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卿说完就拎着背后往星巴克外面走去。
    “阿卿。”高明威喊了一声。
    他略略顿了一下脚步。
    “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说的全都是真的。”高明威说。
    顾云卿没有回头，他加快脚步走出了星巴克。
    高明威看着顾云卿的背影，他不紧不慢地端起了咖啡杯，顾云卿的反应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但他相信，那个年轻人的心里对母亲的怀疑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不着急，阿翊死了，他的希望早就灭了。祖新莉欠下的债，他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的，而且，他要借助她儿子的手去讨。
    正如高明威猜测的那样，虽然顾云卿语气强硬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但他的心里确实没有那么坚定。他的不坚定不能说是因为高明威的说辞才产生的，而是这么多年来，他妈对他的伤害，对阿翊的伤害，对季安之的排斥。
    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告诉他，他的母亲很有可能会做出高明威说的那些事情。而他却不敢拍着桌子逼着高明威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因为他害怕，害怕高明威真的拿得出来。
    顾云卿回到了学校，日子回到了属于他的正常轨道。很偶尔的，他会给季安之打个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平静如常，他胡扯几句便挂断。
    暑假来临，顾云卿结束了他的大二生活。他原来打算去一趟昆城看看季安之，然后再折回s市去看外婆。他作了这个决定，连机票都没来得及订，他接到了他妈打来的电话，外婆爬高从柜子里拿东西摔了一跤，摔得蛮严重，小腿粉碎性骨折。
    顾云卿赶到医院，外婆躺在病床上，因为疼痛，她苍老得厉害。
    “外婆。”顾云卿看着外婆满头的白花，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不要紧，你妈真是，让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做什么？”外婆嗔怪着，她伸手怜爱地抹他发红的眼圈，“傻孩子，哭什么？”
    “外婆，你怎么不小心点儿，阿嬷呢？”顾云卿问。
    “你阿嬷告老还乡了。”外婆故作轻快，“她年纪也大了，儿女不希望她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做保姆，上个月就接走了。”
    “那还有刘嫂啊，陈姐，她们也不看着你一点儿嘛？爬高爬低的，这哪儿是你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该做的事儿。”顾云卿很是生气。
    “唉。”外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能做的就不想麻烦她们，这事儿也不怪她们，你妈倒好，把她们也给开除了。我这出了院，一下子上哪儿找趁手的人。”
    顾云卿是想亲力亲为照顾外婆的，但他毕竟是男孩子，擦洗换衣服这事儿，他并不方便去做，护工请了两个，但外婆不大愿意让外人给她擦洗。在顾云卿反复请求下，祖新莉来了医院，看着苍老衰败的母亲，她冷冷地看了外婆半天。
    “妈，你矫情什么？我给你擦洗和护工给你擦洗有什么区别？我很忙，这种事情你找护工就可以了。”
    祖新莉扔下这几句话就走了。
    顾云卿气得追出去：“妈，你怎么会可以这样对外婆？”
    祖新莉更加不耐烦，她抬手看表：“因为来看你外婆，我把一个重要的会议推迟了一个小时……”
    “妈，外婆生你养你，孝敬她是你的本分。”顾云卿忍着气和她讲道理。
    “明明护工就可以做的事情，她偏要喊我来，我看她分明是在为难我，真是越老越矫情。”祖新莉说话时，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扬长而去。
    林晓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顾云卿外婆身边的，小姑娘他亲自从中介公司找来的，在林晓乔之前，他找了六个保姆外婆都不称心。一直到中介极力给他推荐的林晓乔，顾云卿对这个才十九岁的小姑姑很不信任，觉得她干不了两个小时就会落荒而逃。
    但林晓乔出乎了他的意料，无论外婆怎么刁难她，她总是笑眯眯地做事儿。不消三天，外婆就喜欢上了这个做事利落，还总是一张笑脸的小姑娘。
    外婆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出院，出院后，林晓乔住进了外婆家。
    暑假过完时，林晓乔已经成为了外婆心目中仅次于顾云卿的存在。
    而顾云卿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林晓乔，他妈会和他外婆彻底决裂，而他和他妈之间的关系也急转直下。
    林晓乔在外婆身边呆了三年，这三年，她不仅将外婆照顾得妥妥帖帖，因为年龄的关系，她和顾云卿也处成了异性兄妹一般。外婆甚至有意无意地想撮合他们在一起。
    顾云卿对林晓乔并没有兴趣，外婆以为他嫌弃林晓乔出身不好，但顾云卿并没有，他只是单纯地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他大三那年，曾经对一个学妹动过心思，统共约她看了两次电影，两个人还没怎么着，他妈就把学妹的祖宗十代的信息发给了他，并且直言，这么普通的女孩子不配和他在一起。顾云卿看到那些信息时，他简直惊呆了。
    他的震惊不仅仅在于他妈对那个女孩子的情况了若指掌，他更惊心的是他一直到为他在g市是自由的，那是一片独属于他的天地，他万万没想到，他在g市的一举一动全在他妈的眼里。他想到那天孙心文来找她，又想到季安之带着孙心文来找他。
    他想到这些，他没有办法不去想高明威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正如祖新莉调查学妹的祖宗十代，在外婆向顾云卿发出撮合的信息后没几天，祖新莉约他吃晚饭。
    “阿卿，你毕业也有一年了吧。”祖新莉问。
    “对。”顾云卿看着手机微信，林晓乔给他发一段视频，外婆在院子里练太极。
    “从下个月开始，我让陈助理单独给你准备一间办公室，你要开始独自处理事务了。”祖新莉说。
    顾云卿收起了手机：“好。”
    “噢，还有一件事情，我已经重新给你外婆找了两个生活助理，明天你去面试一下。”她说。
    “什么？”顾云卿不解地看着他妈。
    祖新莉淡淡道：“林晓乔也二十二岁了吧，在她的家乡早就该是嫁人的年纪了，让她回去吧。”
    “妈。”顾云卿急了，“外婆很信任，也很依赖她，你把她送走，你这不是伤我外婆的心吗？”
    祖新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说清楚，到底是伤你外婆的心还是伤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