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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非。
    贝尧像是发了疯,忽然使出全身力气去推相框。指甲从墙上挂过,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贝尧全然没有痛感,一遍又一遍的,执拗地要把那照片推下来。可是钉子实在太牢固里,相框在墙上留下一道道划痕,都没能掉下来。
    贝尧搬来椅子,站上去,因为动作过猛,椅子摇晃不堪,他跌下来,屁股重重着地,疼从尾巴骨顺着背脊一路蹿到大脑皮层,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贝尧抹抹眼泪,爬起来,又往上爬,连续跌落三四次,跌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疼,他再一次站到椅子上去,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两手放在相框两边,往上一抬,坚不可摧的照片轻轻松松地取下来了,就像他的家,从完整到破碎,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没有征兆。
    贝尧做到了,他总算取下了那张刺眼的全家福,可他一点不开心,甚至比之前还要难过。
    松开手,相框“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贝尧蹲在椅子上,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哭到眼泪流不出来,哭到双眼干涩难耐,哭到视线模糊不堪,哭到嗓子哑了……
    他张着嘴,眼睛红肿,那里发不出声,流不出泪,但他的脸上写满了愁容,彰显出一张痛哭流涕的脸。
    第十五章 被欺负了
    贝尧顶着一双肿大的眼睛走在初中部教学楼的楼梯上,周围有人小声念叨着一些八卦。
    “喂,快看,就是那个人。”
    “他爸跟人跑了,我妈说是跟一只鸡跑了,好奇怪啊,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跟动物跑啊?”
    “你笨啊,什么狗屁动物,不是鸡,是妓!出去卖的,那种女人,懂不懂啊你?”
    “咦。”有人露出鄙视地嗟叹,“怎么会跟那种女人。”
    “谁知道啊。”
    “他爸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家不要。”
    “你怎么知道是他爸的毛病?说不定是他妈,或者他的问题呢。”
    “他妈和他能有啥毛病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哈哈哈,来,哥哥给你科普下某些知识。”那两人凑在一起,□□地笑出声来。
    贝尧麻木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仿佛耳朵罢工,什么都没听到。
    他走到班级,嬉笑打闹的同学们立刻从他身边弹开,让出一条道,不去靠近他。
    贝尧仅仅停顿了几秒,埋下头快速往自己座位走去。
    李小航比他早来了几分钟,戳着贝尧的后背,递给他几块巧克力:“我爸从国外买回来的,给你吃。”
    贝尧接过巧克力说:“谢谢。”
    粗厉沙哑的嗓音,和昨天分别时截然不同,李小航猛地一听,都没有听出那是贝尧的声音。再看看那双不肯与自己直视的眼睛,李小航瞬间懂了,他咬着下唇,想了想,拍着已经转过去趴在座位上的贝尧的肩膀说:“你别听那些人乱说,他们就那个幸灾乐祸的性子,最讨厌了。”
    贝尧闷闷地说:“嗯,我知道。”
    李小航有意活跃气氛,故作轻轻地说:“怎么有气无力的啊,早上你吃了吗?”
    贝尧说:“吃了。”
    李小航没话找话地说:“吃饱了没?”
    贝尧说:“大概饱了吧。”
    李小航气绝:“什么叫大概!我先说好了啊,大课间我请客,叫上王兢那小子,我们一起去小卖部买烤肠吃。”
    贝尧心事重重,彻夜未眠,趴在桌上两节课。
    李小航扭身看他,发现他有时候闭着眼,有时候又是睁着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大课间,李小航把软趴趴的贝尧拉起来,叫上王兢,三人一同下楼。
    李小航给了王兢一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跟一对说相声的搭档,在贝尧一左一右,你做捧哏,我做逗哏。
    这两人聊得那叫一个欢脱,贝尧知道他们的用意,内心非常感动,可他实在没有心情,应付性的笑笑,活像被抽干灵魂的空架子。
    “所以说……嗳!快看,就是他,就是那个人。”王兢激动地拍打李小航的胳膊。
    李小航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啊,王克克你有认真听我说话么?贝尧你看这人讨厌不,跟他说话,他还走神。”
    “不许叫我王克克!”王兢翻着白眼说,“谁跟你说那件事了,你快看那个人,就是他昨天把贝尧的书包丢进垃圾桶的!”
    “!!!”李小航顺着王兢手指的地方看去,张磊忠大摇大摆地从小卖部走出来,“确定是他,没看错?”
