的。窦家富拗不过只得答应下来,其实就算不答应也没办法,赖三那群混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间就在永平县的地面上消失了,窦家富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家底都被赖三一伙掏空了,窦家富是个孝子,为凑钱给他爹办一场象样些的丧事,不但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还把临街的铺子转了出去,只留下了家里祖传的一套做豆腐的家什。
办完后事、并将爹娘合葬后,窦家富将做豆腐的家什装了车,一个人离开了永平县城。城里物价贵,他租不起房更买不起房,只能出城另谋生路。
在城郊转了一大圈后,他来到了张家村,偶遇张大壮得了他无意中的一句指点,便在村子最边上一个破旧废弃的土屋里安了身。从此后一个人过日子,每日五更便起来做豆腐,然后再走十里路进城去卖,换回一点米面油粮来。
回忆过往,窦家富心里难受,声音变得低沉沙哑,甄之恭心头也刺刺的很不不是滋味。他离家游历前才刚刚经历过爷爷去世的伤心,因而对窦家富的难过可以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收紧双臂,将窦家富重新揽进怀里,下巴在他头顶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绮念
窦家富觉得有些痒,心里又暖暖的,自打将此人救回来,一个多月了,两人还是头一回如此温情脉脉地相处,这种感觉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好象两个人本来就该如此亲密。
他不由自主在甄之恭胳膊上蹭了蹭,身后的怀抱很暖和,他舒服地叹了口气,接着自嘲道:“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年纪不小了,累死累活还什么都没挣到。”
“怎么会,能够自食其力已经不简单了。你爹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么能干,也会觉得很欣慰的。”何况现在还多养了一个人……甄之恭的声音出奇的温和,甚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温柔,“而且你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即便不卖豆腐,我看到酒馆饭庄里当厨子也是可以的。”
这种话往日他是绝对不会对窦家富说的,两人不吵架对骂就算不错了,此时此刻说起来却十分自然,没有半点勉强犹豫。
“真的?”窦家富猛地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甄之恭。
窦家富脸上还肿着,模样有些可笑,像只乌涂涂丑兮兮的小狗,但那双眼睛却瞪得溜圆,比平时更要明亮,还带着一层水润的波光,仿佛月光下两泓清亮亮的泉水。
甄之恭忍不住伸手在那双眼睛上轻轻一抚,顺口笑道:“当然是真,本大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窦家富的睫毛不算很长,但很浓密,像两把小刷子,触在甄之恭手掌中痒痒的。
“嘻嘻,好痒。”窦家富笑着侧过头,扭动了两下后再次避开了甄之恭的手。
甄之恭觉得此刻不止是手掌痒,连心里都一起发起痒来,有一种再摸摸那双眼睛的欲望。不过他紧接着就发现这种想法有些无聊和怪异,于是忍住了没动手。
他先前说得大言不惭,其实自己也知道不尽不实。
他怎么没说过假话,原来在宁城时和人谈生意做买卖,假话套话和鬼话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和讲真话一样利索。现在来了张家村和窦家富一起生活,连名字都用的是假的,真实身份也一直藏着掖着,若有一天被窦家富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只怕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甄之恭以前对外人的态度从不放在心上,此时却突然很不希望看到窦家富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场面。
窦家富可不知道旁边的男人在想些什么,只是因为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而由衷高兴,刚刚还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咧着嘴傻里傻气地笑着。
甄之恭霎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要亲一亲那双笑得弯弯的月牙眼。心念一起,头便低下来向窦家富靠过去。
眼睁睁看着那张俊脸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深遂的眸子里幽光闪烁,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洒到自己脸上,窦家富很是困惑,“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在自己鼻尖距离窦家富的只有一寸距离时,甄之恭生生顿住,接着猛然后撤。
