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屋内静寂一片,黑暗中,只余沙发处,还散着点点光亮……
赫湛北盯着电脑屏幕,仔细核对着数据报告,身为赫氏集团的总裁,熬夜工作,早已是他的生活常态,面对黑夜,他也能更加集中精力。
只是今晚,却又有些不同于以往。
第N次将目光停顿在那份密密麻麻的数据报告上时,赫湛北终于把身体朝后一躺,疲倦地闭上了眼。
而距离他身后不远处的床上,苏夏亦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她在楼梯间差点被推,后是方琼被赫湛北开除,再是不得不以‘赫太太’的身份出席年会,最后又得知赫连城病得很重,赫湛北被迫留宿在这……
又是一个翻身,苏夏将脸对准了窗户方向。
隔着繁纹交错的窗帘,似乎能隐隐能窥见一丝亮光。
明明同处一室,明明赫湛北就在离她的不远处,她却不能触手可及……
想着想着,苏夏便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一天的疲累,使她睡眠质量急转直下,连绵的梦靥,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赫湛北重新睁眼时候,是半夜三点。
他这是,不小心睡着了?
入眼,是还泛着幽光的电脑屏幕,伸手揉了揉眉间,也就在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房间内,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借着电脑的微光,可以看见那抹蜷缩在床上的娇小身影。
赫湛北脚下一顿,在定定地朝床上望了好一会后,才终于调转方向,步调轻缓地走了过去。
床的一角,苏夏抱着双臂蜷成了一团。
而在她的脚边,是不知何时,被她踢掉的被子。
许是没了被子太冷,许是做了恶梦,所以即使隔着一层朦胧的暗意,赫湛北依旧能清楚捕捉到那张睡颜上所裹挟的不安。
垂手扯过床尾的被子,赫湛北小心地又盖了回去。
这样的夜,太过静谧,此刻的情景,又太过令人贪恋,赫湛北竟一时难以移开眼,只能放任自己坐在了床旁……
熟睡中的苏夏,看上去比平时更为乖巧安静。
一缕发丝从额间垂落,挡在了脸的中央。
赫湛北见此,便伸手将发丝剥开,露出那张清浅的脸庞。
“痒……”
嘟哝的声音从近前传来,赫湛北一愣,随即就感觉一股温软的触感,握住了他那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指尖的碰撞,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赫湛北僵了僵背脊,刚准备将手抽回,却发现,他越是使力,那只攥着他的手,也越发收紧,似是压根不打算松手放他走一样!
真是像个小孩子。
薄唇微勾,赫湛北只觉好笑,原本抽手的动作,也因此停住。
可这样美好的漫漫长夜,却在赫湛北脑海中突然掠过某一个画面时,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猛地抽回手,薄凉的冷意,重归赫湛北的眼底。
那片刻的温柔,似乎只是一场梦。
睡梦中,苏夏仿佛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她身边离开了,她想去抓住,却用尽全力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次日,苏夏醒来时,就觉得背脊直发凉。
但她着急起床,便也没在意,只想着不能在赫湛北眼皮子底下上班迟到!
吃早饭的时候,赫湛北也难得在场。
苏夏见此,只愣了一下,就很快坐了过去。
她知道,现在赫湛北的这份改变,都是因为赫连城……
临出门前,苏夏和赫湛北却再次被叫住。
“湛北,既然你现在住家里,那以后去公司,你就顺路送夏夏一道去吧!”
赫连城如是说道。
“爸,不用麻烦湛北了,我可以自己去……”
苏夏闻言,立马就想开口婉拒。
因为光凭想象,她现在就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因为独处而蔓延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凝滞气氛!
可平时什么都好说的赫连城,却在这种事上,显现出他不容回拒的固执:“夏夏,你和湛北是夫妻,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湛北,你说是不是?”
最后,赫连城话头一转,干脆朝赫湛北抛去。
苏夏:“……”
少顷,空气中才传来男人淡淡的回应:“上车吧,反正在一个公司。”
话落,赫湛北便大步朝外走去。
“那爸,我们就先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苏夏见此,只能在赫连城欣慰的目送中跟上。
……
车内。
苏夏拘束着身体,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光,透过薄薄的车窗,望向外面日渐浓郁的春景。
沉默,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将她紧紧困住。
终于,苏夏还是决定出声,打破眼下的僵局:“那个,爸现在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所以如果,你真想要个孩子的话……”
说到这,苏夏顿了顿,那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
而后,她才鼓起勇气道:我愿意和你离婚,时间你定,我随时都可以,而且我知道,你对我,也没什么感情,娶我,是因为家族关系,所以我不能耽误你,更不能让爸想抱孙子的期望落空!”
说完这些,苏夏才自觉喉间发涩。
可事已至此,她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让她和赫湛北都能得以两全!
赫湛北心里没有她,她要再占着这‘赫太太’的位置,对一向疼爱她的赫连城来说,只会造成伤害。
“离婚?”
赫湛北眯起眼,脚下油门不由加速。
“是啊,和我离婚之后,你就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娶你喜欢的人为妻,然后爸也能如愿……”
苏夏恍然未觉,只故作坦然地继续往下说着。
殊不知,她每说一句,坐于她身旁的男人脸上,阴沉之色就愈发加重。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最终,赫湛北还是没忍住,怒斥出声。
他用力攥着身前的方向盘,暗沉的眸子里冷意弥漫:“老头子的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再给我添什么麻烦!”
苏夏没想到身旁男人会突然发火,只当是自己多话,惹人嫌了,所以只呐呐应了声,没再敢开口。
而这份冷凝,一直延续到了距离赫氏大楼几百米处的一个十字路口。
“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