    王兢拍着胸口保证:“确定!他长得跟熊似的,我绝对不会认错。”
    张磊忠跟贝尧和李小航是同班同学,为人霸道不讲理,经常欺负同学。他爸是搞体育的,从小锻炼张磊忠,虽然他现在只是初中生,但看上去就跟高中生似的,一身腱子肉,又高又壮,不知道怎么长的。
    李小航跟没看见似的,捋起袖子就要冲过去。
    贝尧及时抓住他:“你别去。”
    李小航嫉恶如仇:“我要帮你报仇!”
    “你是他的对手吗?”贝尧拉紧李小航,把人往自己身边扯,生怕一不留神让他跑开了,“他那样,我们三个加一起都不一定能打的过他,算了,只是书包脏了而已,我也没什么损失。”
    王兢帮助贝尧抱住李小航的腰,把人锁死:“是啊是啊,小航,你看他多壮啊,我们要量力而行。”
    “你就是个怂包!”李小航恨铁不成钢,手指点点王兢,又点点想要息事宁人的贝尧,“你也是!松开,都松开,这都几点了,还不快去买烤肠,饿死了。都看着我啥?我不打了!”
    有了最后一句保证,贝尧和王兢才敢撒手。
    贝尧还记得自己当初被徐正欺负时,李小航让他选择花钱消灾的方法。如今他再次被欺负,李小航却是第一个要为他报仇的人,能够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贝尧非常庆幸。
    贝尧一行人与张磊忠擦身而过的时候,张磊忠故意挑衅地往这边看,视线和贝尧重合的时候,立刻换作满满的鄙视与嫌弃。
    贝尧握紧拳手,按住李小航不让他轻举妄动,直到张磊忠距离他们远去,贝尧才放开李小航。
    李小航气得不清,嘟囔道:“真是的,这种人欺软怕硬,以强凌弱的人最可恶了。”
    “就是!”王兢从旁附和,跟着又问,“贝尧,你不是有老大么?叫你老大帮你报仇……唔……”
    李小航捂住王兢嘴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人最快,嘴皮一嘟噜,啥都说完了。
    那时候贝尧家里没出事,王兢每天看贝尧早上给温夜送早饭,下午跟着回家,他好奇地问李小航是谁,李小航随口便说:“他是贝尧未来的老大,特别能打!”
    王兢想起这个老大,可他万万没想到,未来老大还是将来时。现在他在贝尧面前提出这件事,无异于火上浇油。
    猛地听到别人提起温夜,贝尧微微愣神,少顷,他说:“他不是我老大,跟我没关系。”
    李小航看了他几眼,没吭声,领着他俩去买吃的。
    回到班级,因为有贝尧,拥挤的后门突然闪出一条道。
    众人对待贝尧如同对待可怕的病毒,李小航小声对贝尧说:“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走到座位,看到他前面的贝尧的桌面,怒火蹭蹭往上冒。
    “谁干的?”
    没人回答李小航,教室里安静的一根绣花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贝尧满不在乎的拿起自己的书,在空中抖去上面的粉笔灰:“只是一些灰,抖掉就可以了。”
    张磊忠坐在不远处,挑着眉看他们,一副就是我干的,有种来打我的姿态。
    李小航看见了,贝尧同样看到,他按住李小航,缓缓地摇头。他不想朋友为了自己跟别人打架。李小航气绝,生生忍下来。
    上课前,贝尧的同桌回来,发现自己的那一半桌面也被粉笔灰波及,气得跳脚,对着贝尧就骂。
    人性的劣根性就是这样,有很多跟风的人。一旦一个人被大伙儿集体看不起,如果你跟他玩的好,就会连你也看不起似的。
    这同桌最近因为贝尧没少被人连带嘲笑,他脸皮薄,如今全把火气撒在贝尧身上。
    “吼什么呢你,不愿意我俩换座位。”
    最终,李小航换到贝尧桌旁。
    贝尧道了声谢:“我去跟老师说我一个人座吧,我不想连累你。”
    “瞎说什么呢,他们敢!”