他几乎懊恼得要撞墙,今晚真是邪门了,居然如此失态。他有那么饥渴么,对着窦家富也能发情?他甄大少的英名可不能在这个破败的小山村里毁于一旦。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甄之恭稳了稳呼吸,用尽量自然的声音答道:“不干什么。挺晚的了,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进城?那早些睡吧。”
窦家富乖乖应了,侧转身子在他怀里调整成舒服的姿势,略为不自在地小声道:“贾铭,谢谢你。”
甄之恭听了一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片刻后苦笑:“不客气。”
窦家富安心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听着窦家富有规律的细小呼噜声,甄之恭发现自己没有半点睡意,难道,他就这样离开么?但是,不走又能如何,他总不能在这个偏远之地呆一辈子……
……
第二天清晨,窦家富照旧在五更时掀被起身,穿衣出门。
过不了片刻,听得院中“哎哟”一声低呼,本就已经披衣下床的甄之恭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就见窦家富站在磨盘旁边揉着右肩疼得呲牙咧嘴。
甄之恭一看就明白了,窦家富肯定是右肩受了伤,难怪他昨晚要穿着衣服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身体也比往常僵硬,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这一事实吧。这小混蛋,有时候真是倔得让人恼火。
甄之恭走到窦家富面前,二话不说伸手去解他衣服。
窦家富赶紧捂住领口,“你想做什么?”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甄之恭嘴上说着手下不停,把窦家富的手拂开,三两下便剥掉了他身上穿的一件单褂。
月亮还斜挂在半天上,就着些许月光,甄之恭看到窦家富右肩头到后背淤青了一大片,有些地方甚至还破皮渗出了血丝。这小子皮肤白,所以这一片淤伤看起来分外明显。
甄之恭皱眉,伸指在窦家富背上的红肿处轻轻点了一下,窦家富立即痛得咝咝吸气。
甄之恭不快,“怎么没上药?”
窦家富一边穿衣服一边简单答道:“家里没了。”
甄之恭语滞,不用说,他家的跌打伤药全部都被他自己用完了。而以窦家富小气抠门的性子,肯定是想咬牙挺过去算了,没准备再花钱买药给自己治伤。
他踌躇片刻,毅然将颈子里挂着的物件取下来塞进窦家富手中,不容置疑道:“今天进城了拿去当铺当掉,再去买些伤药和补品。”
他全身上下只有这块玉能换钱了,虽然这块玉意义不凡,但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是全无心肝之人,也不想欠窦家富太多,白吃白喝白住了人家一个月,即便他脸皮再厚,现在也不能对窦家富的状况心安理得视若无睹。何况现在把玉拿去当掉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回了甄家再拿钱赎回来就行。
窦家富唬了一跳,这块玉他最初救下甄之恭帮他擦身上药的时候见到过,是一块青翠欲滴的玉佩,正面依稀刻着几片叶子的图样。
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那块玉价值几何,但既然被挂在颈中的就应该不是寻常物件,当下就不想要,把玉佩又塞回甄之恭手里,满不在乎道:“只是有点擦伤,过两天就好了,用不着上药。”
甄之恭直接将玉佩往他颈中一挂,口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叫你去当你就去当,嗦什么!”
窦家富也不是婆妈的人,便不再推辞。低头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翠绿温润,上面似乎还带着甄之恭的体温,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他不由得笑起来,挥了挥胳膊又要去推磨,甄之恭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一边道:“得了,一边歇着去吧。”说罢卷起袖子,伸手握住磨盘把手。
窦家富错愕,“你干什么?”
“磨豆腐。”甄之恭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窦家富目瞪口呆,他没听错吧?还是说,这位大少爷睡糊涂了?
然而,接下来他便看到甄之恭紧握把手,开始稳稳地推动磨盘,只是右脚尚未痊愈,还有些许颠簸。
哪怕太阳真的打从西边升起,也不会比眼前的景象更让窦家富震惊了。
甄之恭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如瘸子一样拖着一条腿,一圈一圈推着笨重的石磨磨豆腐,就像一头驴子般。就算这事传到宁城去,又有谁会相信?
☆、解救
过了好一会儿,窦家富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像,忙道:“这磨盘很重的,你脚还没全好,推不动的,还是我来吧。”
甄之恭那样容貌气质的人推磨,怎么看怎么诡异,虽然他的架势颇有几分似模似样,并无不当之处,但窦家富还是觉得别扭,好象自己虐待了此人一样,心里竟觉得过意不去。
甄之恭推磨不停,“你小瞧本大少?这石磨你都推得动,本大少怎么可能推不动。”
一边说他还不忘一边从旁边的木盆里舀了一勺泡好的黄豆倒入磨眼,随着磨盘的转动,白花花的浆液便从石磨的槽里小溪一般流进下面的木桶里。
窦家富更是惊奇不已,“你怎么会这个?难不成你家也是做豆腐的?”
