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常受几位公子照顾的余孟氏,你是常氏?”书云婆婆盯着秀儿的脸,干干净净气色很好,样貌讨喜,虽不及宋晗儿那般让人惊艳,但绝对是个让人见了还想再见,性子温柔的贤淑女子。
“婆婆可是寻他们有事?他们在医馆忙着,婆婆没寻到?”秀儿轻声细语道,“要我领你去寻吗?”
书云婆婆摇摇头,她看向秀儿身后虽空旷却也同样整洁的敞院。孙采英那婆娘果然是在说谎。这常氏若真懒惰,这么大的院落早不知该乱成什么样了,屋中也是同样。前院医馆是忙碌非常,可这后院也不是自己干净的。
秀儿见这位婆婆一直站着打量自己却不说话,便也腼腆的勾起唇角任她打量。她只觉得这婆婆好生奇怪也不像坏人,便只等她打量完了再询问她有何事。
书云婆婆眼神忽的一定。她看见常氏露出的颈侧,在严实的衣领下隐隐露出了一点腥红痕迹,她初以为那是胎记,可细看下竟还看出了齿痕。
她布满褶皱的老脸有些涨红。同是过来人她自是明白那是什么,难怪这常氏轻易不去前院,这要让人瞧了去可要羞死人呢,也不知那身衣服下还被留了多少痕迹。
“你可给那宋晗儿脸色看?”书云婆婆忽然问道。
秀儿愣了一瞬,也不明白这婆婆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从容答道,“她是妾夫家远房表亲,来此借住几日我何故要给她脸色看?婆婆是她亲人?”
“老身才不是他们家的亲戚更非亲人,”书云婆婆看着秀儿的眼睛,好意提点道,“那主仆俩正在前院与人说你给她们脸色看,娘子好自为之,不想多生事端便快些想招把这两位神仙请走才是。”
秀儿有些错愕,竟无法想象那两张脸孔诋毁她的情景,但随即又觉不难理解,一样米养百样人,是人便有好有坏。
书云婆婆说完想说的话便离去了,独留秀儿站在艳阳下,交握的手指越来越凉。是福不是祸,该来的也总会来。
她自从嫁进余家,所活动的范围一直都在后院。一是她知道自己的身家不清白,旁人就算当面不说背后也会议论纷纷,万一让家里那叁兄弟听了去总是不好;二是她本身也不是偏爱热闹的性子,还有那渗透她骨子里并未完全剔除的自卑与怯弱。
她要拿什么跟宋晗儿比?
突然闪过脑海的问题砸得秀儿措手不及,可转瞬她就把这个问题抛出了脑海。她为何要跟她比?她是余家的娘子,就算真被人放在称上比较,那也是别人的事,她管不到。可......她终究还是怕了。那小姑娘来的这么突然,从她跟那个嬷嬷所表现出的种种迹象,就差在脸上写着‘善者不来’几个字了。她看的出来,余大哥似也看得出来,偏余二哥看不出吗?还是他故意要这样?为的又是什么?
余庆在前院帮少年正好腿骨用木板夹住固定,再告知他的家人一些日常照理的注意事项后才让人将他抬走。他又吩咐学徒去给大哥打下手,自己则顺着游廊走去后院。
一意留下宋晗儿跟孙氏的事他做的并不好,甚至现在细想来他这么做除了想一解盘踞他心头的私怨,也是让什么都不清楚的秀儿心里不痛快了。想着她因此不高兴,他这心脏竟突然拧巴几下,让他急于想要见她。也不是非想要跟她解释什么,就是想见她。
宋晗儿坐在后院长椅上,嘴角带着怡然自得的笑。她若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定会把这个家管理的井井有条。房子还要再加盖一进,仆妇至少要二十人以上,然后......她要被他们——她的夫君们,日日宠爱......
她想着自己本该被几位哥哥围在中间轻声细语,情意绵绵,可那个位置现在偏偏被人占了,越想心中越是气恼。等她进门,就算几位哥哥顾念旧情不让常氏下堂,她也会把她制的服服帖帖,看她干活还算利索,以后定是有的是用得着她的地方。
忽然,她从绿株缝隙看见一道人影闪过,早上才印象深刻的见过,是庆哥哥。她立刻站起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红唇娇唤,“庆哥哥......”
余庆听见了那声让他只感难受的声音却并未驻足而是继续朝后院走去。宋氏一定不知道,余家村不小,可作为医者他们日常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很多事情即使不特意去打听也能略知一二。希望她跟孙氏别浪费了他给的机会,快点儿作出些事好让他一锅端了。
他的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痕,耳中听到了宋晗儿紧追在后的脚步声,余庆全当什么都没察觉到。
十月末的天气哪怕是艳阳高照,沾了冷水的手也还是凉的透透。秀儿将两手圈到嘴边呵了几口暖气。洗净的衣裳已经全部晾好了,她该去厨房把鸭子处理一下好准备熬汤。她想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便不会乱想了。
秀儿回头,刚巧与走过转角的余庆撞上视线。她没动,看着男人一步未停的稳稳走到她的近前。余庆低头看她,看她直直瞅着自己慢慢地,一点点咬住下唇,好像有满腹的话要说,结果仍是一言不发,只团着两只手默默绞着手指。
她看着余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全是酸味,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识大体。可她不说,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微妙的泄露了出来。秀儿若是此时能去照镜子,一定会清楚的看见自己眼中藏不住的委屈和埋怨。
宋晗儿藏在拐角处的圆柱后,她紧追在余庆身后,开始是想将他拦住,现在则是想知道他要跟常氏说些什么,要是常氏能借此生事便好了,以传言中庆哥哥的性子绝不可能轻饶了她,自己则可借机表现善解人意一举夺心。
“......夫君,有事吗?”秀儿微嘟起粉唇,心想他若是敢让她再去照顾宋晗儿,她......她便不再理他,永远不理,让他自己去照顾,自己去体贴他的晗儿妹妹好了。她长得没有人家貌美,声音也没人家那么脆甜,更比不得人家惹人怜爱,反正、反正有眼睛的都知道她根本比不过。
余庆看她吃醋嗔怒的模样只觉新鲜,故意左右嗅了嗅才低声道,“好浓的醋味,你偷着在后院酿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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