    李小航家庭条件好,父亲做生意的,母亲在政府部门上班,没人敢欺负他。但大伙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即便他和贝尧是同桌,也免不了贝尧被欺负的命运。
    作业本被涂花,课本被撕成好几瓣,走在楼下突然有水从头上浇下来……
    被欺负和孤立排挤一起迎向贝尧,让贝尧身心俱疲,可他始终没有爆发。
    脏了的作业本有新的可以换,撕开的课本可以粘回去,潮湿的衣服可以晾干。对他而言,什么事和被父亲抛弃相比都是小事情,不用挂在心上。
    私下里,李小航和王兢说起贝尧的近况,李小航说:“他现在越来越怂了。”
    王兢不认同地摇头:“唉,那不是怂,是心死了,对啥都漠不关心。”
    “对对,怂不是他那个样子,以前他怂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李小航不由感慨,“真怀恋以前的贝尧啊,这才过去多久啊,有一个月么?整个人都变了。”
    李小航和王兢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再次叹息起来。
    第十六章 我罩着你
    贝尧放学到家,贝妈妈不在家,桌上没有做好的晚饭,也没有字条。
    昨天贝妈妈值夜班,照理说今天应该休息一天,可贝尧在家左等右等,都没把贝妈妈等回来。
    他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吃剩下的馒头,放在蒸锅上热了热,就着咸菜填饱肚子。
    夜里起夜的时候,路过客厅,白月光穿透玻璃窗,洒满客厅,贝尧看到呆坐在沙发上的贝妈妈时,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妈,你回来了?”
    贝妈妈很轻地“嗯”了一声。
    贝尧说:“别在这里坐着了,夜里冷,快回屋休息吧。”
    当贝尧从厕所回来,贝妈妈依旧维持那个动作。
    贝尧觉得不太对劲,打开灯走过去。
    强光让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贝妈妈不适应,她眯起眼,再次睁开时,贝尧的脸近在咫尺。
    贝尧关切地打量着贝妈妈的左脸,那里贴着一张有半个手掌大的纱布,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能清楚的看到淤青:“妈,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贝妈妈眼神躲闪,盯着茶几说,“半道上遇到一个打劫的,我没给他钱,就被打了一顿。”
    贝尧蹲在地上关心地说:“妈,下次别这样了,那些人要钱你就给他,千万别让自己受伤。”
    “家里没多少钱了。”贝妈妈忽的冒出这么一句来,让这个话题嘎然而止,谁都没有继续下去。
    贝爸爸走后,贝尧清楚家里现在并不富裕,不仅主动跟贝妈妈说不需要零花钱,而且还把过年的压岁钱交给了妈妈。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聊了其他话题,贝尧没有告诉贝妈妈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贝妈妈也没有告诉贝尧因为分心,她这个月的奖金也被扣得差不多了,没有钱对于现在的母子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这对母子俱都报喜不报忧,最后贝妈妈拍拍贝尧的手,让他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才结束聊天。
    贝尧一步三回头,始终觉得他的妈妈哪里不太对劲,可又看不明白,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躺回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
    迷茫的人有个共同点,他们拼命的想要找到解决事情的对策,可几个小时过去,大脑终究一片空白,就连时间是怎么过去的都无法得知。
    贝尧自从和贝妈妈聊了两句就再也睡不着了。第二天早上,他顶着一对巨大的熊猫眼去上学,走在路上还在想心思。
    爸爸走了,家里没钱,他成绩不好,估计连大学都考不上,与其浪费这些年的学费,还不如早出社会工作赚钱。可他才十三岁,课本上说了,他这属于童工,没有单位敢用他。
    浑浑噩噩地来到学校,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这些日子以来,贝尧早已习惯旁人的风言风语了,他的爸爸跟一个风尘女子私奔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贝尧没想就连闲话都会升级。
    “看我就说他爸跟妓跑了,不仅仅是他爸一个人的问题吧。”
    “咋啦?又有啥料?”
    “哼,他妈骚着呢,在外面偷汉子。”
    “真的假的?”
    “你说呢?要不然这么大的儿子为啥不要了?估计就不是自己的种,他爸带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真可怜。”
    “哎呦,真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谁不说啊,他啊,就是个野种!”
    如果那些人说的是实话,贝尧一个字都不会跟别人解释,可是现在他们根本就在瞎编乱造。
    贝尧脚步一转,怒气冲冲地走向那两个人身。他什么都没说,被瞪的人反倒不爽的呛声:“看什么看!”
    贝尧怒道:“不许说我妈妈的坏话。”
    “我们说的是实话,你妈昨天都跟别人的男人那啥了!”
    贝尧根本不信这个人的话,反唇相讥:“你妈才那样呢!”
    “王八蛋,你凭什么侮辱我妈!”
    贝尧眉头紧锁:“是你先侮辱我妈的!”