甄之恭差点跌一个跟头,接着哈哈大笑,笑够了才道:“怎么可能!不过,本大少智慧过人,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家自然不是做豆腐的,只是这一个月来常常看窦家富磨豆腐,不会也会了。
窦家富撇嘴,这家伙总是这么臭屁自大,真不该夸他的。接着又暗自感叹,真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好吃懒做了一个月了,此人总算能派上点用场了,那些米面好歹不算全喂了狗。
磨完豆子还有剩下几道工序,甄之恭全都亲自上阵逐一做过,窦家富便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偶尔出言指点帮个小忙什么的。
当白嫩嫩热腾腾的豆腐做出来后,甄之恭既得意又感慨,比以往自己单独做成数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还要有成就感。
窦家富头一回当了甩手掌柜,对甄之恭的表现也很满意,还主动打水绞了块布巾给他擦汗。
吃罢简单的早饭后,窦家富把嘴一抹就要出门,甄之恭迟疑着道:“小豆腐,要不今天我和你一起进城?”
窦家富摆手,“不用了,你腿还没好利索,走路不方便,就在家呆着吧,我今天会早些回来。”
甄之恭也不坚持,“那你路上小心点。”
“知道啦,你今天真是婆婆妈妈的,比我娘还嗦。”窦家富笑道,然后推着车走了。
甄之恭来到院墙边,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没入天边微现的金色晨曦中。
……
天色大亮时,窦家富推着板车进了永平县城,沿街叫卖:“卖豆腐喽!水灵灵的嫩豆腐哟!”
偶尔有人从家里端着碗走出来,花两文钱买一块豆腐,或者三文钱买两块。遇上老熟客,还会与窦家富寒暄两句。有人见到他脸上的青肿,不由惊讶地询问缘由,窦家富只说自己走夜路不小心撞了墙。
今天生意格外好,不到中午两板豆腐已经全卖完了。窦家富把钱袋仔细掖进贴身的口袋里,擦了把额头的汗,打算把板车推到路边一棵树下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再去市上买点菜。这几天日子过得清苦,再割一点肉好了,那大块头早上磨豆腐出了力,今晚就让他开开荤好了……
刚刚停好车,旁边胡同里窜出一个人来,阴阳怪气道:“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嘛,今天居然还敢进城来。”
窦家富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手却攥紧了拳头。
来人正是赖三,昨天窦家富走街串巷时不经意遇到了此人。
时隔两年,赖三起初没认出他来,只故伎重施,以窦家富的车撞了他为由,向他恐吓勒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窦家富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和他打了起来。
赖三长得人高马大,又是打惯架了的,出手又凶又狠,但窦家富也不是软柿子,个子不大力气不小,加上恨透了赖三,打起来竟是不要命,因此两人混战一场各自挂彩,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临走时赖三放了狠话,要么窦家富从此不进永平城,否则一定要他有来无回。
窦家富怎能受他威胁,今天照样推着板车进了城。他就算不找赖三报仇,也得卖豆腐挣钱过日子不是。
见窦家富捏着拳头瞪着自己,赖三叫道:“三爷跟你说话呢,聋了?识相点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否则别怪三爷今天对你不客气!”
窦家富忍无可忍,挥起拳头道:“赖三,你别以为我窦家富好欺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哟,这么凶,好吓人啊,哈哈哈!”一阵哄笑声中,胡同里又晃晃悠悠走出来四个混混。
其中一个又黑又壮的歪着嘴道:“三哥,不给这小兔崽子来点狠的,他是不会服气的。三哥你今天就歇在一边瞧着好了,兄弟们帮你好好收拾这小兔崽子一顿。”
赖三嘿嘿笑道:“黑子,三哥谢谢你了,回头三哥请你和兄弟们逛窑子去。”
叫黑子的粗壮汉子和另外三个混混一起肆无忌惮地□起来,然后撸起袖子围上前,将窦家富堵在墙角里。
真是欺人太甚!窦家富红了眼,如同一匹小豹子般挥拳与四名混混厮打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窦家富利用自己身材瘦小的优势,在四人中间灵活敏捷地穿插来去,一时间四名混混竟没占到便宜,一个不留神反而挨了自己人的拳脚。
但窦家富毕竟势单力薄有伤在身,过了一会儿就显出劣势来,被黑子卡着脖子顶到了巷子里的墙上,狞笑着问道:“小兔崽子,你服不服?”
