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湛南,我累了,过去种种,我已经不想再深究了,我们到此结束不好吗?这难道不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吗?”
苏夏的声音平淡至极,甚至透出一种无悲无喜的缥缈来,精致的小脸一半隐在灰暗之中,一半面朝着洒落车外那缕银光,像是一下卸去了所有。
见到这一幕,赫湛南的心脏陡然一个抽疼,连片刻的思考都来不及,只觉得他必须要牢牢抓住眼前这个女人:“不好!”
当然不好!
他们怎么能到此结束呢?
曾经的他,不敢奢望,现在的他,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抓紧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再松手!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女儿。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他放在心里喜欢了十余年的人啊,如今早已刻入骨髓,穷极成爱,若要他甘愿放手,与要了他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属于他们的开始!
千言万语在心口翻涌,墨色的瞳仁中藏着如汪洋大海深沉无尽的绵绵情意,薄唇紧抿,赫湛南终是下定了决心:“只要我不同意,我们就永远不会结束!”
长夜寂寂,车内亦静若无人。
苏夏闻言,眸光微动,却又很快颓暗了下来,只不发一言的看着窗外那如默片般的夜景。
过了好一会,她才扯动唇角,低声道:“送我回去吧,太晚了,念念会着急的。”
说完这话,苏夏便闭上双眼,似睡去了一般,不再开口。
赫湛南见此,神情一时变了好几个颜色,几欲开口,但在触及那片垂在眼下的阴影时,终是没有再勉强什么,只摇下身旁的车窗,将等在外面的司机给唤进来开车。
一路沉寂,两相无言。
车行到苏宅门口的时候,苏夏便倏然睁眼,像是早有所料一般,车刚一停稳,她便已径直拉开车门下了车,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走的那叫是个头也不回,只给车内的男人留下了一个款款动人的背影。
半敞的车窗内,露出一张清冷俊挺的脸庞。
直到远处的那抹倩影再也望不见后,赫湛南才将目光收回,转而开口道:“开车,去公司!”
庭院内,树影婆娑作响。
苏夏进门后,就一直贴门而站,听着外头车声掠过,她才将绷紧的身躯缓缓松弛下来……
“只要我不同意,我们就永远不会结束。”
赫湛南,你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她怎么样……
回想不久前赫湛南说这话时的坚定与郑重,苏夏本已定下的心便又有了动摇的迹象。
她从来自诩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却不曾想有一天,她能被一个人这般左右动摇。
若仅仅是替她解围,他大可不必如此,若是为了念念,那他赫湛南也真是太愿意牺牲自己的了?想用婚姻去套住她,把念念留在他的身边?
若这些都不是……
那么他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苏夏正兀自想得入神,却冷不丁被一阵手机震动声给惊醒。
顺手接通电话,是徐落落忧切不已的声音:“苏姐,你在哪儿呢,我在酒店外面怎么没见到你?梅师傅也还在车内等着呢,我让他现在去接你……”
徐落落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眼看她就要有所行动,苏夏便连忙开口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经回去了,等会你就让梅师傅送你回家吧!是我不好,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刚才在会场走的急,庆功会怎么样了,已经结束了吗?”
“回去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电话内,徐落落言语中透出些如释重负。
少顷,才又平稳了情绪说道:“庆功会还没结束呢,不过应该也快了,我在里面找不着你,就自己出来了……”
说到这,徐落落顿了顿,似是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毕竟苏夏和赫湛南相携而去的那翻举动,早已惹得庆功会现场骚动一片,她自然也没能例外,内心对此存了无数的惊疑。
“没事,苏姐你没事就好,那我就坐梅师傅的车回去了!”
踌躇再三,徐落落还是压下了内心的好奇,没再追问什么。
她相信,苏夏不说,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更何况,这说到底,也是苏夏和赫湛南之间的私事,她一个外人,不好过多窥探什么,无论传言是真是假,终会有一日会云雾尽散,真相大明的。
电话很快被挂断,苏夏垂眸看着手机黑掉的屏幕,妍丽的唇角不由扯出一抹苦笑。
看来今晚这一场风波,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连她这个小助理,都有点按捺不住想问她了,索性,最后还是没开这个口,不然她也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回答。
敛了神色中异样上楼,只有林荷半道披了条薄毯从房间内探出身,在见到是苏夏回来后,便叮嘱了几句,才又放心回去睡了。
另一侧的卧室内,苏念正抱着心爱的玩偶睡得沉沉,屋内亮着淡淡的灯光,在一本摊放在桌的儿童绘画本上散落一团浅浅的光晕。
苏夏卸了满身的繁重,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身轻柔舒适的睡衣后,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不少。
怕这会用吹风机会吵到床上熟睡的小人儿,苏夏便扯了条干毛巾,一边细细的擦着头发,一边理着这满脑子的乱绪。
直到走到摆放在一角的小木桌旁时,她擦头发的动作才终于一顿。
昏黄的灯光打在被涂抹斑斓的画纸上,氤氲出些许温软的触感,房内寂静,只余苏念清浅的呼吸声,盯着那张笔触稚嫩的画作良久,苏夏才收回了目光,并缓缓的垂下了手。
一座红房子,一片长满了绿草的庭院,庭院内架着个秋千,蔚蓝的天空上悬着一抹朝阳,风和日丽之下,绘的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苏念的绘画课刚上不久,虽有着几分天分,但目前画出来的画大多是不成样的,唯有这幅画,似注入了她无限的用心,终是能让人分辨出这画中的景致人物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