    “我说的是事实,有种做了,还怕别人说不成,谁没事干侮辱你妈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打起来。听到动静的李小航急忙从教室里跑出来,把贝尧带走。
    李小航抱着贝尧的腰往楼道伸出拖,贝尧不依不饶地挣扎,誓要跟那人理论清楚:“别拉着我,我要跟那人理论,不许他瞎说我妈。”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谁家出了这种事都不好过,他们那些人无聊的很,故意扭曲事实,你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李小航把人堵在墙角,安抚了几句,又问,“阿姨没事吧?”
    贝尧没听出他话中有话,摇头说:“没事。”
    “那……”李小航犹豫半天,到底没有问下去。
    贝尧现在的处境完全是无暇自顾,未来对他来说,仿佛被白茫茫的大雾遮住,什么都看不清,更别说有经历去央求温夜收他做小弟了。
    温夜委实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整整一个月了,贝尧一次都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温夜乐得逍遥,恢复独行侠的生活简直棒呆了,只有偶尔几次无聊,想要找后面的人聊几句,回过头发现小尾巴早已不见的时候,才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徐正在贝尧消失的两个星期后,问过温夜一次:“那小鬼呢?”
    温夜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今天徐正又跑到温夜跟前说:“最近你和贝尧那小鬼说话了没?”
    温夜依旧没给他好脾气:“没有,你想找他,自己去,别来烦我。”
    徐正不爽了,推着温夜的胸口,不让他走开:“嗳?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冷血,人家好歹给你送了近一个学期的早饭吧。”
    温夜神情莫然地说:“早饭钱我有给他,我跟他互不相欠。”
    “大清早去排队,再给你送过来不要花时间跟精力吗?那些钱怎么算,你给过吗?”徐正毫不留情地直言,“贝尧为了讨好你,想要做你小弟,付出多少你知道吗?他身上的伤你都看不见?”
    温夜觉得好笑:“那些伤是谁弄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本来指责我。”
    徐正心虚的摸摸鼻子,仰着头承认:“行,那些是我弄的,但我跟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我?”
    “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你这人这么这样啊。人贝尧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都不去问一声吗?”徐正声音压下去,“我都去关心了两句,你他妈比我还冷血。”
    徐正这话没有诓骗温夜,他真的去找过贝尧,还把当初从贝尧那里“借”来的钱还回去,甚至特地多还了一些,可贝尧不肯要,摇着手拒绝,说跟徐正一起打球玩耍的时候,对方请他吃过很多次饭,用不着那样,这些钱就当做是他回请吃饭的费用。
    就这一句话,让徐正对贝尧的敬佩飞速上涨,同时内心的亏欠也与日增加。谁不知道他那些钱大多是从别的学弟身上“借”来的,除了楚向东,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真正可以做朋友的人和狐朋狗友徐正分得清,虽然贝尧本质上是个怂包,徐正很讨厌这种人,可正是贝尧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让他真正的想要与贝尧做朋友。
    徐正收起钱,干脆地说:“行,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了,以后有什么麻烦你找我,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我罩着你。”
    贝尧微微一笑,笑容浅淡:“好的,谢谢你。”
    徐正被那笑容刺痛,他知道贝尧如果真的遇到事,根本不会来找自己,他心里的老大是温夜,不是他啊。
    温夜冷冷地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我走。”
    徐正问:“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天塌了还是怎么了?”温夜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他不相信一个初一学生能遇上多大的事,他甚至怀疑徐正来找他,是徐正与贝尧商量好的计策。
    徐正低吼道:“他爸跟一个妓|女跑了,他妈昨天被人强|奸了,现在学校里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他们年级的人都在欺负他,排挤他,你说这事大不大!”
    第十七章 温夜出手
    温夜的脸上相继出现了惊愕和震动。
    半响,他才回过神来问:“真的假的?”
    徐正鼻子里喷了一声:“拿这种事开玩笑有意思吗?”
    的确,没有意思,也没有必要。
    温夜陷入沉思,徐正在他耳边不停地说:“那小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笑不哭不怒,太不正常了。谁欺负他,他都任由别人来,你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见温夜投来询问的视线,徐正说,“行尸走肉!”
    “……”温夜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没皮没脸的怂包和这四个字联想到一块去。
    徐正长叹口气:“他那两个朋友倒是不错,一直帮着他。可他还是副行尸走肉的样子,他以前就想要认你做老大。我也是给楚向东做小弟的,最能了解小弟的心理,你去看看他,宽慰两句,比什么都好用。你哪怕是哄他开心,说愿意收他做小弟也好啊。”
    好不容易恢复的独行侠生活,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人,再去招惹贝尧,这不是犯贱吗?