黑子的胳膊足有窦家富大腿粗,任他如何拍打也挣脱不开钳制,脖子被勒得透不过气来,脚也沾不到地,眼前阵阵发黑,却仍是咬紧牙关不开口。
恰在这时,一个森寒冷酷的声音在外围响起,“把窦家富放开,否则我直接把这家伙的脑袋拧下来。”
四名混混愕然回头,却见一名英挺俊朗的高大男子只用一只手扼着赖三的脖子,后者张着嘴吐着舌头死鱼一样直翻白眼。
窦家富又惊又喜,仿佛落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暗淡的眼睛霎时迸发出光亮来。
抓着赖三的男子自然便是甄之恭。
昨天窦家富带着一身伤回来,又死都不肯告诉他受伤原委,他本来就担心,上午在家里坐立不安,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出门进了永平县城。
他在永平县城里人生地不熟,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转,偶然路过这条巷子,发现有人在里面打架。起先他没注意,随便瞟了一眼就直接走了过去。片刻后突然觉得那在人缝中左闪右避的瘦小身影十分熟悉,当即转身走了回来。果不其然,一回来就见窦家富被人卡着脖子顶在墙上,脸憋得通红,他当时就血液冲头勃然大怒。
窦家富要害落在别人手里,甄之恭腿脚不便不敢轻举妄动,一错眼看到旁边有个獐头鼠目一脸青紫的家伙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当下判断那人与四名混混是一伙的,于是出其不意地上前伸手闪电般将其制住。
刚才一番打斗已经引得不少路人注意,只是众人看赖三几个都是不好惹的,所以只是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而不敢聚拢上前,更遑论出手相助。
见甄之恭穿得破旧,黑子和另外三名混混交换了一下眼神,恶声恶气道:“哪里来的穷酸,敢管老子们的闲事!赶紧放了赖三哥滚一边去,否则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甄之恭沉下脸,手上稍一用劲,赖三立即鬼哭狼嚎地叫起来:“啊,好汉手,手下留情!黑子你个狗,狗/日的还不快把人放开,你想看老子被掐死么!”
黑子迟疑了一下,片刻后松了手。窦家富一下子跌坐在地,摸着被掐出指印的脖子拼命喘气。
甄之恭喝道:“小豆腐你怎么样?快过来!”
“我,我没事。”窦家富有些费力地应道,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到甄之恭身边,又激动不已道:“你怎么来了?你的右腿不碍事了么?”
甄之恭压低了声音道:“有话回去再说。”
事实上,他跛着右脚走了十里路,又在永平城里转了半天,右腿又肿又痛,几乎站不住,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咬牙硬撑着。
窦家富立时醒悟过来,赶紧捂住了嘴,只是眼中感激和担忧的意味更浓。
赖三见甄之恭和窦家富说话分了神,猛然使劲挣扎起来。
甄之恭顺势照着他的面门给了他一拳,冷冷道:“赖三,我警告你,以后离窦家富远点,否则小心你这颗脑袋在脖子上坐不稳当。”
赖三鼻血长流没命地点头,“是是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甄之恭一个手刀砍在他背上,喝道:“都给我滚!”
赖三在他手上吃了亏,不敢再乍乎,连滚带爬地往巷子里跑。黑子等四名混混也被甄之恭凌厉气势震住了,见赖三带头逃跑,当下也跟在后面一起跑。
甄之恭身子微微一晃,旋即把窦家富的手一拉,低声催促:“快走!”
窦家富看他蹙着眉,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在忍痛,当下连板车也顾不得,连忙扶住他快步往前走。
一名落在最后面的混混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当下叫道:“三哥,上当了,那人是个瘸子!”
