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崽岭方圆百里范围,阴阴沉沉,是不见天日的阴地。
走出那片区域,阳光顷洒在身上,心情随之一扫阴霾而变得明媚。
张闻风指着一座孤零零的四五十丈高小山头,以及往荒野方向延伸出的一片草地,道:“闾子进, 沿着界桩都是咱们仙灵观的地盘,今后这里种上灵草,你觉得怎样?”
驴子昨天便听说观主分得一片不小地盘,听了观主的安排,顿时喜出望外。
“要得,要得, 都种上灵草,我今后负责前来打理。昂!”
它自告奋勇揽下活计,驮着硕大包裹,撒着欢蹦跳寻找界桩,一路一边叫道:“观主你们先走,我后头追来。”
它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地盘?能种多少灵草?
云秋禾笑道:“你对闾子进真没得说,这么大片地用来种灵草,还得设置大阵聚气护着灵草,花费可不小,来去时间也折腾。”
她这次出任务,帮宗门赚了不少功劳,只是地盘不能分到她头上。
其它的战利品、奖励倒是能落下,算是大赚了一笔。
“闾子进此番功劳不小,家里不是还有一个也能吃灵草的嘛,索性多种点, 麻烦你帮着多购买几种灵草种子。”
“我明日回宗门一趟,尽量多收集几样灵草种子。”
云秋禾与张观主并肩往东北方向的荒野走, 张观主坚持要走着回去,便随他了,反正不赶时间,道:“我在希岭县可能待不了多长时间,宗门的意思是让我去南江州,或栖州的州城道录分院谋一个差事,历练满三年,多积赚些资历。还有傅师兄伍院主他们,也待不长了。”
悬云观和登天楼的山门都在栖州境内。
他们三个晋级渐微境后,过渡段时间,至少要往郡城方向升迁,不可能一直耗在小小的希岭县。
三人之中尤以云秋禾的功绩耀眼,宗门自会做出更好的安排。
她昨天已经收到宗门传讯,对此她没法拒绝。
张闻风笑道:“你怎么选择?”
云秋禾偏头看了一眼,反问道:“你呢,今后有甚么打算?”
“若是你们都离开希岭县,我这个执法卫也算是做到头了,后面两三年,我不打算再外出谋职,在道观静修一些时日,教教学徒,种地修行, 以后静极思动了再说。”
张闻风当初答应出任执法卫,有多半缘由是觉得三人可交,而且伍院主优待,让他挂执法卫的名,出任务的次数极少。
换一个人前来希岭县出任院主,不可能再有如此待遇。
他也不想被人吆三喝四的使唤。
仙灵观正在走上正轨,他这次出任务结交到不少人脉关系,只须着力提升修为,可以不用在意其它不相干方面的看法了,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今非昔比。
云秋禾猜到会是如此,张观主虽然勇于任事,其实功名心不重,是个散淡性子,她提醒道:“你现在名声在外,特别是这次击败妖族的猩远,行阴兵借道法事,连续立下几次大功劳,有风声在传你是自在境以下第一人,你想过安生日子,只怕树欲静风不止。”
两人口中交谈,行走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晃而过。
张闻风也听到了风声,他摇摇头,道:“随他们怎么说吧,等你们离开希岭县,我闭门谢客,过自个的清净日子。”
见识了莫夜、九命举手投足表现出的大神通,他的眼界扩宽到了更高更远的天地。
他连三阶幽鬼都击杀了一头,自在境以下第一人的虚名,真不在乎。
“元阳郡道录分院的郭院主,是个精明厉害人物,他肯定要想办法把你拉去郡城效力,你准备怎生应对?”
“实职不受,虚职可挂。”
张闻风笑道,这便是他的策略,想给他画饼套住出力办事,想也不要想。
名气大也有大的好处,他获得了无形地位,谁还敢轻视之?