    温夜下意识地张口拒绝:“我是绝对不会收他做小弟的。”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太过决绝,太不人道了。
    贝尧跟他非亲非故,他何必考虑那么多?
    温夜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挥出去。他不想听徐正继续在他耳边唠叨,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结果一整天脑袋里回响的都是徐正说的贝尧的现状。
    贝尧这个怂包到底有多怂,温夜比徐正更清楚,乱七八糟的一堆脑补后,温夜深深地觉得,那样懦弱的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估计快要活不下去了吧。
    温夜自认为自己不是知心哥哥,甚至有些毒舌。他去找贝尧起不到任何作用,既不能让他爸爸回心转意,也不能让他妈妈的惨剧不会发生。如果他有这个本事,他早就找到自己的爸爸,用不着这么些年一直被人“野种”“野种”的叫了。
    既然没有去的必要,那为什么还要多想呢?
    眼里浮现的全是小怂包痛哭流涕的画面,温夜烦躁得厉害,他发现自己不去找贝尧,比每次回头看到贝尧就跟在他身后还要头大心烦。
    英语书被他来回翻了三四遍,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书翻得哗啦作响,周围的人忌惮他的武力值,敢怒不敢言。
    每堂课下,温夜在教室里都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想去看看贝尧,内心又十分抵触,就这样一样拖到放学。
    温夜背着包,走过操场,想要从校门口走出去,势必要经过初中部。
    温夜皱着眉从贝尧教学楼旁走过,眼看快要走出校门,他停下脚步,硬生生地转过身,眉头皱得更严重,咚咚咚地朝着贝尧他们班走去,力气大的,快要把水泥路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坑来。
    当初他像贝尧那么大的时候,不就是一个人熬过来的么?
    可不一样啊,他是谁啊,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夜。
    贝尧是谁啊,贝尧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
    温夜自言自语,他可不是去劝慰贝尧的,此行单纯是为了去看看这怂包现在能怂成什么样,会不会怂出新境界来。
    托徐正的福,温夜从他口中得知贝尧班级的确切位置。
    距离放学没多久,教室里有还没来及离开的学生。
    温夜站在门口往里看,没看到贝尧的身影,他问里面的同学,有谁看到贝尧。
    听说是来找贝尧的,不少人面露惊讶:“你找他干什么啊?没看到。”
    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听说此人是来找贝尧的,手往上空一指:“我刚才看到贝尧往天台上面跑去了。嗳?你找他干嘛啊,张磊忠也在上面,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不等这人将话说完,温夜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贝尧扶着受伤的王兢站在顶楼,张磊忠身后跟着今早说他妈妈坏话的那两个同学站在他对面。
    贝尧问:“为什么要欺负王兢?”
    张磊忠吐了一口痰:“谁叫这小子多事。”
    王兢和张磊忠唯一的交集,就是昨天早上在小卖部附近的指认。他不过是遥遥的指了一下,并没有对张磊忠造成任何后果,可后面李小航为了给贝尧报仇,故意把一瓶水倒进张磊忠书包里,张磊忠不敢动李小航,但是王兢家里没权没势,动起手来丝毫不用顾忌。
    今天,张磊忠特地在李小航走后,把王兢揪到天台来教训,还通知小弟,把他教训王兢的事告诉贝尧。
    贝尧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天台,可惜他来迟一步,王兢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王兢的伤是因他而来,贝尧心中惭愧,把他护在身后说:“有种你冲我来,别欺负我朋友。”
    温夜踏上天台,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听到的就是贝尧那句“冲我来”。
    印象中永远躲在后面,装孙子认怂的少年,在他没有发觉的时间里已经变成了会把朋友保护在身后,挺身而出的人了。
    别人的拳头落在贝尧身上,他打不过,能趁机揍对方一拳是一拳,再多拳脚落在他身上,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把王兢护得很好,自己身上却是伤痕累累。
    不保护自己,甚至将弱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手跟前,他的战斗方式简直就是亡命之徒的把戏。
    温夜目睹着贝尧被三人群殴,到后来贝尧连反抗的能力都丧失了。
    两个初中生竟然被三个初中生欺负到这般田地,若不是亲眼所见,温夜绝对不会相信。
    看到躲在贝尧身下瑟瑟发抖的少年,温夜无奈地拍拍脑门。怎么就让这两个怂包凑到一起了呢?