赖三回头一看果然如此,当下骂道:“他娘的,瘸子也敢这么嚣张!兄弟们,抄家伙一起上,老子就不信咱们五个还对付不了一个瘸子一个矮子!”
五名混混在巷子里或拣棍子或找砖头,然后迅速折身回来嗷嗷叫着朝窦家富和甄之恭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打个招呼,明天要出门,去丽江,会断更三天,一个星期后更新应该可以稳定下来吧。。
☆、入狱
五名混混在巷子里或拣棍子或找砖头,然后迅速折身回来嗷嗷叫着朝窦家富和甄之恭扑过去。
窦家富顿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看向甄之恭。
甄之恭沉声道:“看来今天不动手是不行了。小豆腐,你站一边去,让本大少来收拾这群臭虫。”
他把窦家富拉到身后,面无表情朝向来人。
他腿脚不便,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况且此地是永平而非宁城,老话说过江龙难敌地头蛇,赖三等人倒也罢了,若是把那伙劫杀他的贼人引来,那就麻烦了。但现在赖三等人不识好歹,放了他们居然还敢再来挑衅,他堂堂甄大少哪里容得这群下三滥在自己头上动土,自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赖三刚才在众人跟前丢了面子,现在只想扳回一局,于是抓着块砖头冲在最前面,到甄之恭身前时抡起砖头叫道:“去死吧瘸子!”
“小心!”窦家富大叫一声,满手是汗。
没看清甄之恭如何动作,一眨眼那块砖头就到了他手中,再听“噗”一声闷响,赖三头上开花鲜血飞溅,惨叫着栽倒在地浑身抽搐。
黑子四人吓了一跳,心里顿生怯意,但他们跑得太快收势不及,紧跟着也冲到了甄之恭身前。
甄之恭劈手从一名混混手中夺过一根棍子,噼里啪啦一顿猛抽,四名混混纷纷中棍,抱头跳脚哀号不断。
甄之恭原地不动,手持长棍威风凛凛,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窦家富松了一口气,随即钦佩之心油然而生。甄之恭总说自己多么厉害,窦家富都当他自吹自擂不以为然,此刻见到他一人轻轻松松独对五人毫不在话下,这才知道他所言非虚。
想到自己无意中救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他心中不由既骄傲又自豪,同时暗自庆幸,如果不是甄之恭,那他今天一定凶多吉少了。娘说得对,果然是善有善报啊。
一时间,窦家富感到一个月的辛苦全都有了价值,再看甄之恭的眼神也与往日大不一样。
甄之恭技惊四方,然后也不开口,只懒洋洋地朝黑子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再来。
四名混混被刚才一顿乱棍打得破了胆,战战兢兢看了眼地上停止动弹不知死活的赖三,均是面露惧色不敢上前。
围观群众平时对赖三等地痞流氓又恨又怕,此时见他们被打得如此狼狈,当下纷纷拍起巴掌哄然叫好。
甄之恭唇角微翘,对群众的喝彩与夸赞欣然笑纳,神情间英姿勃发,傲然自信,令人由衷折服。
窦家富心里怦然一跳,只觉此人从来没有如此顺眼过,脑子里晕乎乎地想,恩,这大块头长得还挺好看的……
“让让,都让让,别挡着爷们办差。”数名n衣衙役一边呼喝一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一名蓄着板刷一样短须的领头捕快虎着脸阴恻恻道:“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里聚众闹事?”
差役一来,众人立即噤若寒蝉,哗啦一下退了开去。
短须捕快第一眼便瞧见躺在血泊里死狗一样的赖三,当下怪叫道:“哟嗬,不得了,居然闹出人命了?!”说着阴鸷的眼神便在场中扫了一圈,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甄之恭身上,看清他的穿着打扮后,脸上露出鄙夷嫌恶的神色。
窦家富赶忙上前解释:“这位差大哥,不是我们要闹事,是赖三和那四个地痞先敲诈我们,然后又动手打人,我们迫不得已才……”
“少他娘的废话!”短须捕快厉声喝道,“你只说,那人是不是你和那个大个子打死的?”
窦家富讷讷,“是,是的,可是……”
“是就行了!你是哪里人?”
“城郊张家村人。”
“那大个子呢?”
窦家富犹豫片刻,结结巴巴道:“他,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