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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唤醒,遇鬼
    一个扎着双羊角辫的小丫头,身穿打补丁的洗得发白粗布单衣,左手提着小竹篮,在田沟挖猪草,口中愉快地哼唱歌谣:“蓝天蓝,白云白,空中大雁排成列。排成列, 往南飞,明年带着春来咧。”
    一个满脸沧桑妇人戴着破草帽,在田垄里弓腰锄地忙碌,偶尔直起腰,看一眼那个小小身影,眼中满是怜爱。
    一个肤色黝黑汉子在田坎树下端着粗陶碗喝水,用草帽扇风凉快, 放下碗叫道:“小丫,快过来给爹捶一捶腰。”
    “嗳, 小丫来啦。”
    小丫头光着小脚丫,在田坎上跑得车轮一样飞快。
    “慢点,小丫,别摔跤了啊。”
    妇人忙出声招呼。
    田间回荡着小丫头清脆的童音:“不会,娘,你也来歇息。”
    “娘不累。”
    ……
    张闻风慢慢地停了诵经,他刚才沉浸清净心境中,握着岳安言的手隐约感知到几个模糊影像片段,原来师姐因为幻阵影响,陷入了对年幼时候的梦境回忆不可自拔。
    人都有执念,修士的执念在某种时候,尤为猛烈。
    岳安言年幼时候失恃失怙,饱受欺凌,难得能够进入梦境一样的地方, 和爹娘幸福相处,她不愿醒来了。
    张闻风思索片刻,没有松开紧扣着的纤手。
    从黑布袋取出一张小案几, 摆上朱砂墨、黄符纸、符笔、砚台镇纸等物。
    调墨之后, 执笔沾墨在压着的黄纸上连画三道黄符,分别是唤魂、回魂、醒魂符,待符墨稍干,将三张黄符按顺序分别贴在岳安言额头和左右肩膀上。
    修士自陷神魂,叫醒来非常麻烦。
    时间久了对身体是一种伤害,还可能会折损修行根本。
    收起工具,又取出一碗糯米,燃三支线香并排插在碗中,口中念诵《太上通玄四方妙经》中的“功德冼身篇”,普通法子根本不可能叫醒不愿醒来的岳安言,他只能用自身不知有多少的功德,助岳安言洗礼回魂。
    经文声伴随香雾绕着岳安言,往空旷黑暗中回旋。
    他右手掐诀,不时朝闭着眼眸一脸小幸福模样翘嘴的岳安言做挥舞弹洒动作。
    黄符无风自动,微微发出响声。
    有隐约声音,在岳安言的田间地头梦境中响起,召唤岳安言回来。
    “岳安言……醒来,观主叫你……给学徒授课……”
    “快醒来……岳安言,二师兄说……”
    在田野里欢快蹦跳的小丫头,偶尔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她似乎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特别是“岳安言”这三字,好像哪里听到过?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小丫,快给爹拿锹来。”
    “来了。”
    小丫头嘻嘻哈哈拖着锹,在妇人埋怨男人的话语中,朝地里小跑去,萦绕耳畔的断续声音,一下子消失。
    张闻风握着的左手,感应到什么,他一边念经不停,心神默念:“小丫,快回仙灵观,小丫,回来念经!……小丫,师父叫你做晚课了!”
    他不停用神识朝并肩而坐的岳安言呼唤,那个时候的小丫头,还不叫“岳安言”,他也是才想起来,陷入梦境的是“小丫”,不愿回魂的是小丫。
    一炷香燃尽的时候,岳安言突然睁开了眼睛。
    盯着观主和她还抓在一起的手,她下意识抽了抽手掌,没抽回来,怔怔无言片刻,蓦然回过神来,泪流满面。
    张闻风额头已经见汗,他感觉用自身功德叫醒陷魂之人好累。
    松开扣紧的指头,放开柔软纤手,轻轻揭去岳安言额头和肩头贴着的褪色黄符,和面前的糯米碗一并收进黑布袋中,站起身来。
    他能理解岳安言此时内心的失落、失望和情绪波动,无言以劝。
    心病还须心药医,心镜磨砺须自渡。
    相比二师兄,岳安言今后在某个阶段关键时刻,会有瓶颈麻烦。
    黑暗中,插在岩石地面碧竹剑散发着微弱青光。
    四处寂寂无声,女子侧转脸独自伤心。
    张闻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迈步往还在呼呼大睡的山獾方向走,在阵法边缘,突然停步,偏头看向右边空中,道:“谁在窥探?”
    退回原处,反手将碧竹剑拔出握在手中。
    岳安言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差点都要记不清爹娘的容貌,一场幻境将她带入了儿时的记忆,让她有机会回味与爹娘在一起的短暂欢乐时光。
    在梦中,她真想长伴爹娘不愿醒,她好想做回那个无忧无虑又清贫的小丫。
    然而梦境终是梦境,她已然是修士,梦醒后必须面对现实。
    拔剑在手,脸上恢复冷静淡然。
    她没有察觉到有人窥探,或许是才醒来,有些心神不属。
    张闻风等了片刻,从黑布袋摸出三张符箓,他稍稍释放了左手食指的一丝冥气做威慑,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鬼魂,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作势要砸出手中两张通明符和一张木雷符,他刚才察觉有一丝极微弱鬼气,然而却令他心底起波澜。
    “等等,妾身无意冒犯,道友见谅!”
    一个女子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略带些沙哑生硬,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空中。
    随着藏匿的鬼物现身,有强大气息让岳安言感觉心悸。
    张闻风也暗自吃惊,他没想到黑暗中藏着如此实力的鬼物,差点就要当即画鬼门召唤白无常老爷前来捉鬼,当然白老爷赶来需要时间,凭他的本事,难以降服如此强悍的女鬼。
    很可能是降鬼不成,反遭鬼噬。
    他已经召唤出飞剑,停在身侧微微沉浮,“敲钟咒”神通也准备着,随时能发起雷霆一击,不管打不打得过,面对鬼魂气势一定要足。
    “你是何人,为何躲藏此地不入冥域轮回?”
    口中老实不客气以强硬口吻质问,他察觉女鬼似乎更惧怕他的鬼差身份。
    就像阳世间普通人怕鬼,普通鬼更怕活人一个道理。
    孤魂野鬼本能地怵鬼差是不争事实。
    “妾身方白兰,当年误入此地,被困于阵法脱不了身,无奈之下只得兵解以魂魄隐匿于肉身,转修鬼魂,避过阵法幻、杀之苦,也因灵气末法时期难熬,身上灵物耗尽而陷入长眠,醒来还没有几年,妾身想入冥域轮回,可惜囿于此地不能脱困,便一直拖延至今,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女鬼一身白衣,式样独特,箭袖流苏,身影很是凝练。
    口中简略解释缘由,其实也在打量对面小阵中的两名修士。
    两人的修为对她来说不值一提,那柄半成品飞剑和几张低阶符箓只是个摆设,然而那个男子手指显露的冥气和身上有股无形威慑的隐约气息,令她分外忌惮和心惊。
    阳世之修士可兼任为冥差,让她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