    这世上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眼看着贝尧被打趴下,温夜心中又是一通鄙视。
    忽而,贝尧往这里瞥了一眼,看到温夜后微愣,很快就又被一波又一波的痛扁打得视线偏离。
    四目相视,温夜确定他看到了自己,但他没有求助,倔强的扛着。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贝尧吗?
    没由来的,温夜想起冬天的那场斗殴,他打,贝尧缩头缩脑地蹲在草丛里。眼下两人的处境戏剧般的颠倒过来,温夜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分不清自己与贝尧了。
    那些人的拳头重重的落下,打在贝尧身上,温夜同样也有痛感,疼痛直达心扉,比以往受过的所有疼加一起都疼。
    温夜脑袋嗡嗡作响,待他恢复正常时,拳头酸疼,而张磊忠一行人早已被他揍得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谢谢。”贝尧吸吸鼻子,和王兢相互扶持站立。
    许久不见温夜,再次见面,已是物是人非。贝尧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他脑袋一如既往的空白着。以往胸腔里那股强烈的,想要做温夜小弟的意愿,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的被现实带走了。
    从温夜身边走过,手腕上突然一紧。那里在刚才的恶战中擦破了,被温夜这样捏住,钻心得疼。
    “有什么事吗?”贝尧的声音出奇得平和,眉头因为疼痛微蹙。
    温夜说:“你……没事吧。”
    “没事。”贝尧嘴角挂着令人心酸的浅笑。
    温夜不善于交谈,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听说你家里的事了。”
    贝尧“哦”了一声,不知道还能说啥,他都开始纳闷以前的自己是怎么在温夜面前做到滔滔不绝的。
    两个人面对面尴尬地站着,王兢还挂在贝尧的身上,不时地发出□□。
    贝尧等了许久,直到他快要扛不住王兢才说:“我先走了。”
    温夜说:“嗯。”站在天台上,目送贝尧一瘸一拐地带着王兢往楼梯口走。
    视线中的背影骤然停下,贝尧没有回头,他的肩膀不宽,个头似乎比两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一些,但身形依旧单薄。
    贝尧低下头,看着鞋面,用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现在知道什么叫野种了。”
    温夜因为这句话定住,身体仿佛被雷劈中,整个人处于极度震惊下。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野种”一词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是生气,不是愤怒,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总之很糟糕。
    王兢因为自己受到牵连,贝尧很惭愧,王兢没有责怪他,只说是自己倒霉。
    难兄难弟去药店买药,坐在马路牙上相互抹药。
    贝尧伤得比王兢重多了,到家后照镜子,他自己都被镜子里的人吓到了。
    贝妈妈从卧室出来,看到儿子的脸,紧张地跑过来,捧起贝尧的脸左右察看:“尧尧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了。”贝尧拍拍贝妈妈的肩膀,又摇手说,“真的不疼,都怪我粗心,一脚踩滑了。”
    贝妈妈是护士,常年和伤病员打交道,磕碰出来的伤口和被人打出来的伤口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贝尧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用贝尧说,她自己就可以猜出来。
    如果贝爸爸的事没有发生,贝尧根本不会遭这种罪。她在医院受到轻蔑,想必贝尧在学校过得也不如意。
    生活遽然间发生巨变,悲从中来的贝妈妈一把抱住儿子,无法抑制地放声大哭:“尧尧,都是妈妈的错。”如果她早注意到贝爸爸的异常,说不定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贝尧初具男人雏形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贝妈妈的背上,宽慰她。隐藏在衣服里的身上的伤口被压倒时会痛,可他不能说出来,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不能让妈妈再伤心了。
    第十八章 欺负升级
    温夜失眠了,睡眠质量特高,从来不存在睡不着的他竟然整整一夜连一分钟都没有睡着。
    他满脑子都是贝尧那副凄惨的怂样,背对他用瓮瓮的声音说:“我现在知道什么叫野种了。”
    为什么是现在知道?
    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家出事以后,在他满身是伤的时候对自己说?
    温夜躺在床上烙了一夜的饼,以那该死的迟钝货的智商,铁定是有人用这个词来骂他了,否则他怎么会突然那样说!
    主动出手教训看不起自己的人,这点让温夜刮目相看,可刮目之后呢?他非常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有些担心贝尧那个怂包了。
    教训人变成被人教训,温夜一点都不稀奇这个结果。瞧贝尧那副软弱的模样,哪怕给他五六年的光阴,他也不会达到自己的战斗水平。
    那些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