宋夙兴、金焕然等人与他交往,后面这段时间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有些刻意奉承,这便是现实,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
云秋禾眼珠一转,道:“那我选择去南江州城道录分院任职,以后得闲了,可以经常回来看看。”
“岳师姐和学徒们舍不得你走。”
“哈哈,我也舍不得走,还想找你学画呢。”
两人话题渐渐扯开,说说笑笑,时间易过。
驴子绕着新地盘跑一圈追了上来,那么大一片要是种上灵草,它做梦都要笑醒。
它一路跑得格外有干劲,四蹄翻飞,神采飞扬。
两人一驴爬山涉水,太阳下山时候,回到道观牌坊门前。
值守的施南关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嗷一声大叫:“观主回山了,云道长回来了。”忙不迭行礼问好,小胖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
云秋禾从驴子背上取下包裹,赏了小胖子一个路上买的桃子。
她现在外出归来,都会给小家伙们带零嘴、水果之类,给老瘸子带熟食酒水。
这似乎成了仙灵观的传统。
清正别院冲出两道身影,紧着后面一群高矮学徒,呼啦着从矮山跑下来,整个仙灵观过节一样热闹,大呼小叫,人声鼎沸,把归来的观主和云秋禾簇拥中间。
驴子追着比狗子还长的山獾,打打闹闹往溪水边跑了。
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合不拢嘴。
彩霞满天,红彤彤的照洒着更增添几分喜庆。
晚膳的时候,二师兄特意将老瘸子、韦兴德请到一桌,与两人开坛敞开喝酒。
他太高兴了,观主回来他总算可以睡个踏实觉,要不即使知道鬼崽岭战事顺遂,只要人没有回道观,他和岳安言一直记挂担心。
吃完饭云秋禾回城去了。
张闻风与岳安言并肩往西边林子散步,简单讲一讲执行任务的一些情况,二师兄他们三个还在喝酒,走到望霞岭附近的林子,张闻风瞥一眼身边几乎看不到的影子,站定脚步,道:“师姐,与你商量一个事。”
“哦,什么事儿?你说。”
“我一位新交的朋友,是个女子,她不方便外出行走,想借用方白兰的遗蜕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损坏遗蜕,听她的意思,对遗蜕还会有好处,要不然,她一直跟着我也不太方便。”
他说得很是平淡,就像是要借一件衣服一般,而不是借遗蜕。
岳安言对观主的性子很了解,林子里光线昏暗,她看着观主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岳安言笑道:“行啊,只要别损坏遗蜕,她尽管借去,十年之内,方白兰应该不会找上门来讨要遗蜕。”
以她的聪明,自是听出观主话中有话。
连观主都说出了“不太方便”的暗示,可见事情非常棘手,非借不可的地步。
她故意说出一个时间期限,十年足够了吧。
张闻风继续往望霞岭坡上走,道:“你可以叫她莫道友,她今后将在仙灵观待一段时间,随她喜欢,住那里都行!”
岳安言只是听着,观主这是带回来一个祖宗吗?
她知道观主在用这种方式,郑重提醒她一件事情,不要得罪神秘的莫道友。
两人走到半山岭的小竹屋前面,张闻风示意在外等着,便听得东边房间的竹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白裙的“方白兰”赤着白嫩纤足,从门内走出来。
女子眉头微蹙起,似乎不太满意这具五阶躯壳,用着不甚习惯。
随着她走下台阶,身上的白色绣花纱裙,已经变作了黑色式样简单长裙,将双足露在外面,秀发披散下来,伸手一招,竹屋边上一朵盛开的粉红木槿花,被她采撷簪在左边秀发。
岳安言看得呆住了,她在那房间布置了好几门水法,另有方白兰给她的两样法器防护,然而在观主带回来的莫道友面前,统统成了摆设。
她看着簪花女子那张熟悉的面孔,觉得非常陌生,寒气从足底直冒。
难怪观主一再给她暗示提醒,这也太神秘厉害了!
借用一副遗蜕,比换身衣服还容易,而她知道这很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