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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同其尘7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唐克叫的那一声。
    如果没有那一声的话……在齐不闻和唐克同时拿起鼓槌的瞬间,齐不闻真的有种唐克回来了的感觉。
    只见他脚踩着墙沿,在猎猎风声中,缓缓敲下了第一声。
    在唐克落锤再举起的间隙里,齐不闻已经敲下了第二声。
    两人的鼓槌接连起落,齐不闻看不清楚下面那些蜘蛛的情况,他的视线一直在寻找疯子,终于在那瓦砾废墟中看到了疯子的身影,他仿佛是在笑着,还对着齐不闻举起了手,大概是竖起了大拇指。
    齐不闻的心跳比鼓声还快。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赢了。
    他已经许久听不到下面的骚动声,只是盯着手中的鼓槌在鼓面上一次次落下。
    不过一会儿,背后传来响动,是小号拖着疯子上来了,两人也捡起鼓槌,齐不闻看向疯子,只见他咬着牙举起鼓槌,胸前的血已经干了,但大概还是痛的,每一下落锤时,他的眉头都微微皱起来,但仍是难掩脸上的笑容。
    四人交叠,鼓声起落,在这片重叠交融的鼓声中,太阳终于亮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停了下来,大概是疯子,他已经精疲力竭,靠在墙边看着齐不闻他们,惨白的脸色被朝阳勾勒出了一道毛茸茸的金边,小号往下看了一眼,也停了下来,把玩着鼓槌,齐不闻见状也放下鼓槌,手垂下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哆嗦着,估计是要酸疼好几天了,只有唐克还在起劲儿地敲鼓,齐不闻终于发现了他除了龙抄手和口香糖之外的第三个爱好了。
    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但是已经不像夜里那么蛮横,齐不闻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那些蜘蛛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齐不闻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看向疯子。
    “说说吧,这会儿有功夫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疯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勉强咽了口唾沫润润喉咙,这才用生涩的声音开了口。
    “这里,的确是黑城。”
    当初和叶红祈一起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疯子就对这地方很在意,当齐不闻跟着姚婕误打误撞进了沙漠后,疯子找不到他们,想到这地方就在附近,干脆兜了一圈绕过来看看。
    有了之前和齐不闻在羊肉面片店经历的事情,疯子这次警惕了不少,不过观察半天后,他发现这里的人都是些大活人,便稍稍放下心来,借着吃饭的机会跟当地人攀谈起来,想问问当年关于那个将军的传说。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饭店的服务员是个大姐,一边给疯子上菜一边回答着,疯子正闷声琢磨着,突然发现这大姐端东西的姿势很奇怪,她的关节好像不是很灵活,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给疯子上菜的时候差点儿把盘子给扔出去,只见大姐匆忙放下盘子就用另一只手按着这只手,一边嘀咕着一边匆匆往后厨走,疯子很快就听到她在后厨和什么人交谈着,浓重方言的大意是,她的胳膊好像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之前疯子和齐不闻一直猜测高杖的变化,一定与当地发生的什么事情有关,应该是一场突变,现在疯子一看这情况,直觉就将大姐的情况和高杖的事儿联系在一起。
    疯子皱眉思索一阵,掏出了一瓶粉末洒在面汤里,对着后面嚷嚷了一声,说是面汤馊了。
    “不可能!”
    “不信你尝尝!”
    大姐端起面汤就喝了一口,面汤当然是没问题的,大姐不出意外地对着疯子骂骂咧咧了一阵,疯子也不计较,只是盯着大姐的指甲。
    刚才疯子给大姐喝的粉末是粬粬草,其实是一种相当常见的野草,在西南一带还有人挖来当野菜吃,尤其是在端午的时候,听说能驱身体里的淤毒,但在蛊师手里,这种看似不起眼的粬粬草却是检查一个人是否中蛊的最佳方法。
    粬粬草的气味能刺激到蛊虫,一旦服下粬粬草,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蛊虫,其特性都会被激发出来,比如说中了蛹虫蛊的人吃了粬粬草,一定会吐出蛊涎,当初齐不闻和唐克在火车上中了蛹虫蛊,疯子就是悄悄将粬粬草藏在对面那两个药商装草药的包里,才让唐克捡回来一条命。
    此时,疯子盯着大姐的嘴,只见大姐骂得唾沫横飞之际,那上下翻飞的舌头渐渐开始变成金黄色!
