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猪八戒的目光,自己身子周匝音结云,团团簇簇,流光在上面流转,生生不息,祥瑞宝色落下来,化为灯火,离地三五丈,灼灼其华。光影交杂,惨绿丝丝缕缕氤氲,隐有九个鸟首,眸光温和,似笑非笑。
只是刹那间,所有一切消失不见。只剩下若隐若无的水响,自冥冥之来,绕于左右,盘在上下,蕴含着一种宏大的威严。
“这个,”
猪八戒怔了怔,有点傻眼,他本来是要去南海找观音的,为何乱石山碧波潭的那一位把自己送来天庭啊。
看不懂,想不明白,闹不清楚。幸好的是,猪八戒可不是死脑筋,想不明白就不想,他整理了下衣冠,就冲天庭南天门去。
反正在猪八戒看来,像乱石山碧波潭那一位,神通广大,法力无量,一举一动,都有深意,自己看不懂,照办就是了,反正对方又不会害自己。
南天门前,惊虹如环,圈圈生辉,上缀不计其数的星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万千的咒语在里面游走,似圆非圆似扁非扁,蕴含神威,堂堂正正,斩灭邪祟。当被金辉照身,整个人都要染上一缕熟铜色,摇摇摆摆。
广目天王正在巡视,他眸光一转,就看到一个哼哼哼的家伙由远而近,然后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于是笑着出来,开口道,“原来是天蓬元帅啊,你不是去西天跟唐僧取经去了,怎么有空来天庭啊?”
广目天王面上笑容不小,当年猪八戒当天蓬元帅的时候,就是个磊落豪爽的性子,经常和天庭的神仙们喝酒开玩笑,在天庭朋友很多的。
“哎呀,别提了。”
猪八戒满脸晦气,摇着招风耳,答道,“老和尚见庙就拜,结果进了妖精洞,我师父,我大师兄,我沙师弟,三人都被妖怪捉了。正是这样,我才来天庭搬救兵。”
“哦,原来这样。”
广目天王在南天门见多识广,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他对于唐三藏被妖怪捉也早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你也不用着急,圣僧有诸神佛保佑,自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越是挫折,越能够让他禅心坚定,以后能成正果。”
“就是这样,也不能不救啊。”
猪八戒也是见惯了以往的有惊无险,所以才有闲和广目天王扯了一会,他在进入南天门前,蓦然想到一事,看着南天门周匝如晕如轮的光环,惊虹贯下,神咒洋洋洒洒,弥漫着萧杀,问道,“天庭的把守原来越严了?”
“这个啊,”
听到猪八戒的询问,广目天王皱眉头,刚毅的面容上似有弧光电闪,凝声道,“最近天机有变,不知道多少牛鬼蛇神冒出来。有的不知死活,要混入天庭,还闹了不小动静。所以帝君大人们亲自下令,南天门作为天庭的门户,得加强戒备。”
“下界满地的妖魔鬼怪,取经路上那叫一个坎坷,没想到天庭也有了。”
猪八戒叨叨了几句,然后过南天门,经虹桥,再转垂楼,沿前面的道路向里走。路两侧竹叶阴翳,松柏青青,不知名的翠鸟剔着翎羽,时不时来一声清脆的叫声。天光交横在上面,半金半青的影晕大大小小,似真似幻。
置身其,翠绿浮衣,鸟鸣上下,猪八戒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在下界的诸多负面情绪消失不见,轻轻松松。
“还是天庭好啊。”
猪八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摇头摆尾的。实际上,西牛贺洲身为纪元心,固然天运澎湃,可同样劫数横生,让人防不胜防。即使有自身气运以及梵门等的护佑,猪八戒也有一种身在水底的感觉,自然比不上在天庭的轻松愉快。
叮当,叮当,叮当,
正在此时,半空突然传来清脆的铃声,继而钟鼓发音,漫天的香气氤氲下来,化为郁郁馥馥的花朵,五彩十色,上面站着尾翼长长的彩鸟,蹦蹦跳跳,非常欢快。再然后,千百祥光纷至沓来,化为一艘彩舟,虹桥勾连,飞楼琼玉,非常美丽。
比景色更美丽的是,舟上站着不少女仙,或梳着宽松的发髻,或披着宫裙,或描着淡妆,都是天庭上的真仙女,气质迥异。
“啊,”
看到彩舟载着众女仙,越来越近,猪八戒先是一惊,然后脸都变色了,看上去惊骇非常,让人奇怪。要知道,以猪八戒在西牛贺洲取经路上的做派,见到女妖精都走不动路,现在有这么多女仙在前,岂不应该欣喜若狂,为何如此表现?
“猪刚鬣!”
见猪八戒要拔腿就跑,彩舟之上,有一女仙走出来,她头梳飞仙髻,身披素色宫裙,黛眉细细,玉颜精致,却又有一种活泼,她声音清脆,传得很远,道,“站住,不要跑!”
猪八戒被拦住去路,不得不停下来,他看着四下的女仙,打了个寒战,然后对着前面拦路的女仙,面上有尴尬的笑容,开口道,“原来是小玉仙子,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你真变了样子。”
陶小玉笑吟吟的,绕猪八戒转圈,上下打量,啧啧称奇,口话语不断,道,“当年你在天庭多嘴多舌,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我,”
猪八戒这一刻真是头皮发麻,原因很简单,眼前的莺莺燕燕他都认识,还是以前在天庭当天蓬元帅时候招惹过的。现在他顶着一个大猪头,面对如此多的如花似玉的旧相识,饶是猪八戒自诩脸皮厚,都顶不住。
“嘻嘻。”
“咯咯。”
“猪刚鬣!”