    大姐对此毫无察觉,疯子却捏了把汗。
    这大姐中的蛊,应该是传说中的“虫咬金”。
    虫咬金只是谐音,这个“金”说的不是金子,而是“筋”,这是一种阴蛊,在人体内成型之后,会开始啃咬人体内的筋,难怪大姐刚才嚷嚷着说胳膊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这种蛊并不难解,不过自古以来一蛊一解,疯子不知道当初给他们下蛊的人究竟用了哪些虫子炼蛊,没有办法擅自解蛊。
    不过,说来也巧,疯子当时差点儿笑出声来——除了解蛊之外,倒还真有个窍门能对付虫咬金,不是别的,就是金蚕。
    疯子立刻跟贺拙联系,让他找人把唐克送过来。
    等待的功夫,疯子就在小镇上乱转,寻找与黑城有关的线索,找着找着,还真就让他找到了传说中的那口井——黑将军封印蛊术并留下诅咒的地方。
    只是,这井口被封起来了,上面用铁条焊了个盖子,还挂着锁,疯子找了当地人一问,才知道这口井是他们镇上的神井。
    据传,这镇子上的人生下来就有种怪病,一定要喝了这里的井水,那种病才不会发作,但是前几年发生了有人往井里投毒的事情,他们便想出来这个法子,将井封起来,由镇里的老人掌管钥匙,碰到有人怪病发作时,才开锁取井水。
    “那是什么样的怪病呢?”
    疯子问了,老人顾左右而言他,一脸吞吞吐吐的样子,刚才疯子和老人交谈的时候,发现老人很健谈,算是那种知无不言的类型,但现在这欲言又止,让疯子觉得这种病应该很尴尬,老人仿佛难以启齿。
    最后,疯子硬是给老人塞了两包好烟,老人这才松了口。
    “倒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死人,就是有点儿恶心。”
    据说,犯病的人半夜会跑出去吃虫子,不管是什么虫子,见到就吃,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一般第二天起来之后也想不起来,听老人说,他自己就犯过一次这病,早上漱口的时候,吐出来一嘴什么虫子腿儿啊虫壳什么的,好几天都没吃下饭。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疯子都没听进去——在老人说起这些人会不受控制地吃虫子时,疯子的脑袋里好像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般,之前那些模模糊糊的猜想和线索突然被串联到了一起,那些之前他想不通的事情,一下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在当年关于黑城的那个传说里,只说黑将军留下了蛊术和诅咒,说是诅咒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但是疯子一直没想通,他是死于自己对权利的贪婪,这片土地上的人招他惹他了?
    不过,在关于额济纳旗黑城的传说中,据说将军死前将财宝沉入水源中,而他留下的不能算是诅咒,应该算是个愿望?因为当时那个将军知道自己的子女也必死无疑,便亲手将孩子淹死在水源中,并且许下愿望,希望他的孩子转世投胎回来,化作一个骑着青牛的人,回来取走他的财富,延续他的权利。
    假如将财富替换成蛊虫,可以理解为,黑将军将蛊术封印起来,由他的后代来开启,而目的就是继承他的权利。
    后来,在这片土地上掌握权利的人,就是高杖,说不定还就是黑将军的后代。
    这样来说,他留给这片土地上的人的诅咒,或许是让他们世世代代受他的后代统治,而具体的方式就是用蛊虫控制他们。
    疯子将事情反过来捋了一遍——黑将军在水源里留下蛊虫,后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中蛊之后,就会不停吞下虫子,这就相当于用人来炼蛊,以人的身体作为炼蛊的容器,而最后的受益者,就是黑将军的后代,高杖。
    之前疯子和齐不闻对于他们在羊肉面片店里碰到的事情进行的猜想,刚好和这个思路不谋而合,当时他们也觉得高杖在这里建立城镇,就是为了让镇上的人为他们炼蛊,或者成为他们炼蛊的原材料。
    想到这儿的时候,疯子突然觉得任督二脉都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