能够被陶小玉招来的女仙,性子都没有绵软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兴趣来围堵猪八戒。她们围住猪八戒,你一言我一语,三句不离猪,就是揭短,狠狠地出了一口当年的气。毕竟在当年,猪刚鬣还不是猪八戒而是天蓬元帅的时候,可是跳得好。
“各位好姐姐。”
猪八戒团团转,热汗都出来了,他不停地作揖,道,“以前都是小弟不懂事,你们放过我吧,我还有正事。”
“什么正事?”
陶小玉已经得到人的传话,瞪大眼睛,明知故问,还倒打一耙,道,“你是不是要骗我们,然后打算逃之夭夭?”
众女一听,继续围住猪八戒,美眸满是怀疑,无他,以前的天蓬元帅可是有前科的!
“真没有骗你们。”
猪八戒用力摇着手,让自己的大胖手都出现残影了,他心里虽然认为自家师父肯定像以前那样有惊无险,可这个时候肯定要表现出十万火急的样子,道,“我师父大师兄和沙师弟又被妖怪捉走了,我这是来天庭搬救兵的!”
“有这样的事儿,”
天庭来的女仙虽然性子算不上婉约,可都称得上通情达理,她们听到猪八戒真有事,就收俏脸上的笑容,要闪开。
“他们三人被妖怪捉走了。”
陶小玉眸光一转,晶澈明亮,道,“猪刚鬣你说话我是不信的,除非你带我下界去走一遭,亲眼看一看才行。”
“妖怪很凶的。”
猪八戒用手拽了拽自己的大耳朵,吭哧吭哧说话,道,“我大师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都挡不住妖怪,你一个弱女子去了岂不是白送?”
“敢看不我们女仙?”
陶小玉柳眉竖,杏眼圆睁,发髻上的木簪子一摆,垂下淡淡的星晕,似有凤凰长鸣,道,“姐妹们,揍他!”
“别,别,别。”
猪八戒马上怂了,对陶小玉道,“你既然要去,那我就带你去,让你看一看下界取经路上的妖怪多凶残。”
“那就去见一见。”
陶小玉见猪八戒答应下来,放下心来。
叮咚,
当猪八戒答应陶小玉前往小雷音寺后,冥冥之,因果落下,旋即微雨霖霖,稀稀疏疏,似有似无,最后隐去不见。
天庭,飞宫。
金窗玉户,雕梁新壁。落日悬于外,余光由远到近,携带晴雪满竹的竹色,弥漫在室内,依稀见得烟岚云气,袅袅若水波,又似光晕上下,美轮美奂。
真武座下的龟将军眸光如电,将这一局面看在眼,他怔了怔,若有所思。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手。”
蛇将军同样眉宇间弥漫着光彩,星芒霜轮绕于身子周匝,发出玄妙之音,隐约成卦象,落落,道,“我们怎么做?”
在原本的计划,勾陈宫的人是排斥在外的。毕竟西牛贺洲是梵门的地盘,勾陈宫和梵门可不对付。
可他们事情都安排好了,准备走个过场,结果忽略了猪八戒?
龟将军似乎在跟人沟通,不一会,有了决断,道,“我们不用管。”
“好。”
蛇将军站身来,按照天庭帝君们的安排,这次去西牛贺洲之行,有他们两个带队。
“走吧。”
两个人一动,遥遥的,天庭之上,有二十八颗大星大放光明,垂落紫青,,灵气鼎沸,汩汩作响。还有雷霆闪电下击,战鼓声声,不可阻挡。
大星和雷霆交织,远近可闻。
半个时辰后,猪八戒再次出现在南天门。这一次,可不再是他一个人,不但有大名鼎鼎的龟蛇二将领队,而且还有二十八星宿以及雷部正神簇拥,气象万千。除此之外,三五个女仙,裙裾飘飘,有一抹亮色。
轰隆隆,
天庭众神离开天界,前往地仙界的西牛贺洲。
乱石山,碧波潭,九荒别府。
洞府,楼阁静幽,周匝松竹阴翳,翠青满目。天光自檐下寸寸而入,晕着金黄,大大小小,垂到地面。小窗已开,一面对惊瀑雪崖,虹饮涧水,一面对小花园,姹紫嫣红。
李元丰头坐在亭,当猪八戒带二十八星宿以及雷部正神雄赳赳气昂昂赶往小雷音寺的时候,他睁开眼,眸光如水,落在一行人的陶小玉等人的身上,面上有淡淡的笑容。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梵门的人习惯了西牛贺洲他们一家独大,西游乃是他们自家的棋局,他们是主宰,是规则制定者,是唯一下棋人,没有对手,自可随心而动,按照自己的心意落子布局,轻轻松松,明明白白。至于棋盘上的棋子们如何想,如何做,根本不用理会。反正不管棋子如何,都是梵门的,没有外力可影响。
可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在西牛贺洲,在整个西游上,梵门依旧占据无上优势,可他们已经有了对手,有了和他们下棋的人。
有了争夺,争锋,交手,不管其他怎么样,反正棋盘上的棋子变得重要了。因为下棋的人都会通过棋子来实现自己的意图,而更为重要的是,棋盘上的棋子说是棋子,可他们乃活生生的生灵,会有自己的好恶,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志。在以前,这样的想法和意志可以忽略不计,那是只有梵门一个下棋人,能随意摆动棋子,棋子不能不从。现如今有了另外的下棋人,棋子往哪里走,就有了变化,有了新的外力,有了新的选择。
“梵门啊,”
李元丰站身来,看向外面,梵门,或是观自在也好,弥勒佛也罢,都是智慧如海的人物,他们都知道以后西牛贺洲会有新的下棋人,可他们高高在上久了,摆动棋子多了,习惯于贯彻自己的意志,似乎忘了西牛贺洲和西游的棋子是生灵,而且是不一般的生灵,有自己的意志。
“那我